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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07黑暗之塔-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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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侠陷入一段长长的思索,埃蒂屏息凝神,几乎意识不到自己呼过一次气,终于,枪侠点了点头。要是在龟背大本书由~电WWW子UMDTXT书COM网~提供下载道上他们找到枪侠所说的“先人的门”,那这事儿就没戏了,因为那样的“先人的门”是专用的,总是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但是,如果他们能找到一扇魔法门,只要在洛弗尔镇龟背大道沿途找到一扇就行,那将是纯贞年代堕落之际遗留在那里的,那就成了,他们或许就能插入别的时空,随心所欲地跳到别处。但是,这样的魔法门也会捉弄人;他们以前就在声音洞里找到过一次,结果那扇门阴差阳错地把杰克和卡拉汉送去了纽约,而本来该是罗兰和埃蒂去的,因而才打乱了他们进入十九之地的全盘计划。
“还有什么事儿是我们必须去做的?”罗兰说。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怒气,但埃蒂听来,却是既疲惫又犹疑。
埃蒂拿起那份抵押书,严酷而沉静地看着它,戏剧史上任何一位哈姆雷特都会用这样的表情凝视可怜的尤里克的头颅。然后,他的眼睛转向罗兰。“这东西让我们有资格去玫瑰所在的闲置地。我们需要带着它去找霍姆斯牙医技术公司的莫斯·卡佛。可是他在哪儿?我们不知道。”
“关于这件事,埃蒂,我们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埃蒂爆发出一阵狂笑。“你说得对,我说谢啦!罗兰,我干吗不掉头去兜兜风呢?我要把车开回去,回斯蒂芬·金的家。我们可以问他讨点钱,也就二三十块吧——就因为,我的兄弟,我不知道你是否注意到了,但我们俩真的身无分文,连一个要命的铜板都没有——不过,更重要的是,我们可以让他再写出一个地道老辣的私家侦探,只写给我们用,那家伙最好长得像博加特②『注:博加特,汉弗莱·德福雷斯特(1899—1957),美国演员,在影片中扮演刚强、沉默寡言却热心肠的英雄人物。他演的电影有《卡萨布兰卡》和《非洲女王号》,并因此荣获奥斯卡奖。』,还得像克林特·伊斯特伍德③『注:克林特·伊斯特伍德(1930— ),美国演员、导演、制片人。曾出演《廊桥遗梦》、《独行侠勇破地狱门》等百余部电影。』那样身手厉害。让他为我们去追踪卡佛那家伙吧!”
他摇晃着脑袋,好像要把这主意颠出来。嗡嗡声还在耳朵里萦绕,听来还算悦耳,真是治疗恶心的隔界钟声的最佳解毒剂。
“我的意思是,我的妻子生死未卜,不知道在哪里,但她掉了队,我所能知道的一切就是她马上要被吸血鬼、或是吸血鬼家的小虫子们生吞活咽了,而我呢,我坐在乡村路边,和一个‘基本技能项——开枪杀人’的家伙在一起,绞尽脑汁地琢磨:我该怎么开始一次操他妈的合作!”
“放松点。”罗兰说道。既然他已经决定留在这个世界,多待一小会儿,他所表现出的冷静就已经足够用了。“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你认为我们需要做什么,然后我们才可以甩掉这张垃圾,随便扔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从我们脚边永远地甩出去。”
埃蒂照做了。
3
之前,罗兰已经听闻不少传言,但并没有充分理解他们目前处境到底有多艰难。他们拥有了第二大道上的闲置地,这是没错,但他们对它的所有权只是建立于一纸手写文件之上,若是放到法庭上、尤其是由索姆布拉公司指派律师的话,他们的胜算就太小了,这张证明很可能不堪一击。
埃蒂则想得到能和莫斯·卡佛做交易的有效法律文书,如果他能做到的话,他还需要卡佛的外孙女奥黛塔·霍姆斯的消息,奥黛塔是在一九七七年,也就是她十三岁时失踪的,如果她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健康、并且最重要的是——她愿意承认和卡佛之间有监护关系,那么不止是空地、他们还能拿到那株生长在其境内的野玫瑰。
他们不得不用充足的理由让莫斯·卡佛——如果还健在的话——相信:他应该把那家叫做泰特的公司收购到霍姆斯产业中(或是反之,被收购)。这还没完!他还必须将余生岁月奉献出来把自己打造成企业巨头(而埃蒂估摸着,即便卡佛还活着,也至少和亚伦·深纽一样老了),其惟一的目的就是:在每一次重要转折点时,去阻碍另外两大巨头:索姆布拉公司和北方中央电子公司。然后,如果有可能,就把这两个对手置于死地,以免他们壮大成魔鬼,以免让毁灭者一路追索,穿越中世界垂死的浩瀚领土,更要防止这个魔鬼令黑暗塔遭受致命打击。
“也许我们当初应该把这张交易书留给深纽先生?”当埃蒂长篇大论作分析时,罗兰一直在独自深思。“至少,他能知道这个卡佛在哪里,然后把他找出来,把我们的故事告诉他。”
“不,我们保留这张纸肯定没错。”这恐怕是埃蒂完全确信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如果我们把这张纸留在亚伦·深纽那儿,现在肯定早被烧成灰烬,随风消逝了。”
“你相信塔尔可能已经后悔和他做交易了吗,还说服了他的朋友去搞破坏?”
“我知道。”埃蒂说,“可是即便深纽可以勇敢地挺身而出和他的老朋友唱对台戏,在他耳边不停地嘀咕几个小时——‘烧了它,亚伦,他们是强迫我的,现在他们就是想骗我、把我整惨,这一点你知道,就像我也知道一样,烧了它吧,然后我们打电话让警察去对付那些禽兽’——你觉得莫斯·卡佛会相信这么疯狂的说法吗?”
罗兰苍凉一笑,说:“我不认为他相信与否将是个问题,埃蒂。因为,你好好想一想吧,亚伦·深纽真正听说过多少我们那些疯狂的故事呢?”
“是不够多。”埃蒂表示同意。他闭上眼睛,双手的虎口抵在眼窝上。使劲。“我只能想出来一个人,她确实可以说服莫斯·卡佛答应我们不得不请求他做的事,可她现在无论如何都用不上。她在一九九九年。到了那年头,卡佛指不定早死了,和深纽一样死了,说不定塔尔也死了。”
“好吧,要是没有她,我们能做些什么?什么能让你满意?”
埃蒂正在想,也许苏珊娜能够不需要他们帮助而回到一九七七年,因为她,至少,还没有去过那里。好吧……她是通过隔界来这里的,可他认为那并不算数。他觉得,如果她不能去到一九七七年,理由只能是:她是他和罗兰的卡-泰特。或许还有别的理由。埃蒂不知道。读懂艰涩的文章历来不是他埃蒂的强项。他转身去问罗兰在想什么,可罗兰却抢先开口了。
“那我们的丹-特特怎么办?”他问。
虽然埃蒂明白这个词儿——它的意思是:婴神,或是:小救世主——一开始他也没明白罗兰说的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就领悟了。岂不是他们的沃特福特小救世主借给他们一辆车吗,说谢啦?他们正坐在这辆车里。“卡伦?罗兰,你说的是这个人?带着一箱子签名棒球的家伙?”
“你说对了。”罗兰这样回答他。他的语气干巴巴的,表明这并不是玩笑,相反还有点恼怒。“别用你对这个想法的激动来打击我。”
“可是……你跟他说,让他走开!而且他也同意了,闪了!”
“那么,说要去拜访佛蒙特州的朋友时,你觉得他有多激动呢?”
“佛蒙特。”埃蒂回了一句,忍不住笑起来。可是,不管笑没笑,他心中最强烈的感触却是灰心丧气。干巴巴的笑声难听死了,他觉得,那分明是罗兰用右手的两根手指来回摩娑枪柄才能发出的噪音。
罗兰耸耸双肩,好像在说,他才不在乎卡伦要去佛蒙特州①『注:佛蒙特州,美国东北部的一个州,与加拿大接壤。』或迦兰男爵地。“回答我的问题。”
“唔……”
事实上,卡伦对这个主意不算起劲。从一开始,他的反应就不太像是他那一圈吸草的人(埃蒂轻而易举就能认出谁吸毒,他自己就是,直到罗兰二话不说劫持了他,紧接着还上了一堂杀气腾腾的枪战实践课),倒更像是他们中的一员。卡伦显然是被枪侠们激起了兴致,对他们在他所在的小镇上的活动好奇得不得了。但是罗兰非常清楚他要什么,别人也会遵照他的指令。
现在他的右手手指下意识地绕着圈儿,不耐烦时的招牌动作。快点儿啊,看在你父亲的分上。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我猜想,他真的是不想去。”埃蒂说道,“可是,那也不能表示他仍待在东斯通翰姆的家里。”
“但是,他是在家里。他是不想走。”
埃蒂惊得都快合不拢嘴了,“你怎么能知道呢?你能接触到他,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罗兰摇摇头。
“那么,怎么——”
“卡。”
“卡?卡?这说的他妈的到底是哪门子事儿呀?”
罗兰的神情憔悴极了,他很累,晒成棕褐色的皮肤也遮掩不住苍白的脸色。“在这个世界里,我们还认识别的什么人吗?”
“没了,除了——”
“那么,就是他了。”罗兰有气无力地说完,好像在对一个小孩陈述一套显而易见的生活真理:上,就是你脑袋的上面;下,就是你脚站着的地方。
埃蒂很想告诉他,这事儿太愚蠢了,简直就是迷信,但终于还是没说。暂且把深纽、塔尔、斯蒂芬·金和讨厌的杰克·安多里尼都放在一边不谈,约翰·卡伦的确是他们在世界的这一区域(要是你愿意用塔的思想,那就是在塔的这一层)惟一认识的人。所以,在埃蒂有了最近几个月的所见所闻之后——尤其是上个星期,看到的都是地狱——他还能嘲笑谁是迷信的呢?
埃蒂说:“好吧。我想咱们最好还是试试。”
“我们怎么联系到他呢?”
“我们可以从布里奇屯镇给他打电话。可是在一个故事里,罗兰,一个像约翰·卡伦这等小配角绝对不会干坐在长板凳上等着时来运转。那样的话,人们会觉得那故事太不现实了。”
“在生活里,我确定总有这样的事儿发生。”罗兰说。
埃蒂笑了。你难道还能有话可说吗?这就是地地道道的罗兰。
4
布里奇屯大街1
高地湖2
哈利逊3
沃特福特6
斯维敦9
洛弗尔18
弗赖伊堡24
他们路过这些路标时,埃蒂说:“在仪表盘下面摸一摸,罗兰。看看卡,或光束,或随便别的什么有没有留给我们一些零钱去打电话。”
“仪表——?你是说这边的小门板?”
“对。”
罗兰先是打算扭动前面的铬合金旋钮,随后很快就摸着了门道,往里一推。里面本来就是一堆七零八碎,银河系轿车刚刚经历的无重力状态并没有对这里头的杂乱有所改良。有几张信用卡收据;一段旧巴巴的管子——埃蒂称之为“牙膏”(罗兰非常确定上面标有霍姆斯牙医的字样);一张相片——上面有个笑眯眯的小姑娘,坐在小马驹上,大概是卡伦的侄女;一根棍子——起初罗兰认定这该是雷管,可埃蒂解释说,那是车辆发生故障时用的警示器;一份看起来叫做“拉扯我”①『注:指的是美国杂志《美国佬》,罗兰不明白这是俚语。』的杂志……以及一个雪茄盒。罗兰看不出来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他猜该是“旋转”②『注:指的是罗兰分不清trolls(旋转)和tolls(长途电话费)之间的区别。』。他把小盒子拿出来,埃蒂一看就两眼放光。
“那叫长途电话,”他说,“你的卡,或是卡伦的救世主之说大概是对头了。打开它,罗兰,快打开,求求你了。”
很久以前,可能有个小孩从大人那里得了这个盒子,为了让盒子能关严实,他还在盒面上刻了一个可爱的(倒不如说是刻得笨手笨脚的)钩子。罗兰滑开钩子,翻开盒盖,把里面一堆银币凑近给埃蒂看。“这些够给卡伦家打电话了吗?”
“是啦是啦。”埃蒂回答,“打到阿拉斯加费尔班克斯③『注:费尔班克斯,美国阿拉斯加中部的一座城市,位于安克雷奇东北偏北。建于一九〇二年,初始为金矿营。』都足够啦。可是,如果卡伦已经上路去佛蒙特州了,打电话也帮不了我们什么。”
5
布里奇屯镇的市镇广场一边有个药店和一个比萨连锁店,另一边有个电影院(名为“魔灯”)和一个百货商场(名为“蕊妮”)。在电影院和商店中间有一小块空地,横放着几条长椅,还竖着三个投币电话亭。
埃蒂把小盒子里的角币全部倒出来,凑了一把二角五分的硬币递给了罗兰,总共六美元。“我想让你去那儿,”埃蒂说着,指了指药店,“给我买一小瓶阿司匹林。你看到了药瓶就会知道的,对不?”
“阿司丁,我会认出来的。”
“我想要的是他们卖的最小片的阿司匹林,因为六美元实在不算多。买完了你就去下一个门,那个叫做布里奇屯比萨和三明治的店。如果还能剩下十六个小硬币,就去跟他们说,你要一个潜水艇。”
罗兰点点头,但埃蒂觉得这种表态远远不够。“你重复一遍,我听着。”
“咸水梯。”
“潜水艇。”
“咸——水梯。”
“潜——”埃蒂决定放弃了。“罗兰,你再试试说‘穷小子’④『注:“潜水艇”和“穷小子”都指的是三明治。』。”
“穷小子。”
“好极了。如果这把角币还能剩下十六个,你就去要一个穷小子。你能说‘很多蛋黄酱’吗?”
“很多蛋黄酱。”
“是啦。如果剩下的角币不足十六个了,就要一个腊肠奶酪三明治。三、明、治,不是仨谜子。”
“骡肠杀名字。”
“差不多吧。记住,除非是不得不说话,否则就不要多说一个字。”
罗兰点点头。埃蒂说得对,他说得越少越好。别人只要稍微多看他一眼,就会在他们的小心眼里嘀咕一句:他不是地球上这一国的人。而且,人们很可能远远避开他。罗兰最好还是别主动恶化这种局面。
枪侠朝着街道走去,一只手搭在左边屁股上,这是他习惯的老动作,但这次却没太大作用:两支连发左轮手枪都留在卡伦的银河系轿车里了,被子弹带牢牢地包起来。
他还没走几步远,埃蒂又扳住他的肩膀。枪侠顺势回过身去,眉毛一挑,无神的双眼落在老朋友身上。
“罗兰,在我们这个世界里有一个说法——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话,”埃蒂凄凉地说,“说的就是我们正在干的事情。伙计,祝我好运。”
罗兰点了下头。“是啊,我祝你好运。我们都好运。”
他转身继续朝店家走去,可埃蒂再次叫住了他。这一次,罗兰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情。
“过马路时小心点,别被车轧死了。”埃蒂说着,转而模仿起卡伦的腔调,“车子多如牛毛,个个都不像小马驹儿。”
“埃蒂,去打你的电话。”罗兰应了一声,转身穿过了布里奇屯大街,缓慢而沉着,正是他在成百上千条这样的小镇大街上走过时所惯用的步态。
埃蒂看着他走远,才转身进了电话亭翻找电话簿。随后他拿起听筒,拨通了查号台。
6
枪侠已经说了,约翰·卡伦没有离开,他说得那般斩钉截铁。可是凭什么呢?因为卡伦是这条线索的终点,除了卡伦,他们没有别人可以呼叫了。换句话说,该死的老卡,蓟犁的罗兰啊。
只等了一会儿,查号台的小姐似乎蛮不情愿地报出了卡伦的号码。埃蒂本想用脑子记住这串号码——他以前背电话号码是很拿手的,亨利有时候都会把他叫做“小爱因斯坦”——可这时他却对拿手绝活失去了信心。要么是他的思维程序发生了整体故障(他才不信呢),要么就是他对这个世界的人造产物的记忆力出了毛病(这看来像是问题所在)。他让查号小姐重复一遍——同时记在了狭小的电话机壳的积灰上——埃蒂在怀疑自己还能不能读懂一部小说、看懂电影银幕上一截一截的活动影像所演绎的情节?他真的很怀疑。可是那还有什么关系呢?隔壁的魔灯电影院正在上映《星球大战》,埃蒂心想,就算他死前不能再多看一眼天行者卢克、也不能多听一下黑武士达斯·瓦达吵得要死的呼吸声,他还是能过得蛮不错呀。
“谢谢,女士。”他对查号小姐说,正打算再拨下一个号码,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炸裂巨响。埃蒂飞快地转过身去,心跳曲线升到高峰,右手条件反射地向下摸去,做好了一切准备就等着看到狼群、鹞鹰人、说不定还有弗莱格那个婊子养的——
可他看到的是一群高中男孩爽声大笑着,个个都长着愚蠢的面孔和晒得黑黑的后脖颈。有一个男孩刚刚扔了一串鞭炮——在卡拉·布林·斯特吉斯,这种年纪的小孩也都把那些东西叫做鞭炮,估计是七月四日国庆日那天剩下的存货。
要是我屁股上插着一把枪,指不定就打中那几个小屁孩了。埃蒂心想,你想和傻瓜交谈,就用枪击开场吧。是的。很好。也可能不至于开枪。且不管有没有带枪,他不得不承认这样一种可能性:即便生活在一个更文明的地方,对他而言也不再是绝对安全了。
“就这么活着吧。”埃蒂兀自嘟囔,接着,又加上一句伟大圣贤和著名瘾君子在处理人生小问题时最钟爱的至理名言:“成交。”
他在老式拨盘电话机上拨完了约翰·卡伦的号码,很快就传来一个机器回答的声音——搞不好是小火车布莱因的曾曾曾曾曾曾祖母——让他投入九十美分,埃蒂扔了一美元的硬币进去。搞什么鬼!他可是在拯救世界啊!
电话铃声响了一遍……两遍……然后,有人接了!
“约翰!”埃蒂几乎是在大喊大叫。“太他妈棒了!约翰,我是——”
然而,电话那头的声音已经开始喋喋不休了。身为一个成长于八十年代末期的孩子,埃蒂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掌管卡伦物业公司也兼职看门的约翰·卡伦,”传来的声音无疑是埃蒂早就熟悉了的卡伦,懒洋洋、慢悠悠的美国佬吞字儿腔。“刚才突然有人把我叫走了,你知道的,实在说不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如果给你添麻烦了,我先道个歉,可是你也不妨打给盖瑞·克洛威尔,他的电话是926…5555,或是小银行家,电话是929…4211。”
当答录磁带里的声音晃晃悠悠地说到他,即卡伦说不准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埃蒂最初的沮丧已经解除了——要是让卡伦来说,估计就是“挤—挤除”。因为卡伦就在那里,在基沃丁湖西岸那些霍比特小矮人才喜欢住的乡村小别墅里,要么正坐在厚厚的软垫小沙发里,要么就是别的厚厚软垫堆起的小椅子里。他就坐在那里,监听着口信从那台笨拙无比、七十年代中期制造的电话答录机里传出来。而埃蒂之所以能知道这些是因为……这个……
因为他就是知道。
答录机里的声音固然粗糙,但仍然掩饰不了卡伦特有的狡黠,录音快结束时说道:“要是你仍然一往无前地想自言自语、当然也是对着您真挚的朋友自言自语,你可以在听到嘀一声之后给我留言。少说点。”收尾的词儿听来就像是:谁说的。
埃蒂等到“嘀”一声响起,赶紧说:“我是埃蒂·迪恩,约翰,我知道你在,而且我认为你一直在等我的电话。不要问我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因为我也不太明白,但是——”
突然,很响的一声“咔嗒”传入埃蒂的耳朵,接着又传来卡伦的声音——活生生的他本人的声音:“你好哇,孩子,你有没有好好照顾我的车?”
埃蒂恍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卡伦的东部口音把这个简单的问题演绎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提问:你有没有好好照顾我的卡?
“孩子?”卡伦问道,突然间感觉到了对方的沉默。“你还在听吗?”
“是的。”埃蒂回答,“你也在听。我以为你去佛蒙特了,约翰。”
“哦,我来告诉你怎么回事儿。像今儿这么热闹的日子,是去不成那地方了,自打一九二三年南斯托纳姆鞋厂烧成废墟之后这里就没这么热闹过。警察把所有出镇的路都封锁了。”
埃蒂很清楚,警察可以让人们通过路障,只要你能够出示有效证明,但是他惦记着别的事情,所以顾不上和卡伦在这个问题上较真儿。“你是想说你没法避开警察找到出镇的路吗,这么说是不是符合你的想象?”
电话那头出现了片刻沉默。就是这当口,埃蒂感到有人凑近了他的胳膊。他不用转身看就知道那是罗兰。这个世界上还会有别人闻起来像是——微妙、但无可非议——像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吗?
“唔,好吧,”卡伦好歹又开口了,“也许,我确实知道一两条林间小路能出镇,去洛弗尔。今天很干燥,又是大夏天,我猜想我可以开我的卡车去。”
“一两条小路?”
“好吧,那就说是有三四条路吧。”卡伦又停顿不说了,这一次,埃蒂没有打破对面的沉默。他正在享受莫大的快乐。“五,或是六。”卡伦再次订正自己,埃蒂决定还是不予表态。终于,卡伦在那头说:“八。”埃蒂一听就乐了,卡伦也笑起来。“你在想什么,孩子。”
埃蒂瞄了一眼罗兰,他右手仅剩的两根手指之间正夹着一小瓶阿司匹林。埃蒂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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