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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恭皇后-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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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清扬百口莫辩。早晨出门的时候,那海棠花明明是白色的,怎么就成了桃粉色?姚少师也算她的夫子,幼时同皇孙们一起听过他授课,想着那慈眉善目充满智慧的老人竟然也撒手人寰,暗地里,她还垂过几次泪,就是没有父王那道禁欢的口令,她也不会穿彩戴红。
可事实摆在眼前,她就算说出来,又有谁信?
昭阳殿的宫门外,皇太子朱高炽的嫔妾,皇太孙朱瞻基的妃嫔,一个个带着丫鬟婢女络绎而过,视线扫过跪在宫道处的孙清扬时,有的幸灾乐祸,有的同情怜悯,有的漠然而视。
走过时,就不免有些窃窃私语,暗中议论:这太孙贵嫔孙清扬平日里看上去落落大方,进退有度,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显见是个狐媚的性子,专在那暗处妖娆。也难怪几个妃嫔的姿容也算个顶个的妩媚风流,偏就她会成为皇太孙朱瞻基心尖上的人,而且还专宠她一房,鲜少到其他妃嫔处去。
就是太子那么宠郭良娣,一月里也总有半数是歇在其他人屋里,这个孙贵嫔竟然令皇太孙看都不看别的女人,肯定是她私下里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才这样拢得住皇太孙的身心。
四周传来的窃窃私语,膝盖处传来的疼痛,令孙清扬意识到,太子妃今天发落自己,或许不全是为了海棠花的事情。
宠妾灭妻,一房专宠,这不仅是宫闱大忌,也是身为正房嫡妻的太子妃不乐意看到的。
另一个皇太孙贵嫔何嘉瑜蹲在孙清扬面前说:“妹妹且忍一忍,胡姐姐还在里面求母妃,或许一会儿就让你起身了。”又抬起头,忧虑地看看日头,“虽说这三月里的阳光还不毒辣,只是这将近正午,这样直通通地晒着,只怕妹妹的脸受不了,我再去向母妃求求情。”一跺脚,转身又往昭阳殿去了。
太孙嫔袁瑗薇走了过来,犹豫再三,立了脚步,同情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孙清扬说:“妹妹今儿个怎么糊涂了,怎么敢将那样的花戴在头上,你平日里最是心高气傲,今儿落了面子,或许也是好事,以后能够学着小心谨慎些,这宫里头可是一点也错不得,妹妹好好想想。过一会儿我使奴婢给你送药酒去,跪这样长的时辰,只怕站都站不起来。”
孙清扬低声说:“多谢袁姐姐好意提醒,下一回我会小心的。那药酒姐姐还是留着自用吧,我院里备得有呢。”
袁瑗薇叹了口气,又瞥了她一眼:“妹妹好自为之。”这才带着丫鬟离去了。
“哟,看看这跪的是谁,竟然是皇太孙心尖尖上的人。哎,太子妃也真是忍心,这样的日头瞧把小脸给晒的,我都看着心疼。这要是晒坏了,别说其他人,皇太孙第一个就不会依,罢了,我也帮着去给你求求情吧。”
“还望贵嫔不要记恨我刚才一时口快,我也只是看着你头上那花儿好看,没有想那么多,谁知道太子妃竟然就为此发落了你,还一跪就两个时辰,孙贵嫔可不要记恨于我啊。”林承徵口里说是要代她求情,脚下却纹丝不动,只站在宫道旁的树下看热闹。
“奴婢给林承徵请安。”虽然不情不愿,孙清扬旁边一道跪着的杜若和福枝两个,还是规规矩矩地给林承徵行礼。
杜若和福枝在心里腹诽:这些个主子们,能不能直接回自己的院里去?要是个个都这么问候一句两句,别说孙贵嫔受不了,就我们两个也受不了。
“多谢林承徵好意,既然是清扬犯了错,本就该领罚,不劳您去求情了,更不敢有什么记恨。”孙清扬不卑不亢地给林承徵问安。虽说从品级上林承徵不如她高,但身份上,林承徵是庶母,她不低头也不行。
记忆中,这位林承徵也算太子府里的老人儿,刚进府时因身形轻盈,善做旋舞,受过一段时间的宠爱,后来冷落下来,又没有生过一男半女,就上蹿下跳地要找靠山。这次不知道得了谁的授意,来找自己的晦气,像她这般明显的幸灾乐祸也未免太没脑子,但越是这样的人,因为轻视不在意反倒会着她的道。
孙清扬抬头,眼角扫了一眼站在树下又是支使丫鬟扇风又是催促丫鬟拿伞遮阳的林承徵,想是要在这儿盯着她跪得端不端正,有没有够时辰,才好向她背后的人献媚。
看林承徵那话里话外的张扬和眉间掩不住的喜意,显然是非常乐意见到自己这样。可是,就算林承徵不聪明,道破自己头上戴的花也就罢了,她在昭阳殿外明目张胆地挑衅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平日里和她话都没有说过几句,怎么就得罪了她?
孙清扬胡思乱想着,竟没注意到有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看了看跪得笔直的孙清扬,太子妃半晌才开口道:“罢了,既然皇太孙妃她们几个为你苦苦求情,你就起来,免了跪罚吧。”
从孙清扬开始跪到现在,距离两个时辰,也不过只有半刻钟了。
跟在太子妃后面的太孙嫔赵瑶影忙上前将孙清扬扶起,又将她的手暗暗捏了捏。
“臣妾举止失当,幸得母妃教导,方才知平日骄纵多有失仪之处。母妃仁慈,只罚臣妾跪刑,臣妾实在汗颜。”孙清扬说完叩谢之后,才就着赵瑶影扶她的手慢慢起身。待站直了,才觉得膝盖处疼麻难耐,几乎快失去知觉,但她面上没有显露半点痛苦之色,仍然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谢。
太子妃笑如春风和煦,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你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太孙妃她们几个吧。今儿个要不是她们几个为你求情,这跪,是无论如何不能少的。难得你们几个如此要好,瞻儿也一定乐见其成,平日里,你们都互相多坐坐,不要淡了这姐妹情分。”
孙清扬又一一向胡善祥等人道谢。
看着端然施礼的孙清扬,太子妃心里一阵发凉,如果不是瞻儿太疼清扬,自己或许会更喜欢她。只是这后宫里,若不雨露均沾,如何妻妾和美,一团和气,又如何为皇室开枝散叶?
朱瞻基怜孙清扬年纪尚小,恐她生养会伤了身子,平日都给她用避子的汤药。又不愿其他妃嫔生养,鲜少去她们院里不说,还回回事后都让燕喜嬷嬷使了手段,唯恐她们当中有人会意外有孕,生在了孙清扬的前面。
这子嗣的承继,当然要嫡长才是正元根本,太子妃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有人比皇太孙妃胡善祥先有身孕,所以朱瞻基让孙清扬避子她不以为然,却受不了他不让胡善祥受孕的行为。只是朱瞻基自幼是在仁孝皇后跟前长大的,与她虽是母子却并不亲厚,她只能相劝却不能威吓命令,免得伤了母子情分。
唯有从孙清扬这儿下手,敲山震虎。
想到这里,太子妃冷眼看了看立在树下的林承徵一眼,眼见林承徵吓得一哆嗦,才又转身对胡善祥亲切地说:“你刚才说那种补画绣很有趣,再到宫里去给我细讲讲。”
又招呼何嘉瑜、赵瑶影,“你们也来听听,多学点这针线,也好给瞻儿缝些贴身的小衫,那些个活,让掌严掌缝的奴婢们去做,到底没有你们做得贴心。”
赵瑶影无奈地看了孙清扬一眼,松开她,跟在太子妃身后。
太子妃又看了眼孙清扬说:“你就不必去了,好好回屋里歇着,免得瞻儿看到了,心疼地跟我这儿吵闹。”
孙清扬垂首道:“是臣妾的错,就是殿下知道了,也只有骂臣妾的份儿,怎么会到母妃那儿吵闹?何况,这样的事情,根本不需要殿下操心,这后宫的事情,怎么敢拿去扰乱殿下的心绪。”
太子妃见她明白了自己话里的意思,满意地一笑:“叫丫鬟们扶你回去好好歇着吧。”
杜若和福枝扶着孙清扬恭送太子妃众人离开,主仆三人才向林承徵欠身施礼,然后搀扶着回了昭和殿的菡萏院。
直至看不到太子妃的身影,林承徵才敢伸手拭尽自己额头上的冷汗,她情知太子妃看自己的那眼,是警告自个儿喊破孙清扬头上的海棠红花一事不能乱说,要三缄其口。虽然不甘却也不敢,只得在暗地里哼了一声,带着丫鬟们转身回她自个的院里去了。
当天下午,孙清扬午睡未醒,昭和殿的赏赐就下来了。
赏赐的东西不多,意味却有些深远,两只赤金海棠花钗和两匹云锦,一匹是桃粉色海棠花,一匹是李子红的吉祥如意纹。两匹云锦的颜色,可谓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显然皇太孙朱瞻基已经知道了早上请安时的风波。
孙清扬细看那云锦,用的是散错针法,混合了套针、施针、接针和长短针,绣出来的图案明暗浓淡适度,朵朵栩栩如生。
这样的衣料,就是皇太孙妃一年也不过用两匹,竟然就随意赏了给她,也难怪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被架在火上烤。
皇太孙赏赐的消息,让听到的人心情有些复杂。
“瞻儿竟然把那两匹云锦从王贵妃那儿求来赐给了她。”太子妃不喜不怒,只是这次没有像以往那样唤清儿、清扬,手里正捻着的绣线,又搓成了一团乱麻。
“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他们的情分,光敲打她别在瞻儿跟前说是非,却没想到瞻儿会让人时时留意着她。罢了,玬桂,去把我才得的那套釉上彩福寿赏碗送去菡萏院。既然瞻儿这么喜爱她,我这个当母亲的,也要帮着添添彩。”
“奴婢这就去。”玬桂捧着装了碗的锦盒小心退了出去。
看见一旁单嬷嬷欲言又止的样子,太子妃神色淡淡地说:“嬷嬷可是觉得我这样做过了?”
单嬷嬷连忙打个千说:“老奴不敢,只是有些不大明白罢了。您从前那么喜爱孙贵嫔,怎么她嫁了皇太孙,成了您的儿媳妇,倒嫌弃起来?人家说婆媳是冤家,可您并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婆婆,今儿个这一出,老奴实在有些看不懂。”
太子妃笑起来:“我就喜欢嬷嬷这爽利劲,现如今,敢跟我直截了当说些真话的,也就只有嬷嬷了吧。只是嬷嬷你错了,那胡善祥才是我正经的儿媳妇,孙贵嫔,她只是妾啊。”
单嬷嬷悚然一惊道:“太子妃的意思是,您为了太孙妃才故意压着孙贵嫔,给她立规矩的?”
“嗯。”太子妃点点头,“我知道因为今儿个我罚她跪下,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可我不能不这样做啊。孙贵嫔她再好,也不能越过这大义正统去,若一味让瞻儿这样把她宠下去,宠妾灭妻不说,将来皇太孙那儿,怕就没有嫡长子了。你也知道,太子爷能够坐稳今天的位置,不仅仁孝皇后钟爱,朝臣们拥戴,更重要的是因为他是嫡长子,占了名分,所以无论汉王如何不情不愿,父皇如何不喜,只要不出大岔子,就没人能够动他的位置。可而今”
太子妃叹了口气,“嬷嬷你想一想,倘若孙贵嫔生了长子出来,太孙妃生的嫡子反倒为次,这大明的天下,会不会有血雨腥风?”
被太子妃这样一问,单嬷嬷呆怔住了,喃喃地说:“一个为长,一个为嫡,立长还是立嫡”忙跪下磕头,“太子妃殿下深谋远虑,老奴糊涂了。”
太子妃伸手扶了她起来:“所以嬷嬷,瞻儿越是喜欢孙贵嫔,我就越是要压着,不仅要看着别人给她吃苦头,使绊子,甚至有的时候,还要主动伸腿绊一绊她。绝不能因为她是我身边长大的,就偏向她,和瞻儿一般没了轻重。”
“这后宫和朝堂是一个道理,一枝独大,就容易乱啊。更何况,瞻儿越宠她,其他的妃嫔就越失宠,其他人失宠倒没什么,这太孙妃要失了宠,岂不是将来我大明江山要交到庶子的手里?这,绝对不行。”
太子妃张晗不仅为人宽厚,而且是一个非常守规矩、守祖制的人,即使贵为太子妃,也从不给自己娘家的人升官赏赐。平日里不许他们搞特权招摇不说,甚至不让他们理国事,严遵明太祖定下的规矩,外戚不能专权,不能干涉朝政,对自己家里尚且如此要求,更别说其他的事情。
因此,她才会深得永乐帝和仁孝皇后的信赖、喜爱,甚而对这个儿媳的赞誉超过了儿子朱高炽。
所以,对她而言,大义正统比什么都重要,就像她对朱瞻基的感情。除开有儿时为了稳固太子地位,让先皇后养在坤宁宫的愧疚外,还有对朱瞻基身为嫡长子的偏爱。这种感情,是她一手带大的三皇子朱瞻墉、五皇子朱瞻墡都比不了的。
因此,于她而言,把孙清扬自小养在身边的情分和大义正统相比,也就不值一提了。
当太子妃说出此举是为了朱瞻基的子嗣,为大明江山着想时,单嬷嬷也迅速将个人感情抛在一边,立场坚定地支持太子妃的英明果断。
第57章 花红易惹非(2)()
“以后有什么不好办的事,您还是使老奴去做吧,毕竟用了外人不够放心,而且,最好也别坏了您和贵嫔的往日情分,她敬重您,有些事才听得进去。”
太子妃点了点头:“我也知道今儿个用林承徽这事经不起推敲,只是她平日没什么脑子,倒也不容易让人注意到。嬷嬷放心,该有的分寸我还是会掂量的,不仅不能伤了和她的情分,投鼠忌器,我还得考虑瞻儿,这不就让玬桂将那福寿赏碗送去了嘛。”
“贵嫔,太子妃殿下身边的玬桂姑娘过来了,说是太子妃早上虽罚了您,但心里却也是疼惜不已,所以赏了您太子妃新得的釉上彩福寿赏碗,让您看着心里欢喜些。”杜若向正在研墨准备写字的孙清扬禀告,“还有郭良娣、王良媛、赵良媛、林承徽、文昭训、何贵嫔、袁嫔她们,也都使了人来送东西给贵嫔压惊。”
“收下吧,代我好好谢她们各家的主子,过些日子,你提醒我记得还礼。”孙清扬知道这些来送礼的,有些是出于善意,但有些恐怕有拉拢之意。还有些,像林承徽这样的,恐怕更多的是为了示威,意在提醒她即使有皇太孙赏赐,也不能太轻狂了,就是她一个四品的承徽,占着庶母之名,也一样可以赏赐贵嫔。
“贵嫔放心,已经谢过她们了,每个院里过来的,都打赏了封红,断没有失礼之处。”杜若退下,又冲在一边伺候的福枝使了个眼色,两人只把太子妃所赏的那套福寿赏碗摆在多宝阁上,其他各院送来的直接登记入库,并没有拿到孙清扬跟前让她看着闹心。
当晚,菡萏院又接到了内侍传来让掌灯的消息。
孙清扬有些意外,朱哥哥并不是不知轻重之人,白日里赏她那些物件已是表示了安抚,夜里再来,不光会令太孙妃难堪,分明还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
难不成以为只要有他护着,自己就不会被那些个妒火烧成灰?
不过,眼见伺候自己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欢天喜地,手忙脚乱地备这备那的模样,孙清扬又觉得或许来了也不错,起码能够安抚人心。看下人们的情形,只怕母妃今天罚跪的举动,把这些人都吓坏了,生怕自己就此受了厌弃,连带着皇太孙也不好再常来。
不光自己,只怕她们也没想到朱哥哥今晚依然会来吧。
沐浴之后,换上已经薰过香的衣衫,杜若和福枝两个拿着脂粉盒想给孙清扬上妆。
“不用这些个,只把那前儿个才得的桃花香露抹一点润润肌肤即可。”孙清扬向来不喜那些浓妆重彩的东西,加之她天生丽质,所以除开白日里,她会学陈丽妃一般,将自己打扮得老气些外,夜晚从不用脂粉。
但杜若和福枝两个,想着白天听到的那些议论,觉得唯有她家主子艳冠群芳,才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很多时候,皇太孙来了不过是和贵嫔两个谈诗论画,闲谈几句而已,怎么就成了她家主子使狐媚手段勾引皇太孙。难道那些个眼睛都看不到她家主子生得如此美貌,光是看一看都很赏心悦目吗?
杜若和福枝觉得这都是因为孙清扬平日里打扮太平常,让那些人以为皇太孙几个妃嫔姿容相差无几,因而生出的谣言。
所以暗暗打算,以后只要有掌灯或者出去请安会客的事情,都不能让贵嫔随着性子懒梳妆乱打扮。
这好马,也得配上金鞍,美人,当然需要丽妆华服才能相得益彰。
瑜宁姑姑却比她们两个更懂这其中的火候,见孙清扬不喜,就示意杜若两个拿下去。
看她们俩不情不愿的样子,瑜宁姑姑笑着说:“贵嫔的肌肤本来就白,用那些个香粉抹了,虽然更白却有失滑嫩,而且天天闻那些脂粉,皇太孙也腻了。依我看啊,贵嫔就画个远山眉,在烛火下看着远山如黛眉目清奇就很漂亮。这衣服嘛,既不能穿艳服,又不是正经的孝期,就着柳叶青的那套高腰的广袖襦裙,贵嫔腰肢纤细,头发散落着,在夜色里必定会像杨柳摆风一样婀娜多姿。”
听着瑜宁姑姑的一番言论,杜若和福枝两个露出叹服之色,忙按她所说的准备。
梳罢妆,孙清扬坐在锦杌上对着镜子左右看看,满意地点了点头。放下镜子后,她向后一靠,依在她身后的瑜宁姑姑身上笑说:“她们都说我用手段狐媚殿下,却不知,这些手段都是姑姑教的呢,要是离了你,我可就没法在殿下面前妖妖娆娆了。”
瑜宁由她靠着,用梳子轻轻地给她梳头发:“狐媚二字,人家都避而不谈,贵嫔倒好,扯了就用在自己身上,也不怕污了你的好名声。”
孙清扬笑道:“从前听人说,身正不怕影斜,我也这么想,而今看来三人成虎才是真我再爱惜自己的名声有什么用呢?仍挡不住她们一盆盆地泼污水,有心做个贤嫔,殿下哪回来,我不劝他?”
孙清扬有些负气,接着说,“我可着劲地找理由避着推开,还不是一样被说狐媚,现在倒真想试试做狐媚的滋味呢。你们看历史上的那些个妖妃宠姬,哪个不是活得痛快自在,至于身后的骂名,人都不在了,还理那些个做什么。”
瑜宁叹了口气说:“话虽如此,可贵嫔您能做到吗?您不怕骂名,可您能违了自己的心吗?”
孙清扬怔了怔:“姑姑说得是,打小我就恨那些个妖妃祸国殃民,虽然后来知道她们未必不是可怜人,不过是因为女子软弱可欺,世人才把亡国乱世的罪名都安在了她们头上。但要我违背心意只顾自己痛快,不去管其他,还真做不到。”
自小离家,寄养在太子妃膝下,孙清扬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讨人欢心,渐渐已经忘了年幼时的恣意妄为,如今真叫她任性,也任性不起来了。
瑜宁姑姑拿了一支皇太孙下午才赏的海棠花钗,束起孙清扬的一头青丝,给她挽了个飞仙髻:“别人不知道,我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您那几次死缠硬磨,皇太孙又怎么可能去她们几个的院里。殿下是生怕她们中间有人生在了你的前面,又怜您年纪小,有需要也多是找那几个绝了育的司寝司帐。其实这一点,太子妃殿下也是清楚的,您别怪她,她是盼着皇太孙早些开枝散叶,所以心里着急。”
“嗯。”孙清扬轻声应道,“我明白母妃的心意呢,为这事我也劝过殿下多次,偏他别的事情都依着我,只这一桩,油盐不进,怎么劝都不听。有两回说毛了直接甩手回殿里喝得大醉,我怕他醉酒伤了身子,近日也不敢再提。”
“日久见人心,时间久了,太子妃殿下总能知道你并非那争宠之人。”
听了瑜宁的安慰,孙清扬只是笑了笑,她自小是母妃跟前养大的,母妃怎么会不了解她的心性?知道了还要如此对她,只怕是因为自个儿太得宠,会影响太孙妃以后的嫡子吧。那历朝历代的书上不都写着,后宫的女子们,为了将自己的儿子推上皇位,无所不用其极。
纵然自个儿再说绝无此心,绝不会有那样的行为,母妃也是宁杀错莫放过,要想改变这个局面,还是得从朱哥哥那儿入手。只有胡姐姐生下了嫡长子,母妃才不会处处提防自己,也不至于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朱瞻基到的时候,只见菡萏院门前的灯笼高挂,杜若和福枝各提了一盏八角琉璃宫灯左右站着。夜风中,身着杨柳青高腰襦裙的孙清扬飘飘欲仙,那袖子像是承不住风的重量一般卷起,只有发间的海棠花钗在宫灯的映衬下闪着异彩。
明暗相映间更觉得她纤腰不盈一握,竟是要被风折断一般,不等孙清扬盈盈下拜,他就伸手将人裹进了自己的怀中,一路拥着进了院到了屋才松开。
进了屋子,朱瞻基嗔怪地问孙清扬:“为何不在屋里等着?”
孙清扬俏皮地一仰头道:“我才得了你的海棠花钗,所以想让你早些看着我别上好不好看。”
朱瞻基见她如此重视自己送来的东西,自然很高兴:“就是这样,也该在外面披上披风,怎么就那么站在夜里,病了可怎么办?”
“用披风岂不辜负了这裙子,就是要在风里站着,这衣服吹起来才好看呢。”
朱瞻基捏了捏她的小鼻头说:“你啊,成天就惦记这些个事情,别的再没这么上心。”
“女为悦己者容,这个,就是最大的事情了。”孙清扬回答得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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