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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香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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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上戴的式样了!啧啧,怎么就有人这般好运道?她怎么就嫁不到京城去!
一边的大太太还细着声音提点着她,少说话多用些菜饭,别等到半夜再叫人到厨房升灶。三太太这下倒是不说话了,大太太的话她还是听的。三房能混口饭吃都靠着大太太的情面在呢,不然就三老爷那病怏怏的身子能得什么好儿!
三太太娘家不如前头两个妯娌家底厚实,他们家不过就是开铺子的小门户,能嫁来陶家也是因着三老爷身子不好,门第相当的好人家也瞧不上他这个病秧子。她自打嫁来便想着早点生了儿子,才能站稳脚跟!没想到头一个便是阿蕴这个女儿,还差点带坏了她的身子!三太太心里不喜欢阿蕴,自小便把她丢给『奶』母照顾,十天半月也不想着瞧她一回。
陶老太太知道了只能叹息一声,少不得还要对阿蕴多看顾几分。阿蕴不比大房的长孙女阿洛,那是给大太太自小当个大家闺秀精细养着的。阿蕴只知道娘亲和大房伯母要好,她便想着同大房的哥哥姐姐好了,娘亲就会多喜欢她一些。故而阿蕴和陶理轩关系向来不错。至于阿洛么,大太太私下里是不让阿洛跟阿蕴玩的,她心里瞧不起阿蕴家教,怕她带坏了阿洛。
意姐儿在这陶家的饭桌上也吃不大下。陶二太太想着这蒋老太太是京城来的,青州一代都爱吃些重口的,怕她们吃不惯,便叫厨子多烧些京城菜式。可意姐儿吃惯了京城的菜『色』,再用这些不伦不类的便没多大胃口了,只动了几筷子,剩下都是在喝汤,倒喝了一肚子的汤水。
阿蕴在一旁当然也吃不下,她是心里难受的。亲娘就在旁边坐着,但三太太对谁都眉开眼笑的,偏偏是对她这亲生女儿不冷不热的。她一岁比一岁年长了,自然也知道三太太是不喜她这个女娃,可她生来就是个姑娘家,她又有甚么法子?现下三太太肚子里又好容易才怀上了,便偏听了嬷嬷的话,要多抱男娃,还不能多和小闺女说话,省得又叫她带出个女娃来。
几个大人用完饭,瞧见陶老太太兴致好了,还多留着说会子话。意姐儿和阿蕴便先告退了。阿蕴出了门心里头不想着三太太了,倒是觉着肚子饿了,连带着意姐儿也觉得饿。
阿蕴便叫来贴身的小丫鬟,从荷包里拿了块碎银子叫她出去见着甚么好吃的便带些回来,最好是清淡些的,要快些,等角门锁上就不好了。
小丫鬟跑腿倒是快,人也机灵着,给意姐儿瞧着倒像是时常做这些事儿的。不一会儿便带来了一包糖烧饼和两碗假野鸡卷。本还想再买两碗鳗面,这鳗面是细致活,不到酒楼也买不到,角门要关了,只好再吭哧吭哧跑回来。
糖烧饼做得香酥甜口,外头脆脆的里面却软和的很,吃在嘴里也不崩牙。假野鸡卷外头拿网油裹了,用鸡蛋和酱料腌制过一遍才起的锅,外皮又脆又香,带着点焦味儿,里头鸡脯肉又鲜嫩得很,吃在嘴里还有些烫口。
吃着好吃的心里便想不着那许多的事儿,阿蕴又笑起来,托腮和意姐儿说话。
阿蕴凑近了才用胳膊肘顶顶意姐儿道:“诶,你定亲了没有?你比我更小一些,大约还不曾吧?”
意姐儿笑着摇摇头道:“我定亲啦,早两年便定下来了。”
阿蕴张张嘴道:“乖乖,这么早!咱们青州的姑娘到十五六才定下的也大有人在呢!那你见过你的夫婿没有啊?”
意姐儿不想多说婚嫁的事儿,只点点头含糊道:“见是见过。”可人家那时候只把他当个小孩呢。
阿蕴听出她不愿多谈自己的事儿,才托腮对着月亮笑道:“我还没定亲。但是我心里头有中意的人,我天天想着甚么时候能再见着他一面。”
意姐儿:“……”你们青州姑娘都是这样哒?
阿蕴见她不接话,撇撇嘴道:“诶,你别像是看稀奇一样儿。咱们青州姑娘见着喜欢的还有直接塞香囊,扔绣鞋的呢!同你们京城的大家闺秀自然是不一样儿的。”只要不出格,也没人来说嘴。像大房的阿洛,便是比着京城大家闺秀来教养的,叫她瞧着倒有些不伦不类的小家子气儿,比意姐儿也差远了。
意姐儿忍不住道:“若是他已经定亲了该怎么办呀?若是他娶妻了又如何啊?那你岂不是白相思一场?”她心里不能认同,头一回说起儿女情长的事儿脸都是晕红的。
阿蕴恍惚道:“不会吧,我瞧着他还这样年轻。”
那日那人隔着那么远,轻裘缓带,从容不迫的样子她再没见过的。身边的男人除了她爹便是她几个堂哥,在她眼里没有一个比得上那人的。她知道也许自己配不上他,可即便如此她忍不住肖想他。
她只觉着成日瞧着娘亲和爹爹,日子也是泛着苦味儿的。她再不想过和娘亲一样的日子,成日计较吃喝和子嗣。她只想找个中意的人,好好疼她一辈子。
第37章 粉枣()
陶家大太太眼见着意姐儿同三房的阿蕴好了,心里也急着。毕竟是京城来的闺秀,瞧着仪容举止都矜贵的不得了,怎么就和三房的那个没人教养的这么亲近?她生的阿洛反倒这阵子给冷待了。阿洛便是交际也要是和大家闺秀,以后嫁的也要是高门大户,青州这些姑娘她一向是看不惯的。
隔天大太太就把阿洛从闺房里头叫出来,撵着她去和意姐儿交好。阿洛成日给关在闺房里头,无甚大事儿都被管着做绣活,背女训,生得文静细弱,见了意姐儿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只僵僵地站在旁边。
阿蕴拉着她叫她坐下说话,她倒只顾着摇头,不肯搭理她,只因着她娘叫她不要理阿蕴,她就真的一句场面话也不肯说。
意姐儿只好拉着她,又打开八珍盒请她吃果脯和糖果,她才秀秀气气地坐下。
意姐儿纤白的手指绕了绕纨扇上的穗子,启唇笑出一点洁白的贝齿,拉了她的手道:“阿洛姐姐不要拘束,你爱顽些甚么呢?要『荡』秋千呀,打双陆呀,下棋捉『迷』藏咱们都能玩儿啊!就是还缺一个人,不然咱们还能抹叶子牌!”
阿洛总算是出声了,她细细道:“娘说了,不能随意出房门,咱们可以一道绣东西,一道说说闺秀礼和女四书。”她可不爱顽这些东西,娘说了她往后是要嫁给高门的,可不能顽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失了闺仪。
阿蕴眉『毛』一挑,抓了一手的粉枣放在嘴里嚼吃:“这些事儿大姐姐自家也能做啊,咱们一块儿顽就要做些有意思的!”
阿洛心里瞧不上她,连话也不和她说,只顾着低头啜茶。
意姐儿把粉枣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就是寻常的小食,刚刚炸出来还有股香甜的芋汁味儿,等凉了就不好吃啦。”
阿洛这才用细瘦的手指头,夹了指头大小的粉枣,低头细嚼慢咽起来。
与此同时,陶老太太把大太太叫到堂屋里头,要和她说说阿洛的婚事儿。
她咳嗽两声,吃口茶茶润润口,拿了一张薄薄的名册出来:“我指不定哪天便不中用了,理正和理轩的婚事儿还在考较着。阿洛的婚事儿我先紧着你挑,看中了哪家我也舍了老脸儿牵个线。”
陶大太太拿了名册上下扫一眼,心里有了底,嘴上推脱道:“媳『妇』瞧着上头的人家都是好的,只阿洛还没及笄呢,媳『妇』总想着再多教养几年功夫。”
陶老太太知道她又来推脱,心里困倦,喉头又是一股子腥甜味,只顿了一会儿道:“随你罢,我没精力管你这起子事儿了,只莫要耽误了孩子才是。阿洛不嫁,阿蕴也是要嫁的。你且回去好好想想,过了这当口好人家的儿子都许了亲事儿,你再急也没用了!”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大太太转转眼珠,一咬牙,心横了横道:“母亲何不托秦夫人给阿洛寻一门亲事儿?照着咱们阿洛的人品就是嫁去京城大户人家无甚不可的!。”
陶老太太哪里不知道她?大太太的娘家往上三四辈儿都是有嫡系入朝为官的,虽这两代是没落一些,可到底算是官宦人家,故而嫁来石安这小地方多少有些自持身份。不比二太太这商人家捐官出身的会做人。平日里也就罢了,怎么今儿个这么拎不清!长公主也是她能请来做媒的?这是多大脸!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自己的孙女儿几斤几两她自己心里明白着!就阿洛那样儿,便是嫁去个普通人家靠着陶家的脸面势力还能过得不错,可若是高嫁了天高地远的还不知给人剥皮拆筋,连着血一道喝下去!她怎么就这么傻呢!就不盼着自己闺女儿好了!
陶老太太气得直咳嗽,抖着手指着大太太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说得便是你!我当年聘你来难不成是让你给我没脸的?你且滚回去好生思量着再来回话!”
大太太哪里听过这般责难,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羞愤得泪珠子都要滚下来。她就不明白了!给阿洛找个高门大户的哪里不好?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她生的阿洛是配得上这样的门户,她才起了这个心思!她把事儿在心里转上两圈,想来想去都是阿蕴的错!老太太心里疼她,看不过眼阿洛嫁的比她好,才使劲儿让阿洛低嫁!
大太太打定主意,怎么着也要磨得老太太答应叫秦夫人给阿洛找个好人家。等到了里屋便瞧见阿洛一个人坐在里面拿着本女则翻看着,心里更是熨帖,出声道:“乖囡囡,怎么一个人坐在里头啊?那意姐儿和阿蕴怎么不来陪着你一道顽?”
阿洛抬了头『露』出一对红红的眼睛,摇头道:“阿蕴和意姐儿都不肯带我顽。”
倒不是意姐儿不带她顽,可她也没有道理陪着阿蕴在屋子里背女则女训吧?意姐儿虽脾气好,可是也不爱迁就旁人,于是就和阿洛说了一会子话,见她执意不肯出去也就作罢了。趁着日头还不大,便和阿蕴一道出去『荡』秋千,只吩咐丫鬟好生招待阿洛,要吃喝甚么都行。
大太太听了心里也有气,可对着这京城来的闺秀和贵人就是发不出来,心里头就觉得又是阿蕴这小蹄子不学好!还是她的囡囡懂事儿,不和她一道顽!
等到陶家大爷回家了,大太太给他打水洗漱,又是更衣过后才边给他沏茶,推推他道:“哎!你瞧着那京城来的秦夫人可是个贵人身份?我就指着她给咱们阿洛讲一门好亲事儿了!没想到娘还不答应!看样子是不让咱们阿洛嫁的比三房的阿蕴好了!”
陶家大爷一听心里也不大高兴了,只他想得比大太太还多些。
他是陶家的长子,论理儿这些铺子庄子田地,没分家之前都是他管着的,可老太太偏偏就让陶二爷和他一道管着!让陶二爷管着不算,还让陶理轩这个孙子辈儿的占了个大头。陶理轩是他儿子不错,可这在铺子里哪有父子之分?
他只知道外头都传陶理轩比他这当爹的还强,来了大客户都是先紧着陶理轩谈着的,陶理轩赚了钱才分给他的,叫他这当爹的脸往哪里搁?他就觉着老太太是想着要拼命架空了他,好叫亲近的孙辈儿沾沾光好给她防老的!明摆着是不信他这个儿子,打他脸呢!
陶大老爷也等不及了,借着阿洛的事儿闹一闹也好!不然他这长房嫡子也忒窝囊了些。陶大爷说走就走,一撩袍子抬脚就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大太太急得子跺脚,小声嗫嚅着和你说了又不是叫你现下就去闹的!哎!只好也急匆匆地小步往前跟着,生怕大老爷脑筋搭错出幺蛾子。
到了陶老太太的院里,大老爷直直地往里屋走,丫头婆子具是拦不住他。看见陶老太太正在和长公主说话,气焰不消反涨,张口就是:“母亲把儿子当成什么了!给陶家做牛做马的!到头来连女儿的婚事儿都不能如意!”
陶老太太刚才还在和长公主说阿洛的事儿。她明摆着不赞同的,可到底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怎么能不疼自己的儿孙,还是多嘴问那么一句。长公主就说,那把你的孙女儿拉出来我瞧瞧,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若真是个好的我帮你这回有甚么?
陶老太太直摇头啊,我那孙女儿啊,给她娘养得一身闭塞样子,不大会说话,模样也瘦骨伶仃的。长公主回想起那日几个小辈的样子,立马就对上了号子,心里也有数了。拉着陶老太太皱巴巴的手,叹口气说:“我知你还是想着他们好的,可我脑子里转一圈也没有太合适的人家,若是就要嫁京城人家实则也未必有青州的几个大家族可心,若是高门大户,也实是难为她了。”
陶老太太听了也摆摆手,不再和她说道这些了,她能问的具是问过了,长公主看不上阿洛,不想给她作媒,又何必强求。
此番陶老太太被他这么一呛声气得气儿也喘不过来,直直地要昏过去,抖着唇道:“你……你给我滚出去!”
陶老爷更觉着没面子,啐一口道:“娘你就说罢!你是不是想着把这份家业都给老二!只要我活着就不可能!不然我就一头碰死在这儿!”说着还真要对着柱子碰头,好歹叫后头赶来的大太太拦住了,大太太也嘤嘤地哭着,嘴里还都是:“可怜可怜咱们罢,阿洛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要嫁给这种人家!实是要挖我的心!”
长公主看不过眼了,本是旁人家事儿她不好『插』手,可现下却闹得不成样子!她总算知道为何陶老太太身子这么差了,都是给糟心的!
长公主一挥手便摔了一个茶杯,引得大房夫妻两个都朝她看。
长公主皱了眉『毛』肃容道:“休要再闹了!有甚么事儿也要分主次,在我这外客面前闹腾,便是市井人家也不会有的!现下你们母亲身子不好,你们且顾着自家利益,是为不孝!满心都是争权夺利,不顾兄弟情义,是为不悌!本宫不会给你们作媒!且回去罢!”
两夫妻被“本宫”和“不作媒”镇住了,呆呆地晃不过神来。趁着这当口,长公主使人把他们拖出去了。
转头一看,陶老太太已是人事不省,长公主忙着人把老太太抬到床上去,又赶紧出去请大夫。
这头陶二太太也闻讯赶来,在老太太榻前哭得眼睛都是通红的。
大夫来了,搭了脉,又瞧了前头那贵公子许人开的方子,捻了捻胡须,只说须静静养着,好好调理。旁的他医术不精也没法子根治。陶二太太点点头着人给了他丰厚的银两再把人留了,生怕后头老太太再出甚么事儿。
第38章 青果汤()
有陶家大房这么一闹,老太太直直在床上躺了十几日也不能下地。大太太听说一回去就病倒了,到现在还昏着没醒。二太太听了只在心里啐一口,装吧你就!迟早等你醒了再算账!
等老太太有点精神了便吩咐二太太,陶家上下暂由她管着,大房的差事也给卸了去,叫他们一房闭门思过去!
陶二太太得了信儿心里乐开了花儿,大房自家作死怨不得她,陶理轩便是得了老太太的宠还不是大房人?要卸便一起卸了!让他做个成日闲云野鹤的公子哥也好!大事儿有他们理正在呢。
这头陶理轩得了消息也无可奈何。陶老太太待他一向慈爱,他便是心里不甘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是自己爹娘做的太不成样子了。本是长房嫡子,弄到现在竟连二房都不如了!怪道老太太不肯把铺子、庄子交给他爹,他也忒混不吝了些!
子不言父母之过,陶理轩说放手便放手了,一句怨言都没有。二老爷一来,他二话不说便笑眯眯地把账册全交给了二老爷,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又趁着二房忙着调派人手的当口,日日到老太太病床前衣不解带的服侍着。
等老太太身子好些,能看清东西,能坐起来了,头一个瞧见的还是陶理轩。老太太心里感慨,等到老了才发现身边能依靠之亲人只有眼前的孙子了!她紧紧攥着孙子的手老泪纵横,陶理轩也跟着在一旁抹眼泪。
这期间意姐儿也和长公主一道来了好几回,因着是姨祖母到底有份亲缘在,意姐儿听到陶老太太给气病了心里也叹息,到底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老太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不能好好享享儿孙福。
长公主便让意姐儿便趁着老太太有精神,拿着话本子给她念念。老太太得了趣儿,精神头也好多了。
这日晌午,陶理轩在外间用完了午膳,还不曾进里间,便听到软糯的念书声。
老太太边笑边咳嗽着:“这柳三郎也忒混不吝些,怎么吃醉了酒还能走错院门的!就他家那破柴房,还能认错成朱漆大门了……实是……我瞧这编话本子的就是胡咧咧瞎来的!”
清清软软的女声也跟着笑:“那……咱们换吕二娘寻夫记怎么样?话说啊……在临溪村有这么户人家……那吕二娘初初嫁了陆秀才,鸡没叫便起了身,秀才一家子还躺在炕上直打呼噜呢……”
老太太拿软枕把位置垫垫高,又笑道:“这话本子可是说那陆秀才后头高中状元?娶了官家女儿?吕二娘拖着一双儿女去寻他?”
意姐儿翻了翻后面,惊得杏眼都瞪圆了:“还真是!”
老太太跟着哈哈大笑:“戏本子都这么演的!我听这名儿加上前几段儿便能猜个大概!”
陶理轩适时地撩了门帘进去,便见意姐儿倚在绣榻上,对着陶老太太念话本子。一身粉霞藕丝缎裙,头上随意绾了个反绾髻,以一根剔透的云脚珍珠卷须簪固定了,一双纤巧的藕合『色』丝履尖头上缀着两颗圆润的明珠俏皮地泛着光。
意姐儿见他来,连忙收了笑,起身对他一礼,转身和陶老太太告辞。
等意姐儿走了,陶理轩面上才笑着和老太太聊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地和老太太说着话,瞧她困倦才悄悄起身退了下去。
他走着走着又想起意姐儿来,想起初初见面时候那双莹白小手,又想起偶尔惊鸿一瞥时候她的样子。
这几日他总是能偶尔想起她来。即便这样,他仍旧很清醒。他知道,那绝无可能。
当日夜里,陶理轩难得一人在房里小酌几杯,铺开笔墨纸砚,在雪白的纸张上头勾勒出一个带着锥帽的少女,细腰雪肤,玉指素臂,面纱下笑出一对俏皮的梨涡。他瞧了瞧又觉得画得不及她美,『揉』了纸团往地下一扔,又满脑子都是她巧笑倩兮的样子,忍不住摊开细细瞧着画里的姑娘,竟像是魔怔了。
翌日,陶大太太仍是躺在榻上,半死不活地装病。陶理轩的『奶』母夏嬷嬷进来对着她一福,道:“昨儿个二少爷吃醉了,现下还不曾起。”
陶大太太佯装倦怠,闭着眼摆摆手道:“知道了,喝醉便喝醉了,我哪里管得着他?”
夏嬷嬷凑近了她,对着她笑出一口黄牙来:“若只是吃醉,老奴哪敢来您这头告状!是老奴发现了……这个。”
陶大太太终于舍得睁眼了,她瞧见那张『揉』的皱巴巴的纸张便给唬得吓一跳!这上头巧笑嫣然的姑娘……不是那个那个!那个京城来的贵女嘛!
她瞪了夏嬷嬷一眼,啐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准给我卖关子!”
夏嬷嬷忙麻溜拉了绣墩坐到她跟前道:“还不是老奴今儿个早上去瞧二少爷!瞧见满地的纸张『乱』扔,便想给他收拾收拾,这一屋子酒气,满地狼藉的实是不像样!……便发现了这个!”
陶大太太眼珠一转,忙问道:“你可同旁人说道了?!”
夏嬷嬷啧一声:“哪儿能啊!您是我的主子!那些小蹄子都是什么贱货!凭她们也想知道这贵人主子的事儿!”
陶大太太给她捧得熨帖,她平生最爱别人叫她贵人主子,好像这么叫了她就真成贵人了一样儿。
陶大太太心里也没注意,可又觉得好像发现了甚么了不得的事儿,拉着夏嬷嬷道:“你说!这事儿咱们该怎么着!”
夏嬷嬷眼珠一转,心里也有个主意,忙对着陶大太太轻声道:“我瞧着咱们二少爷着实喜欢那姐儿!咱们何不成全了他一片痴心?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陶大太太听她这么一说心里一动,嘴上仍推拒道:“这怎么行?那小姑娘何等身份我不清楚,可那秦夫人自称的是本宫!那可是皇宫里出来的大贵人!咱们哪能攀上甚么亲事儿!”
夏嬷嬷吃吃笑道:“就是大贵人才怕丑事儿啊!越大的贵人越怕!譬如咱们府里那两个没头没脸的!便是勾搭了爷们坏了名声也是不怕的!但若是老太太有甚么丑事儿那是忙着遮掩还来不及呢!便是怕给人知道了没脸面罢了!”
陶大太太瑟缩两下:“咱们怎么能让贵人没脸呢!这这这若是叫人晓得了,便是咱们老太太作保也救不了咱们啊!”
夏嬷嬷心里嗤笑她没胆量,嘴上还软声道:“出了甚么事儿太太只管推给奴婢!况且您这还躺在榻上呢,谁能来疑心您啊!咱们做了只当没做过!老奴想着,等上巳节的时候,那姑娘准是要和阿蕴姑娘一道出去踏青!咱们在马车上做点手脚!等出了事儿买通那马夫,到时候闹出来只当她坏了名节!这京城来的姑娘最怕的就是见外男,若是马夫咬死了,为着她能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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