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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歌-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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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兰珠默默地从蜂蛹的人群中退出来,走出营帐,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脑海中一边是李延庚言辞凿凿的指证,一边是努尔哈赤方才触目惊心的伤势。

    一个一心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人,她何必要救他?只有努尔哈赤死了,她才能没有负担的将自己所有的苦衷都告诉皇太极,才能解开他们之间堆积多年的误会如果他就此葬身宁远,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结局,不是吗?

    当初她决定离开赫图阿拉时,他口口声声的那一句“为父”,却在此时此刻,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整整十年了,死里逃生,历经千帆,她等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皇太极随后跟着她出来,急不可耐地就问:“怎么样?”

    “清洗伤口是第一步,没有解毒剂,对抗铅毒这种慢性病,只能靠口服食疗了。然而后续效果如何,又是否能抑制铅毒蔓延,都是未知数”

    “何为解毒剂?铅毒又是何物?”他不解地问。

    说来话长,”她只是摇头,“该做的我都做了,此伤诱发的炎症可大可小,而且天下暂时还无能人解此症。我也束手无策,抱歉。”

    皇太极落寞道:“所以是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机警的四下环顾,将皇太极拉到一处隐蔽之地,窃声说道:“汗王的伤,以他常年征战的体格来说,应是无大碍的。只是他被火器所伤,这西洋炮弹里头,掺了铁铅,这些物质接触了伤口,诱发的疾病诸如破伤风、坏血病等等汗王的伤情,还有待观望,若是运气好,没有感染,便可无恙度过此劫,若是感染上了,就不是我的医术所能医治得好的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一旦病发,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

    皇太极眉头紧锁,发狠道:“我不信!这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一人能医此病吗?”

    她叹息一声,“现世之下,我只知一个人能有这个本事。”

    “是谁?”

    海兰珠深深地望他一眼,没有言语。

    那个人就是前辽东巡抚王化贞。因为他曾亲手救活了她,在没有任何现代医学帮助的情况下。他如今身在牢狱,若是能寻到他所刊着的普门医品这一医书,可能还有一线希望。

    只是这一次,她望着皇太极恳切的目光,下定了决心。

    她要收起那些无谓的慈悲,为了他们。曾经因为这份仁慈,饱受了太多苦难,被误解、被诬告、被利用,甚至被迫无奈深陷危机。她都一个人独自扛了下来,毫无怨言。然而走到今天够了。

    她要自私一次。这个时空里的命运,是她无力改变的。

    “可惜,那人已经死了。”

    皇太极眉心拧成了沟壑,她看着莫不心疼,伸手欲去抚平,却被他伸手挡开了。

    他如今这幅样子,要她如何忍心告诉他所谓的真相?

    努尔哈赤毕竟是他一直仰慕崇敬的父王,他们既是父子,更乃君臣。父为子纲,君为臣纲,乃是天道伦常。他眼见自己的父王身中明军的炮火负伤,却无能为力,该是有多么的痛心疾首?

    “你且听好了。如今汗王负伤,这万万的金国士兵,在那炮火面前,便是生生去送死的人肉盾牌。”

    她知道他心中仍有怨念,只是宁远一战,败局已定,他再去冲锋陷阵,冒死攻城,也是徒劳无功的。

    “如果这一战,注定是要败的,又何必跟老天较劲呢?”

第138章 宁远之战(三)() 
努尔哈赤虽是负了伤,然而前线的战事却未有停歇在皇太极、莽古尔泰等贝勒的带领下,金兵继续发起攻城激战。

    奈何不了炮火的攻势,皇太极带着骑兵绕着宁远城转了整整三圈,竟是找不到一个能破城的突破口,四面城楼皆布满了炮台,整个宁远城有如铁桶一般。莽古尔泰仍在殊死强攻,然而倒下的士兵越来越多,余下的金军士卒畏惧炮火,皆不敢近城。

    “老八,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莽古尔泰挥着长刀,朝皇太极大吼了一声,“这大炮一响,别说他娘的攻城了,士兵们都闻风丧胆、落荒而逃,再攻下去,简直是活活等着被炸死!”

    皇太极又看了一眼战况,和近在眼前的城楼,“今日再攻不下,咱么可就和山海关失之交臂了——”

    “那也不能这么打啊!”

    莽古尔泰懊恼地看着那逐渐溃败下来的士兵,一见炮火,无不望风而逃。

    “六万人,攻不下一个区区宁远卫,这是老天要跟咱们大金过不去啊!”

    “说什么傻话!”

    皇太极反身抓住一个逃兵,提在马上,大喝道:“畏敌不前者,杀无赦!”说着便亲自持刀驱兵,然而勉强冲到了城墙脚下,城楼上便是一串火球连发砸下来。皇太极一个猝不及防,被那火油燃着了战袍。紧跟着他的武纳格见状,一个跃身从马上扑过去,二人滚落在地,才将那火苗给扑灭了。

    “四贝勒!要紧吗?”

    “没事——”皇太极一个龙骧虎步,爬起来就要上马再战,接连着便是一阵箭雨。

    武纳格抽出盾牌挡在他二人身前,抓着皇太极道:“四贝勒!听我一句,不能再攻了!你且看看咱们过来的这一路,可都是八旗将士们的尸体铺成的啊!”

    “便是如此,才更不能退!”

    皇太极已是杀红了眼,好不容易杀到城下了,成败在此一举,如何能退!

    “不退——难不成要全军覆没在这儿,才值当吗!”

    他双目发红,是气极了的凶神恶煞,一拳捶在地上,从嗓子里低吼了一声:“袁崇焕——袁崇焕!”

    武纳格无奈,只有折衷道:“就是要攻,也让我来!你若是有半点闪失,我要怎么跟孟姑交待!你是咱们大金的希望,汗王如今负了伤,你断不能也折在了宁远!”

    听见了“孟姑”的名字,皇太极才从那怒恨中回过神来。

    他推开武纳格,转过身放眼望去,活着杀到城楼下的士卒不过百人,整个广宁城下,尸横遍野,哀号声不绝于耳。城南那边的莽古尔泰亦是节节败退,毫无进展。

    六万大军伤亡已经不计其数了。

    或许真如她所言,这一战,注定是要败的。

    “你说得对,区区宁远,我们不能都折在这儿”

    皇太极将佩刀收回了刀鞘,失魂落魄地上了马,“这些将士都是为国捐躯的,不能暴尸城下。传令全军,将他们的尸体带回大营,撤军!”

    傍晚,阵亡士兵的尸首皆被运至城西门外砖窑焚化。大军在离城五里之九龙宫扎营。

    这一晚,回到营帐的皇太极没有说一句话。

    原来这便是“败”的滋味。三十三年的人生,他从未这样透彻地体味过败仗的滋味。他甚至都快忘了,胜败乃兵家常事,所谓的战无不胜,永远只会是个传说罢了。

    海兰珠瞧见了他手上触目惊心的灼伤,连忙从额么其那里讨来了药,给他包扎。

    她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却知道,宁远之败是金国史无前例的惨败!更无疑是一计重拳,狠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正月二十六日,这一边,金军继续围城,精于骑射的八旗将士,却被阻于深沟高垒之前,矢石炮火之下。在炮火和箭矢的连番攻击下,因伤亡甚重,努尔哈赤唯有被迫撤军。

    而另一边,武纳格率领骑兵突袭了距离宁远数十里开外的觉华岛,这觉华岛乃是明军的后勤要塞,四营粮料的汇集地。而明军由于“凿冰寒苦,既无盔甲、兵械,又系水手,不能耐战,且以寡不敌众”,最后全员战死。四营尽溃,都司王锡斧、季士登、吴国勋、姚与贤,艟总王朝臣、张士奇、吴惟进及前、左、后营艟百总俱已阵亡。为一解宁远之败的怒火,岛上军民一万余口,皆被金军比杀,城中囤积的八万余石粮草和两千余艘船只也具被焚毁。

    宁远虽未攻下,但夺了觉华岛,也算是扳回一城。然而就在此时,突然有消息传来,那皮岛都司毛文龙出兵袭击了金国后方的城寨永宁。努尔哈赤大惊之下,率兵回师。

    坐镇皮岛的毛文龙,这几年来一直是金国的后顾之忧。努尔哈赤几番迁都,亦是顾及了皮岛的险要和对金国后方营地的遏制。原先袁可立在时,便曾为毛文龙邀功,他之所以能一路加秩进阶直赐尚方剑,少不了袁可立的扶持。然而毛文龙此人,一向恃功自傲,明廷不少大臣都对他存有质疑,一是怀疑他谎报军情,二是浪费军饷,偏偏这个毛帅又骄愎不协,袁可立奉旨核查他的战报和军饷,由此为毛帅忌恨,便嗾使言官弹劾袁可立。明廷本就党争不休,阉党手握大权,正好想借他们二人的矛盾来除掉袁可立,以削弱孙承宗的势力。于是便冒出了一伙混杂了阉党、东林党两个派系的言官,交相弹劾袁可立,以至于明熹宗都看不下去了,替袁可立打抱不平,切责道,“大臣去留悉听上裁,言官论人当存大体,不必连章抟击。”

    然此事的结局,是这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明臣袁可立,决定功成身退,以避免无止尽的党争内耗,并力保毛文龙留守皮岛。明熹宗看重袁可立登莱数年,牵制金兵的作用,上疏七次后才准许袁可立辞官。

    袁可立和孙承宗接连离职,但他们的余部,毛文龙和袁崇焕还在。不仅生龙活虎地打算大展拳脚,甚至上来就给了金国一计狠击。

    二月六日,努尔哈赤率师回到盛京。回城之后,下的第一条命令便是彻查城中细作。但因身体不适,遂将此事全权交给了皇太极。

    然而海兰珠心里知晓,这个决定,多半是皇太极请命之下所为。

    他在等她的答案。一个她说不出口的答案。

    “我曾以为,你若有一日能记起一切时,我该会是欣喜若狂却没想到,竟是这幅模样。”

    自打从宁远回来,皇太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不苟言笑也就罢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神中并没有爱意。更多的,是一种深不可测的考量。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没有隐瞒,如实答:“在碧落阁那天,范文程来看我触碰到那块石头的那个瞬间,我就全都记起来了。”

    “我竟是被你骗了这么久”

    他冷笑着摇头,“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只要你如实告诉我,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海兰珠低眉垂目,怅然若失道:“你想听什么呢?”

    “你想我一件件数出来?那好,就从复州开始说,再到刘爱塔,再到李延庚。我要你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复州”

    果然,他还是猜到了。

    “复州的事情,汗王不是已经查明了吗?”

    他扬手便将桌上的茶盏摔碎在地,“我说了。过了今天,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她跟着一颤,战兢道:“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为何还要来问我?”

    “阿玛放过了刘爱塔和李延庚,并非因为他真的相信此事只是那王丙的诬告,只是碍于颜面,才从轻处罚了他二人。复州事发之时,我以为这一切都不过是巧合罢了,但宁远那晚,见到了你和李延庚二人相互包庇袒护的情形,你觉得我该怎么想?”

    他寒声质问:“是不是该继续盲目地认定,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李延庚他在宁远的那晚,并没有通敌。就算他想要那么做,也被阻止了不是吗?我包庇李延庚,不过是因为曾经客居抚顺时,与他有些交集,顾念旧情罢了。其次,若他真的是细作,与其大张旗鼓地抓住他严加审问,倒不如放虎归山,将他后头的人都一网打尽?”

    海兰珠试图点清利害,辩驳着。

    皇太极的神情却是愈加阴骘,“你——还是不肯说!”

    “如果你认定了我和复州一事有干系,非要查出个究竟,那就请四贝勒不要再顾念其他,秉公处置吧!信任既失,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益。我这条命都是你的,要怎么处置,我都不会有怨言”

    皇太极有些自嘲地冷哼着:“呵!你真是好样的,现在也学会拿自己来威胁我了!”

    “不然,你要我说什么呢?你认为复州的事情并非巧合,那好,你有没有想过,王丙告发刘爱塔之事也事存蹊跷?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出叛乱、诬告极有可能都是冲着你去的!从告发吴尔古代收受贿赂一事你就该清楚,那王丙本就是为大贝勒所利用,正因刘爱塔是被你派去复州的,王丙才会想要诬告他。且不论刘爱塔和李延庚主谋复州叛乱一事的真假,如果你派去的人换作是别人,结果也都是一样的。”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来,“他们的目标,是你啊吴尔古代也好、复州也罢,都不过是障眼法,居心叵测的人到底是谁,你心里比我清楚。”

    她不指望这番话能换得他的信任,但起码,也要让他明白这雾里看花后头,更大的危险是什么。

    他可以不追究她,但她的证词关系到的却不只是刘兴祚和李延庚的命运。复州叛乱平息,诬告之人王丙被杀,已是最好的结局。如果她坦白了复州的始末,等于整个事件就要重新洗牌核查,到时候,其他贝勒一定会将枪口对准皇太极,连番炮轰,最后被牵连罪罚的人还是他。

    眼下努尔哈赤正是负伤养息,又遭遇宁远大败的郁阻,再把复州事情翻出来,只会火上浇油。如今皇太极和代善势的对峙可谓势均力敌,复州旧事重提,更是正中代善下怀,白白让他捡了便宜去。

    她不在乎刘兴祚和李延庚的死活,她做这些从来都不是为了别人,却是顾及他。

    “你想要的那个答案,我无法给你。即便是知道,不仅于事无补,还会落人口实。”

    “你这是在混淆视听。”

    他摇头,负手站起来,坚持道:“利害关系那都是后话,事实如何,是另一回事。我若真的做错了,就该接受处罚。若真是你骗了我也只怪我对你太过信任,怨不得别人。”

    “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我绝不会陷你于不义。”

    她恳切真挚地望着他,去握他的手,只希望能换来他一丝动容。

    他却不假思索地甩开她的手,用冷如冰霜的语调说道:“你若做不到坦诚相待,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退,失望透顶地看着她。

    “你身上有太多的我看不透的地方了,你是如何知道宁远会败的,又如何能死而复生,什么转生石、什么天机现在看来,都是谎言!”

    她悲悯地望着他摔门离去的背影,“皇太极,还有三个月三个月后,五月初六那一天,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所有你想知道的一切。”

第139章 冰释前嫌(一)() 
三月,明廷重新设立辽东巡抚,并以袁崇焕担任。

    初五日,明熹宗特遣内臣监军,魏忠贤派其党羽刘应坤镇守山海关。大学士顾秉谦、丁绍轼、黄立极、冯铨、兵部尚书王永光谏止,熹宗以成祖已有旧制,且为恢复封疆之大事,皆不听。袁崇焕上疏请求将其调离,但遭拒绝。

    其实朱由校任用太监督军一事,已并非是稀奇事。孙承宗还在任辽东督师时,明熹宗便喜欢视察边关,常派遣东厂之人到关门,然后将边关之事奏报给朝廷。熹宗继位之初,就将乳母客氏封为奉圣夫人,颇为优容。时东林党人担心客氏干政,上谏驱逐客氏出宫。客氏便与魏忠贤狼狈为奸,反击东林党人,才致使阉党一时间擅权弄政,厂卫横行。

    魏忠贤此人又格外奸滑,执掌东厂后,便利用阉党的势力与风头正盛的东林党相制衡。

    明熹宗闲来无事时,就喜欢在皇宫里头自己动手做些木工,可谓是入了魔,终年不倦。魏忠贤便逮住机会,每逢熹宗做木工时,便假意奏事,惹得熹宗厌烦,不肯听下去,推说自己已经都清楚了,你们看着办就行。于是魏忠贤借机多次矫诏擅权,排挤东林党人,东厂番子横行不法,奸佞当道。

    不久,袁崇焕与大将满桂闹不和,于是袁崇焕上疏请求将满桂调往别处,明廷于是召满桂回朝。经略王之臣奏书请求留住满桂,袁崇焕又因此与王之臣闹不和。前有经抚不和的教训,明熹宗担心二人的矛盾会影响守辽之事,遂决定将两人分开,命王之臣督关内,而袁崇焕守关外。

    努尔哈赤这边伤势渐愈,在宁远吃了“红夷大炮”的亏后,便整修舟车,闭门造车,一门心思试演火器。不仅设立了火器堂,还派人赶工仿造出了类似明朝的大炮,督工在荒郊研究试练。

    四月,努尔哈赤因宁远之败而怨恨喀尔喀阴助明朝,发兵第二次讨伐蒙古喀尔喀巴林部。内喀尔喀兵败,其首领卓里克图败走西拉木伦河时遇到林丹汗,林丹汗严厉责备卓里克图对自己的不忠,以及喀尔喀在明朝和金国之间朝秦暮楚之事,并趁火打劫,合并了他的余部。至此,内喀尔喀五部之一的炒花部不复存在。阿济格因此番出征所立战功,被进封贝勒。

    整整三个月过去,皇太极果然没有再来瞧过她,但却不声不响地将李延庚的事情给压了下去。

    入了春,天气却仍是乍暖还寒,忽雨忽晴。这一整年,中原各地皆是大旱,到了五月,居然还发生了冷害,霜情严重,竟是白露着树如垂棉,日中不散。紧接着,五月初三,天现异象,东北方出现红赤的云气,还有火光蔓延,青色萤火,大如车轮。到了第二天,便是黑云密布,有如末日降临般的死寂。

    这一切的异象,都在逐渐地接近一个日子。

    初五这天,海兰珠去了一趟镶白旗。

    她也知道,皇太极多半是真的动了怒,所以干脆连看守她的侍卫也一并撤走了,有意要放任她自生自灭。然而这些日子,她除了见见豪格,又时不时去哲哲还有布木布泰那边走动走动之外,基本上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范文程因通晓火药原理,被调去了火器堂试演炮弹,一时间也忙得无暇来查探她的情况。

    她原本只想去镶白旗找杜度将那陨石拿回来,却没想到杜度去了校场,眼见天要黑了也没回来。她心里是着急,可校场那种地方,又并非是女眷可以随意出入的,于是她唯有在镶白旗的驻地一直候着。

    到了傍晚,好不容易等到杜度回了府,只见他汗涔涔地往回走,随手便把身上的甲胄给取了下来,扔给了身后跟着的一群侍从。

    “杜度贝勒——”

    杜度这才留意到她,停下步子过去,伸出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才道:“是你——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找贝勒爷拿回那玉坠的。

    杜度点了点头,“在我府上,我即刻就取来给你,稍安勿躁。”说着便呼啸进了府邸。

    海兰珠又候了一会,才见杜度换了一身干净的褂袍出来。

    那玉坠被放在了一个锦盒里,杜度郑重地交到了她的手上,含笑道:“物归原主。”

    海兰珠道谢:“多谢贝勒爷当日替我解围”

    “举手之劳罢了。”

    杜度目光落在她那被面纱遮挡住的容貌下,久久不能回神,直致察觉她投来困惑的目光,才仓促地挪开视线,沉吟道:“看你的脸色并不大好,近来可是有何事烦扰?”

    “我没事,劳贝勒爷记挂了。”她笑得十分牵强。

    “其实你下次要来,可以先遣下人来通报一声,也省得等”

    “待在家中,也是清闲,等这一时半会儿不算什么。东西既然拿到了,我就不打扰了。”

    “等等”

    他原还想留她下来喝杯茶水,怎想她先开了口,令他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里。

    “贝勒爷可还有事?”

    杜度心里带着几分忐然,也不知是不是逾越了,终于还是问道:“还未曾问过你的名讳。”

    只见她蔼然轻笑,悠悠道:“即便是知道了我的名讳,又能如何呢?你我到底是不相干的人,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希望贝勒爷还是忘了我的好。”

    她欠了欠身,道:“就此别过,贝勒爷不必送了。”

    杜度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地想起大贝勒曾经给过他的忠告。

    “千万不要招惹上这个女人她是四贝勒的命脉,为了她,四贝勒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人各有命,有些东西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有些事情是惹不起争不来的,这明哲保身的处世之道,你可要牢记在心。”

    只是瞧见她方才黯然神伤的样子,他不免在想,看来她待在那四贝勒府,倒也不见得真的快活。

    杜度见她走远了,才折回府内,遥叹了一声:“所谓可望而不可及,便是如此吗?”

    回四贝勒府的路上,海兰珠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心绪渐渐飘远。

    五月初六,便是明天了。

    她加快了步子,若是赶得及时的话,说不定还能在府门前远远见上皇太极一面。他练完兵,视阅过正白旗,通常都在黄昏时分回府。这三个月,虽然他未曾入过她的屋门,但她却每天每天的看着他朝而往,暮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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