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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闻铃断肠声-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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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姐姐,坐下咱们谈生意吧。”銮铃不欲多言,抬手一请,便自顾在桌边坐下了。

    “生意倒不着急了。”花飞卿嘴角又勾起笑意,随即吩咐身侧的丫头去煮一碗“杞子红枣”汤来,才若有深意地望着銮铃,轻笑道:“不论发生了什么,自己的身子总是要顾着的。若是自己的身子都顾不得了,还谈什么生意?咱们花满楼还盼望着公子呢。”

    那“杞子红枣”汤是补血的,盛上来热腾腾一大碗。銮铃不知该怎么推辞,她不想喝,早上竹凊还帮她煮了一大碗什么汤,同样补血的,她也没喝。

    倒是竹凊捧起那碗汤,尝了尝,热热的正好,微放了些糖,甜甜的,还挺好喝的。才捧给銮铃。

    这看似寻常的动作,放在花飞卿眼中,自然不是尝味道这样简单了,花飞卿想着的却是銮铃身份非常,不敢随意吃她这里的东西,还要人试吃了。

    她却也不介意。她见惯了这人间事,这算什么?

    銮铃仍有意推拒,却被竹凊狠狠一眼瞪回去,又怕把竹凊惹毛了,当众拆她的台,她无奈地咳了几声,才接过碗,凝着眉头埋头喝尽。

    一时和花飞卿谈完生意,花飞卿命容容把“合同”收好,她自己却是惊叹地望着銮铃:“清歌公子身子虽虚弱,脑子可是灵光得很哪!”銮铃拱了拱手:“花姐姐承让。”

    扶着竹凊的手走出僻静的雅座,正没走几步,对面突然踉踉跄跄跑来一个丫头,那丫头只顾埋头跑得惶急,猛然便撞在銮铃身上,幸好风冽在一旁,及时把銮铃护住,銮铃才没摔倒,只是不住地咳嗽。

    那丫头却是“扑哧”一声摔倒在地。

    没等那丫头爬起,后面又一个衣衫艳丽的丫头追过来,手里还拿着长长的戒尺,狠狠一戒尺正要落在那丫头身上,才瞧见一侧的銮铃,登时停了手中动作,谄媚道:“清,清歌公子?这就走了么?”

    这青楼中教训丫头也是寻常事,銮铃不欲多管闲事,略略点头就要走,却是那摔倒的丫头听到“清歌公子”四字,瘦弱的身子颤了颤,似是想抬起脸看看銮铃,踟蹰一下,终于只是愈发深埋了头,脸颊藏在身上破旧的粗布衣中,让人愈发看不清。连那艳丽的丫头戒尺狠狠抽在她身上,她也不吭不躲了,只是瑟缩在那里。

    “让你不好好在厨房里呆着!让你乱跑!三妙姑娘也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那丫头越骂越起劲,手上也愈发用力,戒尺抽在那闷声不语的丫头身上,粗布衣被抽裂了,发出“嗤啦”声。

    銮铃没走两步,终于忍不住回眸问向那衣衫艳丽的丫头:“你是什么身份?”

    那丫头手上一顿,茫然道:“奴婢是给三妙姑娘烧水的。”

    “她如何得罪了你家姑娘?”銮铃瞄一眼那疼的只是发抖的女孩儿,又问。

    那丫头愈发怔住,一时倒说不出这挨打女孩儿的错处来,却是那挨打的女孩儿低低道:“我没有做错事。”

    “你敢还嘴!”拿戒尺的丫头登时回神,两眼发怒,戒尺又要挥出去,銮铃已低喝出声:“住手!”

    “你既说不出她的错处,为何要打她?回头倒要问问你们三妙姑娘,为何要责罚一个没犯错的人!”銮铃一口气把话说完,瞧一眼那仍伏在地上不动的女孩儿,凝眉道:“你还不快走!”

    那女孩儿听了撑着从地上爬起,一溜烟跑走。

    那拿戒尺的丫头已惊惶地望着銮铃,战战兢兢道:“清歌公子别告诉我家姑娘,公子”

    銮铃懒得理她,径自走了。

    一出了花满楼,冬夜的冷寒透骨侵袭,銮铃不觉用力裹紧身上的披风,风冽很快把马车驾过来,竹凊扶着銮铃正要上车,忽而有个人影从花满楼门边的暗影里闪出来,在銮铃两步开外重重跪倒。

    这人身影瘦弱,穿了件灰褐色的粗布衣裳,然那衣裳的肩上和背上是一道道破痕。正是刚刚那个挨打的女孩儿。不过,銮铃神色倦然,淡淡问:“你有什么事?”

    “求清歌公子教奴婢唱歌。”那女孩儿头触在冰冷的地面,低低出声。

    “我没那份心思。”銮铃并不愿插手这花满楼里的闲事,也无心插手。她当下只能勉强按捺着她自己的性子,等着她逃离的那一刻。其他的人或事,都无暇顾及了。

    “求清歌公子!”那女孩儿额头“砰”地磕在地上,语调发抖,有些哽咽。

    銮铃心头又一软,然她霎时想起煦王曾说她的一句话——你就是心太软,对这些女人,对李墨兮也是。

    也是,入唐这么久,她以一个外来人的身份自居,安分守己事事忍让,总不愿伤害任何人,但她们,萧选W,武惠妃,武香盈,这些人一个个是怎么回报她的呢?

    想着一阵心灰意冷,銮铃顺着竹凊的搀扶就要上车,却是那女孩儿见銮铃要走,登时爬上前想扯住銮铃的衣袖,只是还未靠近銮铃半分,半空中一条马鞭凛冽的抽下,直直卷上她的手腕,顷刻间,那女孩儿已被掀倒在一旁。

    惊慌失措下,那女孩儿一直深埋的脸就曝露在此刻这冬日的寒夜中。夜空月光冷清,冷静地投在那女孩儿脸颊,那女孩儿头发零乱垂下,遮住了少半张脸,但,除了额上那一丝微紫的青肿,整张脸竟白玉无瑕一般,犹若天下最精美清艳的瓷器,微微的冷和惊惶,美得几乎天地失色。

    难以想象,在这样朴素衣衫的遮掩下,在这样微末请求的哀凉中,竟是这样绝色夺目的一张脸。

    然,几乎就在看到这女孩儿脸的那一刻,竹凊惊呼出声,銮铃站立不稳,连风冽握鞭子的手都松了,马鞭“啪嗒”摔在地上。

    雪停歇了几日,忽而一日又细细索索飘落。

    先是密集的雪粒子,后来才慢慢变大,天空暗灰沉默,不紧不慢地洒着大片的雪瓣。仰头望着时,能看到雪花在半空中飞舞,飘悠悠打着旋儿。然后,落在你心头。

    一些雪瓣飘进窗,落在书案上,不知不觉把那封奏折给埋住了。李墨兮收回望天的痴怔,不做声打量了那奏折一眼,心里飘过一个念头,要是那雪能永远将那折子埋住就好了。

    他上书要娶萧选W的奏折,唐玄宗一直没有批复,直到今日把他单独留下打量了半响,见他下定了决心,才终是点头,下旨赐婚。

    但碍于惠妃新丧,不得大肆操办——李墨兮亦同意,他本也没想着要如何操办。而这婚事,便如同这皓雪飞落,于他不亚于一桩丧事。

    銮铃梳完头懒懒站起身,衣袖滑过梳妆台,冷不防带落桌上的一面菱花小镜。镜子摔在地上,镜面登时从中间裂开长长的一道缝,把这个世界裂成了两个。她一怔,忽而微微笑了笑,径自向床边走去。

    其实是她心存执念,不肯放手而已,这面镜子早该碎了。

    碎的粉碎,再也无缓和的余地。

    她为何总是心存幻想,以为还有一点点温暖可以流连?

    躺在床上并没有翻来覆去,听了片刻的落雪声,銮铃很快就沉沉睡去,神情淡静,略带疲倦。

    竹凊悄然把地上的碎镜收了,又备好銮铃第二日的衣裳,正要退出去,不妨在门口迎上李墨兮。

    李墨兮默然负手立在那儿,倒不知站了有多久的样子。

    “”竹凊愣了一下,正要行礼,李墨兮已压低声音问:“她睡了么?”

    “嗯。”竹凊亦轻声应,她只是不明白,既然来了,为何不肯趁人醒着的时候进来看看?萧选W来了怎样,萧选W有孩子了又怎样?他们即便现在没有,以后也可以有啊!

    “你手里是什么?”李墨兮沉寂的眸光在竹凊手中碎裂的铜镜上钝钝一凝,不等竹凊答话,已道:“给我吧。”

    “已碎了——”竹凊不解李墨兮要这铜镜何用,她话音未落,李墨兮已伸手拿过铜镜,缓步进了寝殿深处。一抹晦暗不明的影子,也许,是因了光线晦暗不明的缘故。

    銮铃梦中迷糊,隐约察觉有人坐在身边,她想睁眼看看是谁,却又倦极,眼中涩得难受,便只喃喃叫出一个名字。身侧一时寂静,过了片刻,才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像一股暖流缓缓注入她心底。

    于是那一整夜的梦都成了淡淡的暖色。

    熏风拂暖的春日,花团锦簇的窗下,他认真地替她绾了发髻,温柔地插上玉簪。她手执菱花小镜,细细去照她脑后的发髻,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结果,从镜中看见他凝望她时细密温柔的神情,于是脸忍不住红透了。

    只是她也不知为何,即使是在那样美丽的梦中,她握着那镜子的手也在不安地发抖,还有冷汗不断沁出。

    梦在最美的地方定格,沉酣香甜。等她再次醒来,天已大亮,她才猛然想起,昨夜被她摔坏的那面菱花小镜。

    原来,已经碎了。

    “镜子呢?”銮铃任由竹凊替她绾着发髻,忽而开口问。竹凊从镜中望着銮铃,叹气道:“小姐昨晚不管,今日怎么又要了?”

    銮铃不语。窗外落雪纷纷。竹凊迟疑了片刻,才道:“王爷昨夜来过,把那镜子拿走了。”

第130章() 
夜灯初上,不论长安城内大雪有多厚,花满楼中一成不变的花香四溢,甜暖袭人。天将黑的时候,门口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穿一袭看似普通的锦袍,淡雅的天青色,却掩不住一身迫人的高贵,他面容俊美惹眼,神情却极是冷漠低调,让那些迎客的姑娘们眼热却又不敢下手,竟就这么眼睁睁放他进去了。

    他身后倒跟着一位斯文的年轻公子,那公子拍了拍身上的雪,见四周的姑娘们都痴痴看着他家公子的背影,于是文雅的笑笑,出声把姑娘们的视线吸引过来:“请问,我们要一处僻静舒适的屋子,该怎么走?”

    房间雅致精美,只要了两壶好酒,那天青衣袍的贵公子就在桌旁坐下慢慢斟酒喝。倒是那灰衣年轻人该也是头一次来,虽是悄无声息立在一旁,眼神儿却不住地四下瞄,不时放出赞叹的光芒,十分好奇。

    “笃笃笃”,突然有人敲门。

    那灰衣人神色一警,上前开门,却是年逾不惑风韵犹存的花飞卿。花飞卿笑眸流转,只往屋内瞟了一眼,便把手中一张淡粉娇美的薛涛笺奉上,笑容满面朝那灰衣公子道:“今日起,咱们花满楼可以点歌听,长安一绝,公子若有兴致,不妨瞧瞧。”

    这写满奇异歌名的薛涛笺,自然并非所有客人都有,更自然并非所有人都有荣幸被花飞卿亲自发帖。倒是花飞卿听说今日来了这么一个颇有来头的客人,自然要会会。

    当下花飞卿话说完,便施了一礼,告辞。

    那灰衣的年轻公子收了帖,眼神在那薛涛笺的上扫了一扫,并不敢及时上前递给那位闷声喝酒的公子,迟疑了半响,才小心翼翼道:“王妃果真在这里”

    此时,原本丝竹轻薄的大厅突然一寂,继而就是花飞卿柔媚却又几分爽朗的笑声:“诸位公子爷可都看清了咱们这薛涛笺上的十首曲子?”

    “咱们这花满楼的新规矩便是点歌,点自己喜欢的歌,实现自己的心愿,实在是一举两得啊。这花笺背面有点歌细则,诸位大人不妨细细瞧瞧。”

    灰衣公子闻言把薛涛笺翻过来,背面果然用俏丽的篆花小体写着周详的“点歌细则”,说是明码标价,却又似乎人性化。当下且不谈这精心设计的薛涛笺,只说上面的内容。

    这十首曲子,头一次被点时,每首是一千两,由清歌公子来唱,同时可以满足点歌人的一个心愿,心愿价值不得超过三百两。第二次被点时,每首五百两,由花满楼头牌三妙姑娘来唱,也满足点歌人一个心愿,心愿价值不得超过一百两。第三次被点时,每首一百两,心愿价值不得超过二十两。然,第四次被点时,便骤降成十两一首,和花满楼其他的曲子价钱一样,还奉送一个价值不得超过二两的小小心愿。

    当然若有几位爷同时要点,就要看谁出的价钱高了,谁出的高,便是花落谁家,愿望的价值也随之而升,却又不得超过点歌人所花银子的三分之一。

    如此花哨的心思,很是别具一格。灰衣公子瞧着瞧着,暗暗咋舌,这是他们那个王妃想出来的么?他们王妃似乎不缺钱花啊,没听风冽说王爷克扣王妃的零花钱啊?不过,还真不知她和这花满楼的老板是如何分成的?

    大厅内热闹非常,忽而传来一个调笑的声音:“花老板,你让清歌公子唱,他就唱么?刘某至今还未见过他呢!可别不似传言中那么美,白白诳了我们的银子!”

    “就是就是,三妙姑娘咱们也都还未真正瞧过,这清歌公子价钱竟开到了三妙姑娘上头,这清歌公子有这样美?我直接点第二次,想见见三妙姑娘行不?”

    却听花飞卿冷哼一声,笑骂道:“各位爷以为花某容易么?花某请清歌公子来唱歌是要花真金白银的,诸位若是不信,此事就作罢,当是花某白费了这番心思!”

    “别别别,老子还真想见见那传说中的清歌公子,一个男人竟会有多美!”又有一人大笑出声。

    “”灰衣公子拿薛涛笺的手僵了僵,下意识瞄一眼他身旁不动声色喝酒的他家公子,还好,他家公子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不满的表情。

    说他们国色天香曼妙非常的王妃是男人,这些男人真是狗眼外加吃了熊心豹子胆灰衣公子嘴角咧了咧,再看他家公子,却又一脸平淡了,只是眼神更冷了一分。

    正吵吵嚷嚷着,大厅内突然传来一把清扬的声音,似含了无尽的笑意:“花姐姐,诸位公子的顾忌不无道理,清歌今日兴起,倒愿意先唱一曲给大家听。”

    灰衣公子呼吸一屏,果然,他家公子喝酒的手一顿,似再没了那份闲淡的心情,把酒盏往桌上,一搁。

    花飞卿正站在大厅的高台上,台下的花桌旁密密麻麻一众又一众的人。却见二楼名为“妙音琵琶”的精美楼阁上,挂在楼阁上是白色纱幔缓缓拉开,一个美得慵懒出尘的男子,清白如玉的素颜,润泽乌亮的鬓发,泛着流光的眼眸,嘴角轻勾着淡雅柔美的笑意。

    这么出人意料的现身,像是一个不小心从天上打翻的月华,堪堪坠落于此。

    銮铃话不多,只说了一句,便抱着琵琶坐下,她面前的纱帘缓缓又合上。合上的一刹,才惊醒在座的诸人,群情激奋,要求把帘子打开。

    所谓秀色可餐,然,这男人美得可真不似这尘间的男人啊!正失魂夺魄的吵嚷中,一阵低沉的琵琶从那“妙音琵琶”中飘出。大厅里蓦然又寂静了。

    “如果时间能把我们的思念稀释了,

    从此以后互不相干各自爱着别的人,

    只要不遇见忽然下雨的清晨,

    在起床的时候,会莫名的失神”

    一连唱了这么四句,歌声低沉,仿佛哝哝自语,并无波澜,底下的听众反应也平平。却是唱到这里,琵琶连同歌声蓦然都寂了寂,大厅里一时仿佛都是戛然而止的思绪和回忆。正有人要出声,琵琶陡然扬起,歌声也随之奔放。

    像是无尽的痴缠的不能忘记奔涌而出,兜头扑来。

    “说好决定要努力忘了啊,

    为何还有泪停在脸颊,

    你身边是否还是那个她,

    取代我在你醒来吻你吗?

    取代我在你醒来吻你吗?”

    离“妙音琵琶”不远处,一扇雕花的窗子忽而打开,窗前负手立着一个天青衣袍的贵公子,他唇角抿紧,正无声地望着她,望着她的歌声。

    “如果当时我们都能够勇敢的承认,

    因为太在乎对方所以才倔强的等待着,

    后来每个失眠的午夜时分,

    还不愿意后悔,却忍不住会问,

    说好决定要努力忘了啊,

    为何还有泪停在脸颊,

    你身边是否还是那个她,

    取代我在你睡前吻你吗?

    取代我在你睡前吻你吗?”

    “妙音琵琶”前挂着的纱帘被细小的风扬起,他隐约看到她的脸颊,看到她颊上悄然的泪痕。

    “说好决定要努力忘了啊,

    为何还有泪停在脸颊,

    你身边是否还是那个她,

    取代我在你醒来吻你吗?

    取代我在你睡前吻你吗?”

    一曲毕,有几个花满楼里的姑娘才觉得颊上冰冷,抬手一摸,竟是泪!剩下的人便也都一惊而醒,这样痴情的歌,人人惊诧而咋舌。

    “既然深爱,为何又要分开,又要忘记呢?”有人含泪喃喃出声,却有更多的人已雀跃出手,开始点歌。

    大厅内的气氛又一时热烈,更多人愿倾囊听清歌公子一曲清歌,争的人越来越多,大厅内气氛像是被点着了一样。一千两也飚至五千两!

    花飞卿笑意浓深立在一旁,这清歌公子果然用兵奇诡,出手不凡啊,怎么会突发奇想要免费先唱一曲呢?瞧这群情激奋的,恨不得要冲上前把那清歌公子拉出来了只是,她仰头看去,那妙音琵琶内却是静静的,只是轻纱微漾,像是琵琶歌声的余韵犹在。眸光不经意滑过那位贵公子所在的房间,只见窗子敞着,窗前却是没了人影。

    有人喊出五千两,大厅内的气氛便又顿了顿,五千两是何种概念呢?一两银子前些年可以买二百斗米,十斗为一石,一两银子可以买二十石米。那五千两可以买一万石米啊,一万石该够长安城一半贫下百姓吃上个把月呢!

    “哦呵呵,五千两啊,不知这位爷可有何心愿要花满楼为您实现?”容容一面伸手去拿银票,一面媚眼含笑问向拿出钱的公子,她身侧还跟着个记账的小丫头,拿着笔正要往账簿上记下数目。

    却是楼梯上快步跑下一个丫头,救火一样跑上前,惊魂不定道:“容容姐姐,有位公子,公子一万两!”

    “一万两!”容容伸出去的手登时缩回。

    “嗯嗯”那丫头一面喘气,一面把一叠银票奉上,那叠银票上还放了一张纸,她道:“这位公子的心愿也写在上面了。”

    一万两那容容拿过银票翻检了一下,没有不妥之处,才跑上高台,拿给花飞卿定夺。花飞卿笑眸一深,拿过那张写了心愿的纸瞧,眸光却是顿住了。

    她下意识又看向二楼那位贵公子所在的房间,窗依然敞着,可窗下依然空荡荡的没有人。

    笑容随即化开,花飞卿把那纸递给容容,笑句:“把这心愿给清歌公子瞧瞧,似与咱们花满楼不相干啊。”

    说着,却又看向那传唤的丫头:“那位公子可说他要点哪首曲子?”

    “公子请清歌公子随性即可。”

    直等容容“送完心愿”,从那妙音琵琶中退出来,诸人才从“一万两”的震惊中回过神,一万两啊,等于多少石的米啊!

    不过,又有人好奇地出声:“到底是何心愿?不是说要公开的么?怎么偷偷给人了?”

    “什么心愿?”花飞卿拿帕子轻轻掩住唇角,面上笑得灿烂,眼底却滑过一丝叹息。她巧笑倩兮:“清歌公子并不是我这花满楼的人,这心愿是那位公子给他的,花某自然不能说出来。”

    她说罢,才笑望那妙音琵琶,“清歌公子可要歇息片刻?刚刚那一曲想是累了。”

    那“妙音琵琶”中并无声息,只是很快,一段琵琶飘出。很快是歌声。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

    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

    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

    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

    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

    “你曾说过会永远爱我,

    也许承诺不过因为没把握,

    别用沉默再去掩饰什么,

    当结果是那么赤裸裸。

    以为你会说什么才会离开我,

    你只是转过头不看我,

    不要刻意说你还爱我,

    当看尽潮起潮落只要你记得我。”

    琵琶在奢华的大殿中低回盘旋,歌声没有征兆地停下了,花满楼内温暖如春,长安城却一片落寞,皓雪茫茫。

    銮铃裹着风衣风帽走出花满楼,一辆马车正静静候着。马车旁是一个天青色的身影,整个人都掩在那茫茫的风雪中,看不甚清晰。只看到冷清清的一个人影。

    瞧见她出来,那天青色的身影才动了动,肩上落的雪些微飘下。他静默的嘴角勾起一个微微的笑容,那笑容夹杂雪光,俊美清凉,美得让人心里发酸。

    銮铃快步走过去,李墨兮一语不发,拉起她的手在大雪中慢悠悠地走。

    那夜雪很大,密匝匝的如从天垂下的层层帘幕,飞舞着,遮掩着,她看不清前路。而空气极冷,割在脸上生生的疼,她下意识就往李墨兮身边偎着。长安大街上的雪又很厚,没过脚踝,她走得跌跌撞撞,还好有他扶着。

    他们走了很久,不知多久,像是一辈子那样漫长。

    咯吱的踏雪声,在沉睡的长安大街上寂寞的回响,天地仿佛大到无限,而他们渺小到不能再小,一路只有他们形影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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