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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仙古]琼华掌门-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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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宵傲然道:“你即便识破我的身份又怎样?莫非,你以为你真的能困得住孤王?”
他掌中三尺软剑灵活如蛇,剑光闪过,门上的符咒被斩作两半,落在地上燃烧得干干净净。随着门缓缓打开,月色朦朦胧胧,紫藤与槐花的花香与午夜的熏风一起吹了进来,片刻染透了夙瑶的衣衫鬓发。
清辉遍地的屋内和昏黄的姜王宫,如隔云端般飘渺,似两个世界。
夙瑶依旧坐在桌边,毫不动容。
她道:“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
清宵后退一步,半转过头,门外的世界不过一步之遥,他却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踏出这最后的一步。他有点泄气。活到现在,他还从未遇到过这样强大的对手,单单坐在那儿,就让他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
夙瑶微微笑道:“既然不走了,不如坐下来?”
她拿起一个茶杯,翻转手腕,斟上一杯,放下面前的桌子上。
薄薄的瓷釉凝润着美丽的光泽,清宵看着碧绿的茶汤,皱了皱眉,坐到了夙瑶的对面。心知事无善了,不如一并解决。
“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清宵敲敲桌子,催促。
夙瑶淡淡道:“不怕我杀了你?”
清宵冷笑:“那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有头脑有底气,其实并不惧怕,这一点,夙瑶也明白。
“难道杨国无人?你身为一国之君,何必亲入敌阵,如若你失手被擒,姜国岂非能白白多了一个反败为胜的机会?”
清宵蔑然一笑道:“孤王是杨国最好的剑客,这个理由足矣!若孤非国君不可轻易涉险,你以为凭借龙阳小子,姜国可以坚守至今?即便孤失了手,还有孤王的兄弟继承我的霸业,姜国迟早是杨国囊中之物。”
姜国守到今日,城内空虚无比,已经连强弩之末都称不上。如果不是因为姜国最后的都城建在易守难攻的绝佳地形之上,杨国的利剑早已将姜国这一点最后的力量撕成碎片。但即便如此,没有援兵的姜国人,在绝望中覆灭的命运已然刻在道路尽头。
夙瑶脸色变了稍许,冷然道:“杨国的王,你的坦率令人惊讶。如果我现在杀了你,起码也会让杨国的军队乱上一阵子,你难道真的不怕死?”
清宵笃定地说道:“因为你不是姜国人,所以你没有理由杀我。”
夙瑶道:“没错,我并不是姜国人,但我现在是姜国的客人,替龙阳杀了你,对于我又有什么损失呢?”顿了顿,她继续残酷地笑道:“或许把你的尸体挂在城墙上,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清宵神色不变,云淡风轻地道:“说了这么多,你难道真的会杀我吗?”
夙瑶回道:“为什么不会?或许会很难,但你我心知肚明,这并不是办不到的事情。你或许很强大,能用剑气破除我的符咒,但还是差了一点。”
清宵大笑道:“不,你不会。据我所知,居住在昆仑的修仙之人,不可以伤人性命,不可以介入俗世纠纷,更不可以干涉王朝更替。”
他看着夙瑶沉下来的脸色,愉快地补充:“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呢?这位——昆仑上的剑仙?”
夙瑶没想到他能猜破自己的身份。她身上并没有一件象征着琼华派的衣冠服饰,没有半点可以用来辨认身份的徽记,用的法术是最普通的“照影”与“铁壁”,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小心。
没想到她也是栽在这份自以为是,而看低别人之心,绝不可有。
清宵手中的茶已经凉透,他痛快的一饮而尽,笑道:“我也猜对了?”
夙瑶冷着脸,默然不语。
昏黄在月色透过花窗,如同浮动的雾霭,屋室的洁白光芒被慢慢浸染,暗淡下来。在夙瑶冰凉的眼神中,流霜自不知何处而来,在空中静默飞舞,无声无息地落了薄薄一层。
清宵抖落衣袖上凝结的冰霜,呵出一口气笑道:“何必生气呢?你不是姜国人,也不可能帮姜国人,孤王和你并无任何冲突。”
夙瑶冷笑道:“你是这场战争的罪魁祸首与最终的胜利者,自然有心情这样轻松地谈笑。”
清宵道:“孤王的子民需要更多的土地来种植粮食,孤王的士兵需要更多战争来获取地位,孤王的国家需要扩张和壮大。这个乱世,不是攻打别人,就是被别人攻打,孤只是不想成为挨打的那一个,这难道有错吗?”
身逢乱世,想做仁德之君,与自杀无异。最后能强大起来的,从来都是最先狠的下心的。他只不过比姜国先走了一步,并不觉得有错。
杨国的河水年年泛滥,百姓流离,苦不堪言。而姜国坐拥最好的土地,却没有最强的力量。这是个虎狼环饲的时代,不是杨国,也会是齐国,不是齐国,也还会是其他国家。
夙瑶意兴阑珊道,挥手道:“诚如你所言,杨国与姜国之事,我并不能插手过多,但我终究不能
看着姜王室诸人在今夜死在我眼前。你走吧,不要再进来。”
清宵道:“待我大军破城之日,他们岂不是还是要死?你又能护得了他们到几时。”
夙瑶淡淡道:“这是他们的命运。”
清宵道:“你难道不愿意替他们改变命运?”
这句话问的十分蹊跷,夙瑶蹙眉看他一眼,疑惑道:“什么意思?”
清宵狡狯一笑,道:“你难道不想救他们吗?”
这句话从他这个敌人口中道出,说不出的古怪。
夙瑶视线落在他脸上,他对她露齿一笑道:“只要你能说服龙阳开城门投降,孤向你保证,绝不
杀战俘。”
夙瑶淡淡道:“我凭什么要祝你一臂之力?”
清宵森然笑道:“否则,开城之日,就是姜国王室血脉断绝之时!连同普通的姜人,也无一可以得到赦免。”
屠城,将姜国的所有痕迹在地图上抹去,所有侥幸流落在外的姜国后裔,都不会再记得这个曾经的国度有着怎样的风貌。
清宵继续说道:“你难道不顾惜他们的生命?”
夙瑶道:“我无权替他们做出决定。”
清宵捏了捏衣角,撑着头笑道:“既然心中还有不忍,又何必急着撇清关系?莫非你真能坐视一城之人埋骨与此?你若不救,这满城的人的死,可也与你脱不了关系。”
夙瑶哂笑道:“你莫非以为激将法有用?”
清宵不动神色道:“你会同意的。”
夙瑶沉默下来。
救或者不救,她连天命亦可不畏惧,却害怕龙阳及所有姜人的怨怼。
会怨恨的吧,被毁掉与国同归的希望,强加上罪人的污名,这恐怕是难以忍受的耻辱。
那柄黑色匕首贴在她的手腕,随着夙瑶的动作滑落在掌心,她把匕首抛掷在地上,霍然站起来,决然道:“杨国注定要夺得这座城池,姜国也必定要亡于你手。我同意替你打开城门,姜国守将的记忆我都会抹除,他们不会再记得自己是姜国人,你也不必担心什么。”
清宵长笑道:“好!干脆利落!”
夙瑶与他击掌为誓,约定日落之时为最后期限。
夙瑶意兴阑珊,看着清宵跨出门外,听见风中远远留下的一句话:“清都王叔说,他在昆仑山上等你。”
夙瑶愣了很久,喃喃自语道:“原来是被他骗了啊… …”
她勾起唇角,渐渐浮起一个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

、峰回

紫藤花的香气浓郁得醉人。密密匝匝的花枝垂下来,一串一串,藤萝纠缠在一起,暗暗遮蔽了夜空与星光月色。在这样的夜里,最不可以知道的就是明天。能看到昏暗的月色与疏淡的枝叶,一切被模糊成剪影,剩下黑与灰,过渡得毫无间隙。
重楼站在藤萝花架下,远远看着夙瑶,不知来了多久。
她本是不该看的清的,此时却莫名的觉得重楼所在比别处要明亮一点,他的容貌神情都如白日里一般的清晰可见。
他站在原地不动,是要她走过去。迈步才觉得沉重,衣履如有千钧,她踏出一步,脚底刺出极细微的冰凌,浅浅的足印上覆满冰霜,一簇簇如水晶剔透,仿佛还能听见凝结的动静,
夙瑶低头看了一眼,一步步走出去,脚印渐淡,留在远处的印记也在夏季的风中消融,了无痕迹。
重楼说:“夕瑶,你为何还不离开?”
屋脊的兽首怒目向她。她怔然望着,青灰色的屋角上的铁铃在云与风间轻摇,她的心中沉郁之心不可诉说,只觉得此生的艰难与难解,都在这一刻重重堆积,将她堵在两难境地,渐渐窒息,终究不可挣脱。
夙瑶从袖子中抽出黑色匕首,丢在地上,将之前种种慢慢诉说。清宵如何来如何做,她如何一步步自作聪明,被人摆布,而不到最后一步被人挑明,尚且不自知。
她答应了不该答应的事情。在姜国点燃的烽烟还是烧到了她的身上,不该插手只是心中明白的事情,若要她真的无动于衷,哪里又能够做到?即便龙阳不曾请求过她,她却不能逼自己视而不见。
重楼拉下脸,一脚将匕首踏了个粉碎,风一吹,黑色的粉末纷纷飘散四落,在原地留下了一个匕首的凹痕。他说:“你不应该擅自替姜国剩下的人做出决定!哼,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可以为所有人决定如何生如何死?死战到最后一刻是战士的荣誉,你如何可以剥夺?”
她苦笑一声:“我只以为这样对所有人都好。人生本就苦短,又为何非要将自己逼到绝路不肯回头?如果可以有生的机会,我想大部分人总会选择好好活下去。”
为臣需尽忠,为民需死国。当被围城下,无法可想的时候,自然可以选择从容赴死。但她只是想给所有人另一个选择。
“我会去和龙阳商量,由他选择国家最终的命运,他才是有资格的那一个。”夙瑶说。
重楼眼睛中光芒微动,月色下他眼瞳中纯净的红光就像一簇静默燃烧的火焰,他点了点头,道:“至于之后如何,我看,你就不要插手了。”
神神人人,执意混淆,无论哪一方都承受不起后果。
他说:“飞蓬毕竟是我最好的对手,哪怕他现在还什么都不记得,但也许有一天能恢复力量。若是他选择离开,我可以替他开辟空间裂隙,送所有人安全离开。”
在他眼中人本如蝼蚁,既然他肯如此,想必真是念着与飞蓬昔日一战的痛快豪情。夙瑶并不反对,以她现在的情况,也只得暂时依赖重楼的力量。她微微笑道:“既然如此,就麻烦你了。”
重楼在黑暗中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觉得夙瑶此行,倒比先提出要来的自己牵涉的还深,她的情况特殊,本不该沾上这些俗世中的因果。他心中这样想着,嘴上却说的是:“你很关心飞蓬?”
昔年天界,飞蓬同为夕瑶的至交好友,二人情分不止万年。她守的神树和他守的神魔之井本不远,而他也是唯一她能常常看到的仙家,神界枯寂,彼此有所情谊也只是寻常。
想到那些旧日时光,夙瑶不假思索道:“他是我曾经唯一的好友。当然,现在也是。”
重楼不悦地冷哼一声,道:“送他们离开之后呢?莫非要把飞蓬接到昆仑,长长久久住下?”
夙瑶失笑道:“他愿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还是两说… …何况,他也不再是那个飞蓬了。我心中的朋友,并不是现在的龙阳啊。若他决意离开这里,自然有他对日后的想法,我尊重他的想法。”
淡黑、黛青与月白,随着北边的天空色泽次第减淡,天亮了。
龙葵端着托盘送到夙瑶的房间里,托盘里放着一杯清水和两个糙饼,她对夙瑶抱歉地笑笑
道:“夙瑶姐姐莫怪,宫里只剩下这些了,将就着用点吧。”
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眼圈黑着,整个人失魂落魄,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施施然坐在夙瑶边上的重楼。她一边说话,一边心神不宁地把水放到桌子上,却一时没注意打翻了杯子,水洒到了桌上和夙瑶袖子上,溢过桌边,往下滴滴答答的淌。
“哎呀!”她惊叫一声,急急忙忙放下盘子想找点什么来擦一下桌子。盘子没放稳,两个黑黄色的饼子掉出来,浸在了水里,看上去更糟糕了。
龙葵愣住了,过了一会儿,很难过地说道:“我真是太没用了… …夙瑶姐姐,你的衣服也被我弄湿了。”两颗眼泪径直掉了下来,她甚至忘记了擦一下。
夙瑶衣袖上的水渍结成小块的冰掉了下来,桌上的水重新回到了杯中。两块饼完好放在陶碟子里,仿佛方才的一幕从未出现。
夙瑶替她拭去泪水,柔声道:“别伤心了,不过是小事。你看,这不是都好了吗?”
龙葵哭道:“对不起… …”
夙瑶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让你来送早饭本来就是麻烦你了,你哪里需要对我说对不起呢?乖,别哭了。再哭下去就该被你王兄发现了。”
龙葵哭泣声渐止,眼睛还是肿着,怏怏不乐地道:“我觉得我没什么用,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王兄一直那么努力保护我,可我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是最糟糕的事情。
夙瑶无奈地笑了一下,轻轻道:“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小葵这么可爱,不需要做什么已经很好了。”
龙葵也不知听进去没有,点了点头,神情恍惚地出去了。
重楼一直没出声,此时才道:“哼,人类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吗?”
夙瑶看着桌面一格一格的菱形阴影,指尖下意识在空格里划过,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她只是太害怕罢了。人的性格中,害怕、忧愁、恐惧,都是不可避免的部分,她小小年纪,面对的却是灭国之危险,你又怎能责怪她因此而哭泣?”
此时她还没想到,刚刚走出去的小公主,早已下定了怎样可怕的决心。
重楼紧紧皱着眉,看着夙瑶一口一口将两个坚硬的饼吃下去,道:“这般的食物,如何能吃?何况,你也早已到了辟谷的境界了吧。”
夙瑶把饼子的碎屑揩净,淡淡道:“这般的食物,只怕也是她从自己的一份里分出来给我的。食物虽不甚好,但心意却是上佳的,如果辜负,岂非可惜?”
正说着,龙阳敲门进来了。哪怕在这平时,他亦穿着一身银色轻铠,佩剑挂在腰间,一副随时准备上战场冲杀的模样——实在像极了飞蓬。哪怕夙瑶明知他不是从前的故人,也不免有些失神,重楼更甚与她,她甚至感觉到那个刹那,重楼的杀气和战意简直难以克制,兴奋的血液几乎能听到沸腾的声音。
“夙瑶仙人。”龙阳一句话说了开头,再说不下去。他自然同样感受到了重楼身上惊人的气势,一只脚尴尬地悬在门槛,迈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瞬间重楼的血就冷了。他几乎是仇恨地看了龙阳一眼,转过头,直接不再看他。
龙阳背着光,表情有些看不清,但依然很明显可以分辨出种种迟疑、困惑、犹豫不决… …这些永远不会出现在飞蓬脸上的表情,令夙瑶也在瞬间回过了神。她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道:“请进来,太子殿下,叫我夙瑶吧。”
龙阳松了一口气,进了门,他也不与明显将他视若无物的重楼说什么,只是对夙瑶微笑道:“即使如此,夙瑶也不必称我为什么太子殿下,直接叫我龙阳吧。”
重楼重重一捶桌子,整个桌子几乎都要裂做两半。他冷冷地对二人说道:“有时间说废话,不如省点时间说正事。”
龙阳此行本为做说客而来,心中本就不算坦荡,此时以为被重楼猜破心思,不由得十分尴尬。他面色微红道:“耽误你们时间了… …事情两位现在也看到了,我们姜国——”
重楼再次不耐烦地打断他:“哼,啰啰嗦嗦,不知所云。夕瑶,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快点说完,本座可不像你们一样闲。”
龙阳的尴尬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平生还没有遇到过这样不客气的人,敢对他说这样不客气的话。但此时自己有求于人,说不得就得忍一忍,不过是几句不太好听的话罢了,其实仔细想来,又算得了什么?
他清咳一记道:“夙瑶有话要对我说?”
夙瑶点点头,直截了当地说道:“龙阳,我们可以现在将城中所有姜国遗民安全送到他处,你是否愿意带他们离开?”
惊喜来得太突然,以至于龙阳一开始甚至并没能明白过来她说的话代表了什么。他足足愣了半刻钟,心中把这句话翻来覆去念了几遍,方才敢确信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 …你是说——你们愿意帮我们?”龙阳不可置信地问夙瑶。
重楼冷冷插口道:“是送你们离开,而不是帮助你们攻打杨国。”
龙阳的头脑热度稍稍褪去,他追问道:“所有人?”
夙瑶肯定道:“所有人。”
这不是龙阳最初的本意,但却比他最好的打算还要好上不少。他一时惊喜地忘了言语。
夙瑶看他的表情,他在震惊之下反而有些木然,令她看不准确他的真实心思。
“那——你的意思呢?”
龙阳回过神,道:“我还要与父王说一声,但想必他也会同意的… …我们已经是姜国最后的力量与希望,若是覆灭在此,姜国就彻底完了。”
他似乎如释重负,整个人散发出淡淡的愉悦。龙阳并不怀疑夙瑶与重楼的能力,他相信他们,没来由地相信… …
夙瑶还有最后的疑虑:“万一你的子民宁死也不离开这块最后的土地,你能说服所有人吗?”
龙阳笑道:“只有活着才有无限可能。保存姜国的火种,终有一天会发展成燎原大火。所有属于我们的,终有一天我们都将拿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生天

商议既定,夙瑶道:“日落之前,把所有人召集到大殿前,龙阳,此事便交给你了。”
龙阳按了按剑,欠身道:“来日必不辜负大恩。”
他的脸上带了一点如释重负的真心笑意,浓眉舒展开,唇角弧度柔和。天光大亮,他看了眼天色,道:“那我立即去着手准备此事,两位,先行告辞。”
夙瑶颔首,对他一笑,正欲说话,重楼忽的神色一动,莫名道:“似乎有有意思的事情要发生了。”他的目光透过窗棂,不知落在何处。
他的感知可以笼罩方圆十里亦不过寻常。夙瑶偏过头,看着他饶有兴味的神情一眼,心里也是不知为何一动,甚至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平日万事无所挂碍的模样,又是何时能令他觉得“有意思”?只怕… …只怕不会是什么赏心乐事。
夙瑶对他道:“重楼,有话不如直说。”
重楼抱着手臂挑眉道:“说出来岂非就无趣了些?此地东南,相距大约五百步,你看不到吗?”
夙瑶依言闭目“看”了一会儿,终究精力不济,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颅脑便如针扎一样刺疼。她指尖揉了揉太阳穴,睁开眼睛道:“不行… …看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重楼轻飘飘瞟了夙瑶一眼,道:“哼,这也难怪,那里可是有着魔剑的所在,自然‘仙’的力量会被克制到最低。”
龙阳急着离开,本不欲听这二人打哑谜,但“魔剑”二字一入耳,却令他全身都清晰可见一颤,且重楼最后一眼竟是落在他身上,意味不明,寒意一下子从脚底一直冲到顶心,令他心悸。
魔剑的存在是一个最大的秘密,他现在已经不去想重楼是如何得知它的所在,而只想问清楚他口中“有意思的事”究竟为何。但看着重楼的脸,话到嘴边,却有些问不下去。
他定定神,开口道:“出什么事了吗?”
重楼冷哼一声,道:“本座为何要告诉你?想知道,就自己去看。”
龙阳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一时有些愣怔。
夙瑶心知重楼不会故弄玄虚,亦明白他为何对龙阳爱理不理。她看了看愕然的龙阳一眼,道:“龙阳,重楼言下无虚,你还是去看一下为好,另外,魔剑本身也不能放在那里不管不顾,左右你也需去一趟,不如现在动身,我们剩下的时间并不多了。”
龙阳皱眉想了一下,道:“也好。”
重楼不知又看到了什么,自言自语道:“刀——?她在做什么?”
… …
龙阳首先反应过来,大叫一声:“糟了!”
竟是龙葵不知道怎么知晓了铸剑的最后一步,想以身殉剑?!万万不可!
再来不及多说,龙阳夺门而出,迅速跑远了。
夙瑶眉头微皱,想到早前龙葵异样的神情举止,她竟是早已有了求死的决心?她还是孩子啊… …
夙瑾的面容在心中闪过,音容远去。夙瑶心中一疼,对重楼道:“你不去救她吗?”
重楼道:“她的死活,又与我何干?”
夙瑶拂袖而起,道:“你不救,我去救!”
她的眉尖都因怒气而发红,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门,踏着飞花落叶而去。
重楼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着脸,黑色翅膀“唰”的展开,一步踏入了空间裂隙之中,瞬间消失在原地。
重楼穿越空间的速度何其快,几乎是下一个瞬间,他就出现在了工坊。又过了十个弹指,夙瑶才赶到。
她冲进内室,只看见重楼自顾自倒提着魔剑,站着。
龙葵身上沾着血,闭着眼睛倒在地上。
室内一片狼藉,架子也倒了,各色不知用来做什么的器皿碎了一地,锤子飞到了角落里,木桶翻倒在地,污水横流,混乱地不堪入目。
夙瑶把龙葵扶起,她手上的伤口不深,只是看起来吓人,袖子上布满斑斑点点的血星子,夙瑶探了探,脉象还算平稳,她握着龙葵的手,雨润顺着前臂蔓延,伤口开始合拢。
“这是怎么了?!”
夙瑶绝不相信是这里的混乱是龙葵一个人能造成的,在那十个弹指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龙阳才堪堪赶到,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夙瑶身上的龙葵,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他步履凌乱地飞奔过来,几乎险些被地上的杂物绊倒。——“妹妹!”
龙葵在法术的治疗下渐渐清醒,她睁开眼睛,一时有些发呆:“我——刚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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