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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圈(古代)-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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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没意思。
他回头看了看只铺了单薄被子的床榻,几步走过去,钻进去就睡。他蜷在里侧,闭上眼却根本没有睡意。他翻了个身,陡然睁开眼,月光从窗户里倾倒进来,照在他有些恹恹又有些颓意的脸上,当真连最基本的人烟气也没有。
她明日还会来抄稿子的。念至此,陈俨又翻了个身,闭眼接着睡了。
——*——*——*——*——
但他显然算错了,自那晚之后,常台笙因忙于另两本册子的校勘工作,接连三日都没有过问他,自然也不可能去陈宅抄稿子。
陈俨这几日都没有出门,吃的东西由管事买回来,每日也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他压根不在意这些,他的人生里没多少有意思的事,好不容易逮住常台笙,可她居然三日没有露面。
第四日下午,府上来了个小书童,自称是芥堂来的,说是常台笙安排他前来抄余下的稿子。
陈俨听外头站着的管事说完此事,语声漠然地给拒绝了:“让她自己来抄。”
小书童只好灰溜溜回了芥堂,本以为会招东家责怪,可常台笙却也只是说了声“算了”。
也是,陈俨那么计较的人,又怎会随意让人动他的书稿。入暮时,常台笙安顿好常遇,便径自从府中过去。说实在的,她并非讨厌抄稿,但她实在太不习惯在旁人家空荡荡的屋子里做事,真的有说不出的难受。
她到陈宅时,天色已全黑了。是夜连月光也没有,走廊里静悄悄的,她走进那间亮着的屋子时,陈俨就坐在矮桌对面。
他看起来风平浪静,还是老样子。常台笙没有与他打招呼,只径自坐下来,摊开面前的书稿和空纸,继续她未完的工作。
陈俨坐在对面百无聊赖地翻书。常台笙瞥见一些细节,譬如他翻书很快,从不会回头翻……还有个特点是,他的书都极新,大概都是翻一遍就会被丢掉的结局。
常台笙体会到了智商优越者深深的傲慢——来自内心深处不需要特意表达的傲慢。
也许他们自己体会不到,但落在寻常人眼里,当真是很欠揍的行为。
她低头继续抄稿子。
而她低头的瞬间,陈俨却抬了头。已将近两个时辰过去,夜也已深了,可她今日看起来竟还是精神十足,全然没有睡意。
他还以为她抄抄稿子就会想要睡觉的。
陈俨的目光悄然移至她的耳垂,继而滑至她光滑白皙的脖颈处,那细薄的皮肤看着也很柔软。
难道是因为他坐在这里,所以她没有睡意?
陈俨起了身,随手将书丢在一旁,也没说要去做什么,直接就进了另一间屋子。
常台笙很习惯他这种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做法,于是随他去,连头都不抬一下。陈俨关上门的瞬间看了看伏案专心致志抄写的常台笙,脸色寡淡地去另一间屋子睡觉了。
但他到底是睡不着的,掐准了时间,过了一个时辰,听那边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了,遂起身过去。可刚推开门,没看到已经睡着的常台笙,反而是看到已经起身正打算收拾稿子离开的常台笙。
常台笙看他一眼,还特意提醒了一句:“子时刚过,尽早休息,告辞。”
她撂下这句,遂揣着工作成果匆匆忙忙走了。
好无情的模样。
陈俨站在原地看她离开,唇角不高兴地往下压了压。他俯身扫了一眼桌上分完类的稿子,照常台笙的进度,再过两晚就能全部抄完。
那之后她就不会来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大约是着急将这事做完,常台笙次日傍晚又准时到了。她依旧是坐下来就埋头抄稿子,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她这两日精神气很足,接近子时都还没有困意,只是忽然停笔抬头问了一句:“有东西吃么?”
陈俨坐在对面凉凉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起了身,不知去哪间屋子里拿来一盒子点心。
常台笙随口道了声谢,取过盒子里的点心便吃起来。那盒子里摆了好几样点心,但她似乎是有偏好,只取了其中两种吃了,其余动也未动。
她是个适可而止的人,稍稍填了肚子便继续工作。陈俨漫不经心地翻过去一页书,抬头看一眼对面,常台笙那认真模样果真配得上态度一流这个评价。
很快到了子时,常台笙照常起了身,收拾桌上的稿纸,将完成的部分装进纸袋,躬了身正打算说再会时,屋门却忽被敲响了。
常台笙偏头看过去,只听得一中年管事在外说道:“公子,有位姓商的大夫到访,说是来接常大小姐。”
陈俨坐在原地不动,抬眸看了一下亦有些错愕的常台笙,回道:“让他进来。”
常台笙似乎也有些想不明白商煜为何到这儿来,宋管事说的么?然她还没琢磨明白,商煜已是在门外了。管事打开门,商煜没有进屋,只站在门外对常台笙道:“本是去给你送药的,宋管事说你在这儿,我顺道路过,便带你一道回去。毕竟太晚了,不安全。”
常台笙淡笑说:“其实无妨,等一会儿会有车来接。”
“那也算不得安全——”商煜只伸了一只手进屋,“走罢。”
常台笙方要说其实没必要,陈俨却霍然起了身。他光着脚走到门口,因是屋内比走廊高,故而他略有些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商煜。
商煜脸上浮了和煦淡笑:“幸会。”
陈俨眸光冷淡,看一眼旁边的常台笙,一句话也未说,光着脚就走了出去。这时节走廊里地板冰冷,常台笙看他渐渐走远,心里都替他冷了一下。
只是她此时目光全在陈俨背影上,倒未察觉商煜眼中一闪而过的微妙凉意。
她抱着袋子低头穿鞋,随后便与商煜一道离开了陈宅。
陈俨待她走了,这才折回原先的屋子里,一言不发地望着那一盒点心。管事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问他是否要就寝,他伸手指了一下那盒里两种点心:“这两种明日多买一些。”
因为她好像偏爱吃这两种。
——*——*——*——*——
最后一日,常台笙来时,便瞧见了桌上放着的点心盒。陈俨不知踪影,她便坐下来抄她的稿。
到子时,那书稿大约还剩了十来张,再抄一会儿便能结束,也用不着明日再来,所以她打算再熬一会儿。
由是接连好些时候都未好好睡觉,一直强撑着的身体也会告急,即便来之前灌了浓茶,可这时她还是忍不住打了哈欠。她用力揉揉太阳穴,吃了一块点心提神,陡然意识到那盒子里的点心居然只有昨日她吃的那两种。
恩?
常台笙没有想太多,只继续低头抄余下的稿子。大约是越写到最后越放松,到最后一张时,她简直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不用再在这个鬼地方抄稿子了,她还是爱她自己的书房,而不是这种空荡荡的鬼屋子。
写完最后一个字,常台笙甚至唇角弯起了弧度,内心感到一丝愉悦。
因屋中无人,她索性伏在那铺满稿纸的书桌上舒了口气。回去可以洗个热水澡,明日可以晚些起来……真是想想都美好。
她深吸一口气,慢腾腾地收拾着桌上的稿纸,将陈俨的书稿给他放回原处,自己的抄本则装进袋子里。她扫视周围一圈,微微掩唇打了个哈欠,拿起袋子起了身。
她走到门口恰好开门时,门却被陈俨从外面打开了。
“还没睡?”她语气有些懒怠地随口问了一句,像是客套。
陈俨没有答话。
暗昧光线里,她整个人落在他眼里像是从梦境里走出来的,脸颊、嘴唇、鼻尖、下颌、甚至耳侧、脖颈都泛着柔和色泽,几近完美。
常台笙微困地抬了抬眸,声音低矮:“早些睡罢,拟了书名会通知你。再……”
一个“会”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陈俨已是一步跨进了门内,右手搭在了门框上,完全挡住了她的去处。
常台笙此时极困,没工夫陪他玩儿,遂下意识地微微偏过身子。没料对方却已是俯身低头,眼睛余光恰好对上她略显慵散的目光。
他的头贴在她的耳侧,像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余光却一直盯住她不放。
常台笙没有下意识地立刻推开他,反倒是轻皱了下眉,声音有午夜特有的慵懒调调:“有事请快说。”
陈俨的确是张了一下口,但却并没有出声。常台笙余光瞥一眼他漂亮的侧脸,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然在下一瞬,耳垂却被温暖的唇瓣轻轻裹住,对方甚至迅速地用舌尖舔了一下。
常台笙几乎是打了个激灵,深夜里已趋于迟钝的身体,所有的感官顿时都敏锐了起来。


、【零九】
常台笙不受控地哆嗦了一下,肩头下意识地缩起,耳根处随即又传来对方的气息与温度。
“好软,好凉。”陈俨贴在她耳根处说话,声音依旧像是呓语一般,年轻男子的气息在耳畔萦绕,带着深夜里独有的魅惑意味。
常台笙陡然意识到他刚刚是舔完自己的耳垂又做了一番评价之后,一脸镇定地偏过头,略显鄙夷地问了一句:“你是猫吗?”她语气从定极了,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俨却似乎还沉浸在方才那美好的触感里,他回味般地又看了一眼她的耳朵,很是认真地说:“当然不是猫,猫的舌头没有这么光滑。”
常台笙:“……”
“被猫舔了会有刺刺的感觉,你方才体会到刺刺的感觉了吗?没有的话就不是猫。”他说得有理有据,简直让常台笙不知如何接下去。
常台笙又看他一眼:“那你是狗么?”
陈俨将手伸了过来:“你可以摸摸看。”
常台笙低头看一眼他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
“狗拔光毛也成不了这样。”他将手收回来,声音波澜不惊的,目光却停留在她的肩头,一阵见血道:“你方才哆嗦了一下。”
“……我冷。”常台笙甚至闭了闭眼以稳定情绪。
“哦?”陈俨等她睁开眼睛,说得理所当然:“我不介意抱你一会儿。”
“不用了,谢谢。”常台笙瞥了一眼他身上单薄的中衣,“再会。”她语气淡漠,甚至还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就像学生对先生那样,谦谨克制。她绕过他迈出了门,低头迅速穿好鞋子,哗啦一声将门重新关上,抱着纸袋大步走了。
她才走出去几步,屋内的灯却燃尽了,陈俨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望着黑暗中被关上的门,面色也随着这光线一道,恹恹起来。
常台笙则大步行走在有些雾气的潮湿夜色里,她站在巷口等府上的马车,缩肩低头,在寒风里抱着稿纸袋瑟瑟发抖。由是温度低,她整个人都异常清醒,回想起方才那陌生的触碰,她竟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太冷了吧,果然是太冷的缘故。
她素来拒异性以合适的距离之外,到了危险距离就会推开对方,可今日她竟然……被舔了?!且出乎意料地,她并没有对他产生强烈的厌恶情绪。难道是因为方才太困了的缘故?
她想着想着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宅院,里面住着的那位,根本不能算是人类,所以她才没有将他当成正常男人来看待。一只……异常聪明的宠物?
为什么她反而觉得更别扭了……
常台笙浅吸一口冷气,就此打住,不往下想。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她伸长了脖子去看,却发现并非是府上的马车。那马车稳稳当当停下来,马车里的人撩起了车帘子,脸上露了浅笑:“夜诊刚回来就又碰上你了。上来罢,这天气已太冷了。”
是商煜。常台笙这回却是摇了摇头:“你直接回去罢,免得过会儿还要绕路。不麻烦了。”
“你总与我客气。”商煜没有硬要带她一块儿走的意思,只是说:“那上来避会儿风罢,免得站在外头等。”
常台笙想了想,觉着也好,道了声谢,遂先上车等。
商煜的马车便这样停在陈宅门口,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到外头风声。今年秋风尤烈,萧瑟意味很重,像是提早进入了冬季。
商煜递了过去一只手炉:“怕冷就准备了一个。”
常台笙很是感激地接过来,抱着暖手炉坐在另一边等着外面的动静。车厢内气氛有些尴尬,大约是两人都没话说的缘故。商煜瞥了一眼她放在一旁的纸袋,淡声问道:“都抄完了?”
“恩。”常台笙的声音略带了些鼻音。
“不会再来了么?”
应该还会再来,但毕竟不用整夜整夜耗在这地方抄稿子了。于是常台笙简略回了一句:“说不准。”
商煜挑开厚厚的帘子一角,往外看了一眼,语声轻缓:“说起来你可知道这座宅子的来历?”
“恩?”常台笙只觉得这宅子建得怪异。
商煜眸光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随即却又偏头朝常台笙淡淡一笑,换了个舒展的坐姿,放松地娓娓道来:“照弘三年时,有位叫苏晔的江南富商,送了两座宅子给陈待诏,一座在杭州,一座在苏州,至于为何建得这般奇怪,大约也是陈待诏喜欢这个样子,苏晔只是投其所好。这宅子荒了几年,从未有人住过,苏州那边的应当也一样。”
照弘三年,常台笙略略一算,那时候陈俨应当还在朝中做他的待诏。可待诏不过一介虚职,又无多少实权,这位叫苏晔的富商,也许讨好的——是陈俨的父亲?
众所周知,陈俨出身极好,父亲是礼部尚书,如今又为太子少保,当年陈俨入选弘文馆待诏,有很大一部分缘由,也是因为这个父亲的存在。
常台笙听商煜说完,只淡淡补了一句:“如今吏治不清明,官商之间有些来往也很寻常,何况他父亲还是朝中高官。”
“会不会觉得他命很好?”商煜脸上浮着淡笑,说话仍旧是不急不慢状。
面对这问题,常台笙倒思索了一番。
商煜却已是徐徐开口:“家境好,生得聪明漂亮,要什么有什么。想做官了,便封个待诏,觉得无趣了,随时甩手走人。”他轻轻弯起唇角,“真是值得世人羡慕。”
“未必。”常台笙看了他一眼,说了这句却也没给解释。
“怎么说?”
常台笙微耸了下肩,浅笑说:“就觉得未必。”她短促地停了一下:“除了得天独厚的记忆力,我没什么好羡慕他的。”
商煜略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却迅速收回眸光,闭了一下眼,只说:“好心态。”
“不是我好心态,只是……”她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外头传来了马嘶声,她迅速撩开帘子确认,又道了声谢,搁下手中暖炉,拿起纸袋子,便告辞下去了。
商煜静静坐着,也未下车送她。
常台笙迅速上了自家马车,低头哈了哈气,拖过厚软的毯子将自己裹起来,只这些就足够让她体味到一点点的暖意和幸福了。多少年来依靠自己过活的人生,必须练就这样维持舒适与温暖的能力。
等回过神来,她又想了一下方才商煜说的“好心态”,她当真不是心态好,而是人活在世上,什么都比较容易实现的时候,往往会变得无聊,反而没什么活头,在她眼里,陈俨当真没什么活头。
她这夜回到家睡得极好,但做了梦,醒来时外面天光刺眼,不用问时辰也知道快到正午了。她揉了揉有些发昏的头,掀开被子正打算下床时,走廊里响起匆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宋婶低矮的声音:“大小姐这几日都很晚才回来,就让她再睡会儿罢!”
之后便是宋管事的声音:“当真有急事——且这时辰也不早了。”
常台笙立时下床披了袍子,迅速穿好,走到门口拉开了门,望一眼站在门口的宋管事与宋婶:“什么急事?”
“前两日刚刻完的板子出事了!”宋管事语气着急。
“慢慢说。”
宋管事哪里压得下这口气:“今早阿元路过兴贤堂,看到我们才刚刻完的稿子,那儿都已经铺出成书来卖了!姓向的那混蛋,稿子竟一份多卖!”
常台笙镇定无比地伸手示意他冷静,又与一旁站着的宋婶道:“宋管事赶过来也应当渴了,让他喝盏茶罢。”她说完便立时去后院简单洗漱了一番,撞上迎面跑来的常遇,略是抱歉地说了一句:“姑姑今日不能陪你,在家乖哦。”
常遇很懂事地点了点头,将手里抓着的一只馒头递给她。
常台笙朝她笑笑,伸手接过来,转身便离了府。
她路过兴贤堂时随手买了一本向景辉的新书,在路上翻了一半,里面内容竟与芥堂即将刊刻的新书几无差别。
这是她打算重新开始做话本后的第一本书,主要是冲着向景辉的名气去的,何况他在圈中的关系众多,将来书也必定会好卖,之前一直都悄悄刻印,几乎无人知晓,谁料兴贤堂竟在她刻完备印之前,开卖了。
若兴贤堂也被瞒在鼓里,那便是向景辉一稿多卖;但若兴贤堂明知向景辉已与芥堂签了契书,还如此明目张胆地开印,那就真是赤裸裸的挑衅——最糟糕的可能是,也许在与芥堂签契书之前,向景辉已经将书稿卖给了兴贤堂。
眼下这种种可能,都值得怀疑,不能轻下定论,也不适合立刻冲过去质问对方。
她翻了翻手上这册厚厚的成书,翻到牌记页,“哗啦”一声便将兴贤堂的牌记给撕掉了,她清理干净边角,重新整理了一下书页。没有了牌记,再翻此书,也不过就是一本无出处的印本。
马车已悄然行至向景辉的府邸,常台笙下了马车,十分客套地向门房递了拜帖并说明了缘由——因刻版已完成,请向先生过目试印样书。
门房却说老爷出门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这大中午的,出去吃酒了么?一问果然,向景辉这个圈内出了名的风流鬼,大白天的去了青楼喝花酒。
常台笙重新上了马车,嘱咐车夫往花街去。
花街深处万花楼,那是名人雅士爱去之处。这个圈子里少不了诗词歌赋,亦少不了名妓与美酒。
这风尘之地,往往是男人将女人当商品,随意支付随意使用,被唤一声“恩客”,好似自己就当真是什么供人吃喝存活的大善人。
这杭州城里,周旋于各色人等的风尘女子中,亦有极雅致聪明的人儿,只是因身世缘故流落风尘,表面上曲意逢迎,心底里都还是高傲的,常台笙也从不会看轻她们。
聪明通透是一回事,有没有力量对抗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就好比知道抬着一缸水从走廊这头走到走廊那头只要一炷香的工夫,但抬不动只好干看着等别人来帮忙,这就根本是两码事。
她迈步进去,因打扮中性朴素,也未引起太大注意。忽有一小姑娘迎上来招呼她,她便很是客气地说来找人,那小姑娘倒也好说话,听她说了之后,指了二楼一间屋子,小声说:“那儿眼下可能忙着呢,您要不挑个屋子喝会儿茶?”
“不必了。”
常台笙话音刚落,那小姑娘眼中略有些央求的意味,深深地看着她。
常台笙也不知怎么的就心一软,但语声还是老样子:“旁边有空屋最好。”
小姑娘如释重负般笑了笑,常台笙低着头自粉衣珠翠穿行而过,跟着她上了楼,进了隔壁一间屋子。小姑娘怯怯问她要喝什么,常台笙搁下银子,声音淡淡:“龙井。”
小姑娘遂赶紧出去喊人送茶来。她复进了屋,乖乖巧巧立在一旁,只低着头不说话。常台笙虽不是头回来这种地方找人,但却是头一次坐在一间屋子里等茶喝。
静下心来,她似乎是听到了隔壁屋子传来的不大好的声音。常台笙当然知道那是在做什么,很明显那小丫头也知道那是什么声音,因为她脸都红了。
常台笙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你叫什么?”
“张……”但那姑娘赶紧改了口:“奴家唤作珠秀。”
“我问的就是本名。”
“张……张怡青。”
隔壁屋子传来的声音似乎更大了,常台笙不动声色地坐着,向景辉这个斯文败类。
送茶的小厮在外敲门,张怡青连忙走过去要开门,然小姑娘才刚开了门缝,便被一男人握住了手。
孟平推开门,轻握住张怡青的手走进来,他打量了一下张怡青,又看看端坐着的常台笙,唇角笑意更深:“哟,你竟到万花楼来买雏儿玩?”孟平目光陡然落在桌上那两块碎银子上,笑说:“也太寒酸了罢,人家姑娘头一回只值这么些?”
常台笙坐着不说话,坚定若盘石。
屋子里陡然静了一下,随即又听到隔壁传来更大声的动静。孟平似乎是憋了一下,忽然间笑出声来:“向景辉这个糟老头子他是不行了罢?真难为这姑娘叫这么假!”
他松开手,走到常台笙对面坐下来,收了收笑意,道:“一路尾随你而来,勿见怪。那件事查到些眉目了。但——在告诉你这件事之前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常台笙动也不动:“说。”
孟平似乎是低头酝酿了一下,随即抬眸看了一下常台笙:“小道消息说你夜夜留宿陈府,你被那小子睡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黄:睡了吗?滋味如何?哼!不如跟窝睡!
——————
另外我的设定是当时已经有了初步的版权意识,但是还不完备,因为律法跟不上。事实上古代已经有版权意识了,像“牌记(墨围)”之类的东西,就相当于现在的版权页,还是有这个概念的,为了行文逻辑,我强化了这个意识。架空而已啦,勿太过考据


、【一零】
常台笙淡淡回看他一眼,声音波澜不惊的:“这个圈子里的小道消息你也信么?”
她这句话冷水似的浇了下去,但却丝毫未浇灭孟平的好奇心。孟平一手支颐,轻蹙蹙眉问道:“听说姓陈的那小子是个难得的妙人,夜夜留宿哪怕就为公事,你竟一回也没动过心?不应该啊……”他说着迅速打量了一下常台笙:“你这般年纪,正应是……如饥似渴的时候。”
常台笙唇角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扯出半个笑来,但细察根本没有那意思。
隔壁屋子里的动静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常台笙仍是面不改色地坐着。张怡青将茶壶端上桌,替她斟完茶,又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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