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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剑斩情丝-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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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修,你做噩梦了么?”沈碧秋抬起手来轻轻捋了捋杨琼额前的乱发,柔声道,“看你出了这么多的汗,连头发都湿了。”
“我……”杨琼张了张口,却诧异地发现自己的嗓子无比沙哑,不由皱起了眉,“阿秋,好奇怪,我像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他扶着自己的头颅缓缓地坐起身来,沈碧秋扶住了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是么?”他凑到杨琼的耳畔,鼻息喷洒在杨琼的颈后,柔声低语,“不会是把我们之间的事都忘了吧?”
杨琼他听出沈碧秋话中的戏谑,身子一动,却感到某处传来些许不适,顿顿的痛意昭示着昨夜的荒唐。他的脸上顿时生出了一抹红晕,于是低下头,不敢再看沈碧秋,身子却软软地被那人搂在怀里,他能分明地感受到沈碧秋微凉的体温,还有胸口传来的颇为急促的心跳。
杨琼有些纳闷,转过脸来看着沈碧秋:“阿秋,你怎么了?可是有甚么为难的事么?”
沈碧秋摇了摇头,只是深深地看着杨琼,目光之中仿佛有无限柔情蜜意。杨琼觉得自己的呼吸为之一滞,像是要沉溺在对方的款款深情之中。
见杨琼露出懵懂的神情,沈碧秋不由一笑,忽而低头含住了杨琼的唇,辗转啃噬间,动作却越来越激烈。杨琼有些难耐地微微挣扎了一下,沈碧秋却将他搂得更紧,灼热的呼吸缠绕着杨琼,叫他隐约有些沉醉,他于是渐渐停止了挣扎,顺从地任由沈碧秋予取予求。
杨琼有些恍惚。他能感觉到对方修长而温热的手指抚过自己肌肤,这样的柔情让他仿佛置身于梦幻之中,一切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切,叫他手足无措。他想起一直以来,沈碧秋虽然对自己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可偏偏又若即若离,即便两人真正有了肌肤之亲,沈碧秋待他也是七分的亲昵,三分的疏离。然而,这些隐蔽的情愫他又无从问起,唯有费尽心思地讨沈碧秋高兴,即便是在床弟之间,也是屈意顺从着对方。他知道自己本不该如此逢迎,但是,不知是从何时而起,或许是从他最初动心的那一刻起,便越来越屈从于沈碧秋的意志。
此时此刻,杨琼能清楚地感受到沈碧秋剧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他不知道沈碧秋今日何以如此激动,仿佛是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要将两人的形骸都烧尽了一般。他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但是却又不想败了沈碧秋的兴致,便咬着唇默默忍受着。一直以来,他已经渐渐习惯了沈碧秋在卧榻之上的粗暴,仿佛已经能从这种折磨之中品尝出一丝甘甜来。
这一番缠绵,直到沈碧秋尽了兴,两人才偃旗息鼓。沈碧秋颇觉餍足无比,整个人都像是踩在云端之上,从四肢百骸中透出丝丝的甜蜜来。他仰卧于榻上,闭目回味了许久,口中轻轻呼唤着“子修”,却迟迟未听见杨琼的回应。他于是诧异地侧过脸去,却见杨琼此刻双目紧闭,下唇被咬出了血,两只手紧紧拽着身下的被褥,仿佛失去了知觉。沈碧秋的心跳如鼓,伸手摸去,才发现床榻上不知何时竟晕开了一片血渍。他的呼吸一滞,杨琼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迷离地看着他,张了张口,终于勉强露出一抹笑来,低低叫了一声“阿秋”。
沈碧秋的心如同被扼住了一般。似乎是上天垂怜他的一往情深,又给了他一次重头再来的机会,一夜之间,犹如时光倒转,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京中的岁月。眼前这个软软地叫着自己“阿秋”的杨琼,合该是他生命中的劫数,叫他无论如何都割舍不下。一霎时,甚么国仇家恨,甚么血海深仇,统统都抛却到了脑后,就算眼前这个人是杨真真的儿子,他也丝毫恨不起来了。沈碧秋的眼中渐渐有些湿润,猛地将杨琼搂入怀中,哑声道:“子修,是我对不住你。”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摸了摸杨琼颇有些苍白的脸色,仿佛是哀求般地低声恳切道,“子修,你莫要恼我。”
杨琼只是摇了摇头:“阿秋,我怎会恼你……”
沈碧秋却将杨琼搂得更紧,柔声道:“我实在是该死,我方才实在是情难自禁才伤了你,下回绝不会这般鲁莽。”他说着低下头去,舔去了杨琼唇上的血渍,又在杨琼漆黑的眼眸旁印上一吻。时光荏苒,杨琼已经退却少年时的青涩,然而五官却越发艳丽,眉目如画,叫人心醉神迷。
杨琼微微皱起姣好的眉头,他诧异地环顾着四周:“这里是哪里?怎么不是岐王府?”
沈碧秋拽紧了拳,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杨琼,良久,才低声道:“这里是陈州。”
杨琼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喃喃道:“阿秋,怎么我一觉醒来,竟到了陈州?”
沈碧秋静默不语,仿佛想从杨琼的脸上赵处些许蛛丝马迹出来,他的眼眸微微一转,柔声道:“子修,你怎么了?”他笑着握住杨琼的手,“我冒着万死将你救出永巷,又与你在擎云山上双宿双栖。我们在九阳宫中一同习武练剑,同榻而卧,好不快活,你说要随我天涯海角,今生今世,不离不弃。”他的指甲嵌入了杨琼的手掌间,像是要将对方的骨血捏碎般,一字一顿道,“子修,你都忘了吗?”
杨琼痛得皱起眉,茫然道:“阿秋,你在说什么?”
沈碧秋终于放开了手,转而握住他的双臂:“子修,你是不是忘了很多事?”他的眸光如电,将杨琼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循循善诱道,“子修,你可还记得今夕是何夕么?”
杨琼怔怔道:“不是显庆十七年么?”
沈碧秋摇了摇头,垂眸道:“如今已是显庆二十五年。”他揽过杨琼的肩膀,顿了顿,又道,“如今也已经没有岐王府了。早在六年前,你就被废黜封号,拘于永巷。”
沈碧秋的话对杨琼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抓住了沈碧秋的袖子,呆呆道:“怎么一回事?”杨琼的双手不住地颤抖着,“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他抱住自己的头,摇晃着,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里空空荡荡的……这些年的事……我全想不起来了……”
沈碧秋的眼中不觉闪过一丝笑意,神情却是哀伤的,他抱住杨琼的肩膀,不住安慰道:“子修,别这样。”他安抚般地轻轻拍着杨琼的背脊,柔声道,“有我在你身边呢,就算是刀山火海,也有我替你去闯。这些年来,不是有我一直陪着你么?”
杨琼茫然无措地缩在沈碧秋的怀中,喃喃道:“为何一夜之间,竟过了八年之久?”
沈碧秋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或许,那些事太过痛苦了,忘记了也好。”
杨琼失魂落魄地坐着,突然,他如同溺水之人一般抓住沈碧秋的手腕,迭声道:“那么,母上呢?她真的舍弃了我么?是不是我又做了甚么叫她失望伤心的事?”杨琼凄然道,“阿秋!我实在是太不中用!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母上的期望,她从小对我悉心教导,我却是如此无能,她定然是失望之极,才将我逐出宫的!是不是?”
沈碧秋默默地拥住杨琼,感到怀中的人浑身冰冷,不住地打着颤,不免有些不忍,于是细语劝慰着,心中却生出一丝疑惑。这也是他多年前便有的疑虑,杨真真对杨琼的宠爱世人有目共睹,但在沈碧秋看来,却透着些古怪:杨真真犹如圈养宠物一般将杨琼养在深宫之中,像是呵护着一件名贵的器皿。少年时的杨琼单纯得可笑,又狂妄自大。杨真真却不忘将这样的杨琼置身于风口浪尖之上,然后,冷眼旁观地看着他在波涛诡谲的宫闱之中苦苦挣扎,仿佛是要让杨琼时时刻刻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无能而懦弱的废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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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碧秋安慰了杨琼许久,一直到他睡下,才起身离开。他缓步走出院门,却见江有余正笑吟吟地站在阶下,目光中露出些许暧昧之色。
沈碧秋整了整衣襟,冲江有余虚虚一抱拳,笑道:“沈某多谢先生成全。”
江有余手捻着须髯:“看来,大公子是得偿所愿了呀。”
沈碧秋点了点头:“子修忘了许多事。他的记忆像是停留在了八年之前。”沈碧秋一边说着,一边含笑着走到江有余的身边,低声道:“先生说过此蛊能让人成孕,不知要如何才能做到?”
江有余笑道:“大公子也忒心急了些吧。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沈碧秋笑了笑:“我只怕迟则生变。”
江有余道:“大公子是提防着杨琼在伪装么?”
沈碧秋沉吟道:“他上回便骗了我,不得不防啊。”他负着手,低低说道,“这一次,还须下些猛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有让子修彻底心灰意冷,生不如死,他才会发现,普天之下能够倚靠的,便只有我一个人罢了。”他微微笑了起来,“看来,还得让晏之来助我一臂之力。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啊。”
185。梦魇()
杨琼一连好些天都梦到了同一个人。只是梦中的那人永远都背对着他; 唯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梦境之中,那人的声音嗓音清亮,温柔婉转,和沈碧秋极为相似; 但是杨琼心中却又十分地笃定; 那个人并不是沈碧秋。
会是谁呢?
在梦中杨琼总能听到缥缈的戏文声。梦中人水袖翻飞间,身形腾挪; 杨琼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抹影子; 心中却更是困惑,难道这个人和那些他所遗忘的岁月有关系么?
朦朦胧胧中; 他听到梦中的人轻柔的呼唤之声:
『摇光!摇光!』
杨琼浑身一个激灵。
他到底是谁?
为何他竟然会唤自己“摇光”?
他转过身; 又看到一片似曾相识的梅林。红红白白的梅花开得极艳; 影影绰绰之中,他发现有人正在林中练剑。他心生好奇,透过灼灼的梅花望去,依旧只看到一个朦胧的背影; 然而; 那人练的剑招却让他愣住了。那是他少时一时兴起所创的琼花碎玉剑法,这些剑招,他曾零零碎碎练给沈碧秋看过; 却还没有一套成熟的章法,然而眼前这个人所使的招式; 犹如行云流水; 每一招显然都经过仔细推敲; 浑然一体,叫人叹息。
震惊之中,那人收了剑式,笑嘻嘻地朝自己走来。杨琼费力地想辨认那个人的模样,却依然是徒劳无功,那人仿佛身处于云雾之中,看不清五官,只听他笑着恭维道:
『宫主剑术独绝,我看得眼花缭乱,一时间便出了神。』
杨琼伸出手去想抓住对方的手,却扑了一个空。周遭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而去。他睁开眼,依旧只看到床顶垂下来的流苏。这个梦,反反复复,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他,梦中的那个人亦是日复一日地频繁出现,搅得他心神不宁。
杨琼不知道该同谁倾诉这个离奇的梦境。如今他身边最亲密的人唯有沈碧秋而已,可是每次面对沈碧秋,望着那人柔情似水的眼睛,他却不知从何说起了,唯有寻着机会拐弯抹角地问道:“你与我在九阳宫中的这段日子里,还有旁人在吗?”
沈碧秋笑着揽住他的肩膀:“子修,你可是想到了甚么?”
杨琼欲言又止,于是又问道:“阿北呢?他现在人在何处?”
沈碧秋叹息道:“他有几次想暗算我,被你训斥了,便一气之下回了天山去,如今听说他竟在白云寺剃度了,实在有些奇哉怪哉。”他微微沉吟,“白云寺乃是皇家寺院,萧北游不会无缘无故跑去哪里……”沈碧秋的神情凝重起来,却又闭口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杨琼。
杨琼神情一滞:“阿秋,难道你怀疑阿北么?”
沈碧秋点了点头,正色道:“你被刘南图陷害,绝非是偶然之事,身边必然有人做内应。我其实很早之前便怀疑萧北游,只是怕伤了你的心,不能与你直言,这些年来我暗中也对萧北游仔细查证,发现他竟然与御影堂有莫大的关系。”他见杨琼呆呆地坐着,垂眸又道,“子修,你是阻碍杨玲珑成为储君的最大的障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刘南图自然视你如眼中之钉。”沈碧秋眯起眼睛,仿佛是试探着说道,“你难道忘了当年那个西谷连骈么?你如此提携此人,他却与刘南图暗中来往。”沈碧秋轻叹了一声,“刘南图是想把你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除去。萧北游几次三番暗算我,自然也是因为这些年来我一直在你身边,成了妨碍他们阴谋的阻碍,不得不除啊。”
杨琼颇有些动容地握住沈碧秋的手:“阿秋,这些年来,只有你是我最知心的了。然而我竟然把许多事都忘记了。”他靠在沈碧秋的肩头,喃喃道,“难为你这些年来为了我操劳奔波。是我太无用了,母上她对我失望也是情理之中。”
沈碧秋笑了笑,轻轻摸了摸杨琼软如烟罗的发丝,低声道:“你胡说甚么傻话,我便是为你死了,也是心甘情愿的。”他说着轻轻搂住杨琼,一时温香软玉在怀,此情此景,竟如梦寐一般,杨琼的容颜仿佛有魔力一般,沈碧秋不知道到底是杨琼中了他的情蛊,还是自己入了魔障,他和杨琼之间仿佛是一场孽缘,本是生死仇敌,偏偏要情根深种,叫他欲罢不能。
沈碧秋心思一转,便附在杨琼的耳边,轻轻唱起了戏文,那是他当日在沈园之中经常听何晏之所唱的段子,他记性颇佳,唱起来同何晏之竟有七八分的相似。果然不出他所料,杨琼的身子一僵,像是吃了一惊,连神色都变得怔忪起来。沈碧秋心里微微有些发酸,脸上却露出欣喜的表情,笑道:“子修可是想起来了甚么吗?”
杨琼扶住自己的额头,低声道:“阿秋,我的头好痛。”
沈碧秋柔声道:“可是这段戏文很耳熟么?”
杨琼的表情颇有些痛苦之色,便实言相告:“我这些天常常梦见有人在唱戏……”他有些无助地看着沈碧秋,“阿秋,你是不是知道这个人是谁?”
沈碧秋的心猛地一沉,握着杨琼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胸中有一股难以排遣的怨气郁结于心。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杨琼略显懵懂的眼睛,几番克制才挤出一抹浅笑,柔声道:“你梦见我在唱戏么?”
杨琼一愣:“是阿秋?阿秋什么时候会唱戏了?”
沈碧秋柔声道:“因为子修喜欢哪。”他轻抚着杨琼的脸庞,声音中满是蛊惑,“你喜欢的东西,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替你摘下来,何况是学几段戏文罢了。”他眼里俱是柔情,杨琼觉得自己仿佛要沉溺在这脉脉温情之中,只听沈碧秋又道,“你在九阳宫这几年郁郁寡欢,我便日日想方设法讨你开心。”沈碧秋叹了一口气,“子修,其实我还是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那些伤心事忘了也好,否则你总是画地为牢,叫身边人胆战心惊。”
杨琼听出沈碧秋话中有话,便抓住他的袖子:“我这些年是不是性情大变,是不是叫你为难了?”
沈碧秋含笑着扶杨琼躺下,又为他细心掖好被角,轻声道:“子修,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在你身边,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永远不会离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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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有余见沈碧秋急冲冲地来找自己,不由得有些吃惊:“大公子,莫非是杨琼的情况有变么?”
江有余的屋子里有股叫人难以忍受的酸腐味道。沈碧秋掩了口鼻,道:“先生自从抓住了江寻,倒是越发勤奋了,又是在专研甚么新的药么?”
江有余眯着眼睛笑道:“属下能将江寻捉住,也要多谢大公子全力支持。”他拱了拱手,“大公子一大早来找属下,定然是有甚么急事吧。”
沈碧秋撩衣坐下,面色一沉,道:“杨琼似乎还记得晏之,如何是好?”
江有余亦是一愣:“想不到杨琼对二公子倒是有些真情。”他见沈碧秋面色隐隐发青,忙拱手行礼,“属下失言了。”
沈碧秋摆了摆手:“可有什么办法,让杨琼永远想不起这些年发生的事。”
江有余道:“大公子其实多虑了。杨琼已经中了情蛊,就算他有朝一日恢复了记忆,他也不可能离开大公子,除非……”他笑了起来,“除非他不要命了。”
沈碧秋却站起身来:“然则,我要的是,他完完全全属于我。”他眯起眼睛,“我不能让晏之存在于他的心里。江先生,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江有余道:“当日,属下曾给杨琼用过‘忘忧’,不想却被他的内力化解。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再用忘忧,想必可以一试。只是……”他抬头看着沈碧秋,“还是当日属下对大公子所言,忘忧能叫人神志受损,不知大公子用不用?”
沈碧秋抿着唇,静默地站立了片刻,低声道:“无妨。”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我只要他此生此世都离不开我,至于他是痴是傻,都无所谓。”
186。承诺()
沉沉的帘幕直垂下来; 室内的熏香袅袅,几个宫人侍立在两旁,整个慈宁宫都仿佛笼罩在层层叠叠的烟雾之中。刘素姬睁着眼睛直挺挺躺在床上,她如今不能动; 也不能说话; 每一天都如同是度日如年,仅仅过了半个月; 她已经迅速地消瘦下来; 如同一副瘦骨嶙峋的枯骨上蒙了一层晦暗的皮囊。
有女官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冲刘素姬行了一礼; 道:“太后娘娘; 该用药了。”
刘素姬混沌的眼睛微微转了转; 她无法开口说话,只有眼底流露出一丝畏惧。那几个宫人只是沉默地将她扶了起来,女官走上前,钳住刘素姬的下颌; 撬开她的口舌; 将一碗乌黑的药汁灌了进去。刘素姬只觉得腹内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着,折磨着她的五脏六腑,叫她痛不欲生。然而; 她连表露这种痛苦的能力也被剥夺了,唯像一具将死的木偶一般任由这些宫人摆布着。
那女官见刘素姬喝下了药; 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朗声道:“皇上十分挂念太后的安康。太后娘娘需要保重凤体才是。”说着; 几个宫人又俯身行礼,鱼贯退出。一切都完美无缺,在外人眼里,这里依然是巍峨而庄严的慈宁宫,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大清最尊贵的太后娘娘此刻正在遭受着生不如死的煎熬。
刘素姬只能僵硬地躺在床上,幔帐上繁复而精致的花纹被烛火的光芒映出点点荧光,到处都是珠光宝气,然而寄生在这锦绣丛中,她却心生悲凉。从她踏出宫门的那一刻起,刘素姬从未有此刻这般绝望过,她早便知晓自己终将被这朱墙青瓦所吞噬……高宗杨朗在位时,刘氏一族作为秦王的嫡系亲信被肃清,她因为南安侯陈商的庇护而活了下来,孝宗登基后,她由太子侧妃晋为德妃,虽然备受冷落,却也能在曾嘉子的无限荣光之下苟且度日……她未曾想过,他经历了无数风霜雪剑,最后的终结竟然是死在杨真真的手里,死在这个她一手养育长大,扶持登基的棋子手上。
果真是报应不爽么?
刘素姬隐隐听到有轻轻的脚步声慢慢向自己靠近,她的心猛地一惊,心中暗忖:难道是南图来了么?此时此刻,她唯一的希望便只剩下了这深宫之中与她血脉相连的侄儿刘南图。刘素姬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终于将头微微侧向一边,但透过幔帐却只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她惊讶无比,心底不禁有些发怵:难道是自己在临死之前产生了幻觉,才会突然恍惚见到了多年前的故人?
但是一切却是如此清晰,那个人走到她的床边,轻轻撩起幔帐,脸上露出了一丝震惊。刘素姬目不转睛地盯着来人,眼中渐渐涌出泪来,她不知道眼前的一切是否只是梦幻泡影,但她未曾想到,自己竟然能再次见到陈商。她的脑中混乱不堪,但是眼前的陈商却与五十年前一般无二,除了发髻已经灰白,容颜却依旧光彩照人。
刘素姬泪如雨下,却是口不能言,甚至连做一个表情的力气都没有。陈商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脉门,眉头微微一皱,道:“牵肌引?”他面沉如水,将体内的真气徐徐灌入,刘素姬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从尾骨一直攀延而上,让她麻痹的四肢都渐渐感到了温暖,甚至手指和脖颈都能微微动作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陈商才收了功,他望着刘素姬枯槁的脸,轻叹了一声,道:“素姬,你中毒已深,我只能暂且缓解的痛苦,却未必能救你的性命。”他沉吟了片刻,正色道,“我带你走吧。”
刘素姬却微弱地摇了摇头,她张了张口,嗓子里只发出几声干涩的字音,听不清要说些什么,然而眼中的泪却越来越多,顺着脸颊慢慢淌下,湿透了枕巾。陈商颇有些不忍,在他的记忆中,即便刘素姬如今已经垂垂老矣,却依旧是六十多年前寄身于南安侯府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昔日种种如梦幻泡影,如露如电,但却不曾在他的脑海中消弭,反而随着时间的逝去,越发地清晰。陈商缓缓道:“你不愿意离开皇宫?”他又道,“若是的话,你便眨一下眼睛。”
刘素姬眨了一下眼睛。
陈商道:“是谁给你下的毒?”他沉思了片刻,“可是皇帝?”
刘素姬无声地流着泪,又眨了一下眼睛。
陈商心中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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