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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歌-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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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八现在是不够狠,他若狠起来

    他的锋芒毕露,他的沉稳内敛,他的深谋远虑,他的心机暗算我见过他所有的样子,唯独没见过这一种。今天我见了,也彻底怕了。

    他今天可以逼兄毒妻,难保日后那个被他弃之如敝屣的人不是我。

    只怕那日信誓旦旦,说下不会对付的褚英的诺言,也都是为了骗我,令我信他,然后放松警惕。这一切的谋划,他到底是从何时就开始了?从乌碣岩一战吗?

    这场早朝,是他蓄谋已久之作。我甚至可以想象,在朝堂之上,五大臣们细数着褚英的一条条罪状,贝勒们参奏着他们大哥的不仁不义不孝

    他赢了。

第61章 【定居沈阳断舍离】() 
我决定去沈阳、是时候,去找六夫人将一切都问清楚了。

    知晓了一切后,我并没有再多留恋与不舍,甚至发自内心地想要逃离。当真相是那样的残酷且不可承受时,除了逃避,我们别无他法。带着褚英对我最后的要求,我离开了赫图阿拉城。

    我累了,什么都不想再管了。有些事情,我总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只要努力、想办法就可以或多或少地改变。但是事实让我明白,人,无法和命斗。我,无法逆转这个时空中的历史。

    所以我决定不再去争去斗,找一片宁静的栖身之处,远离城里的纷纷扰扰,爱恨情愁。

    我带着那串陨石玉坠来到了沈阳城里的“青乌”药店。那门面一如几年前的模样,简单的门匾,屋门两侧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对联。好像是刻意的低调,才能不被人打扰。

    我在门口徘徊了很久,穿着女真人的衣服,一路上不少的百姓都盯着我看。

    原来,做女真人久了,真的会逐渐忘记原本的自己。在古代久了,关于现代的那些记忆,好像也一点点的淡去了

    开门的也还是上回的老伯,穿着一身长褂,一撮银灰的胡子。

    老伯姓龚名正陆,是这间药店的老板,祖籍在浙江绍兴,嘉靖末年客居辽东,为女真所掳,万历年间归属建州。因年少博学,又精通汉文蒙古文,因此被分配掌管文书,职务相当于现在的巴克什。我想他应该是建州最早的一位巴克什了,因为听他自己的说法,离开赫图阿拉城已有数十年了,而他来到沈阳城开这间药铺的理由不得而知,我只能略略猜到,与六夫人有关。

    “你就在这住下吧,虽比不得城中锦衣玉食,多有委屈,但留下与我作伴也是好的。”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救过哈赤一命,“我”的亲生母亲——六夫人。年岁虽高,一身素衣却丝毫不减犹在的风姿,可想她年轻时是如此的绝代佳人。风姿,不禁让我想起了古装剧中,虽青春不再,却仍别有韵味的刘雪华。

    认识她的人都叫她“六夫人”,沈阳城有些知晓她身份的人,会对她格外尊敬,称呼她为“紫薇夫人”,也不知“紫薇”这个名字是不是她的本名,只是她一直未肯说过自己的名字。

    我原是有一万个问题想问她,然而在真的见到这位六夫人后,却都意兴阑珊了。

    真相不一定是最好的那个结局。况且我知道,即便是问了,她也不会作答的。龚正陆告诉我,六夫人流落在外,已经二十年了,这二十年东躲西藏,好不容易等到了辽东总兵易主,才敢回到沈阳安顿下来。沈阳是她的故乡,关于过去的事情,这二十年来,六夫人都不曾对人提起过。如果我来是为了求得一个答案,只怕会空手而归了。

    于是我在沈阳这么一住,便没有了要回去的念头。

    我甚至害怕听到任何赫图阿拉城里传来的消息,害怕那个消息,是关于褚英的。

    我的这份害怕,并没有能改变事情的进展。这一天,终究如期而至

    明万历四十一年,自乌拉部被灭后,五大臣和众阿哥联名弹劾褚英,哈赤夺其兵权。

    褚英屡有功,上委以政。不恤众,诸弟及群臣愬於上,上浸疏之。褚英意不自得,焚表告天自诉,乃坐咀咒,幽禁,是岁癸丑。

    收到这些从赫图阿拉城寄来的草草书信,已是万历四十一年的初秋。

    信是范文程带来的,他仍旧保持着与城中的通信,看着信上熟悉的字体,不免有几分心灰意冷。我来到沈阳的事情,以皇太极在关内的影士力量,很容易便能查到。他不敢来见我,却是通知了范氏兄弟我的行踪。

    原以为自己会忐忑不安,以为自己会放不下,可是在沈阳城里的日子却过得一天比一天安心。其实,赫图阿拉城里的那些纷争,我早就倦了。只是一直在为他而坚持,直到如今真正迈出这一步,才发觉,原来的坚持都失去了意义。

    “姐姐,你还在怨他?”

    这是范文程最常与我说的一句话。在青乌药店住下之后,才知道原来范文程和范文采就住在这药铺后巷。范文采这几年来积疾在身,时常来这里买药,于是他们兄弟二人干脆就搬来了这附近住下。

    再次与范家两兄弟见面,没有那种久违的感慨,也没有迟到的解释,只剩默然。范文采的病绝非一日两日便能治好的,这种病,古人叫做肺痨,在现代叫做肺结核。肺结核是一种慢性病,初期的症状并不明显,在潜伏期,只会觉得疲乏倦怠,白天易困,且食欲不振,晚上失眠盗汗,略有心悸等症状,所以很难以察觉。而病情恶化后,结核中毒症状会加重,经常高热恶寒,咳嗽多痰。而给他开的药,也只是些清热止咳的凉药和鳗鲡等补药,这些药充其量也只能够减缓结核中毒症状的加深,无益于根本。我不知道古人有没有用中医治愈肺结核的先例,据我所知,抗结核药物的发现要比现在晚的多,没有化疗技术,没有抗生素,也就意味着在四百年前的明朝,肺结核晚期相当于绝症。唯一能做的,只是延长病情恶化的时间罢了。

    我深感自己的微不足道。我无法成为一个穿越到古代的神医一样,救死扶伤,开拓古代医学的新领域。我只有点皮毛的医学知识,学疏才浅,加上久不温习,早就生疏。面对这些,我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长成大人了的范文程和已到而立之年的范文采,我忽然有种时光飞逝的错觉。七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想到我与叶君坤相识相知的那十五年,仿佛已是上个世纪的故事。

    不对,应该说,那本就是四个世纪后的故事。

    “他的信,你一封都不拆吗?”

    我漠然地将桌上的信扫开,“不想拆。”

    不想看,更不敢看。拾起针线,又重新开始缝缝补补打发时间。

    “我听说建州马上要对叶赫开战了。”

    “与我无关。”

    每每听到这些消息,心中总如犯隐疾一般疼痛,却还在勉强地告诉自己,这些事情,早与我无关了。

    “扈伦乌拉已灭,而今唯剩叶赫一部,不打也是苦熬。只是眼下城中最为尴尬的人,无疑是他了。”

    叶赫

    想起还是在乌碣岩的时候,曾经同代善闲聊起九部之战,代善曾经同我说过这样一句话。

    他说:“你放心,阿玛是舍不得让他去的。他身上流着叶赫的血,哪怕阿玛要一统女真,叶赫也会是最后一个。”

    女真统一的结局,就在不远处了。而今终于只剩下叶赫了。皇太极注定要孤身一人战斗着很辛苦吧?那是自然的,谁让他姓爱新觉罗呢?这一劫是必须要过的。我暗暗想着,脸上却表现得不为所动。

    “姐,”范文程仰头躺在炕上,笑道,“你想惩罚他孤寡一生吗?”

    “这是通向帝王伟业的必经之路,是他自己选的,怨不了别人。”

    “你跟他赌气,是因为他毒妻逼兄,这些只是从你的角度看到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也是逼不得已,他比任何人都要煎熬?”

    我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儿,缓缓道:“文程,可那是事实啊。我并没有错怪他。”

    “唉”他有些泄气。我想他和皇太极的关系是真的好,我到沈阳的这些日子来,他就没少旁敲侧击地帮他说好话,当真是拜把子的兄弟。

    这期间,龚正陆已将范文采的药配好了,用艾叶扎成挂,拎给了范文程,“来,拿好。”

    范文程连忙爬起来去接,不忘恭维道:“有劳先生您了。”

    龚正陆笑笑,到堂中坐了下来,“又带了信来?”

    他拾起桌上的信细细读了一会儿,竟一下子变了脸色。

    “唉”他脸色肃然,突然一声哀叹,“看来,当真是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啊”

    “龚老伯,你怎么了?”

    他摸了摸额头,低声言语道:“人间百态,我都看遍了。没事,没事”

    说罢,便搁下信纸,独自往屋里走。

    我看得有些纳闷,左右觉得有些奇怪。

    范文程将信给收了起来,闷闷道:“姐,以前的事情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吗?”

    我微微一怔,以前的“范筝筝”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仅限于皇太极告诉我的,难道还有其他故事?

    “其实龚先生是我们的老师。你记得吗,那时候你缠着大哥带你去书塾,就是拜龚先生为师的,那时候,门下的弟子可不少呢。建州的大贝勒,也曾是他门下的学生。”

    褚英我脑海中浮现出他的面容来,有些模糊不清。原以为他的样子,我一辈子都不会忘。没想到时间,是最无情的东西,连这一点仅存的相思,也要夺去为往昔殉葬。

    我也曾想过,若没有褚英,若他能放过褚英一命。我与他之间或许还是有转机的。只是世事如覆水,一旦泼出,哪里由得假设,哪里由得如果?我和他,一旦认定了要做什么,都不是会轻易改变之人。

    “没想到,我与他竟还是同门。”我心声感叹,“这个世上,有太多机缘巧合,你说呢?”

    “机缘巧合这种事,终归后来虚幻。有曰:诗有可解,不可解,不必解,若水月镜花,勿泥其迹可也”

    我瞪他一眼,嗔道:“别跟我这掉书袋,舞文弄墨的。”

    范文程咧嘴嘿嘿一笑,“我是瞧你最近郁闭得很,耍你开心呢。”

    “谢谢了,我的好弟弟。”我像摸小狗一样摸摸他的头顶。从前我最爱摸豪格的头了,头发又软又细,辫子编出来只有细细的一小簇吊在脑后,真真是可爱。不知道豪格最近怎么样应该又长高了吧?

    他倏地跳起来,惊呼道:“嗨——摸不得,摸不得!男子头上有佛,怎么能摸的!”

    “封建迷信!”我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

    “我说你迂腐俗流!”这种灵机一动换词儿的游戏我屡试不爽。

    “这哪叫迂腐?这分明是规矩,是礼数。夫礼,天之经也,地之义也,民之行也”

    “又来,就你读过四书五经!”

    “姐,”范文程轻咳了一声,鄙夷道,“这是左传”

    “”我憋足气一阵子,“小心读成书呆子!”

    “姐,读书,能颖敏沉毅,能韬光养晦。我从小只喜好读书,做个秀才,这没什么不好的。”

    范文程愣愣地说道:“我和大哥从小便读书习字,你估计是不记得了,我们范家是北宋名相范仲淹的后人,范文正公为政清廉,力除奸佞;世祖曾中举后做过县丞;曾祖父也在正德年间中了进士,曾官高至兵部尚书,可惜那时严嵩窃权罔利,逼得曾祖父罢官回乡。祖上出的都是秀才,我也只能从这俗流,到时入仕为官,也算不负祖上香火。”

    真没想到,我个没什么墨水的人,居然成了范仲淹的后人

    我曾经问过范文程,作为一个汉人,为何会愿意和女真人的为伍。这一点我曾十分好奇,皇太极可能给了他一些好处,但并不至于令他如此肝脑涂地。

    范文程告诉我,曾经他也对关外人有着仇敌的看法后来他认识了皇太极,他是唯一一个赏识他的才华的让你。他和范文采二人,已经考了很多进士了,为官从政,是范家一直以来的祖训。只可惜从未得过赏识,唯一的,只有这个关外的女真人,赞赏他的才华。

    他说,其实高山流水,伯牙子期,知音难觅。人生在世,不能那般愚笨不知变通。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辽东,走了李成梁,还能撑住几时?倒不如择良木而栖,总比空有抱负,却活活饿死家中得好。

    “入仕为官这就是你们的梦想?”

第62章 【离愁别恨亦难了】() 
明万历四十一年九月初六,哈赤借藏匿乌拉部首领布占泰,不顾先前的姻约为由,发兵叶赫。

    扈伦女真,独剩叶赫未灭。叶赫原以为,可以将布占泰推出来做挡箭牌息事宁人。谁知哈赤剑锋直指叶赫,连夜带着四旗约四万精锐杀到了叶赫都城之下,一如半年前横渡乌拉河时的壮观。

    消息传到沈阳时,哈赤已经攻陷了璋城、吉当阿城、乌苏城、雅哈城、赫尔苏城和敦城、喀布齐贝城、鄂吉岱城大小共十九处,尽焚其房谷。叶赫部见此状,立即向明朝求援。

    众人皆以为哈赤此番突袭叶赫意在灭亡其部族。谁知在叶赫周围饱食餍足之后,哈赤竟带着他的兵马撤兵回巢了。全军将士对此举感到疑惑不解,纷纷上前请命,无不遭到哈赤的训斥。最后,四旗兵马在并收乌苏降民三百户后,草草地班师回朝。途经抚顺,明游击李永芳来迎。

    “抚顺”范文程手拿着信件,微眯着眼念出这两个字来。

    一旁的龚正陆道:“洪武十七年修抚顺城,乃抚顺得名之始。其义为‘抚绥边疆,顺导夷民’。取此名字,不过是应了明王朝对边民的招抚。”

    我陪六夫人坐在炕上,练着绣工,听到他们的对话,手上的动作缓了缓,分心听着。

    “这个李永芳,抚顺,怕他是抚不顺了吧”

    “建州兵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句‘与明无嫌’,就把他给打发了。”

    “或许李永芳早就看清了局势,意在公然向建州示好,日后也不至于无处可降”

    “依我看,此番建州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上是去挑衅扈伦叶赫部,实则是想一探明朝的虚实,将军退居养老后,这明廷仍妄想行‘以夷制夷’之策,看来是行不通了。”

    六夫人手上的茶盏一搁,“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将正聊得起劲的两个大老爷们唬得不轻,盯着她直发愣。谁知她脸上也不作什么反应,自顾自地捡起来,又满了一杯。

    我在一旁掩嘴偷笑,六夫人一直以来就是这么个脾气,生气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含糊,倒像个小姑娘,半点儿没有老人家的模样。她尤其忌讳别人在她面前聊起李成梁,龚正陆刚才多半是聊得忘神了,一不留神一句“将军”就脱口而出了。

    “咳”范文程先反应了过来,起身道,“我先告辞了,兄长还等着我回家熬药呢。”

    我将手中的针线收纳在一旁,下炕准备送他出门。

    “筝筝”

    竟是六夫人喊住了我,我扭过头去,只见她正别有深意地望着我。

    我想她大约天生就不是个平易近人的人,沉默寡言,兴趣爱好也只是喝茶和发呆。因为长年累月在北方生活积下的病根,所以腿脚不便,乃至很少下炕出屋。这半年来,我尊敬她,也尽心尽力服侍她。可她也没有对我有任何表示,就连这称呼也是一样,始终只是让我喊她“夫人”。

    “听说文采的病又重了几分,”她语调平缓,声音慢沓,“你去看看他。”

    没有丝毫容许拒绝的口气,我也从不敢忤逆她的意思,不知为何,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面无表情,却也能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

    范文采来沈阳之后,偶尔也会去范家看他,只是每次见到他消瘦的脸庞时,都会忍不住心中的酸楚,险些落泪。可这种酸楚,仅仅是出于人性的怜悯。我不是之前的范筝筝,所以也没有什么的兄妹私情在其中。偏偏范文程以为,我的反应是因为我对他仍有什么余情未了,所以很少答应我跟他一起去范家。

    我一直不懂,为何范文程对于我的感情问题上,总是过多地偏袒皇太极。仅从我了解到的故事来看,很难发现些端倪。到底是什么,令他们至今对我仍有隐瞒。

    但转念一想,这么久以来一直默契地瞒着我,证明这些事,不会是我轻易就能问出口的。所以我干脆不理不睬,不去多想,反而逍遥自在。不再追究,或许才是最好的方法。

    范文程考虑了一会儿,见六夫人神态宁然,又恢复到喝茶的状态。应允道:“入秋以来,倒还没有回去看过,如此,姐姐就跟我回家一趟吧。”

    既然这两人都说拍板了,我还能说什么?

    “那正好带些艾叶过去。”

    肺结核的病菌是会通过飞沫传染的,可古代人哪知道这么一说,因为没有先进的消毒技术,只能整天把病人关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活活能把人给憋死。所以我只有没回都带上些艾叶去,放在屋子里煮一煮,驱驱病菌,算是最原始的消毒方法。

    走在有些喧闹的沈阳市井间,想起了四百年后的这里,会是什么模样。

    记得大学时有个室友,是东北姑娘,家乡就在沈阳,每天晚上失眠就唉拉着寝室里的人用东北腔说着沈阳的嘛嘛玩意儿。我是地道的南方人,老家在南京,一个特别有历史文化底蕴和烟雨江南特征的地方。聊起家乡历史的时候,我免不了要提起南京“六朝古都”的名号,钟山风雨帝王城,不是开玩笑的。那姑娘立马备好词儿回我道:“那怎么了,沈阳可也是‘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城’。还号称‘东方鲁尔’呢!”

    呵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城。

    我痴痴地想,当初听到这里,为什么没有去深究这“两代帝王城”中的帝王是谁呢?如果那时趁着好奇心去百度了一下,我会不会早一些认识皇太极?

    正懊恼着自己这些无用的意淫,一抬眼的瞬间,不远处身着白胄的身影便闯入我的视线。

    我整个人有如雷击般停在了原地,难道思念会产生幻觉?还是思念有能够将心中之人带到面前的魔力?我站定,眼前不断有行人从我们中间穿梭,我的目光只紧张地锁在那抹身影上,生怕只是一晃而过。

    不是幻觉,那样有空间感,真实感的画面不会是幻觉。乌云兽听话地跟在他身后,身边的范文程也不见了踪影。他垮着肩膀,步履沉重地朝我走来。

    这是我们最久的一次分别,半年之久,日日夜夜只是思念。雨夜的时候,听着窗外雨打芭蕉声,也会有些感伤,偷偷抹掉眼泪,然后想起郑愁予的那首赋别。

    ——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念此际你已回到滨河的家居,想你在梳理长发或是整理湿了的外衣,而我风雨的归程还正长。

    我一贯不喜欢裹脚布一般的现代诗,总有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叶君坤喜欢北岛的诗,我却独爱这首赋别,记了好多年。说不出到底好在哪里,感人在哪里,只是每每读到,都会心酸不已。

    有些东西,喜欢,就是喜欢,你说不出它到底好在哪儿,因为它在你心里,无论别人怎么说,事实百般摸黑。在心里我还是相信他是好的。正如对待人一样。

    万万没有想到,再见,会是这幅情形。仿佛那日早晨,他让我在东阁等他只是昨日的事情。可只有我知道,这一百多日夜的思念是如此的真实。

    “你瘦了。”

    他晒得黑了些,想必是跟着哈赤去征叶赫,才回来吧

    “你怎么在这儿”

    “昨日经过抚顺城,控制不住自己便来了。”

    “哦。”我茫然不知所以道。

    “不愿听我解释也罢。那日为何不等我?”

    我不吱声,他竟显得有些窘迫,活脱又像初见时,那个十五岁的青涩大男孩儿。

    我凝目细瞧他,鼻正唇薄,仍旧锐利的双瞳,刚棱有力的轮廓他还是他,与夜里心心念念的容颜完美地重叠。

    “你了骗我。”

    “这半年,算是罚我。现在我来认输讨饶了,好不好?”他语气软了下来,贴近了一些,抓着我的手不放,这情形瞧着倒像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逃?”

    他杵在那儿,无言以对。

    “因为我很害怕。我害怕未来的你是,不择手段是你的生存法则,我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我难以自拔之前,先一步远离这样的你。”

    因为只有远离,日后才能受得伤少一点

    “不择手段是。下毒、冷箭、暗算这些我都无法解释,但我真的从未想过杀她,你信我。”

    “你以为单单是因为殊兰吗?”

    他眼眸凝结成冰,“你怪我,是因为我算计他?”

    “是。”

    他面色陡然一变,仿佛置气到了极点。

    “既然是怨我算计他,当日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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