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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有回时-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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慰太后，稳定后宫女眷的情绪，替皇上分忧，才是咱们的本分。”宜妃听贵妃这样说，也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只福了福表示领旨，坐下以后再未吭声。
“依我看，还是贵妃娘娘带着咸福宫那位去哄哄她老人家罢！”荣妃毕竟年长，人也沉稳许多。贵妃听了她的发言，即刻点头表示认可。
“我觉着五阿哥也得去一趟才好。皇上还没回来，太后把五阿哥当心头肉似的疼，他的劝，老太太肯定听的。”德妃看见宜妃垂丧着脸，突然想起一点补充意见。宜妃见德妃提起自己的儿子，顿时有了点存在感，向德妃会心一笑。
“就这样办罢！晌午歇觉后我先领着咸福宫那位去劝劝。明日让老五进宫一趟，顺便宜妃问个安也是好的。”贵妃拿了主意便叫散了。太后被轮番劝慰后心情果然平复了许多，说只等皇帝回来跟她交代，答应当下好好保重，不再胡思『乱』想——其实京城胡思『乱』想六神无主的人不止太后一个。只是大多数人都把自己的小九九搁在肚子里，只有高高在上的太后敢把自己的不安写在脸上。
第十九章 此后如先意未卜（下）（）
且说这厢胤祺劝着太后，那厢胤祉、胤禛、胤禩等兄弟已接旨往行在去了。皇帝向他们表明了自己废黜皇太子的意思，警告他们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把二阿哥胤礽当作储君，更要引以为戒，把“忠孝”二字时刻放在心上。
“十三阿哥忤逆朕意，替二阿哥争辩，已经暂时看押起来了。”皇帝的一席话使胤禛心里一紧。但他不敢『露』出声『色』，只得继续垂头听训，“朕知道你们兄弟三十年来把二阿哥当作太子，不敢有异心。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祖宗家法固然重要，但江山永固才是朕的责任——当初朕可以为固国本立了胤礽，今日朕也可以为了同样的理由废黜他。”
“汗阿玛圣明，儿臣等谨遵教诲。”尽管事发突然，阿哥们都还来不及反应，但拥护皇帝是他们目前惟一的选择。废黜胤礽后，皇帝担心留在京城的皇子像胤祥一样心有不服，这才连夜下旨让他们到自己跟前来。
“八弟，如今二阿哥刚刚倒台，你就钦点了内务府总管事的差事，可见那相面人所言不虚啊！”胤眩涞昧丝词刎返i的差事，却被皇帝亲口排除了当储君的可能。如今好兄弟胤禩来了，他当然不吐不快。趁着换班的空闲，兄弟二人喝了一壶酒。胤眩讯亲永锏目嗨沟貌畈欢嗔耍阊罢移鹦碌呐瓮防矗耙院笠且怀逄欤恪憧刹荒芡烁绺缥摇�
“大哥对我的好，胤禩这辈子磨齿难忘！”胤禩之母身份卑微，原本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但正如皇帝所说，现在是“此一时彼一时”，他未必就没有机会。喝了最后的一点儿酒，胤禩感觉有一团火打心底燃起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何况自己原本就是龙子龙孙，凭什么不能有机会呢？
“李荣保，快跟我说说十三弟是怎么回事。”胤眩范T可以一起喝酒，胤禛此时却没办法去探望已被软禁的胤祥，只得私下找来李荣保了解情况。李荣保将胤祥听闻皇帝废黜胤礽的决定后如何直言皇帝“一时冲动”，又是如何引经据典，抬出“祖宗家法”之类的话来争辩的情形与胤禛说了，听得胤禛不住叹气。
“废黜太子的事儿，大家都挺意外的，可只有十三弟站出来说话。其实我是又佩服又可惜——”胤禛委实想不到平日一向谦和的胤祥竟有如此举动，“到底是佟法海的学生啊……”
“说起来，皇上那会子连佟大人也一块儿骂了，说十三爷如今这样不忠不孝，都是佟大人挑唆的。”李荣保见天『色』不早，交代完关键的信息便告辞回去。胤禛与他匆匆别过，二人皆知值此非常时期万不可留下把柄。
“桑柔，你怎么了？”回到居所已是亥时，李荣保一眼望见桑柔站在帐外徘徊落泪，心疼不已，一个箭步上前搂住她，“别哭，我在呢——”
“和嫔……和嫔的孩子没了——”李荣保的归来使桑柔踏实了许多，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桑柔实在有点承受不住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带她去见皇上的——”
“最近是多事之秋，谁也不想这样。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咱们马上就回去了，别怕。”李荣保心疼桑柔承受那样多的压力，但面对眼前的漩涡，李荣保觉得自己也是前途未卜。过去风平浪静，他从来都相信自己有为妻儿遮风避雨的本事。但是现如今的情形，却让他茫然无措了。
“年初的时候，朕跟胤礽说，今年恐怕会出事儿，他说就是念一和尚、朱三太子落网的事儿——现在一看……”瑭淑醒来的时候，皇帝正坐在她边上低声自语，看见她睁眼，皇帝挤出一点笑容，“醒啦，喝点儿参汤罢——”
“皇上，您这是折煞奴才了——”半睡半醒的时候，瑭淑已经知道孩子没有保住，她只觉得这是老天爷给自己的惩罚。她的孩子是陪着胤校サ模⒚挥刑诵摹Ｑ矍盎实壅庋Щ曷淦牵故侨盟乃椤绻⒆踊乖冢么醵曰实凼歉霭参浚扇缃裾庑⌒〉陌参恳裁挥辛耍难劾崂锶亲栽稹�
“别哭了，以后还会有的……”皇帝以为她是为自己的孩子哭，可是这句话出口，连他自己也觉得不相信，“过几日回去，朕带你到园子里好好调养——”
“奴才命贱不打紧，还请您为天下黎民保重龙体为要——”事实上，黎民百姓未必担心皇帝的安危，毕竟天下总会有人来主宰。最担心皇帝安危的人是瑭淑，她知道他是自己的全部。尤其是现在，她已经失去了她的孩子，她不能再失去眼前的男人了，更不能失去他对她的爱。
“为了你，朕也要多活几年。”皇帝吻了吻瑭淑的额头，他明白她的顾虑，她为他失去了那么多，现在她只有他了。
皇帝一行匆匆返京。胤礽突然被废了太子名位，整个人魂不守舍，终日如癫如狂醉生梦死，昔日威严早已『荡』然无存。皇帝不禁怀疑胤礽撞了邪，私下吩咐人仔细查看。胤祉对皇帝话亦留了心眼，准备回京后追查镇魇胤礽的幕后主使——皇帝在断绝胤禔、胤礽皇帝梦的同时，亲手送给了胤祉一个指望。
“皇帝……保成他……难道真的非废黜不可么？”皇帝一回宫便向太后请安，痛心疾首地数落了胤礽的种种不是，一再强调废黜胤礽实出于无奈，希望太后体谅。太后只是默默垂泪，半晌方抬头望着皇帝道，“他要是有什么不是的地方，您责罚他便是，何必要闹到如今这般田地！”
“祖宗交给朕的江山断不能托付于此不忠不孝之人，还望太后以大局为重。”皇帝自出事以来身子一直虚弱，但此刻为求嫡母谅解，他不得不一直跪着。他的声音颤抖着，态度却很坚决。太后闭上眼睛，她知道这样的语气意味着什么。她除了答应，除了给皇帝一个台阶下之外，已经无路可走。
“皇帝既然已经拿定主意，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只希望皇帝善待保成那孩子，别在饮食起居上亏待了他。”有了太后这句话，皇帝如释重负。隔日便颁布了废太子诏书，将胤礽幽禁在咸安宫里。
胤礽被废刚成定局，胤禔便迫不及待地要向皇帝举荐胤禩——自幼习武的胤禔很少读书，不像胤祉胤禛他们那样懂得韬光养晦静待时机的道理。胤禔只觉得要快，恨不能登时就叫胤禩一声“太子”。至于活着的废太子胤礽，在他眼里仍然是个潜在的威胁。所以他甚至不惜对皇帝说，“今欲诛胤礽，不必出自汗阿玛之手。”
胤禔说这话的时候，皇帝正在看检举有相面人给胤禩看相的密奏。皇帝慢慢地将视线从密奏上移开，冷笑道，“你说什么，朕没听清楚。”
“儿臣愿替汗阿玛行万难之事！”胤禔磕了一个响头。正巧此时胤禛进得屋内，看情形不对，正要后退。
“胤禛，你说。”皇帝收起笑容，看向胤禛。胤眩跃陕裢饭蜃牛俨桓铱陨�
“回汗阿玛的话，虽然先前您有旨意，说以后二阿哥说的话不必上奏。但有一事，儿臣思量再四，觉得还是如实上奏比较妥当。”胤禛故意说得吞吞吐吐，显出很为难的样子来。跪在一旁的胤禔当然知道胤禛要说什么，打了个寒蝉。
“你说！”皇帝大喝一声，胤禔只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了。
“二阿哥说，‘汗阿玛说我有别样不是，我绝不否认，只弑逆的事，我万死也不敢存这个心。’”胤禛说完，向胤禔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光，“大阿哥说他不肯抗旨，所以儿臣只得冒死陈奏。汗阿玛若要怪罪，请降罪儿臣一人，莫要冤枉了大阿哥。”
“是啊，你大哥可是朕的忠臣呢，大大的忠臣！”皇帝拍了拍大腿，厉声斥道，“你大哥谨遵圣旨，不仅不把二阿哥的话告诉朕，还要替朕行万难之事，杀了二阿哥呢——胤禔，朕可曾冤枉了你？”
“儿臣……儿臣有罪……汗阿玛恕罪！”胤禔如梦初醒，原来自己根本就是不自量力，为今之计，只有赶紧认错，求得宽恕。
到了这一步，皇帝的宽恕已经是不可能了。那日皇帝心烦意『乱』，自不能理会胤禔的哀求，吩咐胤禛带他出去。不日胤禔为胤禩请人相面的事也败『露』人前，皇帝一气之下连胤禩的贝勒爵位也给夺了去，交议政处议罪。十四阿哥胤祯为胤禩求情，皇帝险些对他动了刀子。这些事儿把惠妃、德妃吓得不轻，良嫔更是六神无主，三天两头到延禧宫向惠妃讨主意。
“都是我那儿子蠢，现在皇上正在气头上，他还去招惹……”惠妃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可没想到如今亲子养子都被皇帝厌恶，天崩地坼。
“惠妃姐姐您可要想想办法啊，胤禩是您一手带大的，您得救他——”良嫔跪在惠妃跟前，哭得不成人样，“将来他就是不孝敬奴才，也得孝敬您……只求您救救他！”
“唉……你起来——手心手背都是肉，能保一个是一个罢！”惠妃一边恨自己的儿子莽撞无脑，一边开始谋划怎样让皇帝多少给两个孩子一个机会。
第二十章 病躯不改定中身（）
废太子一事已是满城风雨，接二连三的打击加上入冬天寒，一向自诩身体强健的皇帝竟一连卧病数日。荣宪公主接到胤祉的家书称皇帝心灰意冷不肯服『药』，急忙从巴林赶赴京城探望。
“当初要不是衍潢提醒我找二姐你帮忙查大阿哥请喇嘛镇魇二阿哥一事，就凭我这只会做学问的脑袋，指不定要被汗阿玛如何数落呢！”这次荣宪公主抵京，胤祉放下手里编书的活计，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当初汗阿玛把你女儿指婚给显亲王府，实在是圣明！”
“汗阿玛刚开始怀疑大阿哥那会儿，衍潢这孩子就跟我来信打了招呼——你那次因与废太子走得近被汗阿玛召去行宫，可把额涅吓了个半死。我也是想着好歹给你个立功表忠心的机会，多少对额涅有个安慰。”荣宪公主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这些年嫁到巴林主管地方事务，对人情世故更有了深刻的把握。胤祉一介书生，在姐姐面前只有自惭形秽。只恨姐姐身为女儿，终不能干一番大事。
“儿臣给汗阿玛请安！”荣宪公主入得澹宁居时，瑭淑刚给皇帝喂过补品。一个月前的小产使瑭淑看上去憔悴了不少。见荣宪公主来了，皇帝轻声吩咐瑭淑回去歇息，并让魏珠遣人抬御用的肩舆送瑭淑一程。
“二公主一路辛苦，坐。”皇帝见到女儿，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一时问了许多巴林的近况，仿佛忘了自己身体不适。
“汗阿玛身体抱恙，还是少费神『操』心些罢！等您身子好了，再到巴林走走，那儿的老百姓可都惦记着您呢。”荣宪公主答话只是点到为止，趁皇帝不注意时，却将一盅汤『药』端了起来，“这是三阿哥、四阿哥他们专门验过方子的良『药』，您趁热喝了罢！”
“原来你大老远跑了来，就是劝朕喝『药』的！”皇帝见了眼前这碗『药』，忽然心头一热，“昨儿见了二阿哥，他也劝朕喝『药』——看来他真是撞邪了，你说是吧？”
“是啊……二阿哥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汗阿玛不必为此事太过伤心了。”荣宪公主闻言，总觉得皇帝这话里有一丝悔意。虽然她心里盼着自己的亲弟弟出头，却也知道顺势而为的道理，“把『药』喝了罢，别辜负几位阿哥一片孝心。”荣宪公主的话使皇帝的心彻底软了下来，终于安心服了『药』，渐渐康复。
看出皇帝心有悔意的不止荣宪公主一个，老谋深算的大臣们同样看出来了——皇帝病中曾下旨许大臣们推举一阿哥为皇太子，佟国维放出风去使人知道自己支持胤禩。一时间京城人皆议论起八皇子的好来，认为他是最好的人选。
“皇上之前已经说过，八阿哥母家微贱，为何阿玛还要支持八阿哥？”贵妃一向不问政事，然而如今佟家支持胤禩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贵妃不明就里，又担心佟国维的安危，这日赫舍里氏入宫，贵妃忍不住提及此事。
“你阿玛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看皇上半天拿不定主意心里着急——当初废太子的时候，你阿玛便说皇上迟早要后悔……他这是要用舆论让国本早固，可是以卵击石的事啊……”赫舍里氏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你阿玛是皇上的舅舅不假。可毕竟外甥是君，舅舅是臣，你阿玛是拿皇上多年的情分做赌注，这万一——”
贵妃这才明白，佟国维根本不是支持胤禩做新的储君，他是想让皇帝知道废掉太子的后果，敦促皇帝早做决断——这样的父亲使贵妃又敬佩又担心。以皇帝的『性』子，绝不可能容下一个跟自己分庭抗礼的人。
“额涅，朝廷上的事，不是我们『妇』道人家能左右的。阿玛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只有静观其变。万一出了什么事，女儿绝不搀和进去。只要女儿还在贵妃位上一日，皇上就不至于太为难咱们。”贵妃思忖佟国维这般举动迟早会被皇帝厌恶，如果她再为佟国维说项，佟家在宫中便没有了保障。既然佟国维已经这样做，必定已经意识到了可能产生的结果。作为女儿，她能做的只有尽力减少这场风波带给家族的损失。
佟国维的激将法起了效果。皇帝见众大臣几乎一致推举胤禩后，心里立刻警觉起来。眼见胤礽一日比一日心情平复，又『露』出悔意。皇帝似乎宁愿相信胤礽之前的种种不堪都是巫蛊之祸所致，如今胤禔已拘禁，巫蛊已破解，没准胤礽已经改过自新了。在一连多日梦见太皇太后与仁孝皇后失望的眼神后，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开释胤礽。他觉得自己不是汉武帝，也不能是汉武帝。
被众人推举的胤禩，也解除了禁足，恢复贝勒爵位。这个消息足够让良嫔过个好年。惠妃虽然等不到亲儿子被释放的消息，但养子复爵，亦足矣让她恢复一点精神。只有失去了两个孩子的瑭淑终日恹恹，许久不见笑容。
“胤校囊盘咫廾簧岬没鸹茨惆倌曛螅涝对谀闵肀吲阕拧！被实墼铝素返i，身体渐渐康复。眼见瑭淑日渐消瘦，他不免心疼怜惜起来，“朕答应你，以后一定给你一个可以依靠的人。”
“您就是奴才的依靠，有您的一日，就有奴才的一日……”瑭淑依偎在皇帝怀中，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过。从回宫到现在，她第一次痛痛快快地哭出声来。
皇帝见她肯哭，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只抚『摸』着她的发髻笑道，“胡说！你的日子可还长着呢，朕得为你的将来打算，你放心。”废太子一场风波，使皇帝意识到自己已经大不如前，满朝文武表面上对自己毕恭毕敬，实际上已经开始为自己寻找新的靠山了。皇帝倘若出事，这天下还有新的主人，但对瑭淑而言，皇帝却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年齿渐长的皇帝越来越需要这种感觉了。
皇帝在强烈的自我怀疑中迎来康熙四十八年的元旦——近日以来，他一直在琢磨众人公开推举胤禩的事。尽管胤禩这孩子的确一表人才，在皇亲国戚及朝中重臣之中风评颇佳，但推举太子时众人竟如此一致地推举他，却是皇帝一千一万个没有料到的。来不及等新年结束，皇帝便紧急召见诸位大臣，追问当日拥立胤禩一事。
“当日有人为太子陈情之时，舅舅让朕三思，拿定了主意就不要改，以免将来朕左右为难，朕还当您是心疼外甥呢！”皇帝见佟国维已是白发苍苍，努力想克制自己的情绪。然而立储之事非同小可，想到舅舅带着一帮大臣公开与自己叫板，给自己难堪，皇帝仍旧忍不住挖苦道，“要不是您纠集马齐他们支持八阿哥，朕又怎么会为难呢？舅舅是致仕之人，您但凡能安心颐养天年，就是外甥的造化了。”
“奴才只是担心圣体违和，才请皇上早做决断，别无他意。若是将来为难，奴才等委实不忍。”如今皇帝已经决定原谅胤礽，佟国维的真实目的已经达到。他早料到皇帝要秋后算账，此刻心情倒很平静。
“为难？你就是看不惯朕如今废了胤礽又反悔罢了！你觉得朕出尔反尔，觉得朕没有做到君无戏言。但是朕告诉你，朕已经不是当年的儿皇帝了，立谁废谁，都是朕自己的事。你以为朕会后悔为难，那就等着瞧！当年鳌拜瞧不起朕，现在你们都瞧不起朕了！好哇——”皇帝突然青筋暴起，冲着佟国维劈头盖脸一顿骂。
“奴才只是担心圣体，万不敢有分毫目无君上的意思！”佟国维听到皇帝这样说，顿时老泪纵横，连叩三个响头。
“你担心朕的身体？朕去岁十一月生病时，舅舅一次也没来看过，也没有问过太医院如何给朕用『药』，还敢说担心朕的身体？那会子，你怕是正谋划着如何拥立新君吧！”皇帝突然将手中的茶盏扔到地上摔了个粉碎，把守在门外的宫人吓了一跳，“你们这是要气死朕才罢休！”
佟国维匍伏于地一言不发，茶盏的碎渣落了一片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小口子。殷红的血渗出来，佟国维的心比手更痛。可是他不能把自己的真心话说出来，为了这一大家子的长长久久，他得忍。
“来人，将舅舅扶出去。着舅舅佟国维在府中静养，非传诏不得出！”静默许久，佟国维突然禁不住寒气，咳嗽一声，皇帝到底心疼长辈，轻轻说了一句。
皇帝不愿公开与自己的舅舅翻脸，只将与胤禔、胤禩过从甚密的舜安颜革去额驸名号小惩大诫。李荣保兄弟就不像佟家那样幸运了。马齐、马武、李荣保兄弟被皇帝公开批评，责令听胤禩差遣，并行枷责——推举胤禩，悖逆圣意，是皇帝不能容忍的“大过”。皇帝身上的怒火总要有个出口。下完圣旨的那天夜里，皇帝冷静下来，猛然想起李荣保是桑柔的夫婿，立刻担忧起桑柔的情绪，心里懊悔不迭。
“希望桑柔不要怨朕……朕不能罚自己的舅舅，这是不尊敬长辈，可推举八阿哥的事，朕又必须追责立威——”贵妃知道皇帝与自己的父亲翻脸，并没有十分惊讶，但皇帝心里多少有些愧疚，特意到她的住所探望。
“前朝的事，奴才等女眷不敢妄议，您只做您认为正确的事就好。”贵妃感激皇帝没有太过为难自己的父亲，因此说话比往常似乎更加温柔了，“至于桑柔，这孩子胆子小，担惊受怕也难免，奴才改日好好开导她便是。”
“如此也好，只是辛苦你了。”皇帝没料到贵妃竟这般冷静，也不为自己的父亲哭泣陈情。她这样识大体，倒让他更生怜惜，不免叹气道，“你回头劝桑柔的时候，只说等这阵儿过去了，朕便给李荣保一个察哈尔总管的差事，让她宽心些。”
“奴才替姐姐和桑柔，谢皇上恩典！”听皇帝这样说，一直装作心静如止水的贵妃倒突然坠泪，一时跪地叩首。皇帝看见这番苦心，不免动容，心想今后无论如何，一定不能亏待了眼前人，要给她一个安稳的未来。
第二十一章 知音在一会（上）（）
李荣保卷入太子风波仕途受挫，好兄弟年羹尧却是平步青云，开春便迁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据传皇帝年内便要将他外放至四川任巡抚。去岁选秀年羹尧之妹年氏入围，被皇帝指婚给胤禛为侧福晋，年羹尧可谓是双喜临门。这日在李荣保府不免一时畅快，多喝了几杯。
“要我说，兄弟你也别泄气，官场风云变幻，此一时彼一时，谁知道会怎么样呢！”年羹尧将粗壮的手臂搭在李荣保瘦弱的肩膀上，“没准日后你比我还风光呢，你信不信？”
“亮工可真是喝多了……桑柔，给他添碗醒酒汤吧！”李荣保如今刚解了枷号，只做着个闲差，毫无用武之地，自是心灰意冷，“去年听了大哥的话跟着佟大人保举八爷，没成想连命都要丢了。风光？还是过我的安稳日子吧！”
“你——你这可不行！嫂子，您得好好劝劝他，得有个奔头！”年羹尧接过桑柔递来的醒酒汤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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