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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鹿天-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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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乡子看着自家师弟的坦『荡』目光,愣是没好意思拒绝。让小道童去找了一阵子,竟是找着了,把镜子借出去后,目送着李道玄离开,他才终于后知后觉,这好像,不大合适吧?
那天枢镜原是邪修的法器,不知是什么用邪门路子炼出来的,后来邪修死于玄武修士之手,那镜子便入了玄武伏虎阁,一直被镇压到今日,是个挺小的玩意,少年时,他偷『摸』着拿出来把玩过一段时日,没什么意思又甩手扔回去了,李道玄估计是看见了。
这么多年过去,南乡子几乎记不清那镜子干什么用的了,李道玄走后他又想了一阵子,终于记起来一点,那邪修生前修得是阴阳邪道,往那法器中注入灵力,貌似能测姻缘什么的,南乡子立刻觉得不可能,怀疑自己记错了,又想了一阵子,越想越记不起来。
他摇了下头,喝了口茶,一抬头却看见那小道童忧心忡忡的眼神。
小道童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道:“师祖,那镜子是邪修的东西,我们道门中人怎么可以用呢?师叔祖他真的要用那镜子吗?”
南乡子望着他,“那是你没见过你师叔祖年轻时……”他似乎想说什么,又顿住了,摇头笑了下。这群小辈当然不知道,他们这一代弟子,除了谢仲春,一直被他们的师长们称为玄武千年不出的一窝祸害,不知道上养出来的野胆,什么出格的事儿都干过,曾在酒楼中和邪修对酒当歌,那副不可一世的狂样也算是曾经的传说了,偏偏这一批弟子的天资一个比一个恐怖,尤其是李道玄,他们那时候,师兄弟出去鬼混一定会拉上李道玄,因为有李道玄在,师长不舍得骂。
不怪师长们偏心,李道玄的悟『性』确实是高,不服不行,就连邪门歪道也玩得比其他师兄弟厉害,甚至压过了许多的一流邪修,现在去他屋子里好好翻翻,说不定还能翻出几本邪典出来。李道玄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人比较木吧,那时候师兄弟背地里都喊他“木头”,但就算是根木头,那也是块能打的木头,一般人没事不去招他,李道玄没人指点,师长们又纵着,现在还是有点木。
其实以前南乡子背地喊他“呆头鹅”来着,南乡子想了一阵子,忽然笑了下。
小道童皱巴着脸,“可若是乾阳真人知道了,那可怎么办?”
南乡子想起死板的谢仲春,微微一僵,扭过头对着他道:“这事儿别告诉他。”
他们那帮师兄弟里面,谢仲春大概就是相当于师长们的眼线吧,南乡子对着小道童微微一笑,“他又不会问你。”
小道童看着笑得有几分莫测的南乡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有些愁。
南乡子但笑不语,『摸』『摸』他的发髻。
玄武第九十二代掌教,论修为不如师弟李道玄,论手段不如师兄谢仲春,哪哪都平平,少年轻狂时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全都干了个遍,和女鬼把酒言欢,和邪修称兄道弟,『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得了三两风流名声,曾许人间公子第一流,年纪大了恨不得懒成一尊泥菩萨,就指望翻着男欢女爱的话本子偷闲混日子,就这样个不着调的人,最后被点为玄武第九十二代掌教真人。
大约是他抽出的那把剑?
南乡子的佩剑叫立春,玄武二十四剑之首。
立春,指掌一开,天下迎春。
放鹿天。
李道玄坐在殿中,看着那面巴掌大小的青铜镜,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这种镜子是邪修所炼,人间有许多,但唯有这面镜子被收入了玄武伏虎阁,确实有其妙处。从另一方面来说,姻缘这种东西,和命数一样,测多了,容易改动,这世上但凡算命,都只是算一种可能,代表今后可能会如此,绝不可能拍板定案。许多人算出来大富大贵,可潦倒一生也并非不可能,再灵的法器,也只是算的准了些,不可能说绝对。
命,这种东西是算不准的,正是因为如此,李道玄少年读书时没修过天算。
李道玄那面镜子,终于抬手,一道灵力涌入天枢镜中,破了那禁制。
那镜子的光忽然大亮,一道灵力在其中流转,它又迅速黯淡下去,似乎是被那道灵力压住了,过了片刻,忽然光芒大放,片片裂开。
李道玄望着那面碎掉的镜子,收回了手。
过了许久,一小团梦境从破碎的镜中升出来,原来这镜子昭示结果的方法是入梦,但是李道玄是道门金仙,那梦境不敢擅入,轻轻飘落在了李道玄面前,那是一团极为温暖明亮的梦境,若是有旁人在场,怕是不敢相信这种干净明亮的东西会是从那面邪气森森的镜子中冒出来的。
李道玄伸出手去。
梦境小成巴掌大的一团,轻轻落在他手心,像是盏明亮的小灯笼。
那是一座巨大的古城,洪水冲毁了一切,只余下断壁残垣,太白二字悬在那块满是干涸血迹的金碑上,昏暗的夜中,有如水的二胡声悠悠传来。
老槐树下,玄武道袍轻轻浮动,袖口两道明亮剑纹,幻境中的李道玄倚着那株逐渐败下去的衰老槐树,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仔细看去,李道玄的神『色』有些疲倦。
一身黑『色』衣衫的孟长青望着他,一点点凑过去,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似乎是在斟酌,在犹豫,在试探。
梦境中的李道玄突然睁开了眼,望着面前的人。
犹豫不决的孟长青似乎当机立断,抓住时机用力亲了上去,一把按住了他的胳膊不让他出手。
梦中的李道玄浑身一僵,却没有推开身上的人,他直接被孟长青压在了槐树上,震在了当场。他是那样的错愕,仿佛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任由孟长青亲着,有风吹过,白『露』剑上雪『色』剑穗随风而动,轻轻扫过他和孟长青的肩。
现实中,梦境骤然在李道玄手中碎开,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
那景象只有一瞬,可以说转瞬即过。
屋子中的李道玄怔住了,彻彻底底地怔住了。他对着那一案的碎镜片,久久地怔住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那神情不能说是吃惊,也不能说不是吃惊,那是一种恍然的神情,似乎此时此刻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无故碎开的镜子反『射』着琉璃似的光芒。
玄武一共三位真人,若是谢仲春面对和他一样的情况,兴许会错愕,然后怒,然后震怒,再之后怒不可遏,最后把孟长青喊过来劈头盖脸骂一顿,兴许急了还会抽上一顿,再然后隔山差五去把人叫过来每天抽两顿,保准老老实实,什么事儿都没有。
若是南乡子面临和他一样的情况,兴许会错愕,然后惊奇,然后哭笑不得,然后把这笑话讲给其他人听一听,最后把孟长青喊过来,循循善诱说上一顿有的没的,也不管孟长青听没听进去,把人弄到玄武哪座无人的海岛上关上个几个月,拎出来还死『性』不改,那就继续循循善诱,然后继续关,实在不行……就不管了。
可李道玄的反应却很不一样,他的第一反应是懵,然后继续懵……除了懵?没了。
回过神来后,也没什么别的想法。
收回手的那一瞬间,李道玄才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其实是有所预料的。
他回头望向那桌案,孟长青写满了他名字的那张纸平平整整地压在那儿,鬼使神差的,便留着了,自己都差点忘记了为什么要留着。大约是怕他伤心,至于为什么怕他伤心,李道玄一直没去想过。
很多事做起来是自然而然的。
很多念头不生则已,一生出来,便不会消失。
他坐在殿中想了许多,什么都没怎么想明白,却忽然记起来昨夜白『露』剑出鞘时的那一声清啸。
竟然真的能被他抽出来。
竟然真的能被他抽出来。
李道玄后知后觉地想着,想了两遍。
第 31 章()
转眼间; 三个月如刹那般流逝。
孟长青和李道玄朝夕相处,一直怕李道玄看出什么异样,唯唯诺诺不敢多话,有意无意地避着李道玄; 偶尔对上李道玄的目光也会控制不住地立刻转开。每日,他打扫完屋子,不是去书院就是去后山练剑; 渐渐的,他能握稳白『露』剑了。
那书还在他脑子里转,陶泽那几样办法他还在用,但的确如陶泽所说; 治标不治本; 稍不留意,那本邪门的书还是在他脑海中盘旋不去。
自从上次翻过李道玄屋子后,他再也不敢随意进出李道玄的房间; 书也没找见; 于是只能用回最粗暴的办法,修一页,毁一次修为; 这种法子对修行者是大忌,但是一想到李道玄可能会逐自己下山; 他什么都干得出来了。
陶泽刚开始还抱着调侃的态度; 后来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最后一次把『药』递给孟长青的时候; 他难得嘴角抽了下,“你真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不然怎么办?”
陶泽道:“这都三个月了,你还没入魔,先把自己折腾死了。”
孟长青沉默了一会儿。
陶泽也憋屈得够呛,“这他娘的到底什么玩意儿,这么邪门?”他低低骂了句什么,这段日子他没少出主意,一样都没用,含糊地问了他自己的师父,师父三两句把他打发了,说是世上不会有这种事,陶泽差点没忍住呛回去,“怎么没这事了?他娘的!怎么就没这事了?!”
修邪术是玄武大忌中的大忌,他怕孟长青出事,硬生生地把话憋回去了。
陶泽盯着不说话的孟长青半晌,忽然自暴自弃般扔出最后一个主意,“什么都试过了!要我看,你要不试试跟人双修?”
孟长青闻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直白:你有病吧?
陶泽被这么一瞪,脾气还就上来了,“我跟你说,你别一听见双修就觉得龌龊,阴阳调和,这是门学问,里头门道多着呢!你都这样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实在不行试试呗,真不成的话,你就当死到临头再风流一回,做鬼也值了!”
“你能想点靠谱的主意吗?”
“我还不够靠谱?我这几个月『药』典都快翻吐了!”陶泽看着不识好歹的孟长青,“还有,双修怎么就不靠谱了?有种东西叫炉鼎你知道吗?如果方法用的对了,可以将你身上的邪气引到对方身上去,知道吗?这叫化秽。”
“我看这叫缺德。”孟长青拿了『药』,见陶泽瞪了他一眼,道:“行行行,我知道你厉害,这段日子多亏你了,不过你这方法也太不靠谱了,以后再说吧,我先回放鹿天了,我衣服还没洗。”
陶泽闻声忽然嗤笑了声,“你倒是想和人双修,谁跟你啊?”他伸手搭上了孟长青的肩,慢悠悠道:“师弟,我跟你说,没有哪个姑娘会看上一个整天只想着洗衣服的男人,真的不骗你,洗衣服那是女人干的活。”
“你不洗衣服,也没见有谁喜欢你啊。”
陶泽:“……”他冷冷扫了眼门槛低声道,“快滚!”
孟长青立刻滚了。
孟长青回到放鹿天,一进大殿正好看见李道玄,他猝不及防地顿住了脚步,下意识退了两步躲到了门外,他还没吃『药』,特别怕身上邪气泄出来一两丝,见着李道玄恨不得绕道走。
李道玄似乎没听见动静,没说话,孟长青伸出头够了眼,正好对上李道玄望着他的视线,腿瞬间软了。大约是心虚过头了,竟然没出去行礼,头一缩又退了回去,装作一副“没看见我”的样子,溜了溜了。
李道玄开了灵识,看着孟长青自我催眠似的往殿外走,还时不时扶两把背着的白『露』剑,走了一会儿,变成了同手同脚,大约是慌了神,又过了会儿,突然开始跑,猛地撑着墙跃起,一个轻盈的纵身翻进了院子,衣摆斩出一道明亮弧度,溜了。
李道玄轻轻放下了手中的书,过了许久,忽然『露』出个极轻的笑。
孟长青把堆了小半个月的衣服全洗了,洗了一下午,然后他坐在后山的溪边看了会儿风景,金灿灿的银杏上落了霜,他有些恍惚地想,秋天到了。山中岁月深,一个寒暑接着一个寒暑,不知不觉间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他回头看了眼那把放在山石上的白『露』剑,起身把衣服收起来,一把捞过剑背在身上,往自己的院子走,一步一个脚印。
等他再次回到大殿中,李道玄已经不见了,屋子里熏着水沉香的味道,孟长青有种错觉,好像李道玄还在似的,不觉又是一阵恍惚。
*
齐先生给学生放了一个月的假,秋日阴雨绵绵,齐先生有旧疾,一到秋天便会头疼腿疼,索『性』停了课。不过其他几位先生的课倒是照常上的。
这一日,孟长青从书院出来,正好撞见了跟着齐先生的小道童,那小道童手里拎着两大坛子酒,看见他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声,走了,鼻子都快冲着天了,结果脚下被碎石头绊了下,一个倒栽葱摔了出去。
孟长青差点来不及扶,一把揪住了他,结果小道童手中的两坛子脱手而出,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小道童愣了会儿,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碎、碎了!碎了!”
“哎,别哭啊!”孟长青连忙松手,把他放下来。
小道童忽然冲他喊,“都是你!都是你!齐先生要生气的!酒没有了!”
什么都没干的孟长青被他吼得一顿,那小道童一下子蹲在地上捡那些碎片,眼泪根本止不住,“酒没有了,酒没有了。”
孟长青其实想和他说“小哥,咱们书院禁酒”,但是愣是没说出声。
半个时辰后,孟长青把两坛子新酒递给他,小道童抽着鼻子,红着眼睛望着他。
孟长青道:“我刚去问隔壁山的李岳阳师姐借的,她家乡的‘明月思’,拿回去给齐先生吧。”
小道童不说话,抬手『揉』了下眼睛,“你、你要跟我一起走!”小道童想的是,反正孟长青这人怂,齐先生若是问起来,他便说这酒是孟长青打碎的,孟长青肯定不敢反驳!想着,他偷偷看了眼孟长青的神『色』。
孟长青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道:“我不能跟你一块走,我得回山了,天『色』已经晚了,若是我迟回去,我师父会发现的。”
“不行!你得一起走!”小道童一把揪住了孟长青的袖子,“你你你不许走!你要跟我走!”大约是因为知道自己理亏,语气低下去,又骤然凶起来,颇有几分虚张声势的意味。
孟长青看他这副样子,小孩红着眼睛,死死拦着他,他忽然就想起自己小时候,小孩都怕做错了事,他曾经打碎了李道玄的白玉佩,躲在山下一夜没敢回去,一直哭,李道玄来寻他,把他从山洞里抱出来,一点点擦去他的眼泪。
“好吧。”孟长青叹了口气,“快点走吧。”
小道童瞬间破涕为笑。
两人上了山道走了会儿,绕过一片野林,便到了齐先生的院子,孟长青三个月前因为停溪墨的事得罪过齐先生,齐先生到昨天为止还是很不待见他,他想了下,小道童忽然扯了下他的袖子,缩着脑袋不说话,孟长青只能上前敲门。
屋子里有动静,却没有人声,孟长青喊了声“齐先生”,伸手推开了门,酒气扑面而来。
齐先生已经喝了许多,地上躺着许多空坛子,他刚刚便是命小道童去拿新的,实则他已经酩酊大醉,一只手在墙上空画着什么,似乎在写字。
孟长青喊他,“齐先生?”
齐先生回头看他,头发微微散开,那是个中年的儒生,不知道为何却上了玄武道门教书。齐先生刚来玄武那天,便在书院最高的那山头上立了块碑,“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本来是一家。”
十个字骨势森森,有天下开合之势。
那是玄武的学生第一次见识到道门之外的风流。
此时玄齐先生正回头盯着孟长青,手停在半空中,似乎在画钩时顿住了势。
孟长青以为他要骂自己,正打算缩脑袋装怂,却忽然听见齐先生问他,“你怎么来了?”
孟长青弱弱道:“给齐先生带酒。”
齐先生在案前坐了,摇头晃脑地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忽然他问道:“会喝酒吗?”
孟长青一僵,“不会。”
齐先生道,“坐下,陪我喝两壶!”
孟长青觉得齐先生真的醉了,若是搁在平时,他现在应该冷着脸命道童挥着扫把把他抽出去,哪里还会请他喝酒?想得美呢!他想拒绝,可是齐先生一把抓住了他胳膊,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孟长青推辞了一会儿,最后发现和一个醉鬼讲道理是他脑子发浑,他也没办法,一把捞过那酒,一口灌了。
齐先生猛地说了拍案一个字,“好!”
孟长青差点吓得那口酒喷出来,忙捂着嘴喝下去了。
齐先生一把抽出纸扇,刷一下开了,刷刷刷扇着风,吹着发红的脸庞,“再来点!”
孟长青想说“不了不了”,可齐先生大手一挥,又倒了一碗。小道童踮着脚尖一溜烟跑了,孟长青一回头,齐先生自己干了一碗,又给他递了一碗。
孟长青拒绝不了,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接过来,又是一口灌。
齐先生喝高了,拉着孟长青讲故事,说那玄武的碑,长白的山,道门的道本,说那山外的山,说那天外的天,说那山外的女人。孟长青被他灌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晕晕乎乎地被他抓着胳膊,听他朗声念道:
“野泽何萧条,悲风振空山。举头是星辰,念我何时还?”
孟长青被他硬是灌得脑子发昏,只听见几句“平生有亲爱,零落不相保”,“群物归大化,六龙颓西荒”,“有鸟东西来,哀鸣过我前”说着说着他还唱了起来,孟长青一个字都没听清,此时正好夕阳黄昏,鸟过树梢。
忽然,齐先生对着孟长青道:“你原来是长白的弟子吧?”
孟长青隐约记得自己幼时在长白待过,点了下头,“应该吧?”
齐先生道:“那长白宗外有条大河,上面有个摆渡的中年女人,那叫一个风情万种,可曾见过?”
孟长青都快趴桌子上了,摇了下头。心里却明白,又来了!又来了!又要来了!
齐先生道:“真的没见过?”
“没见过。”
齐先生絮絮叨叨说了些杂的,忽然挑眉道:“还没心上人吧?”
“没有。”
齐先生道:“难怪。”他随手又给孟长青倒了碗酒,撞出大半碗,“喝吧。”说完,他自己又开合着扇子低声哼唱了起来,孟长青坐那儿听着,没怎么听进去。他只是愣愣地想,风情万种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他对这些闲事儿很有兴趣,听得懵懵懂懂,但不妨碍他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这个故事他已经听了不下四十多遍。
齐先生每次喝醉都要拉着人说一遍。
书院每个学生都至少听了不下二十遍。
很多学生已经能把这个故事一字不差地背了下来。
在玄武这种缺少女修的地方,但凡提到女人两个字,都能招来七八个绿着眼的修士,师兄弟又不下山,谁都没见过成群结队的女人,齐先生是个有文化的人,他真的很会说女人,用的词那都妙极了,师兄弟们第一次听到“风情万种”四个字时,均是虎躯一震。
不像陶泽,他只会说:“那女的胸真大!”
孟长青听了一阵子,大约是酒壮怂人胆,他忽然低声问齐先生,“她是你心上人吗?”他对这种事总是好奇,却不敢问。
齐先生没理他,只低低哼着歌,又给孟长青倒了一碗酒,说是要和他一醉方休。
孟长青发觉出自己不对劲的时候,齐先生正好说到那女人淌过溪水,裙摆被打湿,『露』出半截雪白的脚踝。孟长青觉得体内气息混『乱』无比,那股邪气骤然壮大,齐先生还在敲着扇子,他眼中已经冒出隐隐的金『色』。
他想站起来,忽然腿一软跪了下去,酒喝得有些多。
齐先生见他摔到了桌子下,好奇地问他:“你怎么了?”一双眼瞪得还挺大。
孟长青忽然起身往院子外冲,齐先生喊都喊不住。
孟长青第一次反应是吃『药』,『药』没在身上,他立刻回放鹿天,意识渐渐在涣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放鹿天的,刚要进去,胸中一阵激『荡』,他忽然扶着墙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喉咙里一片腥味。
他记得他昨天才服过『药』,这股邪气已经压下去了,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没力气回到自己的屋子,终于,他试着控制气息,大约是太急了,猛地一低头吐出口猩红的血来。
陶泽好多天后才发现,他给孟长青的那包『药』里,原来少了一味草,那是一味很重要的草。
背上的白『露』剑受到横溢的邪气冲撞,猛地震动起来,威压大盛,孟长青忽然一低头,又吐出口血,连着精元都吐出来了。白『露』剑轰鸣不止。
坐在殿中看书的李道玄猛地抬头看去。
孟长青失去了意识,隐约感觉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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