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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恭皇后-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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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也不能乱了祖制啊。”
朱瞻基淡淡地说:“母后,贵妃受人陷害,平白被禁足半年多,连她生的二公主也归在了皇后名下,天底下有受了这样的冤屈都不给人补偿的道理吗?”
他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剥茧抽丝,终于查明林美人落胎一事,纯粹是为了争宠出的阴招。
晋王朱济熿送这个林美人入宫,就是要她成为朱瞻基的宠妃,陷害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好取而代之,林美人原想着凭自己的花样年华,皇上平日恩宠愈重,怎么也比大她七八岁的孙清扬更得怜惜,再加上朱瞻基子嗣单薄,用这一招,肯定能令孙清扬被皇上厌弃,太后痛恨,皇后防备
毕竟,后宫妃嫔争宠,毒害别人腹中胎儿、孩子的多,拿自个儿孩子下手的,鲜见得很,林美人出这样的狠招,本是一石三鸟的好计,可惜,却因为朱瞻基对孙清扬的信任,成了可笑的闹剧,甚至以死相诫,都没引得朱瞻基动容半分。
太后想到自己当日因为不喜孙清扬风头盖过皇后,所以相信了林美人做的局,心里虽有些悔意,嘴上却仍然不肯松口:“皇上要补偿贵妃,多赐些金银玉帛就是了,何必改了祖制,给她制金宝呢?这样乱改规矩,别说哀家不能答应,就是朝廷的那些个官员,也不会答应的。”
“母后,贵妃亲生的二公主在宗谱上,却记在了皇后的名下,您认为这是财物能够弥补的吗?”
太后有些心虚:“那瑾瑜不是一直在她身边养着的嘛,又没有抱开过。”
“母后,若是当日皇祖母将儿子记在皇叔的名下,仍然在您身边养着,您觉得是一样的吗?”
太后语塞。
“母后,您因为怕儿子宠爱贵妃,会令皇后之位不稳,甚至不去查一查事情的真相,就听凭那些人的一面之词给贵妃定罪。儿子想,母后当日其实也并非完全相信贵妃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您只是觉得那是一个机会,可以借此压得贵妃抬不起头,尤其林美人一死,更是死无对证,贵妃若想借此翻身,自是千难万难。”
“按您的本意,原是想贵妃这一胎生的若是男孩,凭您当日给贵妃定下失德之罪,就能名正言顺地将其归在皇后名下,这样纵使将来查出了事实真相,宗谱之上,皇长子已经记为皇后所出,儿子纵然找到证据为贵妃翻案,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却没料到林美人落胎之事,自始至终,就没一句真话。”
朱瞻基言语一句比一句犀利,直指太后内心:“母后,儿子知道您防着贵妃,甚至不愿意相信她本性纯良,把她和郭贵妃还有前朝那些个妖妃等同,全是因为您害怕儿子会因她废后,坏了儿子的清誉不说,还会动摇国本。可母后有没有想过,您这样看似为国为公,其实是为着一己之私在冤枉贵妃?”
窗户纸捅开了,太后也无意再行遮掩,她看着朱瞻基道:“皇上心知肚明,这并非哀家的私心,而是皇上的所作所为,步步都是朝着废后的打算,历朝历代,从未有皇后无过被废之事,皇上这样做,会留下骂名的,哀家不能让你这么做。你是一个好皇帝,你要把大明治理出一个盛世,你的心思,就不该用在男女之情上,贵妃好也好,坏也罢,她令你生出这样的念头,哀家就不容她。”
朱瞻基有些悲哀地看着太后:“母后,规矩就那么重要?祖制就那么重要吗?若一味守旧,何来创新,何来开拓?母后当年,是不是因为这样的心理,所以才痛恨父皇用心在别的女人身上?”
“可是母后,您有没有想过,如果生死都不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处,就是得了这天下,拥有这万里江山,何尝不是无边的孤单?”
“儿子不过是想和贵妃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她不当上皇后,待她百年之后,能入儿子的帝陵吗?”
听到朱瞻基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太后大惊失色:“皇上,万万不可啊,你得守着祖宗的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没有规矩这天下就要大乱。皇上就是要创新,要开拓,也该将这份心用在朝政上头,而不是尽花心思于女人的身上,这后宫里头的女人,就是给你开枝散叶、承继我大明江山的,新的来了旧的去了,你何必执念在一个人的身上?”
“况且,皇后自嫁给你这么些年来,恭谨谦和,贤良大度,她何曾因为你宠贵妃,为难过她半点?她甚至因为郁结在心,坏了身子,皇上,你怎么忍心?连袁天师都说‘宜向济水求佳偶’,她可是与你天作之合的发妻,正宫娘娘啊。”
“就拿哀家来说,若是当日你父皇也如你一般,执意改立郭贵妃为后,你能理解吗?你觉得应当吗?”
朱瞻基看着太后,摇了摇头:“母后,您明知父皇和您的情分,并非儿子与皇后可比,何必还说这样掩耳盗铃的话呢?儿子相信,皇后她会明白的,即使不明白——”朱瞻基脸上现出一丝嘲讽之意,“以她的贤良大度,她也不会反对的,就是反对,她也会在母后这儿下功夫,不会对儿子直接说的。母后,您觉得夫妻做到这样的份上,有意思吗?就像您对父皇,到了最后,您在意过他作为男人的需求了吗?您只是一个劲儿地劝啊劝啊,让他当一个英明的君王,却忘了,他对您而言,首先是丈夫,是您孩子的父亲,而后,才是一个君王。”
“至于说天意,袁天师也说贵妃是天命所归,终有一日会贵不可及。”
看着太后听闻此言,一脸震惊的样子,朱瞻基微微一叹:“母后,儿子心意已决,还恳请母后答应儿子为贵妃授金宝。至于天命,儿子就与母后赌上一记,从今往后,儿子在贵妃那儿歇息几晚,就在皇后那儿歇息几晚,她们两个,谁先生下皇长子,儿子都会立为太子。若是太子为皇后所生,儿子从此不再起妄念,贵妃永为贵妃,若太子是贵妃所出,届时,也请母后再不要阻拦儿子了。”
宣德元年五月初一,皇上召见礼部尚书胡潆,讲了自己赐贵妃孙清扬金宝的打算。
“胡爱卿,贵妃孙氏平日里恭肃小心,处事动循礼则,于皇太后跟前孝敬恭顺,就是对朕平日里也多有辅助之功,且奉顺皇后,皇后曾屡次向朕请求对贵妃褒奖,以你看来,应该用什么规矩来定仪择日、宣告天下褒奖贵妃呢?”
胡潆历经三朝,自是对宣德帝的话心领神会,笑答道:“贵妃享副后之仪,如同半个皇后一般,贤淑如此,理当授之以宝,以昭其德。”
宣德帝大悦:“就依爱卿所言,这事就交给你去办理吧。”
尔后,礼部上表请封,定于五月初九授贵妃金宝。
给贵妃授宝的正使,正是太师英国公张辅,去年里胡善祥立为皇后时,册封礼上就是英国公当的正使,持节的是副使少师兼吏部尚书的蹇义。
自此,孙清扬以贵妃身份得享与皇后一样的金册、金宝之礼,皇贵妃一称由她而始。
授皇贵妃金宝之礼结束以后,胡善祥回到坤宁宫里,看着镜中嘴角犹带着笑意的自己。
“芷荷,你看这镜里的人,是不是笑得很开心,很真诚?”
芷荷看着皇后脸上滑下的清泪:“皇后娘娘,您何苦这般为难自己?您要是想哭,就好好哭一场吧。”
“哭?不,本宫不能哭。”胡善祥拭去脸上的泪,“本宫是皇后,六宫之主,一国之母,本宫有什么好哭的?从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之女,坐到皇后的宝座之上,本宫还有什么可哭的!”
跟了胡善祥多年的芷荷如何不知道她的心,叹了口气:“娘娘,奴婢知道,您其实在意的并非皇后之位,您是羡慕皇上待贵妃情深义重,您常说‘易得无价宝,难求有情郎’,皇上待贵妃,就是您说的有情郎吧?”
胡善祥脸上现出凄楚之意:“是,他是她的有情郎,却是本宫的无情人,本宫命苦,这一生偏偏就遇见了他,若是本宫没有动心,该有多好,该有多好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芷荷,你说,本宫要如何才能不在意,不伤心啊?”
皇贵妃授宝三日后,胡善祥以身体欠佳、不能操持宫务为由,将掌宫之权交由皇贵妃,逢大事,再由皇贵妃禀知她定夺。
皇贵妃虽然接了掌宫之权,却对皇后谦和恭敬一如往日,晨昏定省,风雨无阻,大小事宜,也都是一一禀知皇后,才行处置。
第166章 只是朱颜改(1)()
孙清扬接掌宫务不久,就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那夜,一灯如豆,孙清扬手里的书渐渐都看不清字样,她抬起头,见丹枝用金簪挑了挑灯花,灯光明亮了许多,方才继续低下头去。
燕枝和两个小宫女已经整理好床铺,出来见孙清扬还在看书,忙用手掩着她的书道:“皇贵妃娘娘,这夜已经深了,您就别看了,再看下去明儿个又得喊眼睛疼。”
燕枝是庄静姑姑在桂枝出事后,和苏嬷嬷一道,在宫女里挑给孙清扬的,另还有一个叫巧枝。
新挑上来的这两个大宫女都是稳重中带着伶俐,尤其燕枝,服侍孙清扬十分尽心不说,还不像其他的宫女那般只是做好自己的差事,她做事比较有眼力,短短时间各项事情都上了手。
书被燕枝掩了,孙清扬索性放下,笑道:“有你和丹枝两个,盯着本宫,就是想多看一会儿也不成。”
一旁的丹枝笑了:“姑姑把这差事交给奴婢们,奴婢们当然要尽心尽力。”
燕枝带着人正准备侍候孙清扬洗漱休息,忽听外头一阵乱,值夜的宫女奔到门前,高声道:“皇贵妃娘娘,万安宫里出人命了!窦婕妤坠楼了!”
万安宫的主位是淑妃刘维,花美人和窦美人去年里虽然封了婕妤,皇上却并没有让她们独居一宫,窦婕妤仍然住在万安宫里,只不过从钟秀阁迁至了宜兰殿。
孙清扬率了众人赶到万安宫里,刘维已经吩咐人叫了宫里专门负责这种事情的内侍过来验过尸首。
尽管有刘维身边的月静姑姑把持着,呵斥指挥众人,万安宫里尚不至于因窦婕妤之死慌作一团,但众人眼里俱是恐色。
钟秀阁在宜兰殿西北角的后院里,有一个小小的两层楼阁,窦婕妤今夜正是从楼上坠下身亡的。
不顾众人劝阻,孙清扬执意要到钟秀阁去看看。
到了钟秀阁,只见楼下宽宽的数层台阶,铺着上好的青石板,石板上犹有血迹。刘维因为是将门虎女,胆子比较大,之前内侍过来验尸时,她跟着来看过,见孙清扬在仔细查看钟秀阁四周的情形,就和她讲:“窦婕妤摔下时,头撞在石板之上,当场血溅三尺。我们赶到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冷了,但脸上的惊恐之色一望而知,那血溅得满脸都是,身穿的白色中衣上也全都是血。”
“白色中衣?那她当时应该是准备要入睡了,好端端的,为何会跑到钟秀阁来?”
刘维说:“臣妾听宜兰殿的宫女们说,这几日不知为何,窦婕妤都是在钟秀阁歇息的。”
钟秀阁原是窦婕妤还是美人时的居处,自她当上婕妤,这里并没有再住进其他妃嫔,一直空置着,不过时时有人清扫倒也整洁干净,窦婕妤要到这儿住上几日,显然大家都只当她是怀旧。
“谁最先发现窦婕妤的?”
听皇贵妃问起,月静已经让人把发现窦婕妤尸首的小宫女双喜带了上来。
双喜是负责钟秀阁洒扫的粗使宫女,年纪只有十四五岁,被这一夜的事情早吓得语无伦次,只会啼哭。
月静安抚了她好一会儿,她方才能够说出话来。
原来白日里,双喜因为做事时打了瞌睡,被院里的嬷嬷嫌弃,说她做事偷懒罚她不许吃晚饭,另一个宫女可怜她,给留了一碗饭在耳房里放着。她就等嬷嬷睡下后,悄悄去耳房吃了饭出来,谁知刚走出楼,就见石阶上躺着窦婕妤,因为月光明亮,她看到窦婕妤满身满脸都是血,自是惊声尖叫。
她这一大叫,就把钟秀阁的人都惊动起来,负责钟秀阁的嬷嬷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连忙禀了刘维。刘维一面叫人去传管这些事的内侍来验尸,一面派了人去长宁宫禀知孙清扬。
孙清扬听完,问那验过尸首的内侍:“之前你看的是个什么情况,一一回禀本宫。”
内侍施礼答道:“回皇贵妃娘娘,奴才验过窦婕妤的尸身,左额与太阳穴处跌碎的部分,和台阶的棱角相合,身上多处骨折,应为倒坠而下,确系摔死。只是奴才来的时候,这跟前踩得一片狼藉,有许多脚印,奴才辨不出那些痕迹究竟是谁留下的。”
孙清扬抬头望去,只见钟秀阁楼上的回廊栏杆完好,虽不算太高,却并无损毁之处,不知窦婕妤怎么会翻了下来。这样的高度,若是坠下楼的时候,窦婕妤不是碰巧摔到了石阶上,未必会毙命。
刘维有些抱歉地笑笑:“双喜发现尸首,听到她尖叫,钟秀阁的人都跑了过来,慌乱之中,自是将这儿踩得一塌糊涂,看不出原样了。”
孙清扬略一思忖,问道:“这窦美人平日里在你的宫里住着,依你所见,若不是她自个儿寻死,谁会对她下此毒手?”
刘维摇了摇头:“臣妾不知,窦婕妤虽然住在臣妾这万安宫里,但平日里除了请安的时候,臣妾很少和她照面。她白日里,也多是去母后的慈宁宫帮着抄经,不太爱说话,臣妾一时间,还真想不起谁会对她下此毒手。要说来往多些,就是和她们一道进宫的花婕妤、香美人了。”
听了刘维这话,一直立在旁边,脸上犹有泪痕的彩莺,脱口而出:“一定和香美人有关,她妒忌我家婕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不准就是她设计将婕妤推下楼,或是气得跳楼自尽的,皇贵妃娘娘,您一定要为我家婕妤讨回公道啊。”
彩莺是窦婕妤的随身大宫女。
因为事发突然,钟秀阁里的人,都是衣衫不整,彩莺更是只穿一件中衣,外裙显见也是匆匆系上的。
孙清扬瞅了瞅她,问道:“你那裙子,好像不是宫女应该穿的吧?是你家婕妤的旧衣,赏了你的?”
众人这才注意到彩莺的裙上绣着淡紫色的缠枝海棠,葡萄青的底,一动就隐隐有细密银光,这样的料子,断不是她一个宫女能有的。
彩莺赤红了脸,诺诺答道:“是,这是婕妤娘娘前几日赏奴婢的,奴婢白日里也不敢穿,就晚上回到奴婢房间里时,才穿一穿,方才起得急,抓了一条就系上,没注意穿的是这条,还请皇贵妃娘娘恕罪。”
孙清扬没有再追问这个问题,问她道:“你刚才说窦婕妤之死可能是香美人做的,怎么讲?今儿个夜里香美人到这院里来了吗?”
彩莺摇了摇头:“没有——香美人今儿个没有来过。”
刘维不耐烦地说:“既然香美人没有来过,她如何能将窦婕妤推下楼?”
彩莺哭了起来:“我家婕妤这些日子身子日渐瘦弱,有一天香美人来,奴婢偷听到她和婕妤说,说婕妤是被林美人的亡魂吓着了,说窦婕妤是踩着林美人上的位,说她逼死林美人,早晚会遭报应,如今出了这事,不是她还有谁?”
孙清扬听得怔了一怔,林美人当日不是自尽嘛,怎么扯上了窦婕妤?就问道:“方才你说林美人的亡魂,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维也一头雾水,呵斥彩莺道:“万安宫里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本宫竟是全然不知,你快点讲,到底是怎么回事?”
彩莺一五一十地说了。
原来,林美人当日服毒自尽,死时身着大红衣裳。
因为红为生魂之色,女人穿红衣自尽,会被黑白无常误认为是活人,不禁其魂魄在阳间出入,有仇有冤的人,在活着的时候,不能够报仇,往往就会选这样的方式赴死,重新回到阳间偿愿。
长春宫承禧殿里的宫人,就曾在林美人头七的时候,见过她身穿红衣,端坐在镜前梳头。
因为事情太过惊骇,加之宫中禁传魑魅魍魉之事,所以那宫人也只是和相熟的人私下说说,并没有禀知主子们知道。
谁知前些日子,又有人夜里在钟秀阁看见了林美人的亡魂。尔后,窦婕妤日渐瘦弱,这几日甚至跑到了钟秀阁来住,还叫人拿纸钱香烛去祭,请了观音像来房里后来,彩莺就听到香美人说的那席话。
“本来,奴婢也没把婕妤娘娘搬到钟秀阁来住的事情和林美人之事联系起来,先前奴婢还以为那些个纸钱香烛,是婕妤娘娘烧给她家人的,听了香美人的话才留了心。皇贵妃娘娘,林美人的亡魂若不是香美人招来的,她如何能够知道我家婕妤所祭的是林美人?”
“奴婢后来问过婕妤娘娘,她也不答,只叫奴婢沐休时,到宫外的寺庙里帮她许愿,说要修一座观音堂,将林美人的塑像放入堂里受些香火,帮林美人早些投胎,没想到奴婢才帮她许完愿,这观音堂尚未建成,婕妤娘娘就已经坠楼身亡。”
孙清扬听罢问道:“今儿个夜里是你在婕妤房里伺候吗?”
彩莺回道:“婕妤平日夜里都是独居,不让我们在跟前侍候。”
孙清扬眉头皱了皱:“这是为何?”
宫里的主子们,入睡都有人在跟前侍候,除开要侍寝的时候,往往值夜的宫女们就会在主子榻下打个地铺,方便随时侍候。
彩莺道:“婕妤一直就喜独居,她嫌房中有人夜里吵得她睡不着,所以奴婢们都是在外面伺候。”
这个习惯倒和孙清扬是一样的,但窦婕妤这些日子不是被林美人的“亡魂”吓得日渐瘦弱吗,怎么还敢一个人睡?
孙清扬站在楼下看了一阵,和刘维说:“本宫想上楼看一看,这会儿可方便吗?”
刘维想自己一身武艺,又带了这么多的人,就算是真有什么林美人的亡魂,也不打紧,就应承着:“应该无妨,臣妾接到消息之后,就让她们守着这楼,不许人进出,这会儿什么都没碰过,皇贵妃去看看,说不准能看出什么来呢。”
燕枝就先指了四个胆大些的宫女在前面掌灯,众人一道举步上楼。
钟秀阁有两层楼,下层是带有耳房、堂屋、绣房等日常起居之处,上层是五间大大小小里外相套的房间,分作暖阁、书房、净房和卧房,彩莺和另一个值夜的宫女,睡在最外间,窦婕妤睡的是最里面的一间,和彩莺她们睡的那间,隔着暖阁和书房。
暖阁的西面,连着净房。
“隔这么远,夜里窦婕妤要是唤你们,怎么听得见?”
彩莺连忙答道:“回皇贵妃,婕妤的床头有串铜铃铛,夜里唤人她便扯铃铛。值夜的时候,奴婢们睡觉最是警醒,总能听到。”
走进窦婕妤的卧房,门半敞着,里头点着两盏莲花形状的灯,莲花瓣均是用弧形铜板雕刻而成的,甚是精致,利用花瓣的闭合,可以调节灯光射出的方向,此时莲花灯的花瓣几乎都合在了一起,从外面瞧,都看不出里面点了灯,只有些微的一点点灯光照在床边。
刘维过去看了看,问道:“怎么窦婕妤这里点的不是蜡烛,倒用的是灯油?难道内务局没有供上来吗?”
宫里头主子们用的灯,里面都是蜡烛,只有宫人们的住处,才用的是灯油。
“婕妤娘娘嫌恶蜡烛的味,所以夜里都是用的灯油。”
孙清扬闻了闻,笑道:“她这灯油,比蜡烛可要好得多。这是水油,这种油是用洁净的桕子整个放入饭甑里蒸煮,再倒入臼内用石制的舂捣,几蒸几捣之后,使桕子外面的蜡质层全部脱落,再将里面的黑籽实,用被炭火烘热的冷滑小石磨磨破,尔后用风力吹掉黑壳,将最里面白色的仁碾碎后,上蒸入榨出来的油,清亮无比。这油盛入灯盏中,用一根灯心草就可点到天明,其他的清油都比不上。就是宫里头的主子们,也不是人人都能用上这样的灯油,更别说天天夜里点着。”
话到最后,她的言语里已经有了些冷意:“窦婕妤这灯油是哪里来的?”
如果不是她在乾清宫里见朱瞻基用的是这灯油,一时好奇问了问,也会当这灯油和普通的一样,根本想不到这种带有清香的水油会贵成那样,光是那桕子,就得在那十年以上的乌桕树里选,再经过那些道工序,几乎是一两油一两金的价钱了。
不光彩莺,众人都听得瞠目结舌,听到孙清扬发问,彩莺和侍候窦婕妤的其他宫人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彩莺硬着头皮回答:“奴婢,奴婢们也不知道,这灯油都是和内务府送来的蜡烛放在一处的,奴婢们一直以为,是娘娘份例里应该有的。”
孙清扬看了看她们的神情,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和刘维讲:“明天得查查这灯油是怎么从内务府到这儿来的。”
刘维点点头,她这会儿也看出来了,这窦婕妤绝不像平日里外表看上去的那么老实,竟然能用这样的灯油夜夜点着,就是皇后娘娘,也不是这么个奢靡法。
除开床上的被衾略有些零乱外,窦婕妤房中的其他物品,倒都摆放得整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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