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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歌-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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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萨哈廉没有异议,只是好奇地问:“四贝勒怎么突然关心起复州来了?”

    “一室之不治,何家国天下之为?复州虽小,也是我大金一寸土地,既然出了问题,便不能放任不管。”皇太极正襟言道。

    萨哈廉品读了一会儿,深受启发,赞叹道:“知微见着,四贝勒当真是有我等不能比的远见卓识。”

    听见这等褒奖,皇太极也只是摇头,“这样的谬赞,我受不起。你若有闲工夫,就多跟宁学士聊聊治国之理,兴许会有收获。”

    皇太极肯松口,助刘兴祚拿下复州四卫的辖权,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是落地了。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不枉此行了。

    同萨哈廉问过话后,已差不多是用晚膳的时间了。家奴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我隐约能猜到几分所为何事。

    这个四贝勒府,到底还是有个女主人的。塔尔玛走了,还有蒙古福晋在呢。

    女真人到底是看重门第观念的。这个哲哲来自科尔沁草原的大领主世家,是其父莽古斯贝勒和科尔沁大妃所生的女儿,从小便是掌上明珠。就算她嫁来建州多年,也未能得到皇太极宠幸,生下一儿半女,但她在四贝勒府上的正宫地位,却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晚膳,他自然是要去陪哲哲的。无论是夫妻情坚,亦或是因为蒙古,他都不能怠慢。

    可无论那家奴怎么说,他却坚持要留下来守着我。我想出言相劝,却想起他曾经对我说过,不许我把他推给别人最终还是忍住了。

    兴许是太久没有这样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和他一同吃饭了,心中一时感慨万千。不经意间,我也会想到褚英曾经,我和他亦是这样坐着,相对无言,当时只觉得是那般的稀松平常,如今追忆起来,恍如隔世。

    他察觉到我的晃神,酸涩道:“如今,连坐下同我吃顿饭,也要愁眉苦脸吗?”

    想到此处,我原本想要扯出一丝笑容来面对他,却发现是力不从心。

    “我赢得了别人,却是赢不了一个死人。”

    他搁下碗筷,语重心长道:“六年了,唯有你还会念着洪巴图鲁这个名字。”

    想是因为先前在院中,我同豪格提及“洪巴图鲁”时,让他给听见了。他才醋意大发,以为我此刻的晃神皆是因此而起。

    “皇太极,并非如你所想,我只是有些累了。”

    “大哥的一句遗言,令你不惜留下绝笔给二哥自保。你到底是不信我会信守承诺。”

    留给代善那封信时,我的确有所忧虑。并非是我不相信他,只是心存畏惧。殊兰、褚英太多先例摆在那里,让我不得不正视他亦有狠绝的一面。我辜负褚英太多,他已仙去,此生我再无法弥补,唯有谨遵他的遗言。

    “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提了,好吗?”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辽阳还能呆上几日。刘兴祚拿到了建州的辖权后,便会放我回广宁给王化贞报信。按眼下的进度来看,应是不假时日,就该有眉目了。这难得的重聚,为何非要为了旧事,而搅得肝肠寸断呢?

    晚膳用罢,便是茶点。好久没吃到沙琪玛的我,顺手便衔起一块儿来。见我吃得开心,皇太极也收敛了几分先前的严肃。

    “下午的时候,我去见了文程。”

    “范文程,他还好吗?”

    皇太极点头,欣然道:“他文采卓然,阿玛很器重他。你离开沈阳后,范文采病重,为了看病,已是倾家荡产,走投无路了,才举家来了建州投仕。”

    “那我在辽阳的事情”

    “我还没有告诉他。”

    我心中惭愧。这辽阳城里头的故人太多,只怕我是没法儿一个个见过去了。

    “他亦是憋了一肚子的疑问,当日你不告而别的事情,只怕他至今仍耿耿于怀。”

    “在沈阳时,我曾语重心长地劝过他,若他日实在熬不下去便前去投金吧。”我感叹,“他能在建州得以重用,我打心底里为他开心,这些年不枉我心中记挂。”

    听到此处,他突然目光一黯。

第100章 【时过境迁空怅惋】() 
我吞吐了一会儿,对上他炽热无比的眼神,才悲悯道:“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他目露恳切,在等我说下去。

    “然而来到辽阳之后,看尽了这辽地的变迁后,我亦明白了一件事情。”

    我心中苦涩,“或许你说得对,爱情若是有的选择就好了你爱的人,不该是我。”

    这份不伦之恋,在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就该结束了。现在想来,老天曾给过我无数次的暗示。从那杯鸩酒开始,就是老天在警告我,应该停止这一切,放下这份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执念。

    “这六年,你本该快快活活地和你的妻儿待在一块儿,享受天伦之乐。何必要为区区一个我而神伤呢?”

    我看见了他愈加阴冷的面庞,这份痛楚,是施加于他的,亦是施加于我自己的。

    “我只是个汉人,更没有任何配得上你的地方。我夙兴夜寐,都想成为那个能名正言顺站在你身旁的女人。只是无止境地这样等下去,等到你征服了叶赫,甚至征服辽东,却还是遥遥无期”

    “够了。”他冷厉地打断我,“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还没那个能力保护你。”

    “皇太极”

    天知道我是多么地想劝他放下,就让我独自一人来承担这份恶果。至少,他能自由地追逐他的帝王之业,能享受他的漫漫人生。

    他却浑然没有将我的劝词听进去,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我一定要坐上那个汗位。唯有如此,我才能得到我所想所求的一切,才能肆无忌惮,为所欲为别说是一个抚顺,一个复州了,届时全天下的汉人都可以安养无忧。”

    原来,一切都是天意。天意要他来改变这一切。皇太极,他是大清真正意义上的开国皇帝。虽然他未能带领清兵攻进紫禁城,但这大清国本,满室之基,是他奠基和传承下去的。我虽不知历史后来的进程到底是如何演化的,但我知道,没有皇太极,努/尔哈赤所建立的金国,根本没有那个一统中原的实力。要攻亦要守,比起努/尔哈赤征战四方,皇太极却是那个能守住国本民心的人。如今的辽阳城中,没有一个人有他这份远见卓识,雄才伟略。

    “如今,我终于明白,大哥为何明知会身败名裂,也要一夺汗位。”

    他有几分怅然,“我所想所求的一切,唯有坐上那个位置,才会实现。唯有如此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心中慌乱,他这么说难道是想走褚英的老路吗?这个念头,他决不能动!这份逆反之心,会成为一颗深埋在心的种子,驱使他一步步走向歧途。不说这几千年来帝王业中的血雨腥风了,前有舒尔哈齐、褚英这样血淋淋的例子摆着。努/尔哈赤的六亲不认,我已经见识过了,他是绝不会允许他身边的人——哪怕是手足兄弟、亲生骨肉,有半点谋逆之心的。

    “皇太极,造反一事——你想都不许想!”

    “放心”

    他坦然地望着我,语气却中却透着无可奈何的颓然,“大哥比我勇敢,他敢反,可我不能。

    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却又安慰自己,或许真的是我多虑了。皇太极的性格,注定了他不会做出谋逆之事。从小韬光养晦,读圣贤书长大的他,名正言顺四个字意义远胜过成王败寇。他深知,即便是靠谋逆坐上了汗位,也会被后世人嗤之以鼻,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深藏不露,谦恭处世,步步为营,扫清前路的障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才是他的招数。

    想到这里,我不禁问他:“塔尔玛的事情难道也是因此,才没能拦下来的?”

    从前在赫图阿拉,他就一直在隐忍,褚英的所作、大妃的毒手,他皆是心知肚明。即便是欺负到了他头上,他也无法声张,唯有忍下来。他不能出这个头,唯有逆来顺受,等待还击的时机。

    “她过分固执,我劝过她的。纵使心中有恨,也不能显露。”

    皇太极叹了口气,“她的恨意,落到了别人手中,就成了对付她自己的利器。”

    我心生恻隐。她到底还是对当年大妃和代善杀害了他阿玛的事情怀恨在心。按照阿巴亥的做派,加以挑拨,煽风点火,要想陷害塔尔玛,简直易如反掌。区区因为未下轿行礼,就让哈赤下令休妻,未免太过牵强了。

    “我听说,塔尔玛当时还怀了身孕”

    皇太极沉吟一声,“是不是豪格要你来求情的?”

    “他毕竟还是个孩子,思母心切,情有可原。母子之间的血脉,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我好声好气地劝道:“即便是塔尔玛犯了重罪,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总是无辜的。”

    他面色阴晴不定,见了我这般恳切,才松了口,“那个孩子等断了奶,我会把她接回四贝勒府的。”

    我欣慰地问:“是个阿哥还是格格?”

    “是个女孩儿。”

    “取了名字没有?”

    他摇头,面无表情道:“这个孩子,是个意外。”

    我不知他为何会这样说,但是联想到这六年来,他不近女色,不纳妾室的事情,几乎在建州人尽皆知。却是心生惶恐。

    “去年年中,熊廷弼复略辽东,我曾带兵数次滋扰与明界地,皆无功而返。后来,神宗派了秦良玉来援辽,更是屡战屡不得胜之后范文程前来投奔,又给我带来了你不告而别的消息。”

    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手中所握茶盏,自责地说着:“我一时失意,就多喝了些酒”

    原来他竟是为此而内疚。我一面是感动,一面更心疼他的执拗。没想到我当年一句话,他真的当了真,这样一声不吭地遵守着我们之间的诺言。

    “皇太极,开枝散叶,亦是你的职责。如今你只有豪格一个儿子,若是能跟大贝勒一样,膝下多些子嗣,汗王也会对你多几分青睐。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了”

    我理解他、怜惜他,更比谁都希望他好。在如今这个无论对大明还是大金来说,都至关重要的时刻,儿女情长,比起家国存亡,显得那样渺小,那样不值一提。

    “明天,我们就带上豪格一起,去看看那个孩子,再给她取个名字吧。”

    ****

    我又在四贝勒府宿了一夜。可想而知,孙行在经历过昨天那场莫名其妙变故后,一定对我怀疑至深。我即便是回去,也是自投罗网,难逃他的诘问。

    第二日,皇太极下了早朝回来后,便按照昨晚的约定,赶回来与我和豪格会和,一同去探望塔尔玛。

    豪格听到这个消息后,自然是满心欢喜,还特地穿了一件新马褂,打扮得妥妥帖帖的。

    我和豪格是坐轿辇去的,皇太极跟着随从骑着马,一路经过闹市,我还能时不时地听见一声声请安声。四大贝勒,是何等的风光,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皇太极虽按长幼只行四,却看如今的光景,远比前头的三个贝勒要得民心。

    行了半里路,轿子拐进一条里弄,一户清雅的小院。我猜多半就是这里了,没想到豪格已先一步跳下轿,忙不迭地喊:“额娘!”

    皇太极下马扶我下轿,我才看见了穿着一身宽大的旗装的塔尔玛。

    她不再是侧福晋了,于是只梳了简单的发簪,亦未多加装扮,身侧的奶娘手中抱着一个女婴。

    豪格扑进了塔尔玛怀里,然后一通乱亲,快活得不得了。皇太极看得连连摇头,却没有出声阻止,只是一步跨进这小院,里头的奴才连忙招呼:“奴才见过贝勒爷,贝勒爷里面请——”

    我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塔尔玛一行人也随后进了小院。

    里头早就摆满了茶点,显然皇太极已提前告知他们要前来探望的事情了。

    “额娘,你快看,姑姑病好了!”

    伴随着豪格一声叫唤,我终于对上了塔尔玛的目光。

    赫图阿拉一别,我们也是六年不见。她清瘦了不少,面容也不似当年那般容光焕发。时光,多多少少在她的身上留下了痕迹的。习惯了十几年如一日面容不老的我,一时有些心酸。

    “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她笑得很勉强,眼眶中甚至泛着泪花。皇太极见状,轻咳了一声,“我们难得来一次,不要搞得这样戚戚。”

    塔尔玛这才收敛了几分悲色,行礼道:“见过贝勒爷。”

    “你身体也不好,就不要拘礼了。坐下吧。”

    塔尔玛点了点头,牵着豪格坐了下来。

    “额娘,你怎么又瘦了?你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这里吃不到好吃的啊?”豪格体贴地摸了摸塔尔玛的脸,问道。

    “额娘吃得很好,”塔尔玛把把抱进怀里,“倒是你,要听阿玛的话,不许瞎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呢!”豪格吐了吐舌头,“就是就是想额娘”

    我心生怜惜,向皇太极投去请求的目光。这样母子相聚的场面,任是他也不会冷血到无动于衷吧。

    他会意,沉声对塔尔玛道:“以后,我准许豪格每个月来这儿陪你。”

    塔尔玛感激地说道:“谢贝勒爷恩准。”

    “额娘,我要看小妹妹!”

    豪格说着,又去征求他阿玛的意见。在这里,当然阿玛最大,阿玛不答应可没有人敢听他的话。

    皇太极点头准许,奶娘便把小女娃给抱了过来。六个多月大的孩子,脸小小的,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大。这下还太小了,女娃正睡着,也看不出个五官来。豪格欣喜若狂,伸出一根指头去戳她的脸。只见那女娃的睫毛轻颤了一下,但睡得很熟,也没有转醒过来。

    “阿玛,快给小妹妹取个名吧!”

    “贝勒爷,这个孩子已经六个月大了,也该赐名了。”塔尔玛怯声附和。

    “嗯。”皇太极点头,转向我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一时有些诧异,他是想让我给这个孩子赐名吗?

    我诚惶诚恐,连忙推却道:“我哪里知道还是问问福晋的意见吧?”

    谁人想到,我话音未落,就在这时,“轰”地一声巨响,院子的外门被生生踹开,外头闯进来了一大对镶黄旗的卫兵,鱼贯而入。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皇太极倏地站起来,忙大步跃到我们身前,与来人对峙着。

    “又是他!”豪格躲在塔尔玛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被眼前这阵仗给吓住了,心绪大乱,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冲着我来的吧?

    皇太极泰然自若地问道:“十二弟带着卫队贸然驾临此处,是为何事?”

    十二弟阿巴亥的大儿子,害得塔尔玛被休的那个阿济格吗?

    见那领队之人,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倒是生得清秀,眼眉倒是有几分阿巴亥的神态。

    他先是按照长幼礼数,一躬身,“臣弟给四贝勒请安。”

    随后立马收起了前头恭敬的姿态,面露坏笑,直直地盯着躲在皇太极身后的我,傲慢地说道:“四贝勒恐怕要把她——交给我了。”

    说着,他抽出刀来,直直地指在我面前三寸不远处。

    皇太极望向那刀刃,神情一凛,“什么意思?”

    “我奉汗王之命,即刻擒拿此女!”

第101章 【大殿对峙罪难逃】() 
我被这阵势吓得腿软。

    皇太极牢牢将我护在身后,紧握我的手,没有丝毫的让步,质疑道:“汗王之命?方才在朝堂上,汗王怎么对此事只字未提?”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济格别有玩味地看着我,那刀尖是离我越来越近,“四贝勒若是不信,亲自跟来瞧一瞧,不就放心了?”

    “你不要跟来!”形势紧急,我连忙挣脱开他的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无论有什么结果,我都要自己承担。”

    “你”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一声挽留卡在了喉咙里。

    阿济格见状,一步拦在我和皇太极中间,把刀收了起来。

    “汗命难违,阿玛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四贝勒还是不要令弟弟我难办得好。”

    “阿济格——”

    他有心发作,我却不能令他再失态下去了,唯有先声夺人道:“不要说了,十二阿哥,我跟你走就是了。”

    我在辽阳,遇到的熟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复州之事还没有敲下来,李延庚和刘兴祚没有道理告发我。而宁完我和武纳格,也丝毫不知我此行的来意。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只有可能是一个人,只有他——有理由、有动机这么做。这件事情,本就和皇太极无关,事关通敌,我绝对、绝对不能把他牵连进来。这样只会害了他。这趟浑水,我要自己蹚,连累了他,只会正如了这些好整以暇看热闹的人的意。

    我迈向前一步,已然做好了接受审判的准备。

    “十二阿哥,我跟你走就是了。”

    阿济格令那侍从把我的手脚用铁链给拷了起来。全程,豪格和塔尔玛皆噤若寒蝉,而皇太极只是阴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临行,阿济格还不忘耀武扬威一番,“四贝勒,我也是奉命行事,多有得罪了。”

    去汗殿的一路,我的手脚上皆挂着十多斤重的铁链,根本是寸步难行。阿济格却没有半分怜悯,任由我磨破了手腕脚腕,亦是连眉毛都没抬一下。他是阿巴亥的大儿子,皇太极与阿巴亥之间的恩怨,他心里一定有数。从方才的剑拔弩张看,别说他只是对四贝勒不敬了,那神情态度,更多的是不屑与仇视。阿巴亥被休一事,且不说皇太极是否从中作梗,就单是皇太极如今位高权重的地位,也惹人眼红。代善的势力弱了,阿巴亥无从投靠,一定会扶持她自己的儿子上位。如今哈赤念及旧情,又重新让阿巴亥重坐大妃之位,大福晋富察氏已毙,唯剩阿巴亥一枝独秀,统领后宫。这个阿济格,虽未封贝勒,但气焰嚣张也是自然的。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不及我心中的忧虑之深。

    只有一个人可能告发我,那就是——李永芳。他出此下策,无非只有两个理由。一是他想借此机会,想哈赤表忠心,加封进爵;二是他想拉李延庚一把,李永芳清楚,若他不站出来阻止此事,只怕日后李延庚会越走越深,惹来杀身之祸,甚至牵连到李家满门。

    李永芳一定向努/尔哈赤全盘托出了他所知晓的事情,努/尔哈赤才会下令以“明朝细作”的罪名缉拿我。这种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即便是李延庚和刘兴祚有心救我,只怕也力不从心了。他们若在此时站出来替我开脱,那便逃不了是同党合谋的猜忌,到时更是百口莫辩。

    我意识到,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必要的时候,唯有弃卒保车。事情只要败露,除了我自己外,不会有人来救我了。

    又是绝境!就像那些民国的谍战剧里的间谍,无论招或是不招,我都是死路一条。

    来大明十数年;我从没有过这样的绝望。喝下鸩酒的时候没有,离开赫图阿拉的时候没有,李如柏自缢的时候亦没有而此刻的我,却仿佛依稀能看见这条路的终点,这个跨越四百年;迎接着我的结局。我自怨自艾地看了一眼随身带着的那块陨石,却是没有任何征兆这一次,到底会是大凶、还是大吉?

    汗宫大殿的四周都布满了正黄旗的卫兵,戒备森严,早就等候多时了。我的脚踝已经被那铁链磨破了皮,血迹模糊,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入殿前,一个卫兵将我拦了下来,上上下下地搜查我身上有没有携带凶器。我不经意地打量了他一眼,只觉得此人有几分眼熟,分明是在哪儿见过的。

    那卫兵最后看了一眼我的脚,于是对阿济格的部下说道:“给她把脚拷解开吧,这样进殿,不何体统。”

    阿济格觉得没什么不妥,没有多虑,便命人将我的脚拷解开了。

    “换上吧。”那卫兵又拿了一双新的鞋袜给我换上,“把手铐也给解了。”

    阿济格斥道:“有这个必要吗?”

    那卫兵却毫不让步,“她一个女人,有我们上百号人盯着呢,十二阿哥还不放心吗?”

    “你一个小校,哪里来的这么多事?”阿济格有些不耐烦。

    “回十二阿哥,小人奉命维护汗宫秩序。囚犯入殿,不负拷链,由我等押送,这是汗宫的礼制。”

    说着,那卫兵便给我赐了座。我一时间受宠若惊,作为一个犯人,能得到这样的对待,心中的委屈酸楚涌上来,热泪盈眶。

    “谢谢。”我感激道。

    “不用客气。”他对我低语了一声,我抬头再看他的脸,脑中划过一道闪电那一年征乌拉,他是那个一路跟我作伴的正白旗小将——萨木哈图!

    我又惊又喜,愣愣地望着他。萨木哈图倒是和多年前一样,一脸耿直,如今看他的模样装束,多半是升了职。前尘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死到临头了才发现,原来有这么多人记挂我。

    阿济格在一旁绕手等着,“哼——弄好了吗?好了就随我进去。”

    我忍着疼,吃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萨木哈图想要扶我一把,被我给推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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