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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污染无公害-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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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兰川低头一笑,彬彬有礼地说:“谁不是呢?今年钱荒,大家的资金都很困难,所以更得谨慎,您说对不对?”

    “那是那是”胖子跟在他身后,面上点头哈腰,却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拿冷冷的目光朝喻兰川的后背刺去,真诚地祝福他遭雷劈。

    谁知就在这时,喻兰川好像身后长了眼一样,忽地扭过头来,正对上胖子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王总,您好像有话要和我说?”

    胖子激灵一下,脑门上立刻见了汗。

    好在这时有投资方的人插科打诨:“我们兰川有个特异功能,有人盯着他看,他立刻就能感觉到,神不神?王总准是嫌我们这帮中老年人油腻,刚才光看小鲜肉来着。”

    胖子勉强跟着笑了几声,之后一路,硬是没敢再胡说八道。

    一行人很有效率地完成了实地考察,七座的商务车驶离开发区,朝着高楼林立的中央商务区而去。

    “这个事我就不出报告了,没有上会讨论的价值。”回到公司,喻兰川把平板电脑往司机手里一塞,边走边和带队的副总说,“姓王的靠不住,二道混混一个,估计是先跟开发商说‘我有个好项目,就是一时弄不到资质,启动资金我出,你们玩轻资产,只需要派个团队,冠个名,把摊子帮我支起来,根本不承担风险,大家一起赚钱’,再跟投资人说‘开发商是个大品牌,项目向来做得扎实,这回宁可把资金链崩断也不肯放弃这块肥肉,幸亏缺钱,才给咱们分一杯羹的机会,机不可失’,两头骗完,资金到位项目立项,他再卷一笔走人,空手套白狼。”

    “你小子这张嘴啊,”带队副总笑了起来,随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二道混混有二道混混的用处,毕竟是李总的朋友介绍来的,哪怕是看在李总的面子上呢,咱们不跑这一趟也不合适,工作嘛,有时候为着同事面子、人情世故,免不了牺牲一点宝贵时间,做些无用功,也都正常。”

    喻兰川笑了一下,没接话。

    现在有谣言说大老板要退休,集团还没动静,公司里几位副总已经斗得乌眼鸡一样,天天互相上眼药,每个人都想拿起他们风控这把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作为这把繁忙的刀,喻兰川周旋在腥风血雨中,已经连续一个月没休过周末了。

    他一侧身,替同事们按下电梯:“我还要在会议室跟人碰几个事,诸位先上楼。”

    “喻总辛苦。”

    “您能者多劳。”

    电梯门合上,喻兰川收敛了微笑,神色寡淡地往会议室走去,早等在会议室门口的助理追上来,给他递了一杯咖啡和一叠纸质材料。喻兰川扫了一眼,又把文件夹还给她:“我没时间看了,你跟我口头说说。”

    年轻的助理训练有素,立刻有条有理地低声在他耳边简报材料内容。喻兰川一言不发地听,不时有人与他错肩而过,朝他点头打招呼。光可鉴物的理石地板上,衣冠楚楚的男女们行色匆匆。

    社会刻板印象认为,那些顶鸟窝头、油光满面、终日以外卖为生的,肯定都又穷又丧,混吃等死,是注定被淘汰的失败者。而与之相反,穿定制西装、每天在cbd夹着电话招摇而过的,一定是都市精英,前程远大,身后缀着一个加强连的狂蜂浪蝶。

    然而,“猥琐死宅”搞不好是拆迁户,坐拥好几套房产,过着躺着收租的幸福生活。

    “都市精英”却有可能是月月精光的房奴狗,香水用的都是小样,每到月底都面临着断炊的风险,天天加班,然后被各大公众号上关于“熬夜猝死”的文章来回扎心。

    世事无常,这都难说。

    比如形象与气场都异常高冷的喻兰川,就是这么一位光鲜且潦倒的“都市精英”。

    在仲夏的周五傍晚,已经连轴转了一天的喻兰川撑着最后一口气,挨过了一场长达四个小时的电视电话会,吵得脑仁“嗡嗡”作响。在让人战栗的中央空调冷风下,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往椅子

    上一瘫,邮箱里又积攒了一打待阅待审的文件,他一个也不想打开看,只想回家躺尸。

    翻邮箱的时候,他看见头天有一封邮件显示“未读”,扫了一眼标题,心更凉了——那是银行发来的信用卡还款通知。

    喻兰川给自己灌了半杯热茶垫底,借了一点热乎气,这才打开了自己的“私人财务管理表”。

    “时间管理”、“财务管理”和“健康管理”三位一体,都属于“精英标配”,一个也不能少。那些规整的表格就像安全套,仿佛把生活往里一套,就能掌控节奏、免遭蹂/躏似的。

    而在喻先生这张个人财务管理表上,最显眼的一栏就是“房贷”。

    房,是当代青年的照妖镜。

    没买房的时候,青年们个个自觉卓尔不群,迟早能一飞冲天,跟天蓬元帅肩并肩。

    买了房以后,“天神们”就纷纷给贬下凡间、落入猪圈,成了灰头土脸的二师兄。

    喻兰川出于一些原因,今年年初买了套房,看房的时候,他先是被市区里豁牙露齿的“老破小”辣瞎了眼,又差点迷失在燕宁市的远郊区县,一开始还很纳闷,怎么满城广厦千万间,就没有一个是给人住的呢?

    后来他从自己身上找了找原因,明白了,这事不怪市场房源,就怪他自己钱少事多。

    最后,经过诸多妥协,他总算定下了一套各方面都能凑合的,倾家荡产地交了首付,成了一名光荣的房奴狗。

    每月房贷近两万,期限三十年。

    有期徒刑最高才二十五年。

    银行比监狱还狠毒。

    而更缺德的是,这处让他一贫如洗的“豪宅”还有一年多才能交房。这意味着,这一年里,他每月还完贷款,还要另付七千多的房租。

    除此以外,这一周的大额支出还有下半年的停车费八千五、两份“结婚税”两千、以及老上司那非得这时候添白事的死妈

    喻兰川对着屏幕发了会呆,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腰,感觉朝不保夕的肾正在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他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咸鱼”。

    “咸鱼”大名于严,是喻兰川的小学同学,当时那个班主任普通话不行,“于”“喻”不分,老开玩笑说他俩是亲兄弟,于是时间长了,两个脾气秉性完全不同的男孩就莫名其妙地玩在了一起,成了发小。

    于严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要当一条真正的咸鱼,不料事与愿违,可能是有梦想的人不配当咸鱼吧——总之,他阴差阳错地成了一名人民警察,别看归属于他管的都是些三只耗子四只眼的鸡毛蒜皮,居然也时常忙得脚踩后脑勺,已经有一阵子没骚扰过喻兰川了。

    “有事说,没事滚,”喻兰川在发小面前向来没有偶像包袱,果断扒了他装模作样的画皮,露出恶劣本性,半死不活地从舌尖上弹出几个字,“不喝、不约、不去。”

    于警官忙说:“等等,兰爷,你弟在我这呢。”

    “哦,”喻兰川听说,面无表情地捏了捏鼻梁,“弟弟跳楼甩卖,一万一只,不还价,支付宝转我账上,从今以后,他就是你弟了。”

    于严:“别闹,不是在我家,是在我们所,派出所!”

    喻兰川一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犯什么事了?”

    于严义正言辞地谴责道:“你这混蛋玩意,当得什么大哥,一天到晚就不能盼点好吗?这是一个挺好的孩子,好心好意地助人为乐,扶老太太,结果老太太碰瓷,要不是有路人及时报警,刚才差点让几个流氓给打了。别废话了,你快点过来!”

    “这是好?”喻兰川一撩眼皮,“这叫缺心眼吧。”

    于严:“”

    “再说不是‘差点’么,那就是没挨打,我还有点事,让他先在那等着吧。”喻兰川把笔帽往钢笔上一扣,“你给他喂点食,回头我给你报销。”

    于严:“喂,你这个人渣,你”

    喻人渣已经挂了电话。

    车里下来的投资方负责人,据说是一位副总,四十来岁,带着礼貌又矜持的微笑,轻飘飘地打断胖子:“王总,您的可行性报告和详规我们都看过,不用再强调一遍啦——兰川,你过来看看。”

    胖子陪着笑,目光落在刚下车的年轻男人身上。

    只见这人身材高挑,仪表堂堂,穿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衫,鼻梁上架着细金属框眼镜,也不知道多少度,反正镜片看起来很薄。不仅仅是镜片薄,他嘴唇也薄、鼻翼窄而挺直,下颌如削——连眼皮都好像比别人薄上三分。因为个高,他看人的时候得略微垂眼,目光从眼角流出来,有点似笑非笑的意思。

    胖子咽了口唾沫,被这位“本座乃一代逼王”的气场撞了一下腰,直觉此人来者不善。

    “喻兰川,君子如兰的‘兰’,海纳百川的‘川’,这是我们风控部的负责人。”投资方的副总指着喻兰川,半真半假地对胖子说,“别看年轻,这位手里拿的才是尚方宝剑,我们大老板谨慎,公司权力最大的就是他们风控部门,我们天天在外面跑业务,也没有这位小爷出一篇报告管用。”

    胖子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马屁拍得震耳欲聋:“喻总,青年才俊,青年才俊!”

    逼王喻经理关上手里的平板电脑,冲胖子一点头,惜字如金地说了句“您好”。

    “不知道喻总对咱们这一片了解多少,”胖子搓着手说,“最近这几年,咱们燕宁发展太快啦,这边十几年前都是荒地,现在也都成市区绝版了,我”

    “了解不多,就来过一趟。”喻兰川刚好在胖子换完一口气,准备长篇大论的时候打断了他,把胖子噎得一哽,“这里以前不是荒地,是个垃圾填埋场。”

    胖子眼神一闪,接着很快接上话:“嘿,要不怎么说您懂呢!我刚才正想说,还没来得及,这个项目好就好在垃圾填埋场上!垃圾填埋场改造,这个土地再利用,它现在有一套成熟的技术,把垃圾粉碎压实以后非常稳定的,对周围环境也好啊,利国利民,国家很鼓励的!开发商那边准备以这个为亮点,应该还能运作来一些政策性支持”

第五十六章() 
此为防盗章甘卿假装没注意;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想尽量放松自己;谁知就在这时;右手偏偏掉了链子,她那两根微弯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

    这一点细微的动静立刻落在了老杨眼里;老杨和颜悦色地问:“姑娘;手怎么了?”

    甘卿抿嘴笑了笑;把行李换了下手,含糊地说:“东西有点沉。”

    “帮人家一把。”老杨嘱咐了喻兰川一句,又说;“你这手是受过伤吧?”

    喻兰川应声一弯腰,接过她的大包,同时注意到了她的手;手心有茧,即使是夏天;皮肤依然很干燥;疏于保养的指尖稀稀拉拉地长了几根倒刺;有被生活摧残过的痕迹。她扣住自己的右手腕,似乎努力想让僵硬的右手冷静下来;却反而因为紧绷而抖得更厉害;簌簌地震起了连衣裙的长袖。

    看起来有点可怜。

    “小时候在路边摔了一跤,手腕被三轮车碾过;”甘卿说;“我们老家那边医院不行;一直没太治好。”

    “唉,这不就耽误了吗,”老杨慢吞吞地叹了口气,“年纪轻轻的,筋骨倒是小事,伤了经脉可不得了啊。”

    甘卿装没听懂,干巴巴地附和。

    老杨忽然往她这边迈了半步,随着他的动作,那根夹在他胳膊肘下的拐棍轻轻一歪,两人相隔大概有一米,在外行看来,其实就是老大爷抱骨灰盒抱累了,换个姿势站。

    然而对于身在方寸间的甘卿来说,她一半以上的注意力其实都在那根拐棍上,拐棍歪的那一寸,好像隔空封住了她前后左右的活动空间,一种被困住的窒息感压了过来,让她本能地想避开。

    而老杨正目光灼灼地等着她的动作。

    就在这时,电梯门突然打开,涌出的气流夹着香水味扑面而来,一下冲散了那种窒息的氛围,甘卿绷紧的肌肉蓦地放松下来,就听有人说:“爷爷,您拿的这是什么?”

    他们仨一起抬头,只见电梯里下来个女的,长发,绑了个松松垮垮的马尾,一脸玻尿酸,看不出多大年纪,她穿名牌、挎名牌包,脚底下踩着一双印了大logo的名牌鞋,从头到脚,宛如一个行走的奢侈品展示柜,行动间香风扑面,头顶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老娘有钱。

    “可别再往家捡破烂了啊,”女人说,“我早晨刚把您那破咸菜缸扔了。”

    气定神闲的老杨大爷一见她,血压直线上升,高人风范顿时崩得荡然无存:“谁让你又扔我东西!”

    “不扔就沤肥了。”女人抿了抿口香糖,冲老头吹了个泡泡,“您老没事打扮成要饭的就算了,我当您cosplay,可是要饭您就专心要啊,跨界捡什么破烂!啧帅哥,让姐过一下。”

    老杨大爷说:“大周末的,你抹得跟个妖精似的,又上哪兴风作浪去?”

    “健身房啊,一个礼拜没去了,这破针打的,真耽误事。”

    “我让你跟我练棍,你不练,非得花好多钱,上那个那个什么房,跟个傻大个举铁锤,你”

    “爷爷,人家要练的是胸和屁股,练哪门子棍啊?我又不是孙悟空。”女人一甩头发,毫不避讳外人在场,口无遮拦,“再说您看您自己这样,有说服力吗,跟您练能练出什么?搓衣板吗?”

    甘卿无端感觉自己双膝一痛。

    老杨大爷气得脸红脖子粗,可能需要一颗速效救心丸。

    女人笑了一声,扬长而去,离开的时候,还顺便朝喻兰川放了个电,引起了喻总的强烈不适——他有点后悔自己今天来得匆忙,穿得太低调。

    经这么一搅合,老杨大爷的注意力总算从甘卿身上移开了,捂着心口,他老人家颤颤巍巍地扶住喻兰川的胳膊:“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喻兰川上了电梯,按下“10”,扫了甘卿一眼,见她没动,就问:“十楼?”

    甘卿:“嗯。”

    “这么巧?”他想,“还挺有缘。”

    杨大爷那口气还没顺过来,在旁边絮叨:“看看这不肖子孙,都成什么样!我将来下去,可没脸见祖师爷了小川啊,我看小辈人里,也就剩下你了。老喻大哥没了,你以后就搬回来住吧,也多认识点朋友。”

    喻兰川敷衍地一笑,心不在焉地想:“我一点也不想认识他们,我就想要那八百五十万。”

    老式的电梯空间狭小,甘卿就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喻兰川一垂眼,就能看见那张侧脸,她的眉骨平直,鼻梁很高,有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驼峰,脸上一层薄薄的皮覆在骨头上,没有多余的肉,线条干净极了。

    可能是鼻梁高的缘故,这个侧影再次唤起了他久远的回忆,让喻兰川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因为她和记忆里的那个人南辕北辙,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记得那个人像一团野火,哪怕在最黯淡的夜里,也能在几公里以外看见那种勃勃的生命力,灿烂而热烈。

    至于眼前这位啧,像个没油的打火机,按半天才能按出一簇干瘪的小火花,大概还不等人看清,“呲啦”一下又灭了。

    老杨大爷——可能平时被自己孙女忽略习惯了,并没有发现喻兰川走神,还在喋喋不休:“老喻对这房子感情不一般,平时不少外地朋友来了,找不到地方落脚,都来这里找他。小川,杨爷爷说句管闲事的话,你可能不想回来住,也不想管它,但是能不能别卖给别人啊?”

    “唉,”喻兰川无奈地想,“您别考验我良心了!”

    电梯转眼就到,十楼的视野开阔,从楼上往下看,整个幽静的小院都尽收眼底,公共楼道虽然窄,却十分整洁,不知是谁家里正在炖肉,香味飘得满楼道都是。让他想起小时候,周末到大爷爷家来住,大爷爷总觉得他在学校吃得不好,会专门给他做一大桌子菜,煎炒烹炸,要是有那些家里不常做的“麻烦菜”,老头就会一次多做一点,出了锅再让他端着碗给邻居们送。

    一百一十号院的

    邻居,和其他地方的邻居好像不是一个品种,喻兰川现在住的地方,连邻居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他心里忽然一动,这房子要是实在不能卖,搬过来住,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好歹能省房租,上班还不用开车,就怕老头那些狐朋狗友老来打扰

    “就是这,谢谢。”甘卿轻轻地拉了一下喻兰川手里拎的包,“不好意思,麻烦了。”

    喻兰川回过神来,把行李还给她,抬头一看门牌——1003——老头住1004,隔壁。

    他记得隔壁的邻居好像是

    还没等他回忆起来,1003的门就从里面打开了,孟老板说他二姨姓张,甘卿赶紧站直了:“张奶”

    “奶奶”俩字噎在了她喉咙里。

    只见这位传说中古稀之年的老太太,烫了一脑袋大/波浪卷,挑染了几根粉色,化了妆,又卷又翘的假睫毛尤其显眼,指甲上粘了一排能闪瞎狗眼的水钻,居家拖鞋上还打了粉色蝴蝶结。

    老杨大爷在旁边重重地叹了口气,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对了,”喻兰川面无表情地想,“邻居家是个盘丝洞,住了个喜欢对小男孩动手动脚的老妖婆。”

    张奶奶开门一见喻兰川,立刻笑成了一朵花,睫毛扇子似的上下忽闪:“你就是我外甥找的房客?小帅哥有点眼熟哦,以前见过吗?”

    “奶奶好,我爷爷让我给您送过炸藕盒。”喻兰川木着脸扶了一下眼镜,“我住隔壁,先走了。”

    说完,他迈开长腿,一阵风似的从老妖婆面前刮走了。

    张老太这才看清甘卿,沉默了一会,她气急败坏的拨通了孟老板的电话,怒吼:“谁让你给我找个女的!”

    漏音的电话里传来孟老板更加气急败坏的回答:“行行好吧!我都一把年纪了,不想找个没我儿子大的小二姨夫!”

    “还是算了吧。”喻兰川想。

    贵武林早该完犊子了。

    别说刘仲齐,就连瘸腿二师兄和刀疤脸都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光头。

    光头脸上泛起隔夜的油光,眼睛里血丝如蛛网,额头暴起青筋,像传说中不小心踩进恶鬼之境,被群魔附体的傀儡。

    “五十万,”他低而含糊地说,“叫这小子家里拿五十万来。”

    二师兄爆喝一声:“你掐死他了!”

    光头咆哮起来:“不然我就掐死他!”

    刘仲齐开始缺氧,双手徒劳地扒着光头的胳膊。

    刚满十六岁的少年,骨架已经蹿起来了,其他的硬件似乎还没跟上,落在光头手里,像根软绵绵的面条。

    刀疤脸脱口说:“可、可是你也不能在拿钱之前掐死他啊!”

    二师兄:“闭嘴!添乱!滚蛋!”

    但刀疤脸这句有点“就事论事”的话,光头反而听进去了,果然略微松了松手,一口急促的空气卷进了刘仲齐的肺,呛得他直想吐。

    “老三志勇,”瘸腿二师兄往前挪了一步,他嘴角两条法令纹垂下来,看起来又苍老、又疲惫,“别犯浑了,都什么时候了,算我求求你了,你让师兄省点心吧!”

    光头的手在哆嗦,嘴唇在哆嗦,全身似乎都在哆嗦。

    “快放开吧!”

    “我不。师兄,你们都别管,今天这事跟你们没关系,出事了,我自己去坐牢。”光头摇着头,忽然,他那又疯狂又冷静的话里带了哭腔,“反正师兄弟四个,我最没出息、我最讨人嫌,从小师娘就最不喜欢我,师父也嫌我脑子笨,我进去不亏!我给大师兄一命换一命!”

    “你说得是人话吗!”瘸腿二师兄气得面红耳赤,“你是不是非要气死我才甘心!”

    刀疤脸意意思思地探出头:“就就这事吧,你把那小孩掐死,他家也不见得给钱,给钱那大师兄也不见得治得好你说一命换一命,这、这买卖不一定成啊”

    瘸子一抬手推了他一个趔趄,刀疤脸缩脖端肩,不敢吱声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觉得这话有道理啊。”

    在场三个绑匪与一只人质集体一震。

    与此同时,丐帮发了密令,一张深深埋在城市地基里的大网被拽了出来,捕捉着四面八方的风吹草动。

    杨大爷的水开了,他让喻兰川稍坐,伸出一双布满老年斑的手,慢吞吞地泡起了功夫茶,烫杯、干壶、倒茶,行云流水:“来。”

    喻兰川心不在焉地接过杯子,刚要开口,老杨一抬手打断他:“别急,等。”

    茶水蒸腾起来,老杨就在水雾里轻轻地说:“我年轻的时候,喝酒不喝茶,还看不起喝茶的,老来,被儿孙逼着戒了酒,慢慢地才知道我错了,喝酒是修行,喝茶也是修行,行走坐卧是修行,喜怒哀乐也是修行。你得把心沉下去,杨爷爷今天帮你,明天指不定就蹬腿西去了,武林大事小情,就得交到你们年轻人手里了,小川啊,你们得学会修自己的心。”

    喻兰川就着茶品了一下,并没有接受这番仙气飘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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