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浮生似梦-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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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是甚么时候开始向你打听事情？你又是如何说的？”她不想听他那些闲事，打断他继续说下去。

　　　　核桃又伸手要银子了。

　　　　她气得咬牙切齿，不得不又拿出银子给他。

　　　　得到银子，核桃又开始说：“大概十日前吧，他问有没有见着一伙黑衣人，带着一位姑娘，当时我们确实没见着，于是，他便要我们全城帮他打听。”

　　　　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被那伙人给掳走，连少沐再怎样找，自然是找不到的。

　　　　“后来呢？”

　　　　“后来，我们实在找不到人，便告诉他那些人往别处去了！”

　　　　“你们这不是诓他嘛！”

　　　　“那也没法！我们全城都找遍了，不诓他，难道退他银子不成？再说，我们也是真真正正跑了腿的，辛劳总是有的吧。”那核桃一脸吊儿郎当的形容。

　　　　她叹口气，问道：“那你告诉他是往哪里去了？”

　　　　核桃又摊开了手。

　　　　她已无语，将银子摸出来，全砸在他手上，道：“我就这些了，全给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核桃抓住钱袋，笑得很欢快：“是是，我告诉他，那些人往欢城去了，然后，他便亦往欢城去了，同行的还有个十分壮实的男子。”

　　　　她不再理会对方，往后靠了靠，贴着墙坐下来，喃喃自语：“欢城？！钟家在欢城！看来，他去了钟家，时日过去了大半月，他还在欢城吗？不行，我得赶紧去那边。”

　　　　核桃见她不再问话，便和狗子悄悄数银子去了，一边数一边窃笑不止。

　　　　子时后，她好不容易睡着，忽听见一阵‘噹噹’地敲击声，一个激灵醒转过来，睁开双眼，便看见牢头带着两个衙役走进来，其中一人抱着棉被，一人拿着木棍敲打着牢房的柱子，在寂静的夜里，象一声声闷雷。

　　　　她浑身一颤，终于想起还有李旺说的那事儿没过，心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不怕不怕，咬咬牙，便挺过去了。

　　　　“起来起来！”那三人进到牢里，拿木棍的那人拿木棍捅了捅她后背。

　　　　隔壁那两少年早被吵醒，他们既害怕又兴奋地瞪着这边。

　　　　“干嘛？你们要干嘛？”她站了起身，退到墙角，望着三个不断逼近的衙役，心瞬间提了起来，她不确定他们除了打她一顿，还会干什么。

　　　　“不干嘛，天儿冷了，给你加床褥子。”抱着棉被的家伙，一脸阴笑。

第21章（）　
“你若是有这个孝敬爷，爷今晚便让你好过一些。”牢头伸出右手掂了掂。

　　　　“我没有！”此刻她还真有些后悔，不该把银子全数给了核桃。

　　　　“那便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六子，动手！”牢头抬了下下巴，示意手下动手。

　　　　那六子正是拿木棍的家伙，他挥起木棍一下扫在她腿弯处，她顿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脚一软，‘咚’地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六子又一棍桶在她腹部，她倒吸一口凉气，身子往前一扑，趴伏在潮湿的地面，一床厚厚的棉被即刻盖了上来，还没等她反应，背部便实实在在挨了两棍，顿时，她只感觉胸腔里的空气瞬间被抽走，立即晕厥过去。

　　　　“咦…怎如此不禁打？不过两下便没了动静？”牢头示意六子停手。

　　　　掀开被子，见她已经没有了气息，三人顿时傻了眼。

　　　　“头儿，怎么办？”六子问。

　　　　牢头蹙着眉头，寻思了片刻，道：“麻瓜，你去拿根绳来。”那叫麻瓜的转身去了外间。

　　　　“六子，你去将那边那两小兔崽子挪个地方，弄里边去，赶紧的，完了过来帮忙。”之前不避讳旁人，本是故意为之，凡是关进来的人，若能拿出银子孝敬，那便不会挨打，这本就是做与他们看的，令他们也知道知道这县牢里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嘛，然，这会而见事情闹大了，只得慌忙将他们挪开。

　　　　片刻后，麻瓜便拿来绳子，牢头将绳子一头打了个活结，从她头上套了下来，使劲一拽收紧，叫两人将她的身体竖直抱起，将绳子的另一端往房梁上一抛，绳子那头便穿过房梁垂下来。

　　　　“咦……”六子咦了一声。

　　　　“怎么？”牢头回头问道。

　　　　“这人好像是个女的！”抱起她时，他的手臂触到了她前胸。

　　　　牢头顿了一下，又继续手中事情，压低声音道：“管他男的女的，这会儿死了人，死在咱牢里便不是件好事，赶快处理！”

　　　　“好毒辣的手段！”

　　　　冷不丁一个阴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三人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回首寻声望去，只见一蒙面人双手环抱靠在栅栏上，冷冷地看着他们劳动。

　　　　“你…你…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牢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强作镇静地问道。

　　　　“你还不配知道！”那人毫无征兆地忽然欺身向前，带起一阵旋风。

　　　　只见他飞快地绕着那三人转了半圈，化掌为刀，斩向他们脖颈处，那三人的身体便像一堆破布一般倒向地面。

　　　　她失去了依靠，身体迅速往后倒去。

　　　　那蒙面人向前跨出一步，右手一抄，便将那纤瘦的身体捞进了怀里。

　　　　她感觉自己好像又变回早几年的时日，如蜷缩在连少沐的怀里一般，又好像是回到了前世，回到了父母身旁，回到那个开满鲜花的世界，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紫色的空域。

　　　　她醒来时，天已微亮。

　　　　虽然早晨不算太热，但她还是感觉一身汗渍，因视线在跳跃移动，才警觉自己骑在马背上，而且坐在某人怀中。

　　　　她猛地回头，一抬眼便看见一个尖削的下巴，刀刻的鼻头，抿成一条线的薄唇，两缕墨发自双颊柔顺地垂下，扫在她脸上舒痒难忍，她抓了抓被扫到的地方，回过头去，虽未看到他的全貌，但直觉感觉他是个很美的男人。

　　　　前方是条林间小道，两侧茂密的树枝向中间蓬起，早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树枝缝隙，撒在道路中央，草尖的露珠闪耀着灵动的光芒。

　　　　她知道是此人救了自己，但一声苍白的谢谢无法表达此刻她真正的感激之情，不知说什么好，竟开口问道：“你是谁？”

　　　　“你的救命恩人，”他话语俗套，语气却很是清雅，随即又淡淡地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若是有机会便予我煮一壶好茶即可。”

　　　　昨夜，初见那三个衙役要将她往那房梁上悬挂时，顿时吃惊不小，没想到自己紧赶慢赶，仍旧晚了一步，等他捞起人来一探鼻息，才发现她竟一息尚存，赶忙用内力帮她顺过气来，天光微亮时，发现她已恢复了七八成，不禁惊诧不已，前日午时她刚受过重伤，再经昨夜那一顿磋磨，竟然挺过来没直接死掉，反而已好得差不多，真乃世间奇事。

　　　　她却诧异道：“一壶茶如何能表达谢意，”听到声音，方知他是那及雅轩的客人，心头顿时好感倍增，她问道：“你要带我去何处？”

　　　　“先带你去洗洗，洗掉一身晦气。”他脸上出现一丝浅浅的笑容，唇角微微翘了起来。

　　　　她心头唔了一声，脸却腾地一下红了起来，悄悄煽动鼻翼细细嗅了嗅，好似真嗅到了一股酸臭的气味，顿时面红耳赤，连脖子都烫了起来。

　　　　那人不再说话，任由马儿信步由缰。

　　　　两人沉默了许久，她终是抑制不住好奇，问道：“你为何会亲自出手救我？”

　　　　她猜测李旺去求过他，但没想到他会亲自出手。

　　　　“昨日有事一早便出城了，回来时晚了些，有个小子守在门口，哭哭啼啼地求我去救人，当时我手边无人可用，于是我便只好自己去了。”他说得轻描淡写。

　　　　前夜，他杀了那壮汉之后，回房简单清洗一番后，便小睡了一会，凌晨醒来时，发现留宿在街对面客栈的三人中的其他两人，慌慌张张地离开客栈，他便追踪那二人而去，一直到欢城，待那二人进了钟氏山庄，他才又掉头赶回吉平。

　　　　回到吉平之时，天已黑尽，李旺一直在酒楼门口守望，见他一进酒楼，便跟上去相求，听完李旺叙述之后，叫来秋掌柜询问，秋掌柜讲了不想救李乐的原因，他说，若是与官府接触，势必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太不值当，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不希望少主惹来别人的关注。

　　　　一直以来，秋掌柜都遵循家主和下人尊卑有别，并不以养育了少主而居功自傲。

第22章（）　
而他，并非像表面那样冷漠，在他心里，秋掌柜同他父亲没什么差别，因此一直非常尊重他。

　　　　正因如此，他不能随意责怪他，而且，后街小院那死人原本就是自己所杀，是以，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救出她来，结果，去时她已昏死过去，牢头和衙役以为打死了人，便决定伪造成犯人畏罪自杀的现场，所幸他去得及时，方救下她一条小命。

　　　　二人来到小河旁，沿着河道逆流而上，一挂瀑布出现在眼前，瀑布下方一汪深潭，碧绿深幽。

　　　　她惊诧地指了指潭水，转而指向自己问道：“你是要我在此处洗澡？”

　　　　他嘴里嗯了一声，没有多话。

　　　　“可我不会水。”其实她并非不会水，只是担心他发现自己其实身为女儿身。

　　　　“不会水便在岸边，放心，我会去替你把风，再说，就你那小身板，都还没长齐全，有什么值得瞧的！”他一脸的不屑。

　　　　“你…你知道我是女子？”她显得惊慌失措，尽可能地向前倾，回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双眼望向他。

　　　　“嗯。”他一侧唇角悄悄提了起来，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情无比地愉悦。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何时知道的？”她手忙脚乱地跳下马去，仰头望了一眼马背上那人，赶忙转头望向他处，一身汗津津的薄汗，却令她感觉到一丝从头到脚的寒意。

　　　　“前日，你刚进及雅轩时，本人便已发觉你的行为与旁的伙计不同，更何况，本人嗅觉异于常人。”他轻轻捏了一下鼻尖，又道：“我很好奇，你身为女子，为何女扮男装混在男人堆里？不觉得难为情吗？！”

　　　　“我…我…我那是为了方便寻人。”她羞得满面通红，仍是不大相信地问：“连秋掌柜尚未看出，为何你便一眼看穿了？”

　　　　“他的眼光可不及我敏锐，更没我的天赋异禀，再说，酒楼生意那么忙，他可没闲暇顾及旁人。”他极力忍着笑。

　　　　她窘迫至极，不好意思再问下去，站在水边下去不是，不下去也不是，好不别扭。

　　　　“干净衣裳我放这里！”他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放在一旁石头上，然后说道：“我去那边看看！”说罢回头往下游快速走去。

　　　　他居然还准备了衣裳？！她既诧异又感激，向他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遂缓步迈入水中。

　　　　她将头发打散，全身浸泡在水里退掉身上那身男装，身上并无不适的感觉，她不禁有些诧异：前日挨那一脚，明明伤得很重，而且昨夜那几棍子，几乎要了小命，为何现在竟跟没事儿人一样…？！难道这便是龙吟的奇妙之处？竟这般神奇？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鹿皮袋子，心头忍不住一阵窃喜。

　　　　这么久以来，总是只能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方敢去后街甜水井旁，潦草地擦洗一下，怎能同如此畅快淋漓地洗浴相比？她很想尽情地在水中戏耍一番，然，此处并非是个能令人安心的场所，而且那位及雅轩的贵客还在不远处等着，实在是尴尬之极，是以，她手忙脚乱地梳洗着。

　　　　晨曦中，她的背影在水波中时隐时现，如墨的长发如锦缎漂浮在水面，画面美得如诗如画，可她却紧张得要命，匆匆忙忙洗毕，从水中爬上岸，穿上摆放在岸边的衣裙，这是一套冰蓝色的女装，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她穿戴整齐，冲下游喊道：“恩人，我好了。”

　　　　他从下游的一棵树后走出，听到她这一声恩人，忍俊不禁，唇角连连抽搐好几下，回应道：“本人姓李名绍。”

　　　　见到一身女装打扮的她，他心中忽地漾起一丝涟漪。

　　　　晨光下，她身形淡雅清幽，半干的长发披散在后背，白皙的肌肤在橘黄的阳光下莹润如玉，如星月般闪亮的眸子清澈见底，明明一副女儿娇容，却没有半分娇弱姿态。

　　　　他感觉心头那丝涟漪慢慢漾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泛了上来。

　　　　“是你自己说是我救命恩人的啊，叫恩人最为贴切。”她轻拍身上衣裙，笑盈盈地道：“这衣裳十分好看，我很是喜欢。”

　　　　李绍盯着她一番坦率做派，心中那丝情愫更加浓烈，诧异她竟一点儿不懂人情世故。

　　　　“我脸没洗干净么？”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问。

　　　　李绍尴尬地收回眸光，道：“不，很干净，对了，日后你有何打算？还去万福酒楼吗？我认为你委实不合适再留在那里了。”

　　　　“我知道，我要去欢城。”她很坦然地道，定定地看着他，他眼底涌动的情绪令人想要更深地去捕捉。

　　　　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问道：“你要寻的人在欢城？”

　　　　“我不知道他还在不在那里，但我想去碰碰运气。”她神色有些沮丧，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不知连少沐是否还在不在那里。

　　　　他神色无波地望着她，停顿了一下，问道：“他对你很重要？”

　　　　“是，他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她望向远处，视线很远。

　　　　亲人…他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垂头不语，片刻后回身打了声唿哨，唤来马，沉声说道：“走吧，我回了。”

　　　　他将她扶上马背，也飞身上马坐于她身后，一路再无话了。

　　　　两人很快便回到了万福酒楼，此刻还未到午时，厅堂客人不是很多。

　　　　李旺站在酒楼门口张望，见李绍骑马归来，赶忙笑盈盈地上来牵住缰绳，朝后面望了望，竟未看到李乐的身影，失望之极，脸上的笑容渐渐隐了下去，他哪里知道，与李绍共乘一骑的姑娘正是李乐。

　　　　李绍将她搀下马来。

　　　　李旺这才注意到她，发现她很是面善，眉眼间似曾相识。

　　　　“李旺！”她知道李旺没认出自己，忍不住笑着喊了一声。

　　　　“你…是李乐？你怎么……”李旺立即醒悟过来，几步上前，拉住她上下左右地打量一番，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怎么会…是个姑娘！？”

　　　　“呵，我怎么就不能是个姑娘？！”她抿唇笑起来。

　　　　见她与那小子如此亲密无间，他心中竟无端烦躁起来，冷言对她说道：“你跟我来。”

　　　　她对李旺眨眨眼睛，悄声道：“我去去就来，一会儿再去找你。”

　　　　李绍一脸淡漠地转身上楼，她赶忙跟上。

第23章（）　
一进门便发现及雅轩纱帘后多了一张床榻，原先靠窗位置上的软榻被移到了纱帘外靠窗的地方，床上铺着湖蓝色锦缎褥子，很是鲜亮，与及雅轩淡雅的装饰并不太相搭，估计是临时安放在此的。

　　　　李绍站在窗前，凝眉不语，视线落在窗外没有焦点，他面上神情令人捉摸不定，时而凝重，时而轻快，有时竟漾起一抹笑意。

　　　　她站在他身后，见他半晌无语，觉得既奇怪又尴尬，是你叫我来，为何又不言不语？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打破僵持，迟疑了一瞬，讷讷地道：“嗯…那个…恩人…”

　　　　“嗯？”李绍转身看向她，疑惑地问道：“何事？”

　　　　敢情你已把叫我上来这桩事给忘了啊，她摸了一把额头，讪笑道：“若是恩人无事，我便先下楼了。”

　　　　“哦！”他似乎恍然大悟一般，略微停顿了一瞬，说道：“你…再去后街已不大合适，暂时住此处吧，哦，还有，别再喊恩人了，听得我直倒牙。”

　　　　“住…住这里？及雅轩？”她惊诧地道。

　　　　“嗯，大概此时…万福所有人都已知道你是女子了，再去那种地方委实不妥。”他淡淡地道。

　　　　她喉咙里唔了一声，没敢反驳，她也知道再去后街小院住，不大合适，但让她住及雅轩，同样令她无所适从，她讷讷地道：“我包袱还在那里呢。”

　　　　他瞟了她一眼，道：“你那包袱已被县衙的人收走了，里面可是有什么重要物件？”

　　　　她摇摇头，里面唯一重要的大概便是卖马的那几十两银子而已，被那帮家伙拿走，必然有进无出，罢了，权当是喂狗了。

　　　　他略微抬了抬眼皮，道：“待我将这边事情处理完结之后，便与你一同前去欢城。”

　　　　同去？他是要一起吗？为何？今日他做的所有事情，实在出乎人的意料，首先，亲自将她从县衙解救出来，又将及雅轩让与她住，此刻又说要与她同去欢城？！她很惊讶也很疑惑，傻傻地问了句：“当真吗？”

　　　　“当真。”见她面上一派懵懂，他嘴角抽动一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来。

　　　　“为何？你我非亲非故，为何会如此帮我？”她惊诧地问。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同你一起去欢城，只是顺道而已。”他唇角一连抖动了好几次。

　　　　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她面颊瞬间便红了起来，连耳根都开始发烫。

　　　　他看到她一脸窘态，差点儿忍俊不禁，忙转身走至窗边，好一阵才回首说道：“你一女子独自前往，委实冒险了些，我并不介意身旁多个丫头。”

　　　　诚然，独自前往欢城对于她来说，确实风险很大，且不说衣食住行方面的困扰，更有不可预知的危险，若是同他一起，自然省去了许多麻烦，可是，他究竟为何要这般不计回报地帮助自己呢？

　　　　恰巧此时，李贵送来餐食，他一面将饭菜摆上桌，一面拿眼睛偷瞟她一眼。

　　　　她看到李贵的眼神，苦笑一声，心想，估计此时全酒楼都已知道她是一女子了吧。

　　　　三荤三素，六碟小菜，分量不多，却样样精致。

　　　　李贵将碗碟摆好之后便退了出去，她楞在屋子中央，不知是该走还是该留，李绍从未叫人服侍过他用餐，自己留在这里是不是会引起他的不快。

　　　　“一起吧。”他平静地说。

　　　　“一起？”她惊诧地反问，他是说让她同他一起用餐？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李绍不再说话，安静地吃着，白净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双象牙白筷子，煞是好看。

　　　　在她的世界里，原本没有什么尊卑贵贱，在善犷村也不曾学过贵贱之分，既然你开口邀请，再要扭捏，反倒矫情了，是以，她大方地坐到他对面，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无拘无束端起碗便吃。

　　　　李绍抬起眼帘看了她一眼，唇角绽开一个笑意，继而垂下眼帘，悠闲地夹着菜。

　　　　两人都无话，她更不会无话找话，只想着赶紧吃罢去寻李旺，是以两人都默默地用餐，气氛有些沉闷。

　　　　吃着吃着，她便想起自己在牢里的时候，李旺李贵他们曾为自己凑过银子，虽说银子不多，但这份情义很大，若自己去了欢城，不知何时能回，会不会再回来都不好说，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但这个银子需得还，这不单单是一个人情，是交情，是情义。

　　　　这几两银子对于她来说或许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像李旺他们那样的人，已不少了，可如今自己已是身无分文，不如向他借点儿？先还上？

　　　　她抬头偷瞄了眼对面的人，可如何开口她犯了难，在心中预演了好几遍。

　　　　左不行右也不行，这不行那也不行，她迷迷糊糊地扒拉着碗里的米粒，忽地伸出左手，撑开手掌说道：“公子可否给我五两银子。”

　　　　她倏地收回手抬起头来，惊悸地望着对面的人，明明是在心里说的话，怎地就说出来了呢？还这般理直气壮！她的脸腾地一下便红了，赶忙低头一个劲地把米饭往嘴里扒，尴尬至极。

　　　　过了片刻，对面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她顿觉十分纳闷，难道方才他并未听到？她抬头望去，只见李绍已放下筷子，正很专注，且好心情地欣赏着自己的窘态。

　　　　她愣了一瞬，反倒平静下来，问道：“到底给不给嘛，五两而已，等日后我有银子了，还你便是，如若不信，我拿这个做抵押。”她从鹿皮袋子里拿出龙吟递过去。

　　　　李绍懒洋洋地接过珠子，举到眼前，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欣赏，透过珠子，见对面女子一脸着急模样，一时玩心大起，说道：“我看此珠值个二十两不成问题，不如我给你二十两，但珠子是我的了！”

　　　　“怎能这样？！我只借五两而已，龙吟怎么就成你的了呢？再说，我又不是不还你！”她着急起来。

　　　　“既然如此，本人还有另外一个建议，我预先给你二十两，日后无需还我，也不用拿这珠子做抵押，只需给我做一年的侍婢即可，只是，我让你做什么你便得做什么，如何？”他戏谑地笑着，将龙吟还给她，那是一颗很奇特的珠子，珠体内荧光流动，如同有生命一般，他从未见过这颗珠子，但从拿到珠子那一刻，心头便有种莫名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第24章（）　
侍婢？她有些迷糊，似乎在她意识中与侍妾无甚差别，但好像又有不同，大概便是近身侍候的女子吧，心想，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