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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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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黄的圣旨。

    修长的手指。

    喷溅在指上的鲜血; 被他一点一点地,优雅从容地擦拭了个干净; 却将这一封圣旨染上了几许刺目的殷红。

    “去请季恒来; 写书讣告天下; 就说皇上暴病驾崩。即刻封锁宫门,禁人出入,若有敢违令者先杀后奏。”顾觉非抬眸看了方少行一眼,“至于京中兵力,严密查其调动,凡以‘勤王’之名入京或叩城门者,皆杀之。”

    只怕萧彻到死也没明白,事情怎么就这般急转直下。

    他甚至刚刚将圣旨捏到了掌中,还未及得意上片刻,就被人一剑砍下了脑地,浑无半点做皇帝的尊崇与体面。

    只因皇帝虽高高在上,可没了背后这支持着他的文武百官,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孤家寡人罢了。

    说到底——

    一介俗体凡胎,血肉之躯,安敢自称“天子”?

    说这话时,他脚步恰恰好停下,站在了萧彻那滚落在金銮殿金砖上的脑袋旁,搭着眼帘扫了一眼,便是一笑,淡漠道:“把这脑袋捡了,送去涿州,给薛况吧。”

    “……”

    方少行已将那青钢剑接在了手中,剑刃上挂着的鲜血顺着剑锋流淌下去,在冰冷的地面上点出几片鲜红,他注视着顾觉非,似乎终于对他这么个人感觉到了好奇。

    毕竟,说变脸就变脸,实在是令人惊诧极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这么一个念头忽然从他脑海中划过了:冠冕堂皇地说什么要谋反,可他杀萧彻,到底是谋划缜密的谋反多一些,还是一腔恨意难平单纯为老太师报仇多一些呢?

    方少行沉默了片刻,也看了地上那头颅一眼,接着却道:“在你进宫后不久,贤贵妃的人也带了陆锦惜进宫,现在该是在昭阳殿里。”

    *

    “夫人看上去,似乎是并不喜欢本宫,也不喜欢本宫让人强行将你请来宫中这件事本身。”

    昭阳殿里,卫仪站在香炉旁,轻轻地拨弄着。

    她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昨日在乾清宫中与萧彻争执时的颤抖与仓皇,镇定自若,雍容华贵,一如既往。

    陆锦惜就站在她身后一些,看着她一点一点拨弄那香灰的动作,心底却已将这一位贤贵妃娘娘忽然强要请自己入宫来的打算猜测了个七七八八。

    今日顾觉非一走,宫里就来了人。

    她一开始还当是又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是卫仪派来的人。

    对方的态度相当强硬,甚至以皇命强压。陆锦惜本是不想去的,但转念一想,顾觉非人在宫中,且卫戍京城的还有个方少行,也出不了事,便来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卫仪的寝宫。

    昭阳殿,整个后宫里距离皇帝起居的乾清宫最近的一殿,可以说是地位与宠爱的象征,就是皇后的坤宁宫与其相比都要相形见绌。

    在先帝时,这更是先皇后卫嫱的寝宫。

    雕栏画屏,满目富贵。

    这宫殿的装潢,倒也配得上卫仪如今的宠爱和地位。

    此刻听得卫仪这般说话,陆锦惜面上也不露什么端倪,或者说这一颗心实在是平静极了,难起波澜,只在另一侧桌上似乎随意放着的一柄镶嵌满宝石的匕首上扫了一眼,便隐晦地收敛起了目光,淡笑道:“贵妃娘娘乃是千金之躯,又身怀龙嗣,想要见臣妇自是轻而易举。您有命,臣妇便不敢辞。”

    “你也说了,是‘不敢’。”

    卫仪拨弄着香灰的手指略略一停,香箸轻轻靠了一下那紫金博山炉,有清脆的声响,接着又笑。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本宫虽然不喜欢你,可今日传你入宫,也不过只是缺个说话,所以找你解解闷儿,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平白无故的,谁会把自己的眼中钉叫过来呢?

    她这话,陆锦惜不信。

    只是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不会不识趣地戳破,只笑着点了点头:“您多虑了,能同您说话是臣妇的荣幸,只要您不嫌弃我不大会说话就行。”

    不会说话?

    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

    卫仪心底已是冷笑了一声,刚想要转过身来,向陆锦惜再说些什么。没料想,一抬眼竟瞧见门外的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娘娘,娘娘,不好了!”那宫女吓得面色煞白,一路跑进了殿内,往地上一跪,指着宫门外道,“宫中禁卫全都围过来了!说是宫中有变,任何人等随意不得出入!”

    “什么?”

    卫仪面上一变,几乎瞬间就意识到一定是出事了。她从不是什么坐以待毙之人,只直接扔了手中香箸,提起了华贵的裙角,直接向外走去!

    宫女们都不知道她是要干什么,一时都惊慌不已,试图上前去将她拦住。

    谁料卫仪脚步甚快,竟没能追上。

    没过片刻,便已经走到宫门口,向外面一迈步,果见两列侍卫并立于宫门外,手持刀戟,神情冷肃!

    一见她出来,最靠

    …0……0……小……说……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

    ……0……0………小……说………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近的两人便直接横了兵刃在前一挡,凶神恶煞的面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只沉声道:“方大人有令,皇宫禁言,谁也不得随意走动。娘娘,刀剑无眼,还请您自回宫中,莫让小人等为难。”

    “方大人,方少行?他算什么东西!”

    卫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拦个正着,更不用说竟从这些人口中听到方少行的名字,面色难看至极。

    “他有什么资格下令?本宫要面见皇上,你们速速滚开!”

    “娘娘怕是见不了了。”

    一道沉静的声音,忽从一旁的宫道上响起,往昔的温润已覆上陌生的霜寒,落在卫仪耳中,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酷!

    顾觉非带着人从那头走了过来,一身孝服上的鲜血都还未干,行走之间,清风冷雾掀动衣摆,一派触目惊心!

    在见着他的刹那,卫仪已是浑身一震。

    根本用不着他在多赘言半句,她已然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事情的全貌,一时只觉得心尖发颤。

    油然而生的恐惧,让她在顾觉非逼近之时,往后退去。

    她想过顾承谦的死,会给朝局带来怎样的变化,会让顾觉非发生怎样的变化。可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如此决绝,如此惨烈,如此疯狂又不顾一切!

    “不,不……”

    卫仪的脚步已经满带着凌乱,像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猜到的,更不敢相信今日i逼到她宫门前的乃是昔日那个言笑晏晏的翩翩贵公子!

    她如同要抓住那救命稻草一般,退入昭阳殿。

    “都给本宫退下!不要过来!”

    在退入的那一刹那,陆锦惜的身影也已经映入了眼底,卫仪眸底狠色一略而过,几乎在陆锦惜向她看来的同时,已经将她人抓住!

    同时伸手向背后案上一抓——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抓竟然抓了个空!

    原本放置着一柄匕首的案上,不知何时,已经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卫仪的神情,有一时的怔忡。

    但紧接着,那种异样又不祥的预感,一下就从心底深处升腾了起来,让她一下撒了手,退了开,看向了陆锦惜。

    陆锦惜站在原地,面上不慌也不乱,只是面上带着几分复杂地笑了笑,将自己趁着卫仪刚才心神大乱出宫门之时藏在袖中的匕首露了出来,轻叹道:“娘娘,是在找它吗?”

    “……”

    那匕首上镶嵌的宝石,一颗颗都来自番邦进贡,做工也是精美无匹,可此刻放在陆锦惜手中,却如此地令她感到绝望。

    卫仪退了三步,脸上彻底找不见半分血色。

    侍卫们封锁了宫门,宫女们哭作了一团,又都被强行拉了出去,眨眼间这昔日欢声笑语满布的昭阳殿里,便一片冷落的寂静。

    顾觉非的脚步声变得轻缓。

    他负手自门外踱步而入,只拉了陆锦惜的手,让她站到了自己的身后,才慢慢道:“皇上今晨暴病驾崩,贤贵妃乃是他最宠爱之人。今微臣亲赴昭阳殿,来请娘娘为皇上——殉葬!”

206。第206章 爱恨绝() 
皇帝驾崩。

    宠妃殉葬。

    尽管是对前朝的某一起变故有了预料; 可当她亲耳从顾觉非口中听到之时,却依旧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卫仪又后退了几步,几乎下意识地伸出手来; 护住了自己的腹部; 无论她如何掩饰镇定,那一点慌乱的恐惧也已经从她面上显露出来; 死亡的威胁让她开始变得歇斯底里:“本宫怀有龙嗣,即便皇上驾崩; 也不可能让本宫殉葬!顾觉非; 你这是谋反!”

    是啊。

    他做的去这一切可不就是“谋反”吗?

    顾觉非半点都没有否认,只是看着她这般模样; 到底是想起了当年; 她还在闺中; 秀丽聪颖; 超然模样。

    于是轻轻地勾一勾才唇角,只道:“成王败寇,谁说我是谋反呢?贤贵妃娘娘; 您别忘了; 他当年是怎样登上这皇位的。如今薛况虽反,可也让世人都知道; 真正应该登上这皇位的,该是先皇后嫡子; 也就是您的表弟; 萧埙。顾某今日所作所为; 不过是平逆党,正本源,清君侧。”

    “胡言乱语,胡言乱语!”

    当年宫变的秘辛,卫仪又怎能不知道?

    只是这话从顾觉非嘴里说出来,只让她感觉到那勾魂索命的压迫在不断向她逼近,让她喘息不过来!

    她不想听,也不敢听。

    偏偏顾觉非要说给她听,也好让她自己掂量个清楚:“纵使娘娘自称怀有龙嗣,在天下万民、在朝廷百官看来,也不过是乱党之后。便是您带它到这世间上,也不过徒然走一遭罢了。你我也算是相识一场,你自己动手,还能为自己留些体面。”

    “相识一场,你竟也知道你我相识过一场!”

    卫仪只觉得满心都是讽刺,都是凄楚,都是悲怆!

    “顾觉非,你何曾对得起我?!当年固然是我一厢情愿,自甘堕落,喜欢上你,可我从不曾得罪于你!昔日是你狠心绝情,不念半点旧日相识之义,竟设计我入宫!今日又谋逆弑君,要逼杀我,逼杀我腹中无辜孩儿!顾觉非,顾让先——你于心何忍?!”

    “……”

    顾觉非默立原地,没有言语。

    身后有侍卫将一漆盘捧了进来,放到了一旁的案上,内中搁着毒酒、白绫、匕首三样。

    陆锦惜站在顾觉非身后看了一眼,却难言心底震骇。

    不为这端上来的东西,也不为此刻诡异的气氛,只为了卫仪方才那话中的一句“设计我入宫”。

    还记得多年前,京中风传:顾大公子高中探花,后偏为情所伤,因心中所爱慕的卫氏嫡小姐卫仪入宫,一怒之下上了大昭寺,隐居雪翠顶,三年不出。

    可如今听卫仪这近乎含着哭腔的质问……

    陆锦惜忽然就感觉到了几分恍惚,为这谣言背后深埋的、与事实截然相反的真相。

    “怎么,不敢说话了吗?于心有愧了吗?!”

    卫仪那明艳似牡丹的面容上,已是一片绝望的疯狂,她一步步地后退着,后退着。

    直到抵住了冰冷的墙壁,无路可退。

    她声音已近哽咽:“顾觉非,我说过,你欠我的。今时今日,我自知无路可逃,无路可退,可你当真下得去手吗?你已然做出犯上弑君之举,他日不管是谁登临皇位,你都将成千夫所指之奸佞!若你能等,若我腹中乃是一皇子,何不你我各退一步?我可为它保得一命,是公主,于你全无威胁;是皇子,则为你傀儡,可让你挟天子、令诸侯!”

    到底也曾是智计闻名京城的女人,又在宫中这么多年,卫仪看得很清楚,也很明白。

    她希冀用这一点筹码打动顾觉非。

    她不想死,更不想自己腹中无辜的婴孩儿遭此劫难,所以她在这存灭的边缘,苦苦地挣扎……

    只可惜,顾觉非从来不糊涂。

    他比她更聪明,是十倍,百倍……

    所以对她此刻所抛出的诱人的一切,他都无动于衷,眼帘慢慢地一搭,再抬起时便回复到那初时的冷酷里。

    他的话,打碎了卫仪那原本就渺茫的、脆弱的希望,也让她彻底地失去了力气,靠在了背后冰冷的墙面上。

    “心慈手软,遗祸无穷。今日的顾觉非,不是昔日的老太师。”

    “哈哈哈,好,好……”

    卫仪从未想过,竟有这样的一天,从顾觉非的口中听见这样漠然残忍的一句话!

    老太师啊……

    他说的是老太师!

    可不就是“心慈手软,遗祸无穷”吗?

    不论那七皇子是瞒天过海,被人带着逃出宫去,那传闻中被老太师挑断的脚筋总是错不了的。

    杀人多简单?何苦单单挑断人脚筋!

    不过是因这大夏有默认的律例,皇室中,身残有缺者损于仪容,不得立为太子,更不能继承皇位!

    不管事后的事情有多扑朔迷离,可在他将那五岁多的七皇子脚筋挑断之时,心里是没想要这稚子性命的。

    他心慈手软,想要放过他。

    可谁能想到,就是因为这一刹那的妇人之仁,间接带来了今日危及了大夏国祚的动1乱,也让他晚节不保,还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卫仪眼底都淌出了泪来,任是她千机万算,也没料到自己竟会迎来今日这样的结局——

    且一定要她死的,还是她年少时的挚爱。

    她哭着,也笑着,就这么一步一步,重新走到了案前,一只白皙如玉的柔荑从那毒酒、白绫与匕首上,一一地游移而过。

    手指轻颤。

    似乎想选那白绫,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一杯以玉盏盛着的毒酒上。

    可还没等她将这酒盏端起来,顾觉非平静而冷淡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毒酒太慢了,娘娘还是换一个吧。”

    杯盏中的酒液,刹那倾倒出去一点。

    卫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是听到了什么,可只一转念间已明白了他的计算与顾虑——

    他是要明明白白地看着她死!不愿重蹈当年老太师的覆辙!

    “我竟不敢相信,我年少时竟痴恋于你,一心以为你是这天下间最好的男子。如今才知道,你是这天下间最狠毒、最冷血的虎豹与豺狼!是我卫仪瞎了眼!将这半生真情错付!”

    到了生命的最后,她终没按捺住那一腔的不平与不甘,向他嘶喊。

    顾觉非无言,不应。

    他只看着卫仪。

    看着她哭笑过后,将那锋锐的匕首拿起,用那覆盖着濛濛泪光的双眼注视着自己,然后自刎。

    自那素白脖颈间喷溅出来的鲜血,艳丽极了,点染了她旋转飘摆的衣裙,浸润在这昭阳殿薄薄的日光之下,犹如最后一朵盛放的牡丹。

    满殿空寂,仿佛还回荡着她悲戚的声音。

    “——顾觉非,我好恨你……”

207。第207章 今昔往昔() 
皇帝没了。

    宠妃也没了。

    昔日这威严肃穆、主宰着天下大势的巍峨皇宫; 忽然就仿佛成了一座悄无声息的死城。

    重重宫殿,分明有人,却无人敢出来走动。

    昭阳殿里; 血腥气浓郁。

    昭阳殿外; 却还天光明亮,雾气散了开去; 让皇城宫殿上那些金色的琉璃瓦都照耀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

    陆锦惜被顾觉非拉着手走了出去。

    她听见他问:“你不想问问我; 当年为何一定要设计她入宫吗?”

    于是陆锦惜略略停步; 转身问他:“为什么?”

    顾觉非的面颊上还有没擦干净的鲜血,脖颈上也沾着些许。

    她伸出手去抹; 却发现已然半干; 擦不干净。

    顾觉非便将她的手握住; 一双清明的眼抬起来; 似藏有几分沉默,但最终还是慢慢道:“我说我也算为她好,你会信吗?当年卫氏一门本就已渐渐有式微之相; 含山关一役薛氏又没了薛况这顶梁柱; 朝中可与卫氏一门并驾齐驱之族,已找不出一个。若她不进宫; 卫氏将从此一落千丈,再也不能寻回往日辉煌。而顾氏一门; 也将为其牵累。木秀于林; 风必摧之; 何况乎是在这瞬息万变的朝局上?我与她都不仅仅是顾觉非与卫仪,还是顾卫两门各自的主心骨。谁也没有任性妄为的资格……”

    只不过,当年的卫仪并不想入宫罢了。

    说到底,她方才的每一字每一句,他都未曾反驳。因为他知道,那些辛辣的、刺骨的言语,并未有半分不实之处。

    他的确狠毒而冷血,是心系天下,却未必算得善类。

    卫仪野心勃勃,也从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她今日敢派人前去太师府强将陆锦惜带来,就必然是怀了要挟持她来威胁自己的算计。若非陆锦惜机警,将那匕首攥在手中,眼下是谁投鼠忌器……

    还未可知。

    若他真为她所许的“挟天子、令诸侯”之言打动,只怕待将来时机成熟,真正“挟天子、令诸侯”的那个人,也未必是他顾觉非。

    卫仪——

    他不是不能留,而是不敢留。

    更何况,除之也不会有任何的坏处。

    外面还有一个薛廷之呢。

    薛况的檄文已明明白白称萧彻为“伪帝”,他今日既然敢做下这一桩又一桩惊世骇俗的大事,自然也准备了一进一退两手应对之法,绝不至使自己陷入腹背受敌之境。

    顾觉非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来,眉目间似乎是有些疲惫了。

    陆锦惜便也不再多问。

    两人的手牵在一块,皆被这宫道上的风吹得有些微微的冷意。

    一重重的宫门,加上这列立的禁卫,还有这满眼高持的刀戟,都让陆锦惜察觉到了一种未离去的严寒。

    尽管凛冬已去,春日将至。

    她静默地思索着,恍惚想起卫仪当日写给顾觉非的信里,便是那三个字,“我恨你”。

    于是不知为什么,忽然一笑。

    可她既没有去打听他今日还在前朝做了什么,今后又会有什么样的打算,只是这般默不作声地陪他走着。

    一路上,尽管有无数的禁卫军守着,可竟无一人出来阻拦两人半步。

    就这般从内廷到了宫门。

    但在出太极门的时候,他们都瞧见了那站立在太极门外、风烛残年的老人。

    沉重的一品仙鹤官袍,压在他枯瘦的身上,浓厚的色彩偏衬得他满头的白发与下巴上一把雪白的胡须越见冷落苍凉。

    是老太傅卫秉乾。

    他似乎已然知晓这一道门后的九重宫阙里,发生了怎样的一场变乱,也能看出此刻严防死守的禁卫透露出怎样的玄机。

    算起来,他年纪比顾承谦还要大上一些,只是平日里注意保养,又加上顾承谦曾常年为病痛折磨,所以他看上去并不十分衰老。

    只是此时此刻,站在此处,已是人人都能看出老态了。

    在看见他的时候,顾觉非的脚步便悄然停了下来。

    一老一少对望。

    良久后,卫秉乾笑了一声,话里似乎是赞赏极了,只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后生可畏啊!十七年前宫变,你父亲逼杀了老夫的胞妹;十六年后,他的儿子又逼杀了老夫的爱女!了不起,了不起!”

    赞?

    分明是嘲。

    只是这一位三朝元老,将自己满腔的不忿与悲切都藏在了这笑声里,以至于旁人竟判别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他苍老而洞彻的目光,从顾觉非的身上,落到了陆锦惜的身上,似乎也感叹于老天爷对人的命运的戏弄。

    陆锦惜与这一位老太傅不熟,也不知该怎样言语。

    顾觉非闻言也默然许久,最后只躬身道过了礼,淡声谢道:“太傅大人谬赞。您年事已高,还望节哀。”

    说完,便没再看卫秉乾一眼,从他身旁走过去了。

    陆锦惜自然跟上。

    只是在走出去很远之后,她却没能忍住,回过头去,向那禁宫前默立着苍老身影投去了远望的目光。

    卫秉乾站得稳稳的。

    仿佛先前并没有与顾觉非说过话一般,也仿佛他不曾两度诀别至亲、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般。

    人立在那里,像是一座恒久的雕像。

    于是陆锦惜忽然有些了悟:与即便走到生命最尽头也坦然的顾承谦一样,这也是一位已知了天命的老人,一朝的宰辅,沉沉浮浮多年。纵使再大的变故,纵使心中悲痛欲绝,也不过只这般无奈又从容地面对了……

    昔日繁华的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无。

    她与顾觉非一道,慢慢地往回走着,从那曾被方少行与刘进带人堵过的长顺街行过,又到了太师府门口。

    挂着的白绸还未撤下,依旧是满门的冷寂。

    顾觉非远远看着,慢慢停下了脚步,只觉得这满眼的白实在是很刺目。他眨了眨眼,眸底透出几许孤寂。

    回首来,望着陆锦惜,终是问她一句:“你怕不怕?”

    怕什么?

    是怕即将到来的、未知的一切,还是单纯地怕他这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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