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浮生似梦-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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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许久，她听见外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有许多人走过来，其中一个脚步较为沉重，直接来到了床前，紧跟着便感觉有断断续续的热气喷在脸上，痒酥酥的，像小狗在舔舐一般，不由得猛地睁开眼睛，奇怪的疼痛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张放大的脸，一双清冽得如水一般的眼睛悬在自己上方，笔挺的鼻尖几乎和她碰在一起。

　　　　见她忽然睁开眼睛，那双清冽的丹凤眼立刻眯了起来，倏地退开，扯开喉咙大喊：“娘！娘子她醒了！”

　　　　她惊得猛地坐了起来，由于动作过大，引起一阵眩晕，不由得两手撑在身侧，才稳住了差点儿倒下的身子。

　　　　他是谁？他口中说的娘子？是我吗？我是他娘子？我是谁？我这是在哪儿？为什么我不知道自己是谁？好奇怪的感觉，方才那种疼痛怎么忽然消失了？

　　　　她扭动了一下腰身，确实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是吗？她醒了？”一个女声响起，轻缓的脚步紧走了几步，一阵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声。

　　　　她抬头往门边望去，就见纱帘一晃，一个身穿翠绿衣裙的少女，一手打帘，一手虚扶着一个身材高挑举止高贵的妇人走了进来，那妇人身后跟了一群丫头和仆妇。

　　　　“娘，娘子真的醒了。”那男子欢快地蹦到那妇人面前，脸上扬起开心的笑容，像个讨赏的孩子。

　　　　她惊悚地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怎么着他也该有二十岁左右了吧？为何像个小孩一般的表情和行为？

　　　　那妇人轻轻拍拍那人的后背，柔声说道：“力儿乖，一边玩会儿，青灵，去端莲子粥来，喂少夫人吃点。”

　　　　榻上的人听到这一声‘力儿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那男子难道神智不健全？他们是谁？我又是在哪里？为何之前的记忆全无？

　　　　叫青灵的丫鬟应声出去了，妇人来到平榻前，她身后的丫头急忙搬来一张鼓凳，她往鼓凳上端端一坐，便看着榻上的人浅笑，嘴角微微上扬，虽然有了笑的意思，眼神却是冷的，甚至有些刻薄，声音里没有半分热度：“醒了便好。”

　　　　榻上的人看一眼床榻头上站着的那男子，又看看榻前的妇人，神情很是疑惑：“我是谁？你们又是谁？我怎么了？”

　　　　那妇人蹙眉细细端详了榻上的人一阵，随即质问道：“自己做过什么，难道你真的不记得了？”

　　　　她神色有些疑惑，语气很是不耐。

　　　　榻上的人木讷地摇摇头。

　　　　那妇人却冷哼一声，“欣斓，别在这儿跟我装傻，今日我便与你把话挑明了，再做那傻事，你讨不到好去，想想你娘家。”

　　　　榻上人似乎也来了脾气，语气有些硬：“我都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我装什么傻？”

　　　　那妇人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也觉察出她跟之前有些不同，但又有些怀疑，从来没听说过溺水会让人失忆。

　　　　便又说道：“我不管你是装的还是真的，你今日给我听好了，别再寻死觅活的，从今往后，好好过日子，只要乖乖地带好力儿，我不会亏待你的。”

　　　　榻上的人看向床头那傻兮兮地盯着她笑的人，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免心中一惊，忍不住问道：“他…？”

　　　　那妇人脸色忽而有些不自然，语调不再那么生硬，说道：“虽说力儿心智不全，可他身体健康，人又俊美，而且你还有个世子夫人的品位，有什么可挑剔的。难道非得要给那王姓老头儿做了妾你才满意？你可别忘了，若不是我们肯明媒正娶你进门，你早就被你父亲卖给了王家，若是那样，不定被王家糟蹋成什么样子呢。”

第117章（）　
榻上的人更加疑惑地看着她问：“到底怎么回事？我父亲为何要卖我？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可否说得清楚一点？”

　　　　那妇人分辨不出她的真假，耐心却已用光，脸色越来越难看，怒火中烧地喝道：

　　　　“欣斓，少在这里跟我装疯卖傻，不管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我跟你讲，你！是我严府明媒正娶的儿媳妇，严力的娘子，即便是死了，也得跟力儿葬在一处！除非是严府不要你，将赶你出去，否则你甭想离开力儿半步。”说罢，倏地起身往门口走去。

　　　　她身后那帮丫头仆妇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严力忽然蹦到屋当中，拦住那妇人，瞪大眼睛喊道：“娘，不许你吓唬娘子！”

　　　　“力儿乖，娘没有吓唬她，娘只是想让她好好陪力儿玩呢，好啦，你出去找青云玩吧，让你娘子在屋里好好想想。”那妇人拍拍严力的手背，安抚道。

　　　　“哦！”严力回头看看她，然后乖乖地跟在他娘亲身后出去了。

　　　　她轻抚了一下额头，无力地仰面倒下，很是无语，闹腾半日，她什么都还没弄清楚，便挨了一顿教训。

　　　　从一睁眼到此刻，她只大概明白了三件事，其一，她叫欣斓；其二，她是这个家的儿媳妇；其三，相公是个傻子！有关自己的一切，再不会知道得更多，不对，娘家似乎不怎么样，穷到要拿她换银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寻死，既然到了被自己亲生父亲卖掉的地步，能被严家看上，明媒正娶进来当少奶奶，怎么也好过被卖掉吧，为何还要寻死觅活？

　　　　青灵将莲子粥端上来，送到床边：“少夫人，婢子喂您吃点儿？”

　　　　“不用，我自己起来吃。”她缓缓起身下榻，脚下有一些浮，踩不踏实，可能是睡得太久。

　　　　青灵忙上前将她扶住。

　　　　她借着青灵的搀扶来到外间，扶着矮几准备坐下去，青灵忙将手中的碗放在矮几上，将一张软垫放到她身后。

　　　　坐下之后，她一手托腮，一手拿了勺子搅冒着热气的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青灵，你是我屋里的大丫鬟？”

　　　　“是的，少夫人。”青灵话语不多，却心思澄明，听到少夫人淡漠无波的语调，不觉愣了一下，忽然感觉到她与之前有所不同，却又说不出具体哪里不一样。

　　　　“你说说看，我娘家在哪里，都还有些什么人，严家又是怎样一个情况，我嫁进来有多久了？为何要寻死？”她吃了几口甜糯的莲子粥，挑了下眉，粥很合她口味。

　　　　青灵心中咯噔一下，好奇地看着眼前正低头吃粥的人，似乎明白了，少夫人将之前的事都忘记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现在的她不再像前几日那样排斥府中的一切，这反而让她安心不少，遂从严府提亲开始，到他们成亲，到她落井，以及严府和欣家的一些情况，凡是她知道的，统统讲述一番。

　　　　青灵说得含蓄，她也听明白了个大概。

　　　　原来，她刚嫁入严府不过几日而已，而且来了之后才知道嫁的是傻子。

　　　　严力的父亲严正，是当朝左相，十多年前曾被赐封为丽州郡公，母亲是当今圣上同父异母的妹妹和悦公主，公主嫁到严府之后只生下严力一子，谁曾想却只有五六岁孩童的智力。

　　　　后来严正又纳了一房小妾，生得一男一女，心智却都很正常。

　　　　虽说和悦公主很不满相爷纳妾这事，却因严力的缘故，还就忍下来了。

　　　　她娘家在王城的下半城，境况较为惨淡，原本家底还算殷实，父母双全，一个兄长，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父亲欣中和是生意人，之前境况尚好，可最近几年不知是因经营不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生意每况愈下，家境很快败落下来。

　　　　此前又遭遇了一场不明的大火，将历经两百年的祖宅欣苑付之一炬，同时烧掉的还有囤积的货物，因此，原本败落的家，更是雪上加霜。

　　　　与欣苑一墙之隔的王家，同为生意伙伴，欣家出事之后，王家趁火打劫，逼迫欣家偿还货款，否则，便要求将她送到王家，予家主王宏杰做小妾，并用烧毁的欣苑抵债。

　　　　当然，作为回报，王宏杰会出资助欣中和东山再起，只不过，所有收益都得二八开，欣家二，王家八。

　　　　本来王家以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没想到严府却横插了一杠子，竟忽然请媒人上门提亲，欲聘她进严府做媳，承诺帮欣家偿还债务。

　　　　虽然欣中和很想东山再起，但那王宏杰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且妻妾众多，严力虽说心智不全，但毕竟是相爷的嫡子，她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因此，经欣中和与欣母商议，她最终嫁入了严府。

　　　　至于她为何要跳井自杀，青灵说，是她与公子在后院井旁玩耍，公子要同她玩亲亲，她往后躲，才坠入井中的。

　　　　见青灵目光闪烁，她明白是她在撒谎，但她知道青灵是一番好意，因此并未太计较。

　　　　即便青灵不说，她也明白，原本是为父母掌中宝，却因家庭变故，被迫嫁与一个傻子，那瞬间的落差，任谁都会感觉是被父母抛弃了一样，心中难免会有想不开。

　　　　听了这些，她似乎并无太多感触，毕竟，之前的种种，她根本没有印象，好似与己无关一般，她在意的是，重生后最该做的是好好活着，哪怕活得不尽人意，也比死了强，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

　　　　青灵小心窥探着她神色的转变，见她神态宁静柔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青灵，我屋里只有你一人么？”坐了多时，也没见到其他人，她忍不住问道。

　　　　“哪能呢，屋里除了婢子，还有青禾，青菊，青竹，外院有青山，青云，小灶房还有两个老妈子。”青灵笑盈盈地板着手指头数院里院外的人。

　　　　“那他们人呢？怎么都没见进来？”

　　　　“咱们小灶房还没单开，青菊这会儿可能去大灶房吩咐公子午时要用的饭食，青竹、青禾去公主院子里拿东西去了，青山青云和两个老妈子，没有传唤是不得进后院的。”青灵详尽地说来。

第118章（）　
她唔了一声，沉吟片刻又问：“公子晚上也住这屋？”

　　　　“嗯，公子和少夫人是夫妻呢，他当然得住这里。”青灵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又道：“少夫人来了之后，公子可高兴了，也懂事了好多。”

　　　　“呵！”她冷笑一声，五六岁孩子的心智，能懂事多少？

　　　　她起身打量房间的结构和装饰，里间是卧房，正面靠墙一张很大的卧榻，榻尾处是一人多高的轻纱屏风，屏风后个衣物架，平榻一头地上有两座铜制落地灯台，再后面有两间耳房，其中一间里边整齐摆放着一些箱笼。

　　　　卧房纱帘外边是一个很大的屋子，靠窗放着张软榻，对面放着一张条案，条案上放着几盘小点心，一盏小巧的香炉，靠墙一些木质摆件，条案后面是一个坐榻。

　　　　外间是一间起居室，中间一个宽大的方形茶案，几盏铜制落地灯，起居室后面有一间耳房，应该是丫头们值夜时住的。

　　　　再往外便是敞厅，敞厅外是门廊，宽阔的木质平台，浑圆的廊柱，门廊连着回廊，回廊通向书房和外院。

　　　　青灵见她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有些疑惑，但心中踏实了许多，想来她应该不会再去做傻事了。

　　　　“我睡了多久？”她回头问道。

　　　　“整整两日呢。”青灵恭顺地回答。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走到廊下，见院子里春意盎然，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还不到巳时末，早着呢，少夫人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了，睡了那么久，倒想出去走走，等会给我备热水，我要洗浴。”她活动了一下四肢，没感觉到哪里不舒服，吃了粥，身上再没有方才那种无力感了。

　　　　青灵应了声是，出去了。

　　　　第二日午后，她小睡了一会起身，青灵进来侍候她净面。

　　　　“严力呢？”她一边洗手一边问，昨日严力没有回来，青灵说他昨夜被留在了公主那里。

　　　　“这会儿在院子里玩。”青灵回道。

　　　　“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有一会儿了，见少夫人在午睡，便去院中同青云玩去了，”青灵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今日晚膳，少夫人要不要去公主那边用？如果要去的话，还得提前告诉那边小灶房早些准备。”

　　　　青灵有些不敢确定，怕她像前几日那样，推脱不肯前往。

　　　　“去吧，我已没事了，该怎样便怎样。”她未做多想便答应了。

　　　　“嗯！”青灵见她面色无波，眼神柔和，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少夫人的确变得不一样了，她心中甚是欢喜。

　　　　午后院中，那个身长健硕的人，正匍匐在地，同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趴在地上逗蚂蚁。

　　　　她慢慢步下廊台，来到他身旁，看着他的后脑勺，心道：这么健康俊美的一个人，为何会心智不全呢？老天怎地这样不开眼？

　　　　严力忽地回头看着她，眸子里有阳光和她的影子。

　　　　“娘子，快来看这些蚂蚁，可好玩了！”

　　　　看着他清纯得像一汪清水的眸子，她有一瞬间的晃神，却故意扭头看向别处，说道：“我可不喜欢在地上玩耍，地上那么脏，而且，大人根本不会趴在地上玩！”

　　　　严力回头，看看地上爬行的蚂蚁，又看看她，最后，竟站起身子，拍拍身上的衣袍，又拍拍手，他牵住她的手，眼目水汪汪地看着她：“好吧，我日后不在地上玩便是，那你陪我玩，可好？”

　　　　她回握住他的大手，看着他的眸子，“只要你听话，我便带你玩。”

　　　　“好好！力儿听娘子的话，太好了！娘子答应陪我玩儿了！”他忽地蹦了起来，兴奋地在院里跑过来跑过去，边跑边喊：“娘子陪我玩了！”

　　　　青灵和青禾，以及刚从地上爬起来的青云，都十分诧异地看着院子中央的两人，平常，公子除了听公主的话，甚至连公爷的话都不大会听的，没想到少夫人的一句话，便让他乖乖地起身了。

　　　　她望着他欢快的身影，淡淡笑道：“我们进屋去洗洗手，喝点儿茶水如何？”

　　　　“嗯！娘子陪我一起。”他走过来，牵住她的手，两人一起进屋。

　　　　青灵和青禾对望一眼，急忙去打水进屋。

　　　　严力抓住她的手，一起按进铜盆里，水花溅起，落了她一脸，严力见状，乐不可支地大笑出声，索性将手上的水一个劲地往她脸上、身上撒。

　　　　她见他如此开心，便也掬了点水，撒在他脸上，结果两人在屋内你追我赶，不消半刻，便都成了落汤鸡，好在正值初夏，倒也不必担心会着凉。

　　　　众人都不忍打搅二人，直到太阳偏西，青灵才出声提醒：“公子，少夫人，时辰不早了，收拾一下还要去香榭苑那边呢。”

　　　　“好好！你们赶紧去找衣服，”她抓住严力在她身上胳肢的双手，正色道：“阿力不要闹了，赶紧换衣服去。”

　　　　“不，我要娘子给我换。”他拧着脖子，嘟着嘴使小性子。

　　　　“我也要换的啊，要不，咱俩比比谁快，怎样？”她笑道。

　　　　“嗯！”严力用力点头，几大步便冲进了内室。

　　　　看着他的背影，她无法想象，在那个挺拔的身躯内，俊美的容颜下，竟然是一个只有五六岁孩子心智的灵魂。

　　　　她跟进内室，那小子正在青灵青禾的帮忙下，更换衣衫。

　　　　青菊、青竹两人拿着她的衣物，等在一旁。

　　　　她转到屏风背后，两人跟了进来。

　　　　她换上了身湖蓝色的衣裙，青禾又帮她梳了一个凌云髻，左右两支珠花，正面一支悬挂三粒东珠的步摇，双耳配上明珠。

　　　　这头饰太过繁琐，她往镜中一看，自己也愣了一下，镜中人面容极美，只是有股陌生的感觉，她抬手轻抚面颊，有些疑惑。

　　　　青禾问道：“少夫人是想用点儿胭脂吗？”

　　　　她摇头，道：“不必，我只是觉得这头饰太繁杂，下次梳得简单些，这次便这样了。”

　　　　“是。”青禾颔首。

　　　　“娘子，我比你快哟！”严力窜到她跟前，歪头瞧她：“娘子，你真好看。”

　　　　严力身着月白衣衫，头戴白玉发冠，满目含星地看着她，她的心猛地一颤，好像漏掉一拍。

　　　　她深吸一口，平复下来，忽觉有些不可思议：莫非是因他那身好看的皮相，便莫名其妙地对这个仅仅只有五六岁大心智的家伙动了心？真是莫名其妙！

　　　　她暗自啐了一口，展颜笑道：“当然是阿力比我快，比我能干，走吧。”

　　　　严力伸手牵住她的手。

第119章（）　
香榭苑，人头攒动，丫头婆子们穿梭其中，布置着主子们的晚膳，虽说只有四人，却整整十七八道菜，仆妇们好一通忙碌。

　　　　严正的妾室，柳氏和她的儿女，都各自有自己的庭院，公主嫌烦，并不会要柳氏来侍候自己，只让她和她子女每日晨参暮省一次而已。

　　　　公主根本不在乎这些虚礼，不管他们是诚心也好，做做样子也罢，她都无所谓，她不屑与一个妾室争抢什么，一门心思只在唯一的儿子严力身上。

　　　　按常理，相爷家公子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即可，即便他是个心智不健全的人，也是众多官宦人家想要攀附的一门亲事，然而，严府却娶了一个破落商贾人家的女儿，其中另有原因。

　　　　原来，两月前，公主带严力去安国寺敬香，恰巧碰见也在此处求签的欣斓，严力一见到她便直呼娘子，死活不肯离开，当时欣斓并没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厌恶的神色，反而陪他玩了一阵才离去。

　　　　因此，公主从心底对她生出一些好感，一回到府中便找相爷商议，求娶她进府。

　　　　以公主的心性，只要是严力喜欢的，她都会为他弄到手，更何况这个女子她看着也满意。

　　　　饭厅内，相爷与公主已坐在主位上。

　　　　她抬眼向上望了一眼，那严正虽说已是四十多岁，但端正挺秀的五官，依然保留着青年时候的舒朗，身形略微偏瘦，着一身半新的常服，透着一股严肃庄重，公主服饰虽简约，眉宇间却自成一派雍容华贵的气势。

　　　　见他们二人手牵手地进来，公主眉头一挑，心中冷笑一声：这丫头性子转变得倒挺快，莫不是又在耍什么新花招，随即唤了一同前来的青灵，耳语问了几句，只见她脸色由惊诧慢慢变得静默，最后，竟浮现一丝笑意，唇角一勾，说道：“如此甚好！”

　　　　她知道她俩是在说自己，懒得去理会，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拉着严力走到相爷和公主面前，叩首下去，严力也乖乖地跟着叩首。

　　　　“欣斓拜见公主，郡公。”

　　　　原本看见严力能规规矩矩地给自己叩首行礼，严正心中正暗自欢喜，忽听她那声疏离的称呼，他眉头一皱，厉声喝问：“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都已经是严家的媳妇了，旁的不说，单单凭公主与本相的年纪，也当得你叫一声父亲母亲，你便是这般喊不出口？如此没有规矩是哪个教出来的？”

　　　　她楞了一楞，因刚接触眼前的人与事，尚未来得及适应，所以没有仔细考虑该如何称呼这二位，就这么一拜，随口便喊了出来，没想到公爷竟这么大气性。

　　　　忙再次叩首下去，生涩地说道：“对不起，儿媳刚醒转过来，尚未完全好利索，失礼了，请父亲大人原谅儿媳的不敬。”

　　　　严力见她又在叩首，忙又跟着叩首。

　　　　公主轻咳一声，回头轻声言语：“行啦，别吓着力儿。”

　　　　严正脸色缓和下来，沉声道：“都起来吧，用膳。”

　　　　“是，谢父亲母亲。”她拉着严力站起身来，在相爷和公主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坐定后，方觉脑门起层细密的毛汗，上面那两人，都是身居高位之人，尽量不要去招惹他们，平常该有的礼数做到即可，想来他们也不会鸡蛋里挑骨头，有意跟自己过不去。

　　　　青灵帮她和严力布菜，相爷和公主身边自有别人服侍。

　　　　她低低垂眉，默默地吃着，眼都不抬一下，耳朵却好使得很。

　　　　公主一边夹菜，一边和相爷闲话，中间夹杂着严力吃饭的吧唧声。

　　　　“楚昊还是不肯去朝堂？”

　　　　“嗯，一再推脱，要是能有他在朝堂上与右相韩束那老小子抗衡一下……”

　　　　“过两日请他到府上来用个饭，到时我与他说说。”

　　　　“再说吧。”相爷蹙了一下眉，不是他不相信公主的说服力，而是觉得尚未到时候，过早向谦王表态，怕适得其反。

　　　　“娘子，这个好好吃，你吃！”严力将一块红烧肉送到她碗里。

　　　　她想都没想，直接夹起送进嘴里。

　　　　公主刚巧看到了这一幕，不动声色地看过来，力儿咬过的肉她也不嫌弃，不知是不在乎？还是真的不嫌弃？又或者是故意做给他们看，另藏心机？

　　　　她感觉到上面射来的目光略带寒意，不觉心中一沉：不就是一块肉嘛，有那么多想法吗？

　　　　她放下碗筷，轻声说道：“儿媳用好了，父亲母亲请慢用。”

　　　　青灵递上洗漱水。

　　　　“嗯，你先歇着，等会儿柳叶会带严齐、严萍儿过来，且让他们与你正式见见。”公主放下筷子，用手帕轻轻拭了一下嘴角，一旁的丫头忙端来漱口水，公主扭头用手掩面漱口。

　　　　“是。”她洗过手，起身颔首退到一旁的茶室。

　　　　严力见她离开，慌忙也丢下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