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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香记-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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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不信茉姐儿敢做那样的事儿,这件事儿八成和那几个人是没有关系的,更不怕她们嚼舌根。怎么说也是许家的婢子媳『妇』,身契全在许家手里。不管事情是怎么样,姵姐儿就是“没了”。
姵姐儿没了,清姐儿和意姐儿自然不会知道各种因由。长公主把事儿都给遮掩的很好,就是卖掉那几个丫鬟婆子也是安上“没好生伺候姐儿,使得姐儿香消玉殒韶华早逝。”的名头,叫人觉得顺理成章。
姵姐儿这个岁数还没出嫁便夭折,算是早夭。最好的情况是把尸骨装进瓮里,再埋起来,连家族的墓地都是不能进的。许氏也病了。
姵姐儿没了,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或许这个女儿早就没了,就像『奶』母说的,如今这样的结局是再好不过了。她不必面对那个“妖怪”,不必再顾虑她的女儿是否还能再回来,上天已经给她做好了决定。
夜里,玉姵颤着手,把丹青的尸骨偷偷埋起来。她的呼吸又粗又重,脸上泛出异样的嫣红。
都是他们『逼』她的,这都是他们『逼』她的!……
丹青一开始答应帮她逃走的,可她却出尔反尔,想要回去告密。国公府已经把她关在庙里那么久了,由着那婆子欺负刁难她。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才出此下策。
既然丹青不配合,那便只有死路一条。她把丹青哄睡下,等到她睡熟了,拿大块的粗布堵了她口鼻,使她窒息而死。反正,在古代,这样的下人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谴责罢。
她手里有钱财银两,拿白布裹了胸扮作一个干瘦的半大少年还是可以的。
下一步,她要去青州。
上辈子那个人也曾对她温柔一笑,施以援手过,那么她相信这辈子他们会走的更远。
这头意姐儿虽有些疑『惑』玉姵的死因,但是到底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关于玉姵,是知道一些的,所以不愿意再想下去。
来年十月初,意姐儿行了及笄礼。所谓及笄礼,大多都是在姑娘十五岁的时候行的。不过例外也有许多,十五岁时未许亲事的,可等到许了亲事再行礼,反之,早早定了亲事也可据情况早行及笄礼。不过意姐儿没走特例,还是照着老规矩等到满十五岁才行的礼。
宾客不多,只有相熟的几位夫人和吕家人。观礼者加起来不过十数人,场面不算大,胜在样样皆精细。尊吕仲之为主人,长公主为正宾,其余赞者和礼乐者若干。
长公主特意去信一封请来了淮南王妃章夫人,为意姐儿加笄。
章夫人离得远,不过也照样赶来了。一则为着来年意姐儿出嫁的时候,她能陪她到青州行拜堂礼儿。
章修颐和意姐儿成婚之后本是应当拜宗祠的,可章修颐因着公事不得出青州便罢了,等往后再补上也成。可拜堂的时候总不能少了婆家长辈,这样也是不吉利的。淮南王身子不好,不知能不能去,王妃少不得多跑几步路,来京城落脚也是一样的,还能多嘱咐意姐儿一些事体。
二来,儿媳『妇』的及笄礼她也有必要去,不然得叫长公主这个闺中好友埋怨死。
不过这样一来,众位夫人也都明白了。念敏县主是淮南王妃的心头好,将来嫁去也是享福的。根本没有京城贵人圈子言传的那般,甚么章修颐不待见她,淮南王妃不喜欢她这个丧母的,统统都是空话。
听闻小县主及笄时候用的笄钗,还是章修颐特意从青州使人送来的。那可是名满京城的才子,想不到不曾落入旁人香闺,倒是给一个小姑娘攥在手里了。
不过才子自有佳人配,贵公子配贵女,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就看念敏县主的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她本是杏眼,眼角还有些微微上扬,侧着脸瞧像是狐狸眼,带了些许艳丽娇媚。可正着面孔小鼻子小嘴的,通身富贵样儿却是极端庄贵重的,仿佛之前那个略带娇气的小姑娘不是她。众位夫人皆心叹,这是长公主教出来的姑娘,将来指不定有多厉害,也不知她同章氏贵公子谁能降的过谁呢。
笄钗并不多华丽,却是有些年头的古物了。章夫人一看便知道,这是章修颐的手笔。这羊脂白玉钗总共只一对,分阴阳两支。
意姐儿手里的是阳钗,也就是……章修颐的。
这意思真是昭然若揭,肉麻地章夫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意姐儿瞧章夫人面『色』不对,忙关心地望她一眼。
章夫人微微含笑,把簪子『插』入乌黑的云鬓。
礼成。
第65章 桂花糖蒸栗粉糕()
章夫人带着意姐儿去青州走的是水路。水路比之旱路是要慢上一些,只旱路太过颠簸,带着这么些嫁妆怕磕碰。况且青州位置很偏僻,越往西面走官路修的越是少,章夫人更怕出甚么事体,故而最好便是走水路。
此去共抬一百二十抬嫁妆,剩余八十多抬由长公主派人现行送去王府。只一百二十多抬嫁妆就已经很不好带了,章夫人还拉着长公主抱怨,给姑娘那么些嫁妆作甚呐?咱们王府又不会亏待了她去!一样是当个宝贝儿来看的,这些嫁妆不定一辈子也用不着几回呢。
长公主倒是乐呵呵拍拍她手,笑道:“本宫也没有旁的后嗣了,本宫的女儿若是不曾留下这个小讨债的,给这些物件儿全留给老二老三一房也不是不可,可阿萌还在,本宫便恨不得把所有好的都留给她。”
章夫人叹息:“好了好了,知道你是一片慈母之心。我就想着原氏这大媳『妇』儿,出嫁时带的嫁妆,恐怕还没你家阿萌一个零头那么多。就怕她再给阿萌惹出点事端来,岂不是不美?”
长公主傲然一笑:“本宫教养出来的姑娘,若是连这点子事体都应付不来,趁早回了国公府罢!不过是妯娌道理,阿萌知道该怎么做是最好。”
章夫人想起大儿媳『妇』也只好叹息:“你是不晓得她有多难办,若碰上个厉害点的,我自有法子相对的。若是个软弱没心机的,也就罢了。她……哎……不说了。”章夫人一脸糟心。
长公主倒是没什么感觉,在她看来意姐儿压过妯娌一头便是好的。她宁可意姐儿仗着身份和嫁妆欺负原氏,也不肯原氏欺负了意姐儿再叫章夫人给意姐儿撑腰。这算什么?她的孩子,天生便是人上人,怎么能让不相干的人给她苦头吃?
临到出嫁前几日,宫里也下来了赏赐的物件。打开一看,才发觉皆是些贵重朝冠和衣物。
按照规制是郡主才能佩戴的。
长公主瞧了也明白,圣人这是在抬举她的意姐儿。只不能过了明路封郡主,逾了礼制的事儿圣人是不会做的。不过意姐儿是敏阳郡主的女儿,自然也当的起形同郡主的身份来。往后嫁了人,腰杆子也能更硬一些,叫人不敢小瞧了去。
长公主叹息一声,叫意姐儿准备着,次日跟着她进宫谢恩。次日一早,长公主和意姐儿便乘着马车自午门西侧入宫。午门西侧是只有宗室王公才能出入的,好比紫禁城的大明门只有圣人可以从正门入,旁人便是先太后也只能走侧门。譬如故去的嘉敬皇后,也只能从午门入宫。
一路上皆是乘马车不曾下地走过,等到了乾清宫门前下了地儿,才由着婢子太监搀扶着进门。意姐儿封县主的时候是来过皇宫的,不过那时候长公主不曾陪着她来,圣人舅公公只隔着帘子同她问了两三句话便把她放回去了。
意姐儿记得圣人问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很哑,涩涩的说不上来甚么感觉。意姐儿也没有多害怕,就是想着要赶紧从宫里出去,这地方太陌生,虽然宏大敞亮,却使她觉得『逼』仄和喘不过气来。
这次圣人不在,意姐儿和长公主在偏殿里等了一会儿。宫里的点心都做的很精细,要真说却仿佛和长公主小厨房里的点心师傅是一脉相承的。论『色』泽,雕刻手艺,甜度大小,皆是极相似的。
听长公主说,圣人殿里的糕点厨子和她的乃是一家技艺功夫,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两个徒弟。
当年先太后□□出的厨子做的菜『色』和点心,是长公主和圣人儿时最爱用的,到了如今这个岁数还是最习惯这个口味。宫中妃子女眷皆以能得圣人赏赐的点心菜『色』为荣,且不知长公主日日用的皆是差不多的吃食。
旁的意姐儿皆无甚兴趣,倒是一倒桂花糖蒸栗粉糕她是很喜欢的。
其实,也不是觉得特别好吃,就是平日里长公主那头都不给她蒸这个。
这个栗粉是厚实的新鲜栗子磨出来,铺了整整几层,吃起来口感又香甜又软糯,温温的散着栗子特有的浓香。这头意姐儿瞧长公主不阻着她用,便放心多用了几块。
长公主也就怕她吃了不利于消化。
长公主总说她娘亲小时候肠胃是很不好的,故而到了意姐儿身上也是一样的担忧。她是一丁点难以克化的吃食也不敢给她们娘两个多用。
意姐儿的身子比起她娘亲实在是好太多,不过一开始身子确是比起同龄的孩子要虚上一些的。长公主给她娘亲弄出负担来了,意姐儿用什么东西皆是不好过量的。每每到了秋日里头,清姐儿都爱用雪花蟹斗,意姐儿至多跟着用一个半,便不允许再用了。只好看着清姐儿吃的满嘴流黄,无可奈何。
意姐儿边吃边发呆,倒是不曾主意长公主端坐在一旁瞧着她。
长公主来了宫里倒像是变了个人了,话比从前更少,行事举止皆像是拿尺子量出来的,又高傲又贵重。虽然意姐儿敢说长公主平日里目中无人的样子已经够高傲了,不过这次不同。她自从来了乾清宫里,亲近的人皆瞧得出,她身上便写满了别扭两个字儿,想必是又想起从前那许多的不愉快来。
等到巳时,圣人终于来召见她们了。这次仍旧是隔着一道帘子,静默无语。
待意姐儿和长公主行了礼儿,圣人便示意侍从们退出去候着。
不过圣人这次却分开帘子走了出来。
圣人同长公主长得有几分相似的,两人的嘴唇皆是天然向上微微弯曲,而鼻梁皆是高挺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长公主下巴上有一道很浅的美人沟,圣人的下巴被胡须遮住看不见。
意姐儿觉着,圣人和长公主二人的气质实在是很像,天生一副笑模样,可是端坐着却面无表情很严肃,大抵是怕旁人觉着不够威严。唇瓣的形状也传到了她母亲敏阳郡主,和她的身上,不过意姐儿却是笑的时候比面无表情时候来的多些。
圣人眉间有一道很深的沟壑,或许是经常蹙眉的原因,怎么瞧都是不满意的样子。他有些瘦,背着手站着的时候却使人忽略了这些,微微笑起来不恶而严,足以弹压山川。
圣人淡淡道:“阿静,你有许多年不曾见你的皇兄了。”面『色』毫无波澜,只是静静瞧着长公主。
长公主扬起与圣人相似的面容,微微一笑道:“臣『妇』身子向来不好,还请圣人宽宥。”
圣人反笑道:“身子不好就进宫,朕叫徐太医给你把脉开方子!”
长公主摇摇头道:“岂是身子不好这样简单呢?”
圣人一噎,拿龙眼瞪自家亲妹妹。长公主回以一笑,笑容里有些少见的执拗。
圣人蹙眉,不再同她多斡旋,转而笑眯眯地瞧着意姐儿:“是叫阿萌罢?”
意姐儿笑眯眯点头:“是呀。”
圣人点点头道:“章士衡那小子倒是好福气。”又笑眯眯问她何时是婚期啊,婚礼在哪儿啊。
意姐儿继续笑眯眯地仰头回答了。
圣人怒道:“岂有此理!成婚竟然敢叫阿萌大老远跑青州吃苦!”
意姐儿尴尬笑:“……”
长公主不咸不淡地笑一声。还不是您老人家的主意?忌惮淮南王一家子把人出仕的儿子贬到青州去,合着您都忘了?呵呵。
圣人咳嗽一声,威严道:“罢了罢了,既你们是来谢恩的,便到此为止罢。朕还有许多折子不曾批完。来人!好生送长公主同县主出宫!”
等长公主走的快没影的时候,圣人才叹道:“阿静,你的重安殿还空着。”
长公主顿了顿,牵着意姐儿出了宫门。圣人还是她的皇兄,可是她的皇兄却是圣人。她宁可不亲近,也不敢往湍急的皇权中心凑,大皇子的事儿便是个很好的例子。
她很累了,不想再参与这些。
出了宫,离意姐儿出嫁的日子又近了,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长公主每日不论早膳还是午膳都要叫意姐儿在跟前侍候着,哪怕各干各的瞧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也是好的。
某日,长公主放下手里的书册,对窗边临摹的意姐儿道:“阿萌,外祖母再给你两个婢子。”
意姐儿一僵。她陪嫁的婢子已经是三五成群了,外祖母再给的婢子,定然是通房婢女。
长公主叹息着把小心肝抱在怀里:“乖孩子,乖囡囡。外祖母一直怕你心里头不舒服,才拖至今日告诉你。这两个婢子是外祖母好些年前就预备着的。你要知道,娶一而终,只妻不妾的例子虽有,却是极少极少。便是你清姐姐嫁的赵家,明面上没有妾室,却是有通房的。你可以心里不贤惠,可面上却不能有差错。”她事无巨细地掰开『揉』碎了给意姐儿讲,只盼着她能明白些、更明白些。
意姐儿闭着眼点点头:“我都省得的。外祖母,我心里都明白的。”通房婢子么?与其叫章修颐自己找,不如让她给他找。
长公主见意姐儿坦然接受,也微笑着点点头,叫知棋把番羽和绿腰找来。这厢意姐儿瞧见这两个,倒是吃了一惊,她原以为外祖母怎么着也是另找,没想到一早便想好把自己身边的婢子送给她当通房了。
番羽长相平平,唯一的优点就是皮子白皙,人都说一白遮百丑,不是没有道理,勉强算得上是清秀了。
绿腰论相貌倒也就与番羽差不多,胜在这身上的肉都长得恰到好处,该鼓的地方鼓,该纤细的地方不盈一握。
意姐儿看看自己,腰身很纤细,胸脯却没这么波澜壮阔,不由有些懊恼。
长公主示意意姐儿自己来训诫这两个婢子。
意姐儿冲她们点点头:“你们往后便跟着我了,旁的不必多言,只须一个字,‘忠’。”
二人跪在地上冲着意姐儿磕头。意姐儿叹息一声,轻声道:“下去罢,无事不必叨扰。”横竖她们二人一家子的身契皆在她手里,自不是问题。
第66章 雪花蟹斗()
天巳三十二年十月初八。
章修颐写完最后一笔折子,仍是不曾睡。院里四个角皆挂上鱼油灯,将四周照的朦朦胧胧的。修长的手指翻过一圈名册,轻轻在两个名字上圈一下,抚着下颔略作思虑,又提笔在一侧的另一个名字凌厉划下了一道磨痕,利落地写了两字批注。
章修颐对门口侍从淡道:“给王大人。”
侍从恭敬道:“喏。”
夜『色』如水,他披上玄衣,在庭院里漫步,计策一条条在心里展开。他走到枇杷树下,漫不经心缓缓合上眼睑,以手轻柔抚『摸』树干。
这棵树自他来青州便栽种了许多年。自从李氏死后,许多年他都以为自己要同一棵树终身为伴了。却不知眨眼间,他便要另娶他人。
到底心境是不同。
京城,国公府。意姐儿团在床上也不曾睡着,架子床托起一层层纱幕,使她看不真切窗外月『色』。她赤着一双白生生的脚踏着茜『色』纱帘一步步走出里间。
守夜的云钗忙道:“姐儿可是不适意?要不要使厨房做点吃食来用?”
意姐儿不理她,托腮叹息道:“你说说,我若是嫁在京城该多好?”
云钗和一旁的侍画面面相觑,也不知该怎么答她。
意姐儿也不盼着她们能答,自顾自红了眼圈略略哽咽道:“我一出嫁便要离开这么远,也不知何时何日能回到故乡的。”她的家,她的根,她所在意的每一个人都在这里。她也知道如今再想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可是仍旧忍不住要多想。
意姐儿抱膝蜷缩在绣榻上,怔怔道:“你们说,若是他待我不好呢?我要怎么办?若是他纳妾,他有庶子,他有事儿瞒着我,该怎么办?”说着说着就轻轻啜泣起来,一声声哭得人心软。
侍画吓得赶紧拿帕子给她轻轻擦脸,轻声哄道:“姐儿都是新嫁娘了,章大人这样的贵公子是京城多少大家闺秀求不来的?咱们姐儿这样有福气,可不兴再委屈的。”
意姐儿又饿又困,可就是睡不着,烦躁的不行,现下心里想起章修颐从头到脚都是错的。
意姐儿这头一哭,外头金珠和银宝也点了灯披着衣裳起来了。金珠叹道:“我瞧着定然是肚子饿了,心情就不好。”
银宝轻轻点头道:“正是,姐儿晚膳才用了将米一点点。一饿就容易出状况。”说着又提了灯笼亲去小厨房,叫做些温热的吃食来。
留下金珠一个人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心里暗骂银宝这个机灵鬼。
不过意姐儿哭了两下便不哭了,现下正使劲擤鼻涕,时不时还要萧瑟地留下两行泪。对外祖母的孺慕和不舍,还要清姐儿、哥哥,父亲,都是她割舍不下的。
很快,银宝便端了一小碟子雪花蟹斗和一碗清粥和几样小菜来,皆是现做的,温温热热的暖胃。
蟹斗上洁白如雪的蛋泡和里头黄油满满溢出的大块蟹黄配在一起能鲜掉舌头。合着温热的小米粥和半个豆腐皮包子一块吃完,意姐儿倒也不伤心了,就觉得有点困倦。
金珠给她喂了半碗子牛『乳』,意姐儿已经困得合眼了,不得不再洗漱一通才『摸』到床上,不到半柱香功夫已经熟睡地香甜酣畅。
第二日便是出嫁吉日。
虽说京城与青州相去甚远,但出嫁时候仍旧是要戴凤冠霞帔,面上要涂上厚厚的脂粉。加之意姐儿乃是县主,有了品级,身上的穿戴同一般新嫁娘又是不同的。一大早起来,洗漱匀面好,再吃板块蒸饼,身上便给挂上好几层首饰,差点给压断脖子。她只觉着喘不过气来。
清姐儿一早便在旁边陪着她,边哭边拿帕子擤鼻涕,眼睛肿得像核桃一般,瞧着昨晚也是没睡实。
开脸的妈妈小心翼翼给她嫩生生的脸上抹上滑石粉,拿绸线仔仔细细滚过脸肉。那妈妈只觉着手下是一匹尚好的金贵绸缎,又像是最贵重的羊脂白玉,只怕把县主的脸弄疼了。
意姐儿还有闲心看着镜子嘲笑清姐儿:“一晚上不见,清姐姐的眼睛便成了绿豆大小,真真……嘶……”
那妈妈吓得冷汗都下来了,又叫金珠在一旁皱着眉头呵斥一句:“小心着些!公主看中你,才使了你给咱们县主开脸!怎么倒『毛』手『毛』脚的?”
意姐儿摆摆手,叫金珠住口,示意那妈妈继续。
开脸的妈妈已是万分小心了,可意姐儿脸上还是泛起了满面霞『色』,银宝忙给她拿玉香膏子来敷脸,免得伤了皮子,再涂那起子厚重的脂粉是极不利皮肤的。
清姐儿倒是不哭了,只坐近了些,拉着小妹妹的手叹气道:“你一走国公府里就剩我一个了。我从前还盼着你们皆嫁出去,国公府便只剩下我一个宝贝闺女了。如今你嫁了,倒不比往日讨人嫌了,我却有些舍不得……”说着眼里又扑扑簌簌掉下一行泪。
意姐儿顶着一脸淡黄的玉香膏,歪着脸嗤笑她:“胡说,难道我出嫁了便不是宝贝了?何时轮得到你当宝啦?我还嫌你呢,想当年大夏天非要同我坐一个轿子,一身臭汗我现下还记着呢……啧啧”说着又『露』出一脸嫌弃的样儿来,可惜膏子太厚实,也瞧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清姐儿撇撇嘴,恼羞成怒道:“你又没个正经!明明是你的臭汗,本姑娘浑身清香,哪里有臭汗!怎么说都是要作人『妇』了,还宝贝呢……啊呸……”
意姐儿哼唧两声,不想搭理她,生出白生生的小手来,甜甜笑道:“我的添妆呢?清姐姐说好要给的!”
清姐儿气得跺脚,直骂她是个讨债的,不情不愿地解下脖子上的玉佩来,一把塞到她手里:“喏!给你!”
意姐儿哑然:“这是你自小佩戴到大的,你给了我自己怎么办呢?”这是清姐儿出生的时候,她外家求了得道高僧开光的,可保一生无虞的。
清姐儿不拿正眼瞧她,侧着脸道:“我那头还有呢!不过是玉佩,谁稀得?送你了,便是叫你留个念想……我没去过青州,也没去过淮南,只知道相去甚远,须得跋山涉水。”
“有了这个,佛祖也可保佑你平安……直到归来的那一天。”咱们姐妹俩再把酒言欢。
意姐儿觉着鼻子酸酸涩涩的,抿了抿唇,才笑起来。
“嗯。”
按道理她本是要从吕府出嫁的,只长公主态度很强硬。长公主只道吕家于她不曾有什么养恩,嫁妆备的也不多,又拿出圣人的口谕说事儿。
吕家最怕的就是长公主的“圣人口谕”,没一会儿便妥协了,不过出嫁当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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