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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鹿天-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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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张与陶泽一模一样的脸。
吕仙朝似乎早就料到了孟长青的反应,在一旁道:“这是当年蜀地那条与陶泽互换过魂魄的黑蟒,清阳观被吴聆灭后,大家都把它给忘了,没想到这畜生竟然还活着,它的魂魄和陶泽的曾经交融过,兴许是受到了陶泽灵力的影响,短短几年间竟是化出了人形。”而且化出的人身与陶泽长得一模一样。
孟长青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再看见这张脸,那条名叫大王的蟒妖显然已经不记得孟长青了,见孟长青朝着他走过来,要不是白瞎子拎着他的衣领,他已经给孟长青跪下了,“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杀我!别杀我!我没有害过人!”见孟长青还是在朝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终于彻底崩溃嚎啕大哭,“不要杀我啊!我已经把钱都给他了!我没有钱了!”
孟长青走到了那蟒妖的面前,低下身看着他,蟒妖还在哭,也不敢看孟长青。一旁的白瞎子见那蟒妖如此,帮他解释道:“刚刚那摊贩在一旁卖东西,喊路人都来尝尝,说是不要钱,这人听见了,就以为有人送他吃的,他给人一筐全吃完了,不给钱就想走,被人拦下了,他就觉得你说了不要钱,为什么又要钱了,觉得人家骗他,就跟人打起来了。”
白瞎子说着还怪想笑的,这蟒蛇妖明显刚刚化出人形没多久,也不太懂人情世故。他对着还在哭个不停的蟒妖说:“好了好了,别哭了!没人要杀你!”白瞎子心中叹气,蜀地蟒族好歹当年也曾敕封一方正神,好不容易又有个修炼出来的妖怪,怎么是这么个傻不拉几的。
那蟒妖哪里止得住眼泪,你说不哭了就不哭了?那我害怕不就是要哭吗?!白瞎子一松开拽着他衣领的手,他立刻一屁股坐地上了。
孟长青看了那张熟悉的脸很久,他明知道那不是陶泽,可他仍是控制不住地攥紧了袖中的手,终于他道:“你还记得我吗?当年蜀地我们俩曾经见过,我和你,还有另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修士,我们一起去了清阳观。”
蟒妖发现孟长青确实不像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慢慢地止住了哭。刚刚那个邪修『逼』问他是不是曾经和一个修士换过魂,他回想了半天隐约还记得一点,可面前的这个修士,他确实是一点也记不起了。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可他又怕自己说不记得,眼前这修士会不会一怒之下拔剑杀了自己,他不禁抖了下,忙点点头,装作自己还记得的样子。
孟长青看出来了他在装,却没有拆穿,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良久,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蟒妖今日吓得不轻,轻声叫道:“我叫王大。”
孟长青打量了他很久,终于他站起了身,也没说什么话,他看向了吕仙朝。吕仙朝正在一旁翘着二郎腿喝茶,长街上,这场雪还在下个不停,满城白『色』飞花。吕仙朝看着那雪中的远山,忽然间就想起来,原来他当年曾经来过这条街。玄武举办仙剑大会,十二三岁的他与师兄弟们一起来到东临,那是他第一次来到东临,如今同样的长街同样的远山同样的热闹,而当年陪着他一起走这条街的人已经死光了。
吕仙朝从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可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忽然觉得有点孤独,明明身处闹市,周围都是人,却依旧是挥之不去的孤独,就这么冷清清地萦绕在心头,也没有恨什么的,就是孤独。恍惚间,他好像又看见了当年那个自卑又有些孤独的少年,孤零零地跟在人群的最后面,看着前面那群笑着打闹成一片的师兄弟,眼神冷漠却又不知为何没有移开视线。
吕仙朝看着那个少年从自己的眼前走了过去,眼前的一切逐渐消失,仿佛就只剩下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终于连那背影也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蛇族感情淡薄,白瞎子不愿意管这条黑蟒,可修炼确实不易,蜀地蟒族好不容易出这么个妖怪,她最终还是决定把他带回到天姥山去。那蟒妖一听说白瞎子要带自己走,脸上的表情僵了下,他显然不大愿意去,对此白瞎子只是看了他一眼。蟒妖眼中,一条巨大无比的通天白『色』巨蟒正在盯着他,他蹲在地上没有能发出声音。
吕仙朝一行人离开了东临。孟长青目送着他们离开的。
吕仙朝到底也没去砸玄武的场子,就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呗。与其和一群道貌岸然的修士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中看着他们装模作样,他如今更想着回天姥山去,让人放上十天十夜的焰火,白天晚上都不停歇,再喊上一群邪修坐在山里喝酒赌钱,怎么酣畅怎么痛快怎么来,喝醉了就倒头睡他个几天几夜,做一场又一场的美梦,山中有一日哪管他地上是不是过千年!
有缘自会相见,无缘不必强求,悲欢离合总无情,人间多少事,相忘红尘中。
临近深夜,玄武山上已经静了下来。几只白鹿在林中听见人的脚步声,轻盈地跃走了。
孟长青一个人往沿着积雪的山道往玄武山上走,脑海中想着过去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柔软的剑穗轻轻扫着他的肩,他走了很久,回了放鹿天。夜晚的银杏林中没有声音,雪不知不觉间停了,月光如水,照耀着枝头晶莹剔透的冰凌,一整个林子都是银闪闪的。他的思绪莫名就停了。
孟长青走到大殿前不远处,他停住了脚步,大殿的门是敞开的,屋檐下挂着盏昏黄的灯,他盯着那盏灯看了有一会儿。
孟长青走了进去,刚走了两步,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去把大门关上了,然后他才回过身往里走,穿过长廊,他的脚步忽然停住了,视线落在庭院中那人的身上,李道玄站在树下看着那些冰雪中的梨花,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过了会儿,他也察觉到了身后的视线,回头望了过来。
孟长青的身形动了下,他没有继续穿过长廊,而是直接从长廊旁的栏杆前翻身跃出,一落地就大步走了过去,然后飞奔起来,终于,他抬手用力地抱住了李道玄,喊了声“师父。”
李道玄低声问他道:“怎么了?”
“就是忽然很想抱着您一会儿。”孟长青手上加大了力道。
李道玄闻声终于笑了下,抬手轻轻抚上了孟长青的背,安慰似的抱住了他。
冰雪消融,有着硕大顶角的白鹿一跳一跳着来到了溪水边,冰层破裂开,水流终于奔腾了起来,卷开九挂瀑布,卷入三条大江,卷过海上无数海岛仙山,奔流入海涌向那天尽头月明处。
古往今来多少神仙传说,尽是痴人说梦。
※※※※※※※※※※※※※※※※※※※※
完结啦。
番外一()
每一个人在年少时都会对自己的未来有些想法; 比如说孟长青小的时候曾经想要当天下第一的剑修,又比如说李岳阳十三岁时回答师父她此生只为匡扶人间正道,这些想法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少年人当志存高远。
在李道玄没有上山之前; 南乡子是玄武山上最受师父器重的弟子,用“天赋异禀”来形容他都不太合适,他的那个词应该是“天纵其才”; 他的身上有一种久违的上古时期道门所崇尚的逍遥自在的气质,我从来处来,生于天地间,于是有了天与地。他四岁就拜在玄武鸿华真人门下; 十二岁路过剑阁; 玄武二十四剑齐鸣,十五岁梦游登天问道,不到二十岁已经俨然有宗师气象。
然而在师父们的眼中; 南乡子是个令人格外头疼的弟子; 说句实话,有时候真是想到都会痛苦好几天。小时候的南乡子就和别的师兄弟很不一样,脑子里装满了奇思妙想; 和他说话时永远不知道他脑海中正如何天马行空,做事情也是不管不顾肆意妄为; 你不让他做什么; 他偏偏就要去试一下; 有时吃到苦头了; 他还在笑,玄武的师父们也不是没见过反叛的弟子,就是没见过这种浑身上下全是反骨的,玄武八百里山脉都镇不住他。
南乡子八岁的时候,他的师父鸿华真人问他将来想要做什么,他回答说他想下山。鸿华真人问他下山后想做什么,他说他想去东临附近卖春卷,吃的那种春卷。鸿华真人愣了下,问道,然后呢?他说然后去春南卖春卷,还可以去蜀地和吴地卖春卷。
对于自己寄予厚望的弟子忽然想要去卖春卷这件事,鸿华真人显然遭受了一定的打击,他经过多方打听,原来是谢仲春跟着自己的师叔祖去参加玄武地方上的道会,回来的时候给南乡子捎了一小份春卷。鸿华真人在教导弟子上一向宽仁有耐『性』,他于是带着一包春卷找到南乡子谈心,告诉他若是他选择卖春卷,将来就不能够修炼道术了。他话还未说完,南乡子道:那就不修了吧。
那就不修了吧。
这六个字在鸿华真人的脑海中反复回响。
或许是年纪太小,心『性』不定,到了十四岁,脱去了小时候的稚气,南乡子终于渐渐地不再提春卷那回事了。师徒俩后来有一次又提起这事,南乡子说幼时是自己太过不懂事了,鸿华真人正稍感宽慰,南乡子说,他将来想要下山做一个游方算命的道士。
游方算命的道士。
这七个字在鸿华真人的脑海中再次反复回响,每一遍都引起了发自魂灵深处的震撼。在道门修士中,最常见的是剑修,其次是『药』师,除此之外便是些铸剑师之类的,至于游方算命的,鸿华真人听都没听过有哪个正统道门出身的修士是做这个的。
到了南乡子十七八岁的时候,那一身的反骨彻底长开了,真是张扬至极又浪漫至极,玄武的门规已经全然拴不住他了,那时候山上的规矩也没有变得后来那样严,他三天两头往山下跑,或是拉着师弟,或是干脆就自己一个人,有时候走的远了,他在当地一待就是两三个月,也不知道是在和谁鬼混,等他想起来要回去的时候,往往山上几位师父已经在大发雷霆了。
穿着绿衣裳的小师妹在紫来大殿外的台阶上看着他跑过去,他就对着她笑,前去领罚还不忘回身将从山下带来的礼物抛给她。
跳脱也好反叛也罢,南乡子私下里却是个随和大方的人,和师兄弟们相处得很不错,每每出了什么事,师兄弟们都会主动帮他遮掩,唯一让南乡子觉得头疼的人是谢仲春,按理说大家都是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相互为难,可谢仲春却从来不买过他的账,打小谢仲春就瞧不惯他的所作所为,他们这边刚一下山谢仲春看见了后脚就去找鸿华真人告状,南乡子简直是哭笑不得。
在谢仲春眼中,南乡子也是个异类,整一座紫来峰所有人加起来都没他那么能闹腾,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能闹腾的人?
一日,谢仲春又在春南的小镇中找到了不知道一个人在晃『荡』些什么的南乡子,他显然是专程来找南乡子的,找到人后,板着张脸不说话,南乡子莫名没忍住笑出了声。谢仲春拧起了眉头,他实在不懂南乡子一天到晚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破天荒的,他没有直接将人扯回去。
深夜的春南小镇,年轻的师兄弟二人坐在了酒馆中,天上的星河璀璨又夺目,隔壁桌的几位客人喝多了在撒酒疯,敲着碗唱着春南的古曲,两只黑白『色』的燕子忽然从屋檐下掠了过去。
南乡子并没有多喝,他们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外面长街的风景,他看着那街上匆匆走过去的行人,对着谢仲春道:“夜都这么深了,你说他们上街做什么?”
谢仲春道:“不知道。”
南乡子回头看向他,问道:“你喝酒吗?”
“不喝。”
南乡子忽然道:“我前两日去了春南,听说春南百姓在当地的祠堂中发现了一种会口吐人话的狐狸,但又不是妖兽,你说奇怪不奇怪。”
“人假扮的。”
“哎我听说紫微山原本不叫紫微山,叫做珞珈山,后来才改了名字,”
“没听说过。”
南乡子终于叹了口气道:“你这人是真的无趣。”
谢仲春语气中一点波澜都不带,道:“我本来就是这么无趣的人。”
南乡子听见他这么说反而笑了声,两人之间的气氛也随着这声笑而缓和下来,他抬手给谢仲春倒了碗酒,谢仲春虽然没有喝,但是也没有阻止他。这个年纪的谢仲春永远无法理解南乡子,就像南乡子也不够了解谢仲春,可是这些不妨碍两个师兄弟坐下来喝酒,也不妨碍两个人彼此交心。夜晚的街道上有人在叫卖春卷,南乡子往外看了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谢仲春自然知道当年他和鸿华真人的那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对话,道:“师父问你想做什么,你说想卖春卷,亏你想得出来。”
“卖春卷有什么不好?”南乡子枕着手臂靠在了窗边对着谢仲春笑道,“春南的百姓不都还说真武大帝修道前是个卖草鞋的吗?人活在世上做什么都是修行,你学剑的修的就是剑道,那我卖春卷的修的就是春卷道了,说不定以后我还在山外开宗立派,那名字就叫做春卷宗,我收的弟子就叫做春卷宗门人,到时候我带着我的春卷宗弟子们还要去参加道门大会……”
谢仲春漠然打断他道:“那师父就被你给气死了。”
南乡子摇头呵笑道:“怎么会?师父是有大智慧之人,怎么会因为这些事生我的气。”
鸿华真人的确对南乡子很是宽纵,南乡子视玄武道规如无物三天两头跑下山,鸿华真人若是真的想要惩处他,也不会每次都轻轻放过,转头又让他跑下山去了。南乡子养出今日这副『性』子和鸿华真人的纵容脱不开关系,可另一方面,这师徒两人的那种相处中仿佛又有着一种旁人看不懂的默契,谢仲春莫名想到了北地佛宗的那个故事:世尊在灵山会上,拈花示众,是时众皆默然,唯有迦叶破颜微笑。佛于是将所有的佛经与衣钵传给他。
其他弟子看不懂,于是也无法理解那份以心传心的默契,只觉得茫然困『惑』。谢仲春望着南乡子,终于道:“师父看重你,你不要令他失望。”
南乡子原本仰头看着窗外天上的明月,闻声回头看向谢仲春,他道:“师父看重每一个弟子。”
谢仲春没再说话,南乡子感觉看样子这回他是打算大发善心放自己一马了,他抬手喝了口酒,过了会儿,他又问道:“话说回来,你真的不觉得春卷宗很有意思吗?”
“不觉得。”谢仲春的表情都没变一下。
“那游方道士呢?”
谢仲春只是看着他,南乡子心领神会,没有再问。过了会儿,谢仲春看见南乡子又莫名其妙地低头笑了起来。
南乡子一个人喝多了,趴在桌子上不知不觉地睡着了,隔壁桌的客人还在胡『乱』地唱歌,已经听不出唱的是什么了。谢仲春皱着眉看了南乡子很久,终于抬手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他的身上。
所以说世上的事情很是奇妙,很多年后,谢仲春才渐渐地开始理解了某些事情,他有一个师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天才剑修,梦想是当一个春卷宗的掌门,或者当一个游方算命的修士,自由自在走遍四海天下,到后来他真的当了一个掌门,命运的轨迹比这天上的星辰还要混『乱』无序,却又遵循着某种规律,作为卫道的代价,后来的少年终其一生没有再踏出过那几座山一步。
很多年后,谢仲春一直不理解南乡子为何唯独对邪修吕仙朝另眼相待,直到有一日,他看着那个老神在在坐在火炉边悠闲喝着茶训着小道童的玄武掌门,偶然间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少年的声音:“你真的不觉得春卷宗很有意思吗?”
然后他忽然想起曾经有个少年啊逍遥又肆意,走过剑阁时玄武二十四剑雷鸣,十五梦游登天问道,九天采星揽月羡煞旁人。
番外二()
四百多年前。
玄武山上; 游手好闲的南乡子正穿过长廊往书阁走去,他师父鸿华真人近日新收了一个弟子,他正要过去看看,说白了还是闲来无事给自己找点乐子; 毕竟这山中日子真是无聊至极啊。
说起鸿华真人新收的这弟子也是颇为神秘,之前谁也没见过,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 一上山就拜入了玄武掌门的门下,之后就一直在紫来峰闭门不出,难免令人心生好奇。南乡子前两日在紫来大殿见了那小师弟一面,瞧着才五六岁的样子; 生的很好看; 穿着身『乳』白『色』的道服跟在师父身旁,样子文文静静的。南乡子第一眼见到那小师弟的的时候相当意外,他原以为瞧这阵仗这新来的师弟又是一个少年天才剑修; 看样子脾气还有些古怪; 结果发现竟然是个这么点大的小孩。
南乡子来的路上碰到了几个师兄弟,大家一碰头,发现都是想趁着鸿华真今日人不在山上来见见那神秘的小师弟; 干脆就一起过来了。
南乡子早就打听过了,鸿华真人早上出门去乾阳峰; 留小师弟一个人在紫来峰的书阁里看书。南乡子伸手推开了窗; 果然看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在书架前坐着; 夏日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了那小孩的身上; 南乡子朝他喊了一声,小孩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窗户外站了许多人。
南乡子撑着窗户对着小孩笑道:“小师弟还记得我吗?我是你师兄,前两日我们刚见过一面,就在紫来大殿。”
小孩显然是记得南乡子,点了下头。
师兄弟们都在打量那小孩,南乡子袖中的手微微动了下,庭院池子边的一小块鹅卵石飞入了他的手中,他抬手撑上窗棂时故意松开手,鹅卵石就从他袖中滚落出去,骨碌骨碌几声,一直停在了桌脚边,他叫道:“哎我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出去了,小师弟能帮我捡一下吗?”几个师兄弟自然看出来他做了什么,全都一边应声附和着他,一边观察着着那小孩的反应。
小孩看了他们一会儿,合上了道书,他起身走到了桌子边,弯下身找了找,他伸出手把那块鹅卵石拾起来,然后他起身走到窗户边,把鹅卵石递了过去。
师兄弟们都在打量着伸手过来的小孩,南乡子从他手中拿过鹅卵石,道:“多谢小师弟了,不要小看这块石头,这石头可是我第一次上山的时候师父送给我的,很是重要,差一点就丢了不是。对了,昨日听师父说,小师弟你是叫李……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李道玄。”
南乡子低下头轻声道:“李道玄啊,你一个人在这里看书是不是很闷啊?这屋子里又热,你想不想出去玩啊?”
李道玄摇了下头。
南乡子想了下,道:“早上师父走之前和我说,让我带你出门,我们聊聊天,认识一下。”
李道玄看了他一会儿,道:“师父说让我在殿中看书。”
南乡子与师兄弟们对视了一眼,对着他道:“我们是你的师兄,难道还会骗你不成?”南乡子又道,“前两日在大殿见面的时候,师父说让我多照顾你一些,你也听见了是不是,我今日这不是特意过来找你了,你怎么还不信我?”
李道玄没有出声,似乎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他抬头又看了眼南乡子,少年南乡子的眼神真诚无比,仿佛李道玄说一句“不相信”他就会立刻伤透了心。李道玄明显是顿了下,终于他转身往殿外走,伸手拉开了门。他刚一转身,南乡子立刻换了表情看向师兄弟们,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全都看向那小孩的背影,也不知是谁说了声“这孩子好乖啊”,南乡子提醒道:“出来了。”
和李道玄的交谈中,南乡子得知这小师弟原是东临天水人,之前一直生活在天水的道观中,后来被鸿华真人收为弟子,别的倒是也没什么了,这和师兄弟们一开始想象的不太一样。
南乡子显然很喜欢这个好骗的小师弟,从那之后隔三差五有事没事就过来找他聊天,一来二去的,南乡子与这新来的小师弟熟悉了。南乡子很快发现这小师弟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了,愣头愣脑的,不怎么会说话,瞧着表情冷冷的,但其实心地善良又单纯,加之年纪小还带着些小孩子的稚气,说话做事莫名可爱,他师父也不知道上哪里收了这么个孩子当徒弟。
等李道玄在山上待了两三个月的时候,他和山上的师兄弟们全都熟悉了,紫来峰有好些年没有过这么小的孩子,师兄们都很喜欢他,连一向对师弟严厉的谢仲春和他说话时声音也不自觉会放轻一些,师父们更是不用提了。南乡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几位师父每次和李道玄说话的时候都会格外的温柔认真,要知道很少有人会这么认真地去听一个孩子说了些什么。
紫来峰的弟子们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小师弟除了『性』格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直到闲来无事的南乡子教了他御水术。那时李道玄上山已经有些日子了,奇怪的是鸿华真人并没有让他去书院,也没有教他道术,只是让他留在紫来大殿中每日看书。
那一天,南乡子在庭院中遇到了李道玄,他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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