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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歌-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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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手扶在他的肩头,“有些事情,都是命数。你不要太介怀。”

    皇太极摇头,“我并非介怀。只是没有料到,她居然是自己愿意嫁去蒙古的。”

    她自愿去的蒙古。一去便再也回不来的蒙古

    我想起那日在城楼上所见

    “如果我非要你留下呢?如果我不愿再放你走了呢?如今乌拉、辉发已灭——”

    “爷,还有叶赫,不是吗?”

    “这些年,在你和哥哥之间,我已不愿再抉择了。东哥老了,不能再为你做点什么了,唯有如此”

    “阿玛如今终于是得偿夙愿了,今天早朝便已决定,以劫亲为由出兵叶赫。以前额娘告诉我,阿玛一定会把叶赫留到最后一个我不信,如今看来,额娘才是看得最清楚的那个人。”

    “既然她是自愿的,便有她的理由。”

    我悲哀地想,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为了成全哈赤的话,那这个女人,真的是为他付出了一切哪怕是最后决议嫁人,也挑了一个和明朝最近的部落,把这现成的出兵之由送给哈赤。女真部落纷争至今,唯一一个实力能与建州抗衡的,也是最后一个部落,就是叶赫了。最后,她居然是选择了弃叶赫而兴建州。

    此情之深切,我竟是自惭形秽。

    大约,那句萨满预言所说:可兴天下,可亡天下。真的不假。若不是她,或许便不会有清朝坐拥三百年江山,或许那个皇族的姓氏会变成叶赫那拉

    “二十年了。表姐从十三岁等到了三十三岁。”

    皇太极说着这里,竟是声音哽咽,一把握住我扶在他肩头的手,将我拉进他怀中,“筝筝,我绝不能让你也等这么多年”

    我心疼,无力地摸摸他的脸,“不怕。我会等一辈子。”

    “那样我也等不了!”他眼中充满了痛楚,“这样的悲剧,我绝对不要让它发生在我们身上。”

    皇太极,我们的结局会是怎么样的呢?

    历史上,或许根本就没有一个范筝筝存在过至少这位“女真第一美女”,会被载入史册,她所做的这一切,会永永远远地和哈赤的名字连在一起。

    而我呢?我在这个时空里存在过的痕迹,会被记录下来吗?

    “阿玛很早之前就允诺过我,有朝一日若是叶赫部灭,他便应允我一个要求。”

    他的眼底燃气一簇星火来,殷切道:“等我这次从叶赫回来!我就向阿玛求情!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你名正言顺地站在我身边,看着建州一统女真的那一天!”

    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边,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我想到了肚子里正在孕育的这个小生命,这是我和皇太极的孩子。如果这次从叶赫回来,真的能带来转机的话那么我们的孩子就能名正言顺地出生,不是庶出,而是一位名正言顺的建州阿哥或是格格

    “我等你等你从叶赫回来!”

    我相信他,因为除此之外,我也别无选择。我的脑海里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期盼他会从叶赫大胜而归,然后我会成为他的福晋,再生一个小娃娃,阿哥格格都好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我想着,我的梦想就要实现了吗?幸福真的这么唾手可得吗?叶赫能够成全我们这一对眷侣吗?我有些不敢置信。

    等皇太极从叶赫回来,我就会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那时候,我也会连带肚子里的这个好消息,一同告诉他!

第69章 【狱中一见话诀别】() 
明万历四十三年,七月。

    这一场注定的叶赫与建州之争,终于在东哥的婚事下打响了。

    我慢性期盼,关切着每一日战事的动向。哈赤此番亲率了三千亲兵前去劫亲,实际是意在一举荡平叶赫。其发兵之由,便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布扬古出尔反尔,将我早就聘下的叶赫那拉氏转又许配给蒙古,实是不能善罢。这一次,建州又成功地用了争夺“女真第一美女”之名,发起了对现在仅存一个与之抗衡的女真部落——叶赫的战争。

    叶赫那拉与爱新觉罗,一个意为太阳,一个意为金子。这两个代表着世间最耀眼之物的古老女真部落,终究要一决高下。

    从大军出征那日起,我便开始心悸出汗,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担心。皇太极自然也跟着一同去了叶赫,我心里反反复复地记挂着他的那句“等我从叶赫回来”

    这个我期盼了那么久的圆满结局,真的会到来吗?

    建州的大军才出发不过一日,城中就发生了另外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我得到消息,已经是迟了。

    褚英在狱中说出了对哈赤大不敬的话。

    关于他到底说了什么,流传了很多版本,我无法知晓确切,只知道是一些关于那叶赫那拉氏的恶言。说此女乃是祸水云云,汗王亦是中了她的妖术,此举前往叶赫必定大败而归。

    如今哈赤正在外征战,一时半会儿这件事情还不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可若是等他回来,知晓了这件事情,我无法想象盛怒之下的哈赤,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之前舒尔哈齐被幽禁,最终也是因为咀呪之事,最后被勒令赐死。褚英他明知下场会如何,为何要踏上这条路?难不成是一心寻死吗?

    我的心,一下子从远在叶赫,飞到了那高墙里的褚英身上两年了,他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到底活得如何呢?怕是已经疯魔了,不堪再忍受了,才会

    我的希望近在咫尺了,可褚英的呢?他是那样风光傲气的一个人,怎么受得了一朝没落,被幽禁在牢里与世隔绝他是建州的洪巴图鲁啊!哈赤曾经最器重的嫡长子

    如今代善和皇太极都去了叶赫,城中留守的阿哥我皆不熟络我要去看一眼褚英,该找谁帮忙才好呢?我权衡了许久,从案前一坐便到了入夜。案前的那一首诗写:花开几度催动朝代盛衰乌鸦即鼓声帝王们如蚕吐丝为你织成长卷

    我想到了一个人。

    我没有思考的时间,因为等哈赤的大军返回建州时,那一切都太迟了。在决心要迈出这一步的时候,我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原以为这样三更半夜前来拜访大妃,多半会被拒之门外,却没想到那通禀的丫鬟一听到我是从八爷府上过来的人,立马前去通禀了。没过一会儿,我便见到了正一脸倦怠的阿巴亥。

    她头发未梳,显然是已经入榻就眠了。未曾想到,我竟能如此顺利见到她。

    七月的天,正是酷暑,虽然辽东的夏天并不热,但大妃殿中却堆了冰炉,格外凉爽。

    “我算着你早该来了,没想到挑了现在,这么迟”她姣好的面容露出一丝不悦,“我可都等得不耐烦了”

    原来她早就预料到,褚英的事情一出,城里没有别人可帮忙,我会走投无路到来寻求她的帮助。

    “你可怜那洪巴图鲁,要去见上他一面也不难。不过呐在我这里,你总要留下些什么。”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不公平的交易,于是直截了当地问她:“你想要什么?”

    “放心,我想要的东西,你一定会心甘情愿地给我的”阿巴亥诡谲地一笑,丢给我一块哈赤的汗令牌,“你先去看了洪巴图鲁,再来我这儿也不迟”

    我估摸不准大妃到底打得是什么算盘,但是,既然她先给我抛出了橄榄枝,那么后面的我需要留给她的东西,那是后话了。我怀着一丝侥幸地想,即便她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来,我也可以等皇太极回来帮我解决啊。

    我接过令牌,缓缓地走出了大妃殿。

    那令牌上用满文写着哈赤的手谕,是啊没有哈赤的手谕,谁都不能靠近牢狱半步。城中约莫除了正得宠的大妃外,能有这份手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褚英被关押的地方很远,说是牢狱,实则是另筑高墙,如同幽闭室一般,四周只有一扇小小的高窗,吃喝拉撒都要在这不到两坪的屋里。我在城中,没有真正意义上信得过的人了,唯有自己走路去了褚英被幽禁之处,实则里赫图阿拉城的主宫殿非常远,我这么徒步走了半个时辰,才找到这隐藏在恢弘的赫图阿拉城下,一件阴森森的牢房。

    门口是正黄旗的守卫,哈赤直掌的卫兵,虽是深夜,却有四个卫兵在轮岗。我忐忑地深吸一口气,趁那几个卫兵举刀相向时,先一步掏出了哈赤的令牌。

    “你是何人?”

    那几个卫兵看了一眼令牌不假,却仍丝毫不松懈,追问我的身份。

    “我是原大贝勒府上的奴才,得汗王亲谕,前来探望”

    “一个奴才哪里拿得到汗王的手谕?”

    “是因为,府上的福晋病了,思夫心切,卧床多日,我是分明前来捎话的”

    听到这个理由,这些卫兵们虽难辨真假,但看了一眼令牌不假,事由也在情理,便将信将疑地放了我进去,进牢房前还仔仔细细地搜了身,以防私藏夹带。

    “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我点点头,接过卫兵准备的一支火烛,小心翼翼地踏入了牢房里。

    迎面而来是一股浓浓的腐味,像是食物堆积久了未处理的恶臭。我皱着眉,放低了身子,才看清这牢里有一处炕,但炕上却没有睡人,我用烛光四处搜寻,才发现一个身影倚着墙坐在地上。

    我心下一惊,颤颤巍巍地呼唤了一声,“褚英”

    那身影才如梦初醒般,缓缓地抬起头来,朝着烛火的方向看了过来。

    我这才看清他的面容,虽然衣衫破旧,但却是整齐的,发辫也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只是面容憔悴了太多,竟是初显老态龙钟之态。这两年的牢狱之苦,竟是让他老了十岁。

    我险些把烛台给摔在了地上,两年了终于是见到他了。

    “褚英我来看你了”

    我蹲坐在地上,借着烛光看着他的脸,他目光涣散,眼眶深陷,看见我之后,愣神了有半分钟,才用沙哑的声音唤了一句,“筝筝”

    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像是从喉咙底挤出来的一样。让我想起来在现代听过的那种重金属摇滚里的声音。

    “这个时候你怎么会会这么傻,去触汗王的霉头”

    我忍着哭腔,伸手去探他的脸,却被他给躲开了。

    “我身上脏”

    听到这一句,我终于是泣不成声。

    “你从沈阳回来了你不该回来的,为什么要回来”他连连摇头,对着黑暗发呆,喃喃自语,“还是舍不下老八吗”

    我无言以对,没想到那日城中一别,回来之后,竟是这幅光景,一切都变了,都变了

    “事到如今,我能问你为什么会如此相信他?”

    褚英叹道:“明明是我的位置,为什么你会好似,早就预料到了一切般地”

    “因为,我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个距离这里很遥远的时代,你可以理解为是未来,早已看过了这一切的结局你、皇太极、你们所有人所以我才不愿你去争。”

    “原来如此,”他的眼神里又多了一成空洞,“竟然,还是让叶赫夺了去”

    他的憔悴与凄惨令我心碎,他是个叱咤沙场的大英雄啊,没有那么深的心思玩弄权谋之术,才会误入歧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趴倒在他胸前,哭得肝都疼了,根本直不起身子来。哪里还想的起来要质问他,或是想出瞒过哈赤的办法。

    “两年了,我知道我出不去了”

    褚英慢慢地拍着我的背,此时此刻,竟是他在安抚着我。

    “别说傻话”我一边抽搐,一边紧紧握着他的双臂,“虎毒尚不食子,汗王他他不会的”

    “虎毒不食子呵呵,若是从前,他只有我这一个孩子的时候,倒是可能如今,他有一群孩子喊着他阿玛,要他杀了我他该怎么选呢?也许他多半就已经不记得了,就如他不记得额娘一样”

    说完这一段话,褚英连着咳嗽了许久,方才缓过劲儿来,“我在这里,生不如死,倒不如让他给我个了断”

    “褚英,我不想你死”我咬着下唇,眼眶早就被泪水浸湿。

    “没关系的,不要哭,”他捡起一角干净的衣袖,轻轻地帮我拭去脸上的泪花,“若是你真于心有愧,便答应我一件事吧”

    “你说,无论是什么,我都答应你!”

    “代善我不希望,他步我后尘就算他无法坐拥汗位,你一定让老八放他一条生路”

    “好——我答应你!”

    褚英,哪怕是这时,你还是挂念着代善难道你甘愿舍身,也是为了给他铺好一条帝王之路吗?

    “好你答应了,我也没什么后顾之忧了”说着他扶着墙,慢慢站起身,从腰上取下那一串玉坠来,“既然你来了,我就应该把你的东西还给你。”

    那陨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散着浅青色的光,仿佛在见证着我们所有人的命运。

    “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带进土里”

    我从他手中接过这串玉坠,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是这样吗?命运的陨石将我带到这里来,就是未来让我看着这一出出的悲欢离合吗?就是为了让我经历失去的痛苦吗?

    褚英或许历史不会记住你,但我会永永远远地记住你。记住你统帅着大军杀出乌碣岩的英勇,记住你骑在马上的风姿,记住你帮我劫囚的义气,记住我们在沈阳同骑一马的潇洒

    “你走吧。”他仿佛完成了最后的心愿般,扭过头去,再不看我,“我不喜欢告别,所以我是不会跟你告别的”

    这一瞬间,我所有的懊恼、悔恨都涌上心头,我为什么不再努力一点,让他放弃这场夺嫡我明知道他会落败,就该拼尽全力,也不要让他去争的现在,一切都晚了。

    “褚英,你听我说你去跟汗王道歉,去认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的要不我去求求费英东他们,或许念在旧情上,他们也会帮你求情的”

    “事已至此,无须再争了这三十几年,我也累了”褚英瘸着腿,来到我身前,那目光里似是有千言万语,“筝筝,不要再为我烦扰了。你还是走吧”

    “我不走不要赶我走,我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这次机会至少,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如今,已是个无人问津的残废了,原先还有个奴才来帮我洗漱,现在呢这牢房里臭气熏天,你还是走吧”他坚持。

    “我不走!”我拉住他的衣袖,“褚英,我怀孕了!”

    这个消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居然是褚英。

    他涣散的目光突然汇聚,异常惊悚地望着我,仿佛听见了什么可怕的消息一般,“你是老八的孩子?”

    “对!”我点头,“我不想带着对你的愧疚和悲伤活着,所以不要自暴自弃”

    他却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只是重复地问着:“是老八的是老八的?”

    “你怎么了?”

    “这个孩子,不能生下来!你不能生下来”

    褚英发了疯一般地怒吼着,将我重重地推倒在地。

    “褚英,你怎么了”我吃疼,还好用手撑着了地,没有摔倒肚子,但却不解他为何会这般发疯。

    “你不该爱上老八的更不该怀上这个孩子”

第70章 【真相大白饮鸩酒】() 
我步履沉重地走出了牢房。

    命运真是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或许就连这四百年的光阴,也不过是一个玩笑。

    褚英最后的嘶吼声仍旧不绝于耳

    我是他的妹妹

    我是皇太极的妹妹

    原来六夫人被李家追杀,是因为我竟是哈赤的女儿难怪李家会把我当做孽种。

    我的脑子轰隆一声,所有的思绪和理智都瞬间坍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老天让我转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给我一个这样的真相吗?

    褚英,你一直以来这样袒护我,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了真相吗

    我无法相信,我的头如撕裂般地开始疼了起来。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对,六夫人我一定要去找六夫人问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哈赤的女儿,这个世界,我只相信她的答案

    我握着褚英留给我的坠子,我要去立刻出城去找六夫人。可是我没有马,也没有敕书,我就这么懵头懵脑地往城门跑。没想到却遇到了大妃的手下们,显然是恭候我多时了,对,我还欠大妃一件事情。

    可眼下我哪里有功夫再想大妃的事情,情急之下,对那手下道:“我要出城,帮我出城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主子!”

    那领头的人说道:“放你出城了难保你还会回来?”

    “要是不信,你跟着我就是了。”我指着他身后的人道,“你们那么多人跟着我,还会怕我跑了不成?我这个人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你们主子,便不会出尔反尔。但是眼下我必须要出城一趟!”

    那手下身后的人,低语着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好像是有了大妃的授意一般,当即答应随我一同出城。

    哈赤和众贝勒都不在城中,守城门的卫兵皆是大妃的亲信,所以出城易如反掌。

    我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沈阳,这一夜波折后,已是晨曦微露。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的马,道青乌药铺门口,用力地捶着门。

    “六夫人——龚老伯——开门呐!是我——”

    我拼命捶着门,街坊四邻都被我给惊醒了。一直敲了许久,才有人出来开门,正是龚正陆。

    我抓着他问,“六夫人呢?我要见他。”

    只见他脸色苍白,身着一件素色的布衣道:“你来晚了昨夜,李总兵薨了,六夫人被连夜接去了辽阳”

    沈阳到辽阳八十多公里,我就算是现在去追,也来不及了怎么会这样。

    “李成梁薨了怎么会”

    我深陷走投无路之地,一下力气全无,跪倒在地。

    龚正陆将我扶起来,“你想知道的事情,六夫人都写在留给你的信里了临行之前,她让我交给你。”

    他从胸前拿出一份信来,还有一只小的锦囊,颤颤巍巍地递到我手中,“六夫人不会再回来了她的苦衷,都在信里了。

    龚正陆说完,摸了摸我的头,像是要跟我告别一般,“龚某也要告老还乡了。这青乌药铺,我会交给文程文采兄弟打理这是夫人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情,我已经做完了。”

    我将那锦囊握在手心,看着龚正陆步履蹒跚地回了药铺里,我独自靠在墙边,用背上的力量勉强支撑着已经精疲力尽的身体,打开了这封信。

    信上写着:

    万历二十年,十一月末,我在沈阳诞下了一个女婴。

    你双颊通红,哭声洪亮,你有着一头乌黑却带着卷儿的头发,眼带异色。这是因为,你身体里淌着女真人的血。李家的一纸休书,让我不得不流落失所。为了躲避李家的追杀,我不敢给你取名,亦不敢说出半点关于你生父的事情,我知道子贞心地仁慈,会护你周全,所以那日你被子茂所夺,我在你的手臂上留下了印记。

    三十年前,总兵府上来了两个少不经事的女真族少年,年长的那个天资聪颖,在府上一边干苦差,一边学着汉学。那时我初嫁到李家,在得知他们姓爱新觉罗后,便明白了命运的神差鬼使。我可怜他们二人,于是便出于私心,悄悄放走了他们。后来东窗事发,犯了大忌的我不得不四处流落。几年后,那个年长的少年在抚顺找到了我,为了报恩,他决定将我接去费阿拉悉心照料。那时龚先生是费阿拉里的大学士,与我一样同为汉人,我原以为能在胡人城中就此偷生下去,谁知女真族与汉人间的仇恨和矛盾愈加不可调和,我不得不离开费阿拉,哪知离开之后我才发现自己已怀了身孕。龚先生是我在费阿拉最好的朋友,他得知之后,抛下了一切来照料我。这二十年来,我未曾后悔。我一直知晓你在范楠家中长大,却不敢连累范家,更不敢前去与你相认,身为母亲的失职,我无法企求你的原谅但万历三十五年,你大病一场后,竟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从前我以为,这世间只有我一人飘零,却没想到,你——我的女儿,竟是有着同我一样的宿命。也罢,也罢,我这一世已是功德圆满,即便归去,也是解脱。

    筝筝,我自认不配做你的母亲,所以也无颜面与你相认。但我希望你知晓,一切都有天定,尽人事而知天命。过去不可逆转,未来也无法预测。

    若是有来世,奈何桥下,一定记得要忘却前尘。一定不要像我一样,念念不忘,贻误天机。陷入无尽轮回,永不超生。铭记。

    母,王氏如意。

    若有来世,忘却前尘

    她给我的答案,便是这一句吗?

    原来,我的生父正如褚英所言是哈赤!所以那日他才会暴怒地掐着我的脖子,问我手臂上的疤痕何来。他才会如此清楚关于六夫人的一切

    确认过真相后,我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我是哈赤的女儿,也就是说,我和皇太极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了呵呵,那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怎么能够生下来呢?他会是个畸形儿或是天生就体弱多病的孩子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穿越了四百年,我等到却是这个结局!

    我将那信捏成一团,难以置信。目光呆滞地望着手中的另一只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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