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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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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吐露身份。比方说,照到你时,你就会稀里糊涂自报姓名。你报名还罢了,我若报上姓名,左飞卿听见,我就死了。”
陆渐叹道:“东岛西城的武功,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谷缜笑道:“斗了两百多年,除了‘周流六虚功’破不了,其他的武功,不奇怪的都被破了,破不了的一定奇怪。只不过,我也觉得奇怪,这左飞卿不像冲着我来的,倒似急着找别的什么人。”说罢沉吟片时,忽道,“陆渐,你的身手比我敏捷,先去前面探探路,瞧瞧还有没有‘照魂灯’。”陆渐点头道:“好,你瞧着丑奴儿,我去去就来。”说罢猱身蹿出,须臾间没入夜色之中。
待得陆渐走远,谷缜蓦地转过脸来,瞧着丑奴儿冷笑道:“好你个丑八怪,装得倒像。”丑奴儿独眼中露出茫然之色。谷缜冷笑道:“还装么?你若去唱戏,定是名动两京的红角儿,演什么像什么。”
丑奴儿哑声道:“我,我不懂你说什么。”
谷缜道:“少跟我耍花枪,陆渐为人善良老实,那些宵小就爱耍小聪明糊弄他。老子可不同,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跟他遇险时经过房门,本就可疑;后又不偏不倚,在明夷出手时打破瓷杯,破了他的‘一粟’神通,这时机未免太巧。”
丑奴儿嗫嚅道:“我听到他的话,以为他要杀你们,一吓着,就摔破杯子。”
谷缜道:“好,这事算你蒙混过去。但你明知我和陆渐前途凶险,呆在萃云楼里,反而安稳许多,为何定要跟着我们历险?”
丑奴儿道:“你们是好人。我,我也不想回那个不干净的地方。”
谷缜呸了一声,道:“但方才那一下,我和陆渐均没发现‘照魂灯’,贸然前进,必然照着。这时你却又恰好扭了脚,让我们停下。陆渐给你治伤,他虽没说出口,但瞧他神情,我就猜到,你的脚根本没伤。只因你早料到左飞卿会用‘照魂灯’,始终提防,是故比我二人更先发现那灯过来,才设计让我们停下。”
说到这里,他目光一凝,森然道:“左飞卿找的人便是你吧,他先去萃云楼,逼得你走投无路,便跟我二人逃出来,如今他知你逃了,追了上来,是不是?”
丑奴儿仍是一派迷惘,摇头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谷缜笑道:“还不承认?信不信,我撕了你的脸。”话没说完,忽地猛扑过去,抓那丑女面门,不料丑奴儿身子一缩,动若脱兔,竟躲过这一抓。
谷缜冷笑道:“好婆娘,狐狸尾巴露了么?”张牙舞爪,正要再扑,忽听陆渐的声音远远传来:“谷缜,你要做什么?”
谷缜两手定在半空,干笑道:“我们在玩儿捉迷藏呢,丑奴儿,对不对?”丑奴儿缩在角落里,独眼晶亮,微微点头。陆渐大为不解,说道:“这个时候,你俩还有闲心胡闹?”又道,“前面没有照魂灯,咱们走吧。”
丑奴儿闻言,抢上两步,拽住陆渐衣袖。谷缜望着他微微冷笑。三人快步前行,穿过一条长街,正要转弯,忽觉身后旋风陡起,谷缜暗叫不好,回头望去,但见左飞卿手撑白伞,从天飘落,衣发流转,有若下界仙人。
陆渐但觉丑奴儿十指用力,将自己衣袖拽得更紧。左飞卿望着三人,淡然道:“将女的留下,你们两个,滚的越远越好。”
谷缜眼珠一转,啧啧笑道:“阁下容貌不凡,品味也不凡,这么丑的女人,你也喜欢?”
左飞卿冷哼道:“我数三声,要命的,就给我滚。”陆渐闻言,瞧了丑奴儿一眼,但觉她浑身发抖,似乎极为恐惧,也不禁疑惑起来,忽听左飞卿冷笑道:“一……”
话音方落,便听谷缜笑道:“二三四五六,后面的老子帮你数了。”这一下不知左飞卿白眉微蹙,丑奴儿眼中也有诧色。
“你这厮。”左飞卿叹了口气,“真不怕死么?”
“怕,怎么不怕?”谷缜笑道,“但这女人再丑,也是一个人,不是个玩意儿,你说留下便留下么?你又算什么玩意儿,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白得跟兔儿爷似的。”
他这话骂得至为刻毒,左飞卿眼神遽然收缩,锐如钢针,双袖间呼啦啦一声响,飞出白茫茫一片,纸蝴蝶成百上千,伴着疾风,汹涌而来。
谷缜躲避不及,两只纸蝶掠身而过,不觉失声惨哼。陆渐大喝一声,先变“寿者相”,再变“猴王相”,双掌抡出,劲风陡起,纸蝶被掌风冲散,却不落地,顺着陆渐的掌风飞舞,若有灵性,抵隙而入。
陆渐大惊,唯有反复变相,不让那纸蝶近身,转眼望去,却见谷缜腰肋左胸各有两道创口,血如泉涌,不由叹道:“谷缜,我当你有什么计谋,才这么嘴硬……”
谷缜苦笑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过过嘴巴瘾罢了。”
陆渐用尽全力,也无法将纸蝶扫落,眼见纸蝶越来越多,不由暗暗叫苦。忽听谷缜喝道:“擒贼擒王,别管蝴蝶,对付本人。”
这一语惊醒陆渐,他大喝一声,连番变招,扫开漫天纸蝶,冲向左飞卿。方要逼近,左飞卿倏尔轻笑一声,足不抬,手不动,持着伞向后飘飞,一阵狂风平地而起,纸蝶飞舞更疾,陆渐但决手臂一痛,已被纸蝶割中,鲜血飞溅,染湿衣衫。
谷缜眼见败局已定,心中大急,他计谋虽多,武功却非所长,遇上“风君侯”这等绝顶任务,深感束手,连想了十几个法子,均不管用。抬眼一瞧,忽见那群纸蝶分作两股,一股围住陆渐,另一股却向这方飞来。
谷缜大惊,喝道:“丑奴儿,快走。”回身一抓,却抓了个空,转眼望去,哪还有那丑女的影子。
谷缜心往下沉,眼下之势,既无法抵挡,又不能弃陆渐而逃,正觉两难,忽地眼角边晶芒闪动,半空中飞来一蓬银雨,正正迎上群蝶,只听哧哧声不绝于耳,前方纸蝶纷落,不成漏掉一只,最近一只,距谷缜仅有尺许。
谷缜身子剧震,却如泥塑木偶,竟尔定住了。只听左飞卿轻轻叹道:“姑娘姓王?还是姓施?”说话间,剩余纸蝶倏而聚拢,有若一团乳白云气,钻入他双袖之中,十里长街,复归明朗。
陆渐浑身疼痛,也不知中了多少纸蝶,衣衫尽被鲜血浸透,忽见纸蝶散去,不觉身子一软,单膝跪倒,耳听得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道:“我姓施。”
陆渐回首望去,远出袅袅走来一位女郎,银绡飘渺,宫髻高挽,容貌娇美绝伦,乌黑细眉微微挑起,益显得清贵高华,英气逼人。她左手挽着一只竹篮,篮身上编了一只跳波鲤鱼,摇头摆尾,跃跃欲活。
左飞卿道:“施浩然是你什么人?”那女子道:“他是我爹。”左飞卿道:“令尊还好么?”那女子黯然道:“家父已经作古了。”
左飞卿点头道:“如此说来,你已是五尊之一了。”那女子点头道:“妾身施妙妙,忝列尊位,着实汗颜。”
左飞卿笑了笑,道:“你爹见了我,也要退避三舍,你却有胆子,敢来惹我?”
风刺鳞下
施妙妙默然片刻,轻叹道:“情势所迫,不得不尔。”
“好个情势所迫。”左飞卿悠悠叹了口气,眼中透出惆怅之色,“一晃八年,风蝶之术,终于又遇上了‘千鳞’。”
施妙妙默默探手,从竹篮中取出一只银色的小鲤鱼,一扬手,银鲤腾空,倏尔解体,化为点点银鳞,满空闪烁。
纸蝶也从左飞卿的袖间呼啸而出,好似无穷无尽,狂风阵阵,向着施妙妙吹来,激得她裙裾纷飞,仿佛站立不住。
银鳞、纸蝶凌空交接,竟如活物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捉对儿厮杀起来,刹那间,细碎响声不绝,银鳞分坠,片片纸蝶,化为齑粉。
陆渐恍然大悟,风蝶也好,千鳞也罢,均是主人以无上神通,凌空驾驭。故而这些暗器已非死器,而已是有知活物。
一刹那,施妙妙连射出十五只银鲤,初时一发一只,接着一发两只,然后一发三只,终至于一发五只,蓦然间,银光剧盛,施妙妙掷出六只银鲤,银雨如麻,霎时破开纸蝶阵势,射向左飞卿。
陆渐又惊又喜,正要喝彩,忽见左飞卿倒转白伞,凌空一转,猛然间旋风如轮,数百点银光叮叮落地。
施妙妙一愣,再发六只银鲤,左飞卿绸伞一转,复又挡开,微笑道:“一鲤百鳞,十鲤千鳞,敢情你只练到六鲤之数,远未大成。施浩然没告诉你么?若无千鳞,破不了我的‘风魔盾’。”
施妙妙心往下沉,她并非不知此理,风部与“千鳞”一脉素为死敌。两百年来,双方交手多次,各有攻防之发。但左飞卿的“风魔盾”出神入化,自己的‘千鳞’却未练成,对方攻守俱强,已立于不败之地。正觉心急,忽见街道两侧布幌微微摇动,不由大吃一惊,失声叫道:“糟糕,起风了。”
左飞綮一声长笑,顺风掠出,施妙妙发出六鲤,尽被挡开,谷缜蓦地喝道:“陆渐,别让他占住上风。”
陆渐闻声纵上,正要变相,却被一群纸蝶裹住,欲出不能。左飞卿飘然落在上风处,长笑道:“施姑娘,如今我占得天时,周流五要,已得其四。你到了阴曹地府,别忘了代我向令尊问候一声。”挥手之间,漫天纸蝶骤然变疾,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银鳞坠得满地。
施妙妙但觉头顶一轻,一只纸蝶突破“千鳞”阵势,将他束发绸带割破,青丝如瀑泻落。施妙妙一咬牙,丢开竹篮,纤腰微拧,所披银绡褪到左手,正要挥出,忽见自那纸蝶阵中,身出一只手来,死死攥住了左飞卿的右腕。
左飞卿微觉吃惊,但觉大力涌至,只得运劲抵御,这时间,又觉右足一沉,一只雪白纤手,自地底破土而出,攥住他的足颈。刹那间,两股外力齐齐攻至,左飞卿顾此失彼,白玉般的双颊涌起一阵潮红,猛然挣脱那两只手,清风也似掠上房顶,那群纸蝶也如风吹云散,随他身后,冉冉消失在屋宇之间。
谷缜绝出逢生,有若梦寐,待得纸蝶散尽,正要叫喊陆渐,却见长街空旷,哪有陆渐的影子,唯有一他滩鲜血,在月光下分外刺眼。谷缜惊急交迸,但只一瞬,复又冷静下来,皱眉沉思。
忽听轻哼一声,转眼望去,只见施妙妙足下踉跄,扶住街边木柱,摇摇欲坠。谷缜抢上两步,脱口道:“妙妙……”方欲搀扶,忽觉喉头一痛,已被一枚锋利鳞片抵住。
谷缜望着施妙妙冷若冰雪的眸子,皱眉道:“妙妙,被开玩笑。”施妙妙冷哼道:“谁跟你开玩笑,你敢用那双脏手碰我一下,我立马割断你的脖子。”
谷缜额上冷汗流出,强笑道:“好,好,我绝不碰你,你把这劳什子拿开。”施妙妙眼中露出嘲讽之色,冷笑道:“你这不要脸的坏东西,也会怕死?”
谷缜笑道:“不要脸的人,未必就不要命。”忽觉喉头又痛,忙道:“妙妙,你若要杀我,又何必救我呢?”
施妙妙寒声道:“我救你便是为了杀你。”谷缜忍不住道:“放屁……”方才骂出,喉间又疼,眼间施妙妙美目中怒火喷出,忙道,“妙妙,我岂敢骂你,这个屁是我自己放的,你……你把这个玩意儿挪开些,有话好说……”
施妙妙苦笑不得,骂道:“你这坏东西,若,若我有力气,眼下便一寸寸割下你的肉来。”谷缜笑道:“我的肉有什么好,又酸又臭,又不能吃。”
施妙妙怒道:“你才吃人肉呢。”谷缜望着她,忽地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妙妙,我好想你,若能再抱一抱你,就算死了,我也甘心。”
施妙妙一怔,眼神微微散乱,倏尔双目泛红,咬牙道:“你别想说好话来哄我,这一次,我便不亲手杀你,也要将你押回灵鳌岛,交与岛王处置。”话未说完,忽见谷缜望着自己,似笑非笑,不觉心慌起来,怒道,“你,你再这样瞧着,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不防谷缜猛然伸手,攥住皓腕,施妙妙方要将银鳞刺下,却又不忍,稍一迟疑,已被谷缜紧紧抱在怀里,耳听得他轻笑道:“东岛五尊,各有怪癖,金龟爱财鲨刺莽直,叶梵好排场,狄希假清高,至于你这条小‘银例’,最大的怪癖,就是喜欢我这个坏东西,别人杀我还好,你要杀我,我死也不信……”
施妙妙又气又急,欲要挣扎,却不知为何,被他一抱,嗅着那熟悉的男子气息,竟然浑身发软,气力俱失,两行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骂道:“你这个大坏蛋,臭流氓,害人精,我恨死你,恨死你……”双拳齐出,一边骂,一边捶打谷缜肩头,谷缜任她打骂,默不作声。
施妙妙这两年多来身心备受煎熬,打骂一阵,疲倦起来,伏在谷缜肩上哭个不住。谷缜忽地笑道:“你这只傻鱼儿,别哭啦,再哭下去,我可要亲你了。”
施妙妙双颊一红,气道:“你敢胡来,我,我杀了你……”话未说完,脸上已被谷缜亲了一下,顿时面如火烧,方要发怒,却被谷缜横抱起来,不禁急道:“坏东西,我,我的篮子。”
谷缜笑道:“我倒忘了,‘银鲤’吃饭的家伙莫要对了。”说罢将他放开。施妙妙怒也不是,笑也不是,狠狠白他一眼,拾起篮子,将篮口倾斜,十指微颤,地上散落银鳞竟也随她十指颤动起来,仿佛活了一般,接二连三,鱼贯跳入篮子,一眼望去,就似一条细长银线,被一寸寸收回篮里。
谷缜从旁瞧着,忽道:“妙妙,风部神通总不离风,故而左飞卿的‘风蝶术’我也能够想通,但这‘千鳞’神通却是什么道理?你为何能驾驭这么多细小钢鳞?”
施妙妙没好气道:“你不是很聪明么?干吗问我。”
谷缜笑道:“你考较我么?其实我已经猜到了。这道理跟船上的指南针差不多,靠的都是磁力吧,妙妙,你练的内力是不是跟磁力有关?”
施妙妙瞥他一眼,冷笑道:“你姓施还是姓王?我干吗要告诉你?哼,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个狱岛的重犯罢了,如今我就要抓你回去。”
谷缜冷笑道:“好呀,敢情你跟叶梵姘上了。”施妙妙面色陡变,厉声道:“你说什么?”
谷缜道:“镇守狱岛是〃不漏海眼〃的事。你若不是叶梵的姘头,干吗兴冲冲帮他捉我?”话未说完,已重重挨了一记耳光,谷缜的左颊眼瞧着肿起来,却仍是笑眯眯的,眼睛也不眨一下。
施妙妙恨声道:“我,我真恨我自己,那一天知道你的恶行,我就该将你杀了,省得你着大祸害到处害人。”
谷缜呸了一口,大声道:“你没听说过〃祸害遗前年〃吗?你要杀么,老子就在这里。你施大小姐本事大,我反正打不过你,十鱼千鳞,好啊,你今天若不把这一千个鳞片一个不落地钉到我身上,什么狗屁〃千鳞〃,从此江湖除名。”说罢转身就走。
施妙妙望着他,浑身发抖,蓦地心算难抑,双腿发软,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谷缜听到哭声,没的心头一软,转身走回,掏出手绢,在施妙妙脸上乱抹。
施妙妙见他走回,心神稍安,夺过手绢,骂道:“蠢材,手绢都不会用?”谷缜笑道:“是手绢么?我还以为是抹布呢。”施妙妙几乎笑出来,好容易忍住,狠狠打他一拳。
谷缜吃痛怒道:“姓施的,你可是练过武的,我又不是你练拳的木桩,随便乱大。”施妙妙轻哼一声,抹完眼泪,忽觉那手绢香得出奇,忍不住借着熹微晨光细瞧,但见手绢上锈了一对鸳鸯戏水图,图边还有一句艳词:“敢做一生拼,尽君今日欢。”
施妙妙越瞧越觉不对,狐疑道:“这手绢又是哪个狐狸精的?”这手绢本是谷缜从菡玉那里随手要来揩嘴的,闻言心虚,笑道:“狐狸精那么多,一天七八十只,我怎么数得过来,也不知是哪一只揣在我这儿的。”
他索性夸大其词,施妙妙反而不信,将手绢扔还给他,呸道:“你少在这里臭美。”眼见天亮,只怕街上人多,惹来麻烦,便牵着谷缜衣角,转到僻静处,低声道:“你那朋友呢?怎么不见了,方才我见了你,一生气就忘了,若不是他冒死伤了‘风君侯’,今天你我必然无幸。”
谷缜摇头道:“我也不知,一转眼便不见他,只瞧见一滩血,想是被人趁乱带走了。”
施妙妙迟疑道:“你是说地里那人?看那人的身手,像是地部的高手。”
“是啊。”谷缜叹道,“这丑奴儿真是身藏不露,为了躲避仇家,竟不惜自毁容貌,藏在妓院里做一个最下贱的奴婢,这份忍劲耐性,真是令人佩服。”
施妙妙一听到妓院二字,其他的字句尽都忘了,一把拧住谷缜的耳朵,恨声道:“你说什么妓院?你去过,是不是?”
谷缜痛叫道:“你好歹也是五尊之一,怎么还像个小娘儿们?”施妙妙想了想,点头道:“不错,我现在是五尊了,不能再拧你的耳朵了。”说罢松手,瞪着谷缜,叱道:“你若不说清楚妓院的事,便试试我‘银鲤’施妙妙的千鳞。”说罢气呼呼拿起一只小银鲤。
谷缜一时傻眼,忙道:“妙妙,事有轻重,我那朋友死活还不知呢,咱们须得先去寻他。”施妙妙被着一岔,不自觉间放下银鲤,皱眉道:“不错,可你的朋友自来都是狐朋狗党,从没一个好东西,怎么又会有这种重义轻生的豪士?”
谷缜冷笑道:“你又知道我多少事?还不是人云亦云。”施妙妙呆了呆,凄然道:“是呀,我确是不知道你的事,今天我就要一一问个明白。”
谷缜望着她半晌,忽地叹道:“那我说自己是冤枉的,你信不信。”施妙妙也怔怔望着他,凄然摇头道:“那些事证据确凿,铁案如山。更何况,就算别的事是冤枉的,但你睡在萍儿的床上,还有那被单上的落红,却是怎么也赖不掉的……”说到这里,她嗓子发颤,眼中泪水一转,滚将下来。
谷缜头大如斗,坐在身旁石阶上,望着远空发愣。施妙妙望着他,目光渐渐柔和起来,叹道:“阿缜,你是绝顶的聪明人,当知道大错难返的道理,我的心也好痛,可,可我于公于私,都不得不捉你回去。我,我真宁可没有遇上你……”
谷缜冷冷道:“少来说这些假惺惺的废话。我若回去,必死无疑。我知道,我若死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得嫁给他人,做你的少奶奶了。哼,施大小姐,到时候你有了孩子,记得叫他偶尔给我上上坟,免得老子一个人在下面,冷冷清清。”
施妙妙脸上红了又白,蓦地拈起一枚鳞片,割下一缕青丝,涩声道:“谷缜,我是‘千鳞’唯一传人,不能轻易言死。但我施妙妙断发明誓,你若死了,我终身不嫁,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谷缜笑道:“这种誓言,你该跟西城的天部雷部去说,我一无天部神通,二无雷部电劲,怎么打你,怎么劈你?再说了,这等誓我从小就是发着玩儿的,当得了真么?若是誓誓应验,我早就雷劈了几百次了。”
施妙妙苦心发下的誓言被他说得形同儿戏,又羞又急,不自禁咬牙道:“好,你不就是要我陪你死么?这次回到东岛,你死了,我也不活,这下……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也不成。”谷缜摇头道,“若我爹大发慈悲不杀我,又将我关起来呢?”施妙妙倒未想到这点,不觉愣住。
谷缜笑道:“这样吧,我若被关起来,你也要陪我坐牢,咱们两个老囚犯在牢里闲着没事,大可聊聊天,说说话,再生一堆小囚犯玩儿……”
施妙妙羞红了脸,啐道:“谁跟你生小囚犯玩儿。”谷缜盯着她,笑道:“好啊,说了半天,你就是想我被关起来,然后嫁给他人。”
施妙妙急道:“我哪有这种念头?”谷缜面色一寒,冷笑道:“若是没有,为何我在九幽绝狱三年,也没见你来救我?”
施妙妙不觉呆住,蓦地流下泪来,跌足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好呢?我没法下手杀你,但若将你带回去,又跟杀了你有什么分别?死谷缜,我,我该怎么办好呢?”
谷缜望着她,忽地叹了口气,道:“你问我吗?”施妙妙点点头,大声道:“我就问你。”
谷缜徐徐起身,摇头道:“傻鱼儿,你为何一定要杀我抓我,难道就不能帮我洗雪这莫须有的奇冤么?”
施妙妙一怔,脱口道:“难道,难道你真是冤枉的?可那些证据……”谷缜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若要害一个人,或许还能编造出更多更毒的证据。妙妙,你跟我一起长大,难道就不知道我的为人,只会听他人的一面之词么?”
施妙妙一愣,却听谷缜续道:“再说了,以我的心计,若要奸妹,会让继母撞见么?若要弑母,会让她有空叫喊么?若要勾结倭寇,又怎会留下一大叠书信?你这个傻鱼儿,不但将我想得太坏,更将我想得太笨。”
施妙妙听了,大觉有理,脱口道:“这些话,你当年为何不说。”谷缜冷冷道:“当时有人肯听我说话么?”施妙妙回想当时情景,确是群情激愤,就是自己,瞧见谷萍儿的样子,也是伤心欲绝,恨不得将谷缜一刀杀死。
想到这里,她不觉默然。谷缜淡淡地道:“妙妙,你若不愿帮我,还请瞧在往日交情,放我一马。若我谷缜不死,终有一天会真相大白。你今日的誓言……我统统都没听见,若我死了,或是日子太久,你也不必等我,嫁人生子,我也绝不怪你。”说到这里,他眼眶没地一热,急忙转过头,大步前行,走到二十步时,泪水却终于忍耐不住,夺眶而出。
谷缜走到街口,不见施妙妙追来,方才抹去泪水,暗骂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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