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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钧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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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里热闹无比,几人在二楼栏边雅间落座,隔着二楼包厢围栏,恰可见大堂灯火通明、食客满座。
菜一上来,楼下堂内说书人恰也开讲。
“话说江州有一位不世出的传奇人物,便是咱们大燕国的七皇子——西亭王。”
“这位皇子出生时,三光表瑞,九曜凝辉,乃是仙泽之象。”
堂下客人们起哄:“别光说这些玄的。”
说书人“唰”地展开折扇摇了摇,道:“陛下依照国师所言,给这位皇子在江州建了一座丹霄宫,那丹霄宫坐落于江陵城内,殿宇华丽,终年雾气缭绕,如仙境一般。”
“按照国师吩咐,西亭王一直久居世外,不沾俗尘,连皇都金陵都极少回去,这世上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客人们听得入神,有人点点头道:“我从前去过江陵城,那丹霄宫远远看去,像是天上金宫瑶池。”
还有人附和:“所以有‘东蓬莱,南丹霄’的说法。”
封逸明听到这里,道:“我认识的人里,还真没有见过西亭王的。”
顾啸杭说:“西亭王三岁时就随母妃迁去江州丹霄宫,是去封地最早的皇子,又极少露面,恐怕皇上也没再见过他几次。”
萧桓静静听着他们的议论,仿佛他们说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什么无关的人。
林熠知道这位隐世而居的七王爷,却也同样没见过:“因为与国祚有关,陛下在这事上很听国师的话,不敢轻慢。”
林熠又看向萧桓,问道:“我倒是没去过江州,阮寻,你肯定见过丹霄宫,真的跟仙境一样么?”
萧桓垂眼斟了杯茶,淡淡道:“看起来是仙境,对里面的人来说,或许是牢笼。”
封逸明和顾啸杭听了这话,诧异了一瞬,转念觉得也没错:“倒也是,再华美的宫殿,与世隔绝住在里面,也跟坐牢差不多了。”
封逸明又想了想,道:“我爹要是盖个什么宫,把我关里面,我肯定得疯。”
林熠笑他:“给你盖个宫?你想得美。”
暮色四合,酒欢人散,林熠和萧桓一起回侯府,走到侯府门前,林熠伸了个懒腰,叹道:“若你没来,我爹一走,这府里就我自己住着了。”
“林老爷不是常来么?”萧桓侧头看他。
林熠指了指旁边一条街:“二叔的宅子和侯府隔着一条街,他也不是天天来,小时候我常住他家,长大就不了。”
他想起什么,随口问道:“阮寻,我过一阵打算先去遂州,再去一趟北大营,你要不要一起?”
话一出口,觉得有些不合适,阮氏公子哪有空随自己到处跑。
萧桓却点点头:“正好想四处走走,若是能跟小侯爷一道,再好不过。”
林熠没想到他真的答应了,心下有些惊喜,笑道:“甚好。”
第13章 陋巷()
林熠晚上有些睡不着,脑海里不住想起那只桑柘木的蝴蝶,梦里也乱七八糟,早早醒来,练了会剑收拾罢,便打算出趟门办点事。
“姿曜。”
刚走到侯府前院,正遇见萧桓,一身白锻单袍,长身玉立,在廊下喂画眉,见了林熠问道:“要出去?”
林熠点点头:“去找个人”,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要不要一起?”
话毕觉得自己最近是怎么了,走哪都要问阮寻要不要一起。
可萧桓笑笑,语气柔和地道:“好。”
林熠便心里松口气,想了想,又道:“阮寻,我去的地方可能不太好玩。”
“那正好陪你。”萧桓顺手给笼中画眉添了点清水,放下手里东西拍了拍手。
林熠顿觉他说话总是让人心里熨贴。
林熠便带萧桓出了侯府,两人没带仆从,穿过城中街巷,踏进老旧破烂的城区。
这是城中贫苦百姓聚居的地方,房舍矮小,茅屋陋舍,路也不甚好走,地上坑坑洼洼,旁边人家院子里养着鸡鸭鹅,气味杂乱。
林熠看萧桓穿得一身浅白,侧脸清朗俊美,觉得不该带他来这里,有种拉着神仙逛牛棚的负罪感。
便道:“阮寻,不如你就在这等我,别往里走了,不太适合你。”
萧桓有些不解:“有什么不合适?”
林熠反而一时不知怎么说,萧桓左右看看,问道:“你有朋友住在这?”
“是。”林熠见他并不介意这里腌臜脏乱,便不再提,带萧桓按照记忆的位置拐到贫民窟一处街口。
到这里就不知道路了,林熠朝街口晒太阳的老头子打听:“老伯,请问谈一山家在哪?”
老头子一身旧袄,搓了搓脖子,抬眼迎着阳光看了看眼前两人,白衫青年高贵出尘,红衣少年俊美英气,俱是绝佳的姿容。
这地方平常哪有这种人来,老头觉得很新鲜,咧嘴一笑,给林熠指了路:“巷子进去,第三个岔口右拐,他家宅子盖得好,一眼能看出来。”
萧桓便知林熠是来找谈一山的,这人他也有印象,上一世帮过林熠。
萧桓侧头看林熠,有些无奈地笑笑,林熠谁都记得,独独忘了自己,看来是对中箭之后的事全无印象了。
上一世,林熠和谈一山交集也不多,一次是他年少时偶然帮了这人,另一次是事隔多年后,林熠在北疆粮草短缺,已成为富商的谈一山及时相助。
进去后路更坑洼,地上泥水淤积,这里住的多是穷苦平民,看见林熠和萧桓都新奇地打量。
巷子逼仄晦暗,嘈杂的家禽嘶鸣、男女大声吵架不时传来,还有围墙内的牲畜棚子传出各种气味。
穿过曲曲折折的陋巷,便看见一座宅子,门口一颗老槐树,歪扭扭长着,枝叶粗壮繁密,一串串槐花挂着,遮在巷子上空。
那老头子说的没错,谈一山家房子盖得比左邻右舍都好些,看得出也讲究制式,过去大概也是读书人家。
但宅子已太老旧,门楣暗扑扑的,隔着围墙可见房屋檐瓦参差破损,如今该是过得不宽裕。
林熠正打算上前叩门,门里却传出一阵妇人吵闹:“读什么破书,有什么前途,还不是白吃饭的!”
话音未落,一卷书应声被丢了出来,把半掩的门砸开,险些哗啦啦飞到林熠身上。
林熠侧身一避,顺手把飞出来的书接住。
门被砸开,林熠和萧桓看见院内叉着腰发脾气的妇人。
林熠倒是没料到这一出,又看见谈一山在一旁,并不恼怒,好声好气跟那妇人说:“大姨,说我便说我,何必跟书过不去。”
谈一山总是不恼不怒,和和气气的,旁人当他是老好人,其实他只是性情极韧。
他姨母仍不解气,阴阳怪气讽道:“你们谈家哪一辈出了读书的人才?你爹娘一去,你在我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我倒不是为难你,可家里那点钱还得攒给我们小儿呢,供你读书是再供不起了。”
又抬手指着房子:“你外祖留下的宅子,本是给你娘的,你娘死得早,我们住进来照顾你,也不是贪什么,这宅子也就勉强抵下这些年的辛苦,小山,你还是得自己争气啊。”
宅子的事自有外族父和娘的遗嘱,真要争起来也不是靠一张嘴,三天两头就要发作一回,不知是图什么。
谈一山不欲争什么口舌,正要转身去捡书,看见门口大槐树下的林熠和萧桓,便愣了一下。
他姨母见状,眼睛一吊:“看什么呢?你又”
她转头也瞧见了林熠和萧桓,顿时住了口,十分稀奇地隔着园院门上下打量二人。
她眼神直白,仿佛目光里有一把算盘,噼里啪啦上下一扫就要算出二人的衣裳多少钱。
“呦,谁啊?”谈一山的姨母仍旧叉着腰,语气却缓和多了。
林熠不大喜欢这目光,挪了一步,把萧桓挡在背后,十分礼貌地笑了笑:“伯母好,我是谈一山的朋友。”
谈一山显然记得林熠,前些天卢琛明为难他的时候,林熠帮他解了围。但没想到林熠会来找他。
林熠一笑起来是极好看的,他和萧桓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人,站在这陋巷之中格外耀眼,谈一山的姨母也看得出来。
但她一贯看不上外甥,此时心里犹疑。
她咂吧一声,叉在腰上的手放了下来,神情客气了些,笑呵呵道:“我们家小山出息了,还有这样的朋友?”
语气里不乏试探。
谈一山觉得这话太失礼,上前道:“不知少爷有什么事。”
林熠听见那妇人尖利的嗓子就头疼,便不失礼数地道:“伯母,我们和小山出去聚一聚,不叨扰了。”
说罢上前把谈一山拽出来,又拉上萧桓往外走。
谈一山始料未及,边走边问道:“小侯爷来找我有什么事?”
看来谈一山已认出林熠了,三人往巷外走,林熠松开手,半开玩笑说:“其实是路过,碰巧遇见,咱们就去喝杯茶吧。”
谈一山低头笑了笑,这巷子七扭八拐,哪里就能碰巧了。
但知道林熠不是坏人,他也不多问,就跟着林熠和萧桓出了这片贫民窟,到了不近不远一家茶楼里。
三人坐下,随便要了茶点,谈一山开口道:“方才家里人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林熠摆摆手:“没什么的。”
林熠又随口问道:“你是一边读书一边做生意?”
谈一山笑笑:“摆摊而已,谈不上做生意,只是做些零零碎碎的赚点补贴,读书大概以后是不读了。”
店里伙计把茶点送上来,林熠抿了口茶,问道:“已有别的打算了?”
上一世,谈一山默默记着多年前恩情,使林熠麾下大军免遭粮草告急之灾,如今林熠便打算主动来结交。
若换做别人,林熠不会贸然上门,也不会这么说话,但他知道谈一山的性子,便干脆直接找来了。
谈一山性子不温不火,何时都不卑不亢,点点头道:“我祖籍原在徽州婺源,想回去做些茶叶买卖。”
萧桓垂眸道:“那里的婺绿和祁红,倒都是好茶。”
谈一山道:“正是,不过近年婺绿价太高,我听同乡说,番邦人曾去过几次,反倒黑茶合他们口味,我便打算找同乡一起收些黑茶,往西番和漠北去卖。”
萧桓问:“辽东马市和嘉峪关一带?”
谈一山笑笑,摇摇头:“更远些,出了嘉峪关,经哈密,往恰克图去。”
萧桓眼底露出赞色:“好气魄。”
萧桓想了想,又道:“近年贩茶的,多是就近往皖城、金陵和姑苏一带去卖,漠北和西番少有人去。”
谈一山没想到萧桓一身仙气,却对俗务很熟悉,他无奈笑笑道:“我手里积蓄不多,若是收购便宜的黑茶,就有路费去远些的地方,况且黑茶到了西番和漠北,价格可以卖得很高。”
林熠想了想,道:“你走得远,路上车船费用不菲,一趟若多带些货更划算。”
谈一山道:“正是此理,但手里积蓄有限,也借不到什么钱,便一步步来罢。”
林熠眼睛一亮,笑道;“你一趟来回就要数月,一点点攒钱,这么下去岂不耽误了,我看咱们也是有缘,要么我借你一些本钱,待你回来了还我就好。”
萧桓闻言弯眼笑起来,这想要借钱给别人的架势也太迫不及待。
谈一山闻言愣了愣:“这我与小侯爷才见过两面,小侯爷如何信我?”
林熠上前坐到他旁边,大剌剌揽着谈一山肩膀,语重心长道:“知不知道什么叫一见如故?知不知道什么叫伯乐?我看你脾气稳重,不骄不躁,是很可靠的。”
又道:“何况你姨母还在这,你不还钱,我把你宅子收回来、把姨母还给你就好了。”
谈一山上一世能把买卖做大,少不了果决的品格,林熠神情又很认真,聊了一会儿后,谈一山便不再犹疑,大大方方接受了林熠的提议。
临别前,林熠还是不放心,问了谈一山一句:“若可以的话,你是更愿意做生意,还是读书?”
谈一山很明白自己要什么:“人各有所长,做生意到底更适合我。”
回侯府路上,林熠心里十分畅快,走路也不老实,在萧桓身边蹦蹦跳跳的,侧头跟萧桓说:“阮寻,我算了算日子,咱们三日后启程去遂州如何?”
萧桓笑笑:“听小侯爷安排便是。”
萧桓在侯府作客这些天,带来的侍从都很低调,也都很训练有素,林熠以为这趟出远门,他会把随从都带上,没想到出发前,他把随从都遣回去了。
“阮寻,你不带随侍,会不会不习惯?”林熠有些意外,他自己过惯了行军打仗的日子,阮寻却不一样。
萧桓十分理所应当地看着他:“带那么多人岂不碍事,你我二人作伴不好吗?”
林熠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很有道理,想了想,点点头:“好,很好。”
第14章 酌月()
阮寻到底是侯府的客人,林斯伯提前设家宴为二人饯行,席上不无担忧地叮嘱林熠:“姿曜,路上不要怠慢阮公子,出了门就别皮了。”
林熠汗颜:“二叔”
玉衡君似是算准了侯府酒宴,这天也跑了回来,一手执壶一手执杯,凑到萧桓旁边,醉醺醺地低声道:“公子,别怪老道罗嗦,你不能一直骗人家啊。”
说话间眼神指了指林熠的方向。
萧桓听了这话,抬眼也看了林熠一下,没说什么。
他如今在林熠身边,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还骗他自己不会武功,说起来是有些过分。
可人是真的,心也再真不过。
席散之后,萧桓回了院子,拎起那天聂焉骊留下的酒,便去找林熠。
月上中天,林熠正在屋里翘着腿,思索着出行的事情。
他二叔叮嘱得不无道理,他前世今生也都没怎么照顾过人,便有些茫然,这一路该怎么照顾阮寻,总不能让神仙似的人跟着自己过粗糙日子。
“有心事?”
林熠蓦地抬头,透过窗,看见萧桓站在月下,正望着自己,乌黑长发随意束在脑后,一身浅白袍子,月光洒在他眉睫上,好看得不似真人,林熠看得愣了片刻。
林熠起身,直接跳上窗框,跃到廊下,走到萧桓面前:“怎么过来了。”
“给小侯爷送点东西。”萧桓提起手里的酒,浅润青瓷酒坛衬得他手指更白皙漂亮。
林熠一看这酒坛,眼睛一亮:“应笑我?出了江州便少见,我也许久没喝了。”
萧桓知道这是林熠从前最喜欢的酒,半开玩笑道:“小侯爷喜欢就好,不过莫要喝多了,一坛足以醉人。”
两人便在廊下启了酒坛,林熠取了杯盏,风清月明,坐在廊凳上闲饮。
“阮寻,你们江州除了西亭王,还有一位传奇,便是酆都将军,这人你可曾见过?”林熠随口问道。
酆都将军是江州大将,这位将军只听王令,除了面见皇帝,甚少露面。麾下鬼军纪律严明,行踪低调,驻营于江州崇岭之中。
燕国三军,说的便是鬼军、烈钧侯麾下的昭武军和武安州的定远军。
三军长年各自驻守不同防线,上一世林熠也未曾见过这位酆都将军。
萧桓垂下眼,睫如鸦羽,投下一片柔和的影,沉默片刻,答道:“匆匆见过。”
林熠霎时来了兴致,斟了一杯,说道:“这人神秘得很,我爹也只看见过几回,他从御书房出来,戴着一张面具,来去仓促,除了陛下,谁都不理。”
“江州到虎啸城一带防线,与北疆离得远,鬼军是独立的一支,或许是因此才与其他军部来往少一些。”萧桓盯着手中酒盏。
林熠点点头:“我也是这么猜的,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位大将军。”
“传言他凶残暴戾,大军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如鬼灵扫荡,因而封为酆都将军”,萧桓侧头看了看林熠,“这样的人,你当真想见?”
“其人未必就像传言那般。”
林熠自嘲地笑了笑,上一世人人说他狠毒无情,又因两回屠城之祸,正与这位酆都将军齐名。
“姿曜,你想见他,是有别的打算吗?”萧桓问道。
林熠顿了顿,答道:“三军各自独立、直听王令,固然能让陛下放心,但在边疆布防上,不是最好的安排。”
萧桓闻言沉思着。
“罢了,不说这些。”
林熠摇摇头,便觉得有些醉了。
他坐在廊凳上倚着廊柱,抬眼看了看萧桓,又觉得眼皮沉重,闭上眼睛,低声道:“阮寻”
萧桓转头看他,发现林熠靠在那里似是睡着了。
夜风卷着几瓣桃花,轻飘飘流连于林熠肩头,月下红衣,刀锋般的眉,苍白清隽的面容。
林熠酒量不错,但席间喝了不少,方才又贪杯喝了大半坛应笑我,面对萧桓也没什么戒心,便放心大胆醉过去了。
萧桓无奈一笑,放下酒,把林熠打横抱起,抱回房中放在榻上。
他坐在旁边,伸出手轻轻抚摩过林熠眉眼,仔细看了许久。
萧桓上一世,外人看来十分顺遂,生在帝王家,终登帝位,世上的荣华一日不缺。
对江山和子民的责任,他一一尽到,但绝无半点感情。
只有林熠,在那层金玉镂雕的壳子上敲出一道裂隙,把真真实实的爱恨引入他心里,一开始是涓涓细流,到后来倾澜倒海。
武安州城外,林熠从纷扰人群中冲出来挡了那一箭,他跳下马背抱起林熠的时候,林熠胸口铠甲全是血,那时萧桓只是惊诧。
带“不义侯”回宫,萧桓每天去探望,看着林熠从昏迷到苏醒后静卧养病,渐渐变成习惯。
偌大的宫殿,雕梁画栋,林熠静静靠在床头,萧桓就在床边翻看奏折,便与此刻如出一辙。
他指尖感受着林熠脸颊的温度,想起当时第一次,他没忍住伸出手去,抚摩林熠脸颊时,几不可察的溪流日夜积累,终于冲破心里的堤坝,心中掀起翻卷的海潮,方知此谓“情”字。
前尘种种犹在昨日,看着眼前熟睡的林熠,萧桓俯下身去,顿了片刻,还是珍而重之地在他额角落下一个轻吻。
翌日,林熠和萧桓早早便准备启程。
“应笑我”不愧是名酿,林熠醒来全无宿醉的难受,倒是很清爽。
到前厅跟萧桓会和,林熠看见萧桓,不由在心里打了个响指。
萧桓素日里都是锦缎衣袍,清贵出尘,今日大概是为了骑马方便,换了一身暗蓝修身的劲装,勾勒出宽肩窄腰、修长笔直的腿,竟有说不出的英朗,虽低调许多,却更让人挪不开眼。
“舅舅,早点回来。”小西横站在娘亲身边,又瘪起嘴来。
“路上小心,不要贪玩。”林云郗看林熠总是长不大一般。
两人刚上马,玉衡君追了出来,难得的正经,跟萧桓低声叮嘱:“他被折花箭伤过,易动心魔,别让他乱碰邪性的东西。”
萧桓眼底一沉:“怎么不早说?他会怎么样?”
玉衡君一脸无辜:“折花箭伤人,这可是头一回。若是发作,或许容易走火入魔、心性突变,旁的就不知道了。”
林熠在一旁有些奇怪:“阮寻,怎么了?”
萧桓望着他,答道:“没什么。”
从瀛州往北,两人轻装简从,速度很快,林熠发现阮寻这人在哪里都适应得来,出门在外,一点没有贵公子的矜傲。
或许是因为觉得萧桓不会武功,又长得太好看,林熠还是下意识地照顾他,又时常顺手挡住旁人打量萧桓的目光,完全忘了那些目光里本也有一半是冲着他自己的。
萧桓每每见他维护自己,都忍不住露出笑意,心里却又想,上辈子林熠温驯之极,如今却不同,若林熠知道自己骗他,会不会就不理自己了。
抵达遂州城,已是四日后,入了城,林熠依旧拉着萧桓直奔城中最好的客栈。
遂州城离北疆很近,如今暮春,关外化雪开路,商队纷纷重启队伍,来往必经遂州城,城内本身也有这一带最繁华的互市市集,络绎不绝的客商拥入城中,街上热闹得错不开身。
沿路便见衣饰各异的不同族群,色彩斑斓,头缀羽毛的、颈佩一把珠串的、蓄着大胡子的,高鼻深目、眼珠颜色也不一样,嘴里的语言五花八门,马背上的货物高高摞起。
客栈伙计眼尖得很,老远就从门口奔过来迎他们:“二位公子要住店?”
“有上房么?”林熠随口问。
“自然是有的。”
旁边小厮把马牵走,林熠和萧桓进了客栈,伙计笑容满面:“公子,我们家是城里最好的客栈,您放心。”
可是到了柜台前,老板拈着兰花指,笑笑说:“就一间房了,不过肯定够宽敞,您看成么?”
这一路,林熠都是挑最好的客栈最好的房间,每每住进去前还要检查一遍萧桓的房间,哪里不干净都不能过关,他顿时发现自己很有当老妈子的潜质,照顾起人来也很有天分。
林熠转头看了看萧桓,还是觉得不能委屈人家,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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