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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07黑暗之塔-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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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白痴(尕司旗)问另一个白痴(卡格尼)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于是泰德知道黑李嗣已经完成了任务;好戏就要上演了。泰德将手探进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片。纸上写着一行韵律完美的五步格诗,不过不是出自莎士比亚之手:双手高举往南走,就会安然无恙。

他定定地看着这行字,做好了广为传播的准备。

位于他身后的费佛里广播室里,一盏烟雾警报器骤然响起,发出刺耳的尖声鸣叫。

我们来了,这就来了,他边想边望向北方,他希望第一声枪响就来自于北方——那位女枪侠——正埋伏着。

7

距离丹慕林屋只有三分之一的路程了,佩锐绨思总管和芬力止步于林荫道上,另一侧站着杰克李。号角声尚未响起,他们身后却传来喧闹的警铃声。他们还没来得及转身去看,又有一阵尖厉的警报声从封闭狱舍的另一端传过来——那是住宿楼的方向。

“这到底——”平力说。

——是怎么回事儿还没说出口,坦迷·凯利就从典狱长屋的前门旋风般地跑出来,还有獭卅,他的男仆,跌跌冲冲地跑在女管家的右侧。两人都高举双手奋力挥动着。

“着火了!”坦迷大声喊道,“着火了!”

火?但这不可能吧,平力暗想。如果我听到的烟雾警铃声来自于我的房子,并且还有一栋住宿楼里也传出了警铃,那么显然是——

“肯定是误报,”他这样对芬力说,“那些烟雾警报器只要没电了就会——”

他那满怀希望的乐观臆测还没说完,典狱长私宅的一整面玻璃就炸裂了。碎玻璃被一阵灼热的橙色烟火冲撞而出。

“上帝啊!”杰克李带着嗡嗡的鼻音说道,“是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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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力目瞪口呆。突然间,另外一声警报器爆发了,这一次的啸声更响亮,更刺激人心。仁慈的上帝,亲爱的耶稣,那是丹慕林屋里的警报!显然那儿没出什么——

泰勾的芬力抓住了他的胳膊,“首领,”他极其冷峻地说道,“我们真的有麻烦了。”

平力什么都来不及说,标志换班的号角声又响起。就在那一刹那,他猛然意识到:在随后的七分多钟里,他们是多么可能腹背受敌。任何事物都可能趁虚而入、攻下他们。

平力始终拒绝容许攻击这一字眼进入他的脑海。至少眼下他还不愿意承认。

8

丁克·恩肖一直坐在松软的懒人椅里,不耐烦地等待好戏上演,再短暂的时刻仿佛也像永生永世那么难熬。一般来说,身在阅读室里会令他愉悦振奋——该死的,每个人都乐悠悠的,那就是“美好意愿”的功效——但是今天,他只觉得体内的神经绷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连睾丸都缩紧了。他能感觉到獭辛和坎-托阿卫兵时不时地出现在高高的阳台上,享受着美好意愿的舒缓波涛,他倒不用担心自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至少,眼下他还是很安全的。

外面传来的声音是火警吗?从费佛里方向,应该是吧?

有可能。但也可能不是。身旁的人似乎没有一个东张西望。

等待,他对自己说。泰德告诉过你这是最艰难的一程,不是吗?不管怎样,锡弥没在其中。他正安全地躺在自己的房间里,而科贝特屋并不会着火。所以冷静下来。放松。

确实是烟雾警报器发出的警铃。丁克很有把握。嗯……基本上算有把握。

摊在膝头的是一本填字游戏杂志。刚才的一刻钟里,他根本不去看词汇谜面,只是胡乱地在格子里写上牛头不对马嘴的乱码。但此刻,他正在填字表格的上方用大号的黑体字写着:双手高举往南走,就会安然——

写到这里,楼上的一盏烟雾警报器也响了起来,很可能是在西翼,警铃声颤颤的。几个断破者如梦初醒一般惊跳起来。丁克也随之大叫,但他的喊声是因为如释重负。不仅是轻松感,还有……喜悦?是的,很像是喜悦。因为警铃大作时,他分明感到“美好意愿”那令人晕眩似的强大能势骤然消失了。此刻,由断破者们协力构成的诡谲能量仿佛电线短路了一样。无论如何,在这个时段里,对光束的攻袭停止了。

与此同时,他还有分内事儿要做。不能再等了。他站起来,任凭填字游戏杂志滑落到土耳其地毯上,全神贯注地将惟一的意念灌输到房间里的断破者们的头脑里。这很难;他在泰德的帮助下几乎每天练习。养兵千日,但愿真能用兵一时。如果断破者们都能获取他散布的意念,并将这一他建议为指示级别的意念加大音量广而告之?很快就会见分晓了。这将成为一种崭新的“美好意愿”的格式塔的主旋律。

至少是有希望的。

(是火情朋友们这栋楼着火了)

如同他这一无声意念下划出的着重号,一阵凌乱的破碎声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并且,第一阵烟雾也正从通风扇口弥漫进来。断破者们无不睁大眼睛,迷茫惊恐地四顾张望,有的人索性站了起来。

于是,丁克继续无声地“说”道:

(别担心别惊惶一切都会好的走到)

此刻,他聚念想着北楼梯的场景,并幻想着加入断破者们。他们走上了北楼梯。他们穿过了厨房。着火的木头噼啪作响,烟雾呛人,但那都是从西翼守卫兵睡觉的区域传来的。会有人质疑这些意念传播的真实性吗?会有人去猜度是谁以及为什么要传播这些意念吗?现在还没有。现在他们只是害怕。现在他们确实希望有人告诉他们应该怎么做,而丁克·恩肖就是这个人。

(北楼梯去走北楼梯走到后面的草地上去)

起作用了。他们纷纷往那个方向涌去。像是由公羊带领的一群小绵羊,也像跟着领头马的一群小马驹。有一些人只是接收了两条最基本的指示

(别惊惶别惊惶)

(北楼梯北楼梯)

重复发送它们。而且,丁克还听到从上方传来同样的反馈,这就更好了。那是一直在阳台上监督他们的坎-托阿和獭辛。

没有人慌不择路,没有人奔跑,没有人惊惶失措,人们只是向北楼梯走去。

9

苏珊娜坐在巡航车的坐椅上,身在小棚屋的窗前,她刚才一直躲在下面,现在已经不再担心被人发现了。烟雾警报——起码有三盏——在呼啸。一盏火警甚至叫嚣得更嘹亮;那是从丹慕林屋里传来的,她对此非常肯定。如同回应般,一组刺耳的电鹅嘶吼声此起彼伏,响彻从喜悦村到狱舍尽头的区域。还掺入了众多叮叮当当的钟鸣。

在南面发生了这一切之后,位于底凹-托阿北端的女人只能看到藤蔓覆盖的岗哨塔上三个背影便不足为奇了。三个并不算很多,只是敌人总数的百分之五。只是开端。

苏珊娜端平了枪,瞄准其中一人,并开始祈祷。上帝保佑我瞄准……一定要很准……

很快。

一切将会很快。

10

芬力拽着总管的手臂。平力甩掉了他,掉头就往自己的屋子走,不敢相信似的干瞪着烟雾滚滚地从左侧所有的窗户里涌出来。

“首领!”芬力喊起来,再次伸手拽住他,“首领,别管那个了!我们必须担心的是断破者!断破者!”

总管对此置若罔闻,但丹慕林屋颤抖的火警铃声却最终拽回了他。平力又掉头走回来,就在这个瞬间,他一眼看到了杰克李玻璃珠般的小鸟眼睛。除了惊惶之外,他没有看出别的内容,这不应该,但却极好地帮助平力定下神来。警报声和蜂鸣器从每个角落传来。其中还有一个间隔规律的喇叭声,他以前从未听见过。是从喜悦村那边传来的吗?

“走吧,首领!”泰勾的芬力几乎是在央求,“我们必须确保断破者们平安——”

“烟!”杰克李惊叫起来,并鼓动起黑色羽翼(全然无用的举动)。“丹慕林屋冒烟了,费佛里也冒烟了!”

平力没有理睬他。他从枪套里毅然拔出了“决斗者”,一闪念想到是什么前兆促使他拔枪的。他不知道,但手中沉甸甸的质感令他颇为欣慰。獭卅在他身后尖叫——坦迷也是——但平力同样没有理睬他们。他的心狂暴地跳动着,但他已经冷静下来。芬力说得对。眼下的头等大事是断破者。要确保他们没有因电路火灾或是任何混账的破坏行为而损失三分之一训练有素的特异功能者。他冲着保安部总管点了点头,于是,他俩肩并肩地朝丹慕林屋跑去,留下杰克李嘶叫着扇动羽翼,活像华纳出品的动画片里的逃难者。前面不远处,尕司旗正在大吼大叫。接着,来自新泽西的平力听到一阵快速的嗖—嗖—嗖,这声音简直惊得他透心凉。枪声!要是哪个蠢货胆敢朝断破者开枪,以上帝的名义,那家伙必会丢了脑袋。但他始终没有想到,被攻击的也许不是断破者而是卫兵,看更狡诈一些的芬力对此也同样浑然不觉。毕竟,有太多的事情在一瞬间发生了。

11

底凹狱舍的南端,急促的火警铃声震耳欲聋。“天啊!”埃蒂抱怨了一句,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南边的岗哨塔里,几个卫兵背对着他们,全都注视着北面。埃蒂还看不到烟火。也许卫兵们在制高点上能看得一清二楚。

罗兰扳住杰克的肩膀,又指了指单轨闷罐车厢。杰克点点头,带着奥伊猫着腰从车厢下爬过去。罗兰双手一按,指示埃蒂——待在原地!——接着也爬了出去。不消一会儿,枪侠和男孩出现在车厢的另一侧,并排地站起来。若没有狱舍内部的火情警报和滚滚浓烟夺走岗哨卫兵的注意力,他们就等于完全暴露在敌人的视野里。

突然,喜悦村硬件公司前的整片地剧烈下沉。一辆机器人救火车似乎自古就停在车库里,如今则周身红漆鲜亮、铬壳闪烁地冲将出来。加长型车身中段的一排红灯一闪一闪,扩音器里的声音喊叫道:“让开!这是救火敢死队!让开!请给救火敢死队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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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凹狱舍的这一区域还不能有枪声,现在还不行。得让厄戈锡耶托里受惊的伙伴们相信狱舍南端是安全的。别担心,伙计们,这里是避风港,让你们逃离这场不期之灾。

枪侠从杰克所剩不多的欧丽莎中取出一枚,又抬抬下巴指示男孩也取出一枚。罗兰指向右边的岗哨塔,再示意杰克。男孩点点头,双臂交叉于胸前,就等着罗兰一声令下。

12

只要你听到标志换班的号角声,罗兰是这样对苏珊娜说的,就动手。尽你的全力,能消灭几个就算几个,但看在天父的分上!千万别让他们发现对手只是单枪匹马。

好像他需要这样告诫她似的。

她完全可以在号角声尚未结束时就干掉岗哨塔楼上的三个卫兵,但她延迟了一会儿。几秒钟之后,她便庆幸自己没有过早下手。安妮女王的大宅子后门被猛烈地撞开,上方的铰链都挣脱了。断破者们涌出来(她心想,这些人想成为宇宙终极毁灭者,就是这些羔羊),慌忙不迭地抓着前面的人,混迹于他们之中的还有六七个长着动物脑袋的怪胎,以及至少四个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人类面具的家伙。

苏珊娜先拿下了西塔上的卫兵,还没等厄戈锡耶托战役的第一名阵亡者倒身翻出栏杆坠落地面、肝脑涂地,她已经转而瞄准了东塔上的一对儿。“草原狼”机动手枪已被调准在中速挡,以稳健的低音三弹连发:嗖—嗖—嗖!

东塔上的獭辛和低等人双双逆向半旋后倒下,活像一对默契的舞蹈家。獭辛的尸体砸在岗哨塔顶平台的狭窄过道上;低等人卫兵则拦腰撞上横梁,靴子底朝天一头栽下来。她清晰地听见坠地时他脖子折断的脆响。

几个正慌得团团转的断破者目睹了这个不幸卫兵坠落的全过程,便失声尖叫起来。

“举起双手!”她认得出那是丁克的声音,“只要是断破者就把双手举起来!”

无人对此质疑;在这种情形下,只要有人语气坚定地高喊,就毫无疑问地成为领头人。一些断破者——但还不是所有人——已经高举了双手。这对苏珊娜来说没什么两样。她不需要靠高举的双手来辨认羔羊和领头公羊。她的视野已变得令人悚然的明晰。

她将发射控制开关从“连发”拨到了“单发”,并开始锁定从阅读室逃出来、混迹于断破者中间的卫兵们。獭辛……坎-托阿……一个类人,但不能射杀她,就算她没有举起双手她依然是断破者……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但我就是……

苏珊娜扣动了“草原狼”的扳机,只见一个类人——紧贴在一个穿艳红宽松裤的女断破者身旁——脑袋顿时爆裂出一阵夹杂碎骨的血雾。断破者们像一群小孩似的尖叫起来,眼珠都快瞪出来了,都高高举起手臂。现在,苏珊娜又听见了丁克,但这一次不是嗓音。她听到的是他的意念发出的声音、十分响亮:

(双手高举往南走,就会安然无恙)

这提醒了她该转移了。算上岗哨里的三个,她已经干掉了血王手下的八个坏小子——考虑到他们如此惊惶失措,战绩并不算显赫——而且现在看来并没有更多的敌人。

苏珊娜旋动油门,“苏希巡航车”灵活地朝另一间废弃小棚驶去。这辆小车走得太顺畅,她差点儿从座位上滑下来。她使劲屏住笑(但还是笑了出来),并使出全身气力用黛塔·沃克特有的粗鄙嚣张高喊道:

“出来吧,操你妈的!往南边来啊!把手高高举起来,这样我们就能知道你不是他妈的坏小子!只要不举手就等着脑门吃枪子儿吧!你们信我的!”

走进隔壁小棚屋的门口,巡航车的轮胎擦过门柱,还好不太重,因而没有将车撞翻。感谢上帝,因为凭她自己的力气根本无法扶起这辆车。她在这里支起了“懒骨头”枪专用的轻便三角支架。她摁下了双态选择开关,显示为“开”,当枪口放射出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红紫光束,箭一般飞速越过狱舍边缘的三道电网并在丹慕林屋的顶楼射出一个大洞时,她甚至还在考虑是否还需要设置“时间间隔”键。对苏珊娜来说,这个洞大得就像短程导弹轰出来的。

这家伙不错,她想,我要把另外几支枪都用上。

但她又想到,时机还不够成熟。尽管其他断破者都已接收到丁克的讯息,并在互相交流中推进出逃的进程:

(双手高举!往南走!就会安然无恙!)

她将“草原狼”的选择按钮调到“全自动”,然后对准最近的一栋住宿楼的高层来了一通强力扫射。子弹呼啸着迸发。玻璃碎裂。断破者们尖叫着高举双手往丹慕林屋方向奔跑。苏珊娜看到泰德也在其中。很难看不到他,因为他和人流反向而行。丁克和他匆忙地拥抱一下,再举起双手,融入向南奔走的人流。这些断破者们眨眼之间就会失去VIP待遇,变成最普通不过的逃难者,在黑暗无边、毒害侵染的土地上苦苦求生。

她已经消灭了八人,但这远远不够。杀敌的欲望升腾而起,难以压制。她的双眼能看到一切蛛丝马迹。双眼随着血流兴奋地跳动着,头也随之微微疼痛,但它们确实洞察一切。她满心期待还会有獭辛、低等人或是类人守卫兵走到丹慕林屋的这一边来。

她还想杀更多。

13

锡弥·鲁伊兹就住在科贝特屋,碰巧此时苏珊娜——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全火力射出不下百发子弹的目标。如果他正躺在床上,几乎无疑会死。可是他正跪在床脚,为朋友们的平安祈祷。窗户玻璃被击碎飞溅时,他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反复了一遍挚情祷告。他还能听到丁克的思绪

(往南走!)

如重锤般砸响在他头脑里,然后听到其他流动的想法

(双手高举!)

汇聚成河。而且,也有泰德的声音,不止是加入其中,而是刻意地加大分贝,令那条小河

(就会安然无恙!)

涌动成汪洋。锡弥毫无意识地改变了祷词。“我们的父”、“保佑我的朋友们”变成了“双手高举往南走就会安然无恙”。当放置于丹慕林屋自助餐厅后的丙烷罐在一声暴响中爆炸时,他都不曾停止祈祷。

14

从很多方面来说,冈林·特里斯藤(也就是您所知的冈林医生)是丹慕林屋里最让人害怕的人。他是个坎-托阿,但没有人类的名字——而是倔强无比地取了个獭辛的名字,并以铁拳政策经营西翼三楼的医务室。还穿着四轮滚轴溜冰鞋。

冈林待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或出去巡查(通常来说,这意味着去断破者的房间探视得了感冒的患者),但当他回来时,这整个地方——所有护士、勤务兵和病人们——顿时陷入谦恭的(神经紧张的)安静。若有人第一次看到他必定会哑然失笑,这个脸色铁黑、轮廓铁硬的矮胖子拖着步子走在床位之间的过道里,双手叠放在胸前的听诊器上,长长的白大褂拖荡在身后。(曾有个断破者点评:“他就像是犯了大错、又掩饰失败的约翰·欧文①『注:约翰·欧文,美国著名作家,著有《寡居的一年》、《心尘往事》等小说。』”。)但不管怎样,哑然失笑之人一旦被他发现,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冈林医生有张刀子嘴,千真万确,有人胆敢取笑他的溜冰鞋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现在,他可没有拖着步子,而是在病床间的过道里飞上飞下,钢制滚轮碾过硬木地板发出隆隆声响(因为直排轮滑鞋还没有被发明使用呢)。“所有的文件!”他高声尖叫,“你们听到没有?……要是在这场该死的混乱中丢了一张资料,哪怕一张他妈的资料,我就要挖出谁的眼珠子来当下午茶点。”

病人们都已经走了,这是自然的;第一遍烟雾警报器响起时,他就让他们统统下床,而第一阵烟雾飘起时,病人们已经下楼去了。一些勤务兵——没种的废物,他认得他们每一个人,哦是的,等这事儿过去了他必定要写份完整的报告——和病号们一起跑了,但还有五个人留下来了,其中有他的私人助理,杰克·伦敦。冈林为这几个人感到骄傲,尽管在浓重的烟雾中踩着溜冰鞋一上一下地滑行时他无法用吓人的嗓音说出这种心情。

“去拿文件,你们听见没有?最好都听清楚了,看在上帝的分上别再磨磨蹭蹭地散步了,更别爬来爬去!你们最好都听明白了!”

一道红光射穿了窗户。一定是某种武器,因为它把隔开他的办公室和病区的玻璃墙炸得纷飞,并且将他最心爱的安乐椅烧成了焦炭。

冈林一猫腰,滑到激光光束之下,但仍然不曾减速。

“真他妈该死!”一个勤务兵吼起来。他是个类人,丑得非同寻常,两只圆鼓鼓的眼珠子从惨无血色的脸庞上暴凸出来。“这他妈的到底是——”

“甭理它!”冈林咆哮起来,“甭去管那是什么玩意儿,你个屎脸蠢货!去拿文件!去拿我那些操他妈的文件!”

从前面——林荫道?——某种救护车当啷当啷发着巨响迫近。“让开!”冈林听见机器人高喊道:“这是救火敢死队!”

冈林从没听说这里还有什么“救火敢死队”,但这儿确实有很多事情他们闻所未闻。为什么,他只能吩咐手下仅仅三分之一外科人员?不去管了,眼下至关重要的是——

他甚至都来不及多想,厨房后的煤气罐就爆炸了。在震耳欲聋的巨响中——爆炸似乎就发生在他们身下——冈林·特里斯藤被震掀到半空中,溜冰鞋底的轮子还在飞转。别的人也被抛到空中,就在这一刹那,熏人的烟雾中突然纸片飞扬。眼巴巴看着这些飞腾的纸片,冈林医生意识到文件将被尽数烧毁,而他幸运地不必和它们一起葬身火海,他明明白白地想到:结局已提前降临。

15

罗兰听得见意念指令

(双手高举!往南走!就会安然无恙!)

开始在脑海中阵阵敲响。是时候了。他冲杰克点点头,欧丽莎即刻飞将出去。圆盘诡谲的飞转声在一片喧嚣中并不分明,但一个卫兵肯定听到有什么物事向自己奔去,就在圆盘的利刃取下他的首级时,他刚好想转身瞧个究竟,刹那间,头颅跌落,睫毛仍在惊异茫然地闪动。无头的身躯又向前走了两步才瘫软倒地,双臂伸在栏杆外,鲜血从脖子的开口处汩汩而出,流成一道华丽的溪流。另一个卫兵也已经栽下去了。

埃蒂不费吹灰之力地从单轨闷罐车下翻身出来,站在了狱舍门前。又有两辆自动驾驶的救火车从五金商店前的空地下隆隆驶出,那是尘封至今的车库基地。这些车都没有轮子,看似拥有压缩气垫机动装置。狱舍北端的某处(在埃蒂看来,那儿才是底凹-托阿的地标),有什么东西剧烈爆炸了。太好了。妙极了。

罗兰和杰克又从包袋里取出几枚圆盘,抛出去之后,三道电网应声断裂。高压电线爆闪出一阵激烈的蓝火,嘶嘶作响。接着,他们走了进去。无声亦无言地快速奔跑,越过了此时已成空塔的岗哨,奥伊紧紧跟在杰克的脚边。从这里开始,有一条小巷夹在亨利·葛雷汉姆的苏打水喷泉饮料杂货店以及喜悦村书店之间。

他们从小巷尽头望出去,看到主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但那两辆救火车却发散出刺鼻的电器金属气味(埃蒂心想,一股子地铁味儿),令这里本来就糟糕的空气更显恶臭。远处,火警警报器和烟雾探测器齐鸣。在喜悦村,埃蒂遏制不住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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