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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钧侯-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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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熠左右看看,把信迅速收进怀里,笑道:“二叔不知道吧?”
贺定卿也笑,十分儒雅:“要是知道,你就拿不到了。”
二叔林斯伯一向不想让林熠走他爹的路子,带什么兵打什么仗。
他每次见到林斯鸿,就掰着手指头板着脸唠叨这位兄长:“烈钧侯府握着兵多少年了?多少代了?能打仗的不止林家,你要忠勇,也看看人家愿不愿意让你忠让你勇。”
林斯鸿才不管他唠叨,前脚笑呵呵点头,后脚拎着林熠溜到一边,又给他讲带兵布阵、带他练剑,父子两人一个样,气得林斯伯摔算盘甩袖子。
就算在军中回不来,林斯鸿也时不时把新研究的遁甲兵阵送回来给林熠,林斯伯每每发现,就要写信去骂一通。
巧的是,林斯伯自家女婿贺定卿,出身贺氏,也是将门世家。
他倒是很喜欢这个女婿,贺定卿与林云郗又恩爱,天造地设,林斯伯只能慨叹都是命。
林熠如今想来,二叔其实看得很通透,看到烈钧侯府被众人觊觎的命运,想要让他们急流勇退,用心良苦。
“我后日要去武安州,要给你爹带什么话吗?”贺定卿问林熠。
林熠想了想说:“就告诉我爹,我过阵子去找他。”又问,“怎么走得这么急?军中出什么事了?”
贺定卿也有些无奈:“开春了,柔然十三部算是安分,唯独沮渠部频频来扰,武安州正在换防,忙不过来,我得去一趟。”
林熠点点头,他倒是记得,上一世这时候,沮渠部确实闹过一阵,但不是什么大事,便也不担心,跟贺定卿说道:“姐姐和西横肯定舍不得你。”
贺定卿想起妻儿,眼里尽是温柔,摇摇头拍拍林熠肩膀:“我很快就回来了,替我照顾好你姐姐。”
林熠回了院子,月上柳梢,明霜满地,并无甚么睡意,便掏出林斯鸿的信,靠在廊栏上把信拆开了,借着月光和廊下灯盏看起来。
信里果真是古阵法图,第一页是正正经经标注的阵位,第二页开始,解说标注的字迹隽雅,旁边却非要画一堆歪瓜裂枣的小人儿来示意,一看就是他爹的手笔。
林熠看着那堆柴火棍小人儿笑起来,想象着他爹在灯下提笔画小人儿的样子,顿时很想他爹,不知林老侯爷在北疆是不是很无聊。
“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清清朗朗的声音和月色一般。
林熠抬眼,见萧桓正在院门口站着,浅青衣袍淋着月光,正看着他。
林熠心里一阵没来由的惬意,跃过廊凳,轻轻落在院内,朝萧桓笑嘻嘻道:“二叔才放你走?”
萧桓迈进院中,朝林熠走过来,笑着说:“林老爷很爱下棋。”
林熠哈哈一笑:“二叔下棋是很厉害,就是太痴迷,一陪他下棋就不让走。”又随口问道,“二叔赢了几局?”
萧桓认真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没赢。”
林熠一愣,笑了半天,萧桓在一旁背着手,微微偏过头,微笑看着他,似乎也被他的愉悦感染。
“这是何物?”萧桓见他手里捏着那几张纸,问道。
林熠把信扬了扬,给萧桓看信上的画:“家书。”
萧桓看了也笑:“老侯爷别有意趣。”
林熠望着萧桓,不知是月色湛湛还是灯烛盈盈,觉得越看越好看,也越看越熟悉,不由自主问道:“我是不是”
话未说完,林熠突然觉得左肩一阵锥心刺骨的痛,闪电般蔓延到整个胸口,心脏都几乎被扎透,眼看要倒下去,萧桓心里一紧,立即扶住他。
院外仆从正要进来,吓得惊呆了:“小侯爷又病了?怎么这么严重?”
林熠疼得出不上气,满头冷汗,只觉得上一世中箭的瞬间重现,抓着萧桓的衣领,却控制不住地瘫软下去。
萧桓把林熠打横抱起,转头对仆从说:“叫玉衡君来!”便立刻把林熠抱进屋里。
林熠疼得昏天暗地,骂脏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手里仍攥着萧桓的衣领,萧桓看着心疼,倾身将他揽在怀里,神色凝重。
玉衡君一身酒气,缀着满身叮呤当啷的家当,提着拂尘扑了进来,一双眼睛好似对不上焦,指着萧桓,醉醺醺道:“抱抱抱着干什么?放倒!”
又转头冲门口焦急的仆从说:“出去出去都出去,谁来了都在外面等着!”
仆从们知道这是林斯伯请来的圣手贵客,只得听命下去,关上房门。
萧桓蹙了蹙眉,依言把林熠的手指扳开,将他放平。
玉衡君叉着腰道:“衣领拉拉、拉开!”
林熠昏昏沉沉,萧桓将林熠的衣襟敞开,林熠左肩锁骨上的鲜红印记赫然,仿佛要滴出血来。
萧桓一眼认出这处位置,手指轻轻触了一下:“箭伤的地方怎么变成这样?”
玉衡君冷哼一声,带着酒气凑过来,把一粒丹药塞进林熠嘴里,萧桓捏着林熠下颌让他吞咽下去。
“折花箭,谁想出这么毒的办法啊?啧啧,你知道这有多疼么?”玉衡君骂骂咧咧,取了银针,在林熠肩头和胸口施针。
丹药化开,疼痛散去,林熠却似乎太过疲惫,直接沉沉睡去。
“折花弑神。”玉衡君啧叹道。
萧桓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林熠的眉骨,坐在旁边目不转睛看着林熠,问玉衡君:“弑神?”
玉衡君施完针,揣着手瘫倒在旁边的太师椅上,眯着眼睛说:“他那时候,是不是看不见也听不见?”
萧桓的手僵了一下,想起上一世丹霄宫里,林熠双眼蒙着玄色锦带,整日静静待着的模样。
他轻轻抚着林熠脸颊,点点头:“他那时候中了箭,伤势太重,我带他回去后,他捡回一条命,却眼睛见不得光亮,也听不清楚”
玉衡君说:“折花箭本来是世外之物,传说连仙者也能杀死,因而有‘折花弑神’的说法——你说说,你们寻常人被这样的东西伤了,该有多疼?他当时捡回一条命,已经是难得,至于听不见看不见,也是正常。”
又上前仔细看了看林熠左肩印记,摇摇头说:“你们重活一世,大概也是因此。”
萧桓思索片刻,微微眯起眼看着玉衡君:“世外之物?怎么到了凡俗中?”
玉衡君摸摸鼻子,打了个酒嗝,讪讪道:“老道当年在紫宸境,没锁好门,折花箭丢了看我干什么?这不是来给他治了么?”
萧桓并不关心其他,只问:“能治好?我看他疼的很。”
玉衡君又挺起胸膛,十分自信地说:“老道说话算话,说了给他治,就治得彻彻底底。”
萧桓推开门,便见林斯伯闻讯赶来,皱着眉头等在外面,林云郗和贺定卿也等着,小西横抬头问:“舅舅怎么了?”
玉衡君正在收银针,没回头答道:“没什么大问题。”
林斯伯瞧着双眼紧闭的林熠,上前两步要靠近了看,怕妨碍玉衡君收针,又退回去,说道:“有劳玉衡君了。”
林云郗眉头微蹙,贺定卿揽着妻子安慰道:“小熠身体底子好,别担心了。”
玉衡君收了银针,萧桓过去给林熠把衣襟整理好,盖上被子,又拿过锦帕给他擦去额头的冷汗,照顾得甚是熟练,一气呵成,十分自然,旁边众人竟也没觉得不对劲。
贺西横爬上榻,伸手摸摸林熠额脸颊,嘴里念叨:“舅舅不疼,西横给揉揉。”
林熠昏沉间,陷入极其真实的梦境,他感到自己身上的铠甲沉重,四周是茫茫无际的荒原——
“我爹快不行了,他从前多疼你”林云郗双目红肿,长途跋涉到北疆,她已不复昔日的神采。
秋风四起,塞外枯草漫漫,林云郗鬓发凌乱,抱着他泪流满面:“你回去看看他他们说是你害了我爹,姐姐知道不是的,姐姐信你”
可林熠如何能走,烈钧侯府上上下下多少人命,一步行差,万劫不复。
他戴着冰冷护甲的手替姐姐擦了泪,将她送上马车,始终未往家的方向迈出一步。
这一面却是和姐姐的诀别,不到半年,曾名动一时的林家明珠香消玉殒。烈钧侯害死亲叔叔、逼死姐姐的传闻愈发不可收拾。
背恩无情,不仁不德,仿佛是真的一样。
——世人背后称他为“不义侯”。
传到林熠耳朵里,他只不屑一笑,未置一词,可西风猎猎的寒夜里,他曾醉过多少次,没人知道。
画面陡转,十四岁的贺西横俊朗无比,眉目间继承了林家人的锋芒,一身风尘仆仆,站在七年未见他的林熠面前。
“舅舅,他们说,是你害死了外公和我娘。”贺西横的神情戒备而陌生,话里是犹疑和质问。
林熠收回了想要拥抱小西横的手,喜悦瞬间褪去,压抑着痛苦,淡淡道:“若我说没有呢?”
林熠喉咙中发出一丝悲哀的低吟,猛地睁开眼睛,双手抓向虚空,却落入一双温暖的手里。
“姿曜,醒醒是梦!”
清润温和的呼唤闯入耳际,打碎了梦境中那些怨忿的目光。
眼前的人下颌线条清冶,一双入鬓墨眉微蹙,桃花眼里映着自己苍白的脸,却满是温柔。
林熠松开手,下意识地靠过去,萧桓俯身抱住他,一下下轻拍他的背脊安抚。
第5章 金鞍()
林熠被萧桓拢在怀里,晨光和清冽香气涌入,头脑里仍有些迷糊,一颗心却先安安稳稳落了地。
随即想起来,此时家人安然无恙,没有众叛亲离,也没有千夫冷眼,顿时舒了口气。
“林、林林姿曜!”门外一个错愕的声音喊道。
林熠倏然清醒,抬头越过萧桓肩头看去:“顾啸杭?”
顾啸杭一身华贵锦袍,手里抱着一只精致的雕漆木盒。
他站在门口看着相拥的两人,脸色由白转绿,上前就要拽开萧桓:“你谁啊?放”
还没冲过去,却被人拎着领子抓住了。
“哎干嘛呢大清早的不知道有病人么?”玉衡君提着顾啸杭,满脸不悦。
又看见他怀里的木盒,兴味盎然凑过去仔细瞧,“呦这是什么,看着不错。”
顾啸杭被他抓着动不得,又惊又怒:“你又是什么人?无礼!放开我!林姿曜,这都是谁?”
“玉衡君!”林熠松开萧桓坐了起来,萧桓倒是好整以暇地回头打量顾啸杭,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玉衡君皱着眉头松开顾啸杭,又一迈步挡在他面前:“我无礼?来来来让你见识个无礼的”
林熠连忙赤着脚跳下床,跑过来拉住玉衡君,又挡住脸发黑的顾啸杭:“都停!”
顾啸杭一把拽着林熠拉到自己身边,怒意未消,不悦地看着玉衡君,又看看萧桓。
林熠感觉头疼,跟顾啸杭解释道:“这位是江州阮氏的公子,阮寻。这位是玉衡君。”
又朝萧桓和玉衡君介绍说:“这是顾啸杭,我朋友。”
顾啸杭听到阮氏,惊讶片刻,又看看林熠有些憔悴的神色,才瞬间消了气,朝萧桓和玉衡君道:“原来是侯府的客人。”
萧桓对他微微颔首,算是问好,又朝林熠缓声说:“光着脚做什么,过来。”
林熠才想起来,便几步跳回去坐下穿鞋。
顾啸杭对萧桓自然熟稔的语气有些不舒服,却也说不出什么,便把手里的漆雕木盒放在桌上:“我娘听说你病了,要我送老参和石斛来。”
玉衡君听说有好东西,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打开木盒,眼睛一亮,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小侯爷,你这朋友够意思,够有钱!”
顾啸杭何时见过这等毫不讲究礼法的人,却碍于对方是侯府客人,只得哑口无言看着玉衡君。
林熠看着那漆雕木盒失笑:“又没什么大事,太夸张了。”
顾啸杭耸耸肩:“没办法,我娘说你万年也不病一回,如今终于病了,可得好好关心。”
林熠:“”
“我只是昨天夜里不大舒服,怎么今早就都知道了?”林熠十分纳闷,坐在榻边翘起腿,揉了揉额角。
顾啸杭笑了笑:“你可不要低估女眷们的灵通,小侯爷有什么风吹草动,城里的女孩儿可都揪着心呢。”
萧桓起身斟了杯茶,递给林熠,笑道:“看来你很有名。”
林熠接过茶,饮了一口,清香四溢,顿觉舒畅不少,摇摇头道:“我不算什么,改天你再见个人就知道什么叫有名了。”
顾啸杭顿了顿,见萧桓照顾林熠的举动再自然不过,心里疑惑,江州阮氏何时跟林熠这么熟了。
林熠倒是没觉得什么,只是想起来方才一醒来抱着萧桓,有些不好意思,弯眼朝萧桓笑道:“今日失礼了。”
萧桓似乎完全不觉得,眼神很真诚:“哪里失礼。”
玉衡君拎起盒子里的老参嗅了嗅,想起来什么,笑嘻嘻道:“顾啸杭建州顾氏?”
顾啸杭涵养好,耐着性子点点头,尽量友好平和地答道:“正是。”
建州顾氏是漕运使出身,背景不凡,亦官亦商,南来北往客商行船,皆要拜一拜顾家这尊大佛,各漕运卫所加起来,顾家手下管着大半,每年数百万石货运量,广设仓廪,经营得风生水起,对朝廷一贯交代稳妥,顾啸杭父亲在瀛洲任要职,可谓南北都吃得开。
顾啸杭身为家中独子,继承了他家八面玲珑的周全,比同龄人稳重,面对玉衡君这样的奇人,也能做到八风不动,压得住怒火,可谓成熟得很。
玉衡君确认了顾啸杭的背景,立刻一挑眉头,惊呼道:“哎呦呦不得了!”
林熠被他一嗓门惊得险些摔了茶盏:“怎么?”
玉衡君捂着心口望着他们三人:“建州顾氏、江州阮氏、瀛州林氏大燕国最有钱的人,今天都在这了!”
顾啸杭:“”
还真是。
玉衡君提着老参悠悠出了门,十分陶醉地深吸一口气:“有钱!有钱!”
仿佛今天侯府的空气里都写满了“贵不可言”四个字。
玉衡君又说得实在有道理,阮氏和林氏也不亚于顾氏,麾下设有钱庄票号,从江州往南北皆通兑无阻,又有各类南北货物往送经营,脉络错综,没人摸得透底。
而萧桓顶着阮家的名头而来,今天这三家的人,倒真的算是齐齐聚在了烈钧侯府。
门外突然远远又传来一声:“林熠!听说你病啦?”
话尾那个“啦”悠扬地拖了一下,很是愉悦,很是兴奋。
林熠闻言就笑了,侧过头跟萧桓低声说:“你瞧着吧,这个才是有名的。”
“哈哈哈啊小侯爷居然病啦!哈哈哈哈哈!”
一少年背着手迈着方步跨进门,一身白底金绣纹的衣裳,一双丹凤眼很是明亮,顾盼生辉,嘴角还有个小酒窝,笑起来招人喜欢。
顾啸杭也生得唇红齿白,但更稳重。这少年却是有些男生女相的漂亮,举止又张扬,仿佛一只白孔雀。
“封逸明,我病了你有钱赚吗?这么开心。”林熠一身红衣,懒懒地翘着腿,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
萧桓在一旁看得饶有兴味,林熠年少时确实不同,飞扬骄矜,活泼得多。
封逸明摆摆手:“不是开心,是觉得新鲜,你还有病倒的时候。”又瞧见屋里从未见过的萧桓和玉衡君,好奇地道,“咦,这二位是?”
封逸明也是瀛州的贵族子弟,出身不凡,跟林熠、顾啸杭算是发小,三个人年少时总在一起,都是瀛州内外出了名的少年郎。
林熠说封逸明有名,只是委婉的说法,他的意思是,封逸明和白孔雀一般招摇,有时还很风骚,只是这样的话不大好意思跟萧桓讲。
封逸明对萧桓很感兴趣,不住打量萧桓。林熠往前一倾,把萧桓挡住,隔开封逸明火热的目光:“是不是比你还好看?好看也不要一直盯着看。”
萧桓见他这样举动,似乎很愉快,垂眸抿了口茶,举止风雅,封逸明瞧得眼前一亮。
封逸明嘿嘿一笑,又想起什么事,兴味盎然地道:“林熠,你不是去皇都了么,怎么又折回来了?”
林熠摆摆手,随口答道:“家里舒坦,就回来了呗,怎么,不欢迎?”
封逸明啧了一声,凑过来道:“怎么会,既然你又回来了,咱们哥儿几个不得聚一聚,走走走。”
顾啸杭在旁也笑道:“就是,还有半年就要去皇都了,到时规矩多,趁现在自在,给你接个风。”
林熠明明才出发就又回了家,鞋底还没沾上瀛州外面的灰,有什么风好接。
林熠扶额:“你们不是来探病吗?”
封逸明眉飞色舞,指着他和顾啸杭带来的伴手礼:“是探病啊,这不已经探过了吗?”
管家过来,一见屋里热闹,笑呵呵道:“呦,诸位公子都在呢”,又朝萧桓礼了一礼,“老爷说请阮公子商量点事。”
萧桓闻言点点头,对林熠笑笑,便起身跟管家去找林斯伯。
封逸明和顾啸杭一左一右架着林熠也要出门去,林熠听着耳边叽里呱啦,突然觉得自己比较适合跟萧桓待着。
他转头看了萧桓离开的方向,萧桓还真的又折回来,在门边望着林熠,笑得很温柔:“记得早点回来,玉衡君给你调理身体。”
仿佛心坎拂过一缕春风,林熠心里顿时很舒坦。
顾啸杭和封逸明拉着林熠骑马出了门,三人姿容俊美,顾啸杭自持守礼,封逸明矜贵明艳,林熠英朗清隽,各有各的风范,十分夺目,引得路人回首,常有姑娘挥着巾子又红了脸。
华服金鞍白马辔,流光锦衣少年郎。
林熠坐在马背上,一身红衣在春风里衣袂飞扬,微微眯着眼睛,不由有些想笑。
现在看来,他们几个年少时当真招摇,一度轻狂。
还未等他惬意多时,封逸明戳了戳他,挤眉弄眼朝前面指过去:“林熠,你老说我风骚,瞧瞧,那边有个真风骚的。”
顾啸杭和林熠对他无语,随着他的话往前看去,却也服气了。
前面便是城中最富贵繁华的街市,素来熙熙攘攘,香车宝马不断,此时街上还不挤,一队人马杵在那里甚是惹眼。
为首的是个傲慢少年,紫底金纹绸缎袍子,头戴金发冠,正从一匹鞍辔华丽的枣红马儿上下来。
那少年穿得华贵无比,长相倒是枯瘦焦黄了些,鼻孔和高抬的下巴十分高傲,硬是叫他撑起了一股难言的气场,若要形容,大概就是“不好惹”。
他身后一串的仆从,穿得鲜亮喜庆,恨不能把“富贵人家”四个字写在额头上。
林熠噗嗤一声笑了,点点头:“封逸明,这真的比你风骚。”
不好惹的少年下了马,众人拥簇下正要往一家古董行里去,却被路边算命摊挡了一下。
他瞥了眼摊主,鼻孔里“嗤”了一声。
那算命摊摊主也是个半大少年,衣着一看就清贫寒酸,正给客人看手相,冷不防听见,抬头看了看“不好惹”。
“看什么看,你也配乱看?”家仆眼疾手快上前踹了一脚,算命摊本就脆弱的一张小木桌登时稀里哗啦倒了。
摆摊少年反应很快,立即站起身,先诚诚恳恳给客人赔了不是,客人也通情达理,转身赶紧走了。
摆摊少年又心平气和蹲下收拾东西,一句话没说。
“不好惹”反倒觉得有点下不来台,也不进屋了,站在那背着手,教训道:“你这年纪,不求上进,出来招摇撞骗,还傲得很?”
明明自己也是个半大少年,教训人却十分自信,一脸恨铁不成钢。
摆摊少年顿了顿,也不恼怒,起身笑呵呵一礼:“对不住,扰了公子。”
对方更甚,上前踢了踢地上散乱的东西:“挺能屈能伸?到底是有骨气还是没骨气。”似乎怎么着都不能让他满意。
封逸明奇怪道:“瀛州哪家子弟这么讨嫌,我怎么没见过。”
顾啸杭观察了一会儿,认出那人,朝他俩道:“这人是卢琛明,犷骁卫统领卢俅的侄子。”
林熠闻言,突然皱着眉头问:“犷骁卫?”
“犷骁卫?不在皇都待着,怎么跑到瀛州来了?”封逸明也奇怪道。
顾啸杭低声说:“最近犷骁卫奉命出来办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到瀛州了。”
林熠心下一沉,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犷骁卫是永光帝手下的利刃,比起史上前朝锦衣卫和东厂,丝毫不逊。
最重要的是,上一世,林熠的二叔林斯伯,就是被犷骁卫定了罪名,关押期间病重,未得善终。
传到外面,众人都说是林熠为了讨好皇上,勾结犷骁卫效忠献媚,忘恩负义陷害,才导致林斯伯惨死。
“不义侯”的不义,一半就是源于此。
林熠抬眼看着卢琛明,心里不住思索,这一世许多事情都不同,犷骁卫出巡比上一世早得多,会不会仍是冲着林斯伯来的?
那边摆摊的算命少年脸色不大好,却仍旧和和气气地抬头要解释,他一抬头,林熠见了,方认出这少年——竟是故人。
这人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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