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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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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是我想的不对吗?”

    “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

    陆锦惜想了想,到底还是笑了一笑,柔化了自己面上过于严肃的表情,只拉着薛迟,在旁边坐下来。

    薛迟更不明白了:“也对,也不对?”

    他现在不过才五岁,字已经识得很多,但道理还不大通,又是刚上学,先生还没教太多的东西。

    兼之他出身将门,耳濡目染,有此想法,再正常不过。

    等到以后知道得多了,见得多了,其所思所想自然也会随之改变。

    陆锦惜其实原不必操心,只用顺其自然便好。但如今见了,正好又跟薛迟谈到这里,也就不妨多说几句。

    “说对,是因为你这句话,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对的。”

    “表面上?”

    薛迟顿时来了兴趣。

    陆锦惜也不卖关子,笑道:“表面上,有外敌入侵,才有敌人可以杀,有仗可以打,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被朝廷封为大将军,于是人们称他为大英雄。”

    对啊。

    不就应该这样吗?

    薛迟又问:“您只说了表面上,那还有实际上喽?”

    这小子也是个聪明的。

    会接话。

    陆锦惜坐在他身边,摸了摸他脑袋,声音平缓而悠长。

    “实际上,我们要知道一个人被称为‘大英雄’的根本原因。”

    “你爹的确征战四方,被朝廷封为了大将军,但他被所有人尊为‘大英雄’,却不仅仅是因为战争,而是因为他守护了家国平安。使我大夏疆土,免于匈奴铁骑所践踏。”

    “百姓们,免了战乱之苦,无须颠沛流离,因此安居乐业。”

    当日长顺街上那一幕,当真是铁血铮铮,陆锦惜说的时候,便不由得回想了起来。

    “真正的大将军和大英雄,都是百姓们封的。”

    “所以,并不是身佩宝剑神兵、会打仗、会杀人,就可以成为你父亲,必得要百姓们认了才是。况且,娘也不希望你成为他?”

    薛迟诧异:“为什么?”

    “因为真正大将军和大英雄,都不喜欢打仗。就像是真正的神医,不喜欢天下有人生病。百姓们不喜欢打仗。一打起来,就是战火肆虐,生灵涂炭。边境上民生凋敝,好多人要流离失所,也有好多战士要抛却家乡,丢掉年轻的性命。”

    陆锦惜凝视着他。

    “娘亲不希望你会成为其中一个,更不希望将来再有战争。”

    边境已经议和了。

    不管是对大夏,还是对匈奴,都是一件好事。

    没有百姓喜欢打仗,天高皇帝远的事情,他们原也是管不着的。真正喜欢战争的,都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们

    为着一腔的壮志野心,为着一沟难填的欲壑。

    她的声音有些缥缈,连带着双眸都给人一种镜花水月的虚幻之感。

    薛迟就这么看着,想着她的话,隐隐有些明白,可心里又很矛盾:“但娘不希望孩儿去打仗,那孩儿以后要怎么才能成为大将军、大英雄?”

    “”

    陆锦惜险些失去了言语。

    合着讲了大半天,这小子还惦记着上战场杀敌当英雄呢!

    难怪都说,是男人就有个英雄梦。

    薛迟这样小的年纪,都没能幸免。

    她不由摇头叹气,气得摁了薛迟的脑袋:“谁说一定要打仗,才能当将军、当大英雄了?”

    薛迟傻眼:“不、不然还能怎么办?”

    “大将军之所以被称为英雄,是因为他救了更多的黎民百姓。那么你只要能救黎民百姓,只要能为百姓所敬仰称道,不也是大将军、大英雄了吗?”

    说到这里,陆锦惜便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咏叹的腔调。

    “须知,这天下,真将军不佩剑。”

    真将军,不佩剑。

    薛迟听了,一时竟然有些发怔。

    这话听着实在是太新奇了,是将军,又怎么可以不佩剑呢?

    可结合着之前陆锦惜讲的其他话,他又觉得脑海之中隐隐有什么迷雾,一下就拨开了。

    他不由习惯性地啃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皱着眉头思索。

    其实,这是汪国真诗里的一句话,陆锦惜当初读到时,就觉得印象深刻。用在此刻,却也是应景之极。

    眼见薛迟沉默思索,她也不去打扰。

    足足过了有小半刻,薛迟那一双乌黑的眼眸,才渐渐明亮起来,一拍手道:“我知道了,娘,我知道了!”

    “哦?”

    陆锦惜面上是春风般和煦的笑意,一副要考校他的样子。

    “你知道什么了?”

    “但愿世间人无恙,何愁架上药沾尘!”

    薛迟脱口而出,竟是一副楹联,两道据闻酷似薛况的长眉便是一扬,很有几分飞扬的神采。

    “这是孩儿在回生堂看见的话,是不是跟娘说的这句话差不多?”

    但愿世间人无恙,何愁架上药沾尘

    回生堂。

    那一位老沉着张脸的鬼手张啊,到底不愧神医之名呢。

    眼前的薛迟巴巴地望着她,期待着陆锦惜的回答。

    陆锦惜却是终于没有忍住,唇边的笑弧扩大,变成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忍不住轻轻弯了手指,一刮他鼻梁。

    “差不多,差不多,我们家迟哥儿就是这么聪明!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呢!”

    她夸得也太明显了吧!

    薛迟本来是很得意的,就差高兴得起来蹦一圈了,她这一夸却叫他素来很厚的脸皮都挂不住了,耳根子发红。

    “娘,你真是”

    “真是什么?”

    陆锦惜不由想逗他。

    薛迟恼了,嚷着转移话题:“不说了不说了,该娘你给孩儿讲故事了,我要听故事!”

    还知道害臊了。

    之前嘚瑟的时候怎么没觉得?

    陆锦惜心下觉得好笑,面上却很迁就他,只道:“好,好,讲故事。”

    “今天讲什么?”

    薛迟顿时期待了起来。

    陆锦惜便忽然一怔。

    她整理过了战报,也早准备了几个合适的故事。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目光却有点不受控制地,落到了被排在书架上,放得整整齐齐的那些卷宗上。

    这些都是永宁长公主送来的。

    它们很早就被誊抄好,放在了箱子了,但唯独没有薛况最后的含山关一役。

    若非那最后一战有问题,那什么情况下,才会整理一个人先前所做过的所有事情呢?

    陆锦惜忍不住换位思考了一下。

    要么是档案丢失或者需要重建迁移,要么原来负责此工作的人要离职卸任,需要交割工作,要么就是

    念头一到这里,陆锦惜便有些微惊。

    之前因见“七擒孟获”偶然至极地冒出的那念头,是小人想法,捕风捉影根本不可能;但眼下以永宁长公主这一箱卷宗的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东西,却让她有些怀疑起朝廷的用意来。

    “娘,不讲吗?”

    薛迟见她有点走神,问了一句。

    “当然是要讲的。”

    陆锦惜听见,只把脑海中的想法,都收敛了起来,身子一转,就要给薛迟讲故事。

    可在开口的那一刻,也不知怎么的,她竟鬼使神差,把原本准备好的“薛况过五关斩六将”的故事,换成了“长坂坡刘进单骑救将军”。

    薛迟不由奇怪:“娘,今天不讲爹了?”

    其实陆锦惜也不明白自己那一下是怎么想的。

    但回目都已经说了出来,加上的确有“刘进单骑护薛况”这么一段故事,她也就没纠正。

    只道:“你爹厉害,但打仗也不是一个人的事。你爹手下,都是精兵良将,刘叔叔不差啊。”

    薛迟撅嘴,有些不大乐意。

    但想想刘进昨天带自己骑马,走在大街上,可威风了,又有些心痒痒,便道:“那娘你讲讲,我听。”

    听完了还可以回头跟刘叔叔吹。

    陆锦惜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当下只把这个故事慢慢地讲给了他听。虽不是薛况的故事,可赵子龙那般的英武神勇,又岂是一般小孩子能抗拒的?

    薛迟听完,与前几天一样,露出了心驰神往的表情,大叹道:“没想到刘叔叔也这么厉害啊!”

    陆锦惜顿时一阵心虚。

    但想想一个薛况都吹了,再吹个刘进算什么?反正三国还有那么多牛人,薛况麾下也有那么多战将,而且她吹的都是确有其事,只是加以演绎。

    所以

    吹就吹了,怕什么?

    她自己给自己塞了颗定心丸,面上一片平静,一本正经地回薛迟道:“对,你刘叔叔就这么厉害。”

    “那我爹那个时候负伤——”

    薛迟一张嘴,还要问什么,没想到外头一阵“咚咚”的敲门声,将他打断。

    青雀夹杂着点奇怪惶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启、启禀夫人,京郊庄子上来了老太爷的信,是、是给您的。”

    陆锦惜刚才说了一通,正喝口茶润嗓子。

    听见这一句,差点惊得把含着的茶水给喷出来:“老、老太爷的信?”

    京郊这一位薛家的大家长多久没管过事儿了!

    就是过年人都懒得回来。

    眼下竟然来了信?

    陆锦惜立刻就想到了之前青雀说的那个“坏消息”,那一辆太师府的马车,这可也是太巧了一点吧?

    强压下不安,她叫青雀进来,只拆了信一看,顿时在心里把顾觉非这王八蛋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是釜底抽薪,直接从上面跟她玩啊!

    “欺人太甚!无耻之尤!”

    陆锦惜向来是温文谦谨的,谁见过她这般咬牙切齿的时候?

    青雀一见已经冒了冷汗。

    薛迟却不怕死,嚷着“是曾祖父来了信吗我看看”,便忙好奇地凑过来一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跟着就惨叫哀嚎了起来:“啊?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要——我不要去拜师啊!”

第061章三贤祠再遇() 
陆锦惜捏着信的手指;已经有些骨节泛白。

    这一封信也不知是不是薛老将军的字迹;不是特别好;却已经透出了一种不同于武将的平和之感;仿佛人到了晚年;万事都已经看开。

    信上的口吻;也极为平和。

    信的内容也显得简简单单;没什么赘言——

    “素居田庄,陶然自得,望家勿念。”

    “今闻二月二三贤祠有大儒开试选生;多闻达天下者,实乃难得之机。孙媳固诸事繁忙,然重孙薛迟;天性聪颖;灵性十足,尽可一试。”

    “若得拜名师;亦天赐福缘;幸甚之至。”

    呵呵。

    陆锦惜还能说什么?

    她素来不是轻易表现出情绪的事情;但触及原则底线与可能危及自身的事情除外。

    人都说;老太爷素来是外面刮风下雨打雷闪电都不会多看一眼的性子;早就练出来了。

    如今却为着这劳什子的三贤祠开试特意来信?

    不是有人在背后“撺掇”,怎么可能?

    说句难听的;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谁在背后捣鬼!

    看看老太爷这一句“孙媳固诸事繁忙”,这简直像是在规劝自己;万万不能以自己忙碌为借口;不带薛迟去三贤祠啊!

    太大了。

    顾觉非这胆子太大了,脸皮也实在太厚了!

    竟然在薛家老太爷那边给她上眼药!

    她如今可是陆二奶奶,薛家的掌事夫人,薛老太爷的重孙媳妇。

    顾觉非前脚跟她说过什么相亲的名册上没有她的名字,叫她不用再看,言语间一副要娶她的架势,后脚就敢直接把计谋使到薛家老太爷那边去,这可是她头顶上的家长啊。

    陆锦惜是真的忽然很想知道:薛家老太爷知道他心思吗?

    “娘,我不去,我不去!不是说好了学斋里的先生就已经够用了吗?这是要玩儿死我啊”

    薛迟还在惨叫,一副大祸临头的表情。

    其实陆锦惜的心情,也没比这便宜儿子好多少。

    她捏着那一页信笺,目中波光流转,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隐隐有一种生疼的感觉。

    “这可是老太爷啊”

    在府里地位很高不说,信中所言这件事,也都是为了晚辈好,可以说挑不出半点的差错来。

    陆锦惜可以不带迟哥儿去,没有人会说什么。

    但若是上面的长辈已经发话,让薛迟去试试,可就不是能推脱的事情了。

    白纸黑字,句句都在上头。

    薛迟哭丧着脸,生无可恋地惨叫央求,痛诉自己学业有多繁忙,如今的先生有多严厉。

    陆锦惜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拧着眉,又将信反复看了好几遍,在屋中踱步起来。

    青雀自打进来递信之后,就知道要出事,听了薛迟的哀嚎,也就猜到信上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再联想今早的马车,近日京中的传闻,一时便心惊肉跳了起来。

    她素来稳重谨慎,眼下看陆锦惜在屋内踱步,也不大敢说话。

    屋内的棋桌上,还搁着墨玉棋盘。

    陆锦惜脚步缓慢,目光一错,就落到了棋盘上,上面一局厮杀惨烈的残棋,至今还摆着没有收拾,更没有分出胜负来。

    送棋盘,可是非常挑衅的举动。

    她走到了棋桌的边缘,只随意从棋盘之中捡起了一枚乌黑的棋子,眼眸却慢慢眯了起来。

    原以为她不回应顾觉非的一切举动,这人应该就会识趣消停一些。

    没想到,他竟然是主动进攻那个类型的。

    以如今他敢上门去打扰薛老太爷的情况来看,只怕她即便是缩在家里不出门,他都有足够多的手段,能逼她出来。

    而且

    这仅仅是个开始。

    谁知道后面还有什么呢?

    “啪嗒”一声响。

    陆锦惜面上没什么表情地将手中的棋子扔回了那一盘残棋里,屋内顿时安静,她却只勾唇一笑,带了几分兴味:“既然是老太爷发话,少不得要迟哥儿去一趟三贤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青雀你明日便准备一下,我们后日一早出发。”

    “啊?”

    此言一出,青雀诧异,薛迟也懵了。

    他着了急,可怜巴巴地叫喊:“娘,你之前明明说过,我可以不去凑那个热闹,我们只是去看热闹的啊。孩儿已经有那么多的先生了”

    “娘也没办法啊。”

    陆锦惜转过身来,走回薛迟面前,两手搭着他的肩膀叹气,带着几分恳切与叹息,注视着他。

    “曾祖父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长辈,也是关心你。我们必定是要去的,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京城里那么多人都要拜师,还有今科的举子,你一个五岁的小孩,哪里就那么容易被挑中了?就当是去玩了一趟好不好?”

    “”

    不好。

    一点都不好。

    薛迟只用幽怨的目光看着她,一脸就要哭给她看的模样,但接触到陆锦惜的眼神,又不由衷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好、好吧”

    大不了,到时候交白卷就是。

    不费力气,曾祖父也责怪不到娘亲的身上。

    于是,二月二三贤祠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薛迟是万般的不情愿,但因为有热闹看,且不觉得自己有本事被挑中,所以其实也不是很担心;

    青雀白鹭却是万般的惊诧。

    毕竟陆锦惜前不久才拒绝了卫仙一同出游的邀请,一转脸就反悔了不说,还要带着迟哥儿去阅微馆考试,个中总给人一种藏着玄机的感觉。

    但是她们也猜不透。

    毕竟陆锦惜自打病了起来之后,虽然依旧是那个看起来温和的人,可处事的手段简直天翻地覆,也不是她们可以揣度的了。

    陆锦惜吩咐了她们,去张罗出行的日子,又叫人去知会卫仙那边,邀她同去。

    卫仙一开始知道她改了主意还挺高兴。

    可将军府就这么大,没多久她就知道原来还是老太爷来信的“功劳”,当下就关在自己屋里里,把陆锦惜骂了一顿,颇有一种受到轻视的感觉。

    可等到两天后,她还是老老实实带着丫鬟出现在了侧门。

    出府的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前后三辆。两辆是坐人,后面一辆则用来放各种不知会不会用到的器用——大多是卫仙的。

    “谁不知道二嫂你去是带着迟哥儿去考试?我去可是出游踏青。这些东西,万一要用到呢?”

    卫仙手里掐了一把湘妃扇,袅袅娜娜就从道上走了来。

    陆锦惜这边正惊讶她带的东西很多,跟丫鬟问了一句,也没想到她就来了。

    听见她声音,她只微笑着回转身去,笑了一声:“弟妹所虑周全,带的东西齐全,也是件好事。迟哥儿是要去考试,看看能不能有幸拜先生,我却是不去的。届时还要与弟妹一同游山玩水,还望弟妹不嫌弃我准备得不妥帖。”

    卫仙乃是太傅府的千金。

    什么都没有,就是家底厚,嫁妆多,据说手里握着京城四通街好几个铺子,更别说京郊的田产了。

    她用的东西,自然也是精致细巧至极,远远超过将军府一般的水平。

    陆锦惜这是句玩笑话。

    卫仙也知道,陆氏的身家虽没自己厚,却也不是贪图这一点的人,当下都懒得搭她这话茬,只轻哼一声:“还是别废话了,趁着天儿早赶紧出城。今日的三贤祠,还不知有多热闹呢!”

    这倒也是。

    原本二月二去小钟山踏青、去三贤祠烧香的人就不少,更不用说如今还有个顾觉非要去凑热闹。

    满京城的人气,都要汇聚过去了,还不知道城门口堵成什么样呢。

    陆锦惜一想,就觉得有些头疼,便回头去问:“大公子与迟哥儿,怎么还没见人?”

    “娘,我来了!”

    话音刚落,夹道上就传来一声喊。

    众人回头一看,便只见薛迟迈着小短腿跑在前面,一副急匆匆的模样,一面跑还一面跟陆锦惜挥手。

    那瘸腿的薛廷之,便跟在后面。

    他人长得高,虽腿脚不方便,可一步也能顶薛迟几步,只跟在后面,倒有点不紧不慢的味道。

    丫鬟婆子们跟在后面,个个都看得胆战心惊。

    前不久陆锦惜安排给薛廷之的丫鬟香芝,则穿着天青色的夹袄,紧紧跟在薛廷之的身后。

    卫仙一见,这么扫了一眼,却是拿那湘妃扇掩唇:“唷,二嫂怎么也带了他?”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薛廷之了。

    陆锦惜也遥遥看着,唇角依旧勾着,却有点不冷不热的味道:“都是大将军的孩子,有什么不能带的?”

    话虽这样说着,可她却想起了昨日发生的事情。

    薛老太爷的信,是前日传回来的;昨日光阴学斋就放了假,先生们说让学生们都回去好好为明天准备准备。

    那时候,陆锦惜正被薛迟扭着讲故事。

    才讲完了一出“薛大将军三顾茅庐请蔡先生”,外面就通传,说薛廷之来请安。陆锦惜让人将他请进来,他倒也直言不讳,竟直接跟陆锦惜说,二月二三贤祠,他也想去。

    薛廷之是庶子,且是个胡姬所生。

    在府里,他从来都是能低调就低调,十多年了都没有什么存在感,更不用说强出头这种事了。

    陆锦惜当时很惊讶。

    便是到了今时今日要出门的时候,她其实也不很明白,薛廷之到底在想什么:胡姬所生,血脉不纯;患有腿疾,仪容不周。这便几乎已经绝了他的“官途”,即便能有幸拜师,又有什么用?

    “拜见母亲。”

    到了陆锦惜跟前儿,薛廷之便停了下来,躬身一拜。

    他今天穿着一身藏蓝的锦袍。

    一条绣银的革带绑在腰间,只显得身材颀长,加之他本就面容英俊,轮廓深刻,瞳孔深邃,却透着一种病态的苍白,反而有一种明明如月,难以高攀之感。

    陆锦惜注视着他,淡淡颔首,又扫了一眼气喘吁吁的薛迟:“猜也知道你是等迟哥儿才来得这么晚,也是辛苦你了。时辰不早,你与迟哥儿便一道坐在后面。”

    “是。”

    薛廷之躬身应道。

    薛迟却吃了一惊,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最终看了看周围人,还是没说出口,跟着躬身行礼,便闷闷不乐地朝第二辆车走去。

    陆锦惜就站在第一辆车旁边,看着丫鬟们扶了薛迟上去,又看着香芝扶了薛廷之上车。

    这时候,卫仙才嗤笑:“虚伪!”

    正常人都会这样想。

    毕竟多年前对薛廷之不闻不问,如今又要领一个瘸子去三贤祠,谁知道有没有用这个庶子来衬托自己嫡子的心思呢?

    陆锦惜哪里能看不出卫仙的想法?

    可她半点不在乎。

    薛廷之是个心怀利刃之人,虽还不够老辣,可心思细密也不是寻常人能比。如今的薛迟不过就是个小屁孩,怎么可能盖得过他去?

    是以,她只一笑,也不回卫仙,便扶着青雀白鹭的手登上了马车。

    卫仙在原地站着,都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气得大叫:“陆锦惜,你就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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