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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女凶猛-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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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他,该有多疼呢?
她颤着手将碎裂的护心镜一片片捡开,扎着指尖也全然不顾。只是,最后一片碎片被她丢开时,她惊异地瞪大了眼——白琅这护心镜是内外两层的,外层虽然碎裂崩坏,内层却完好无损。
若是这般,他胸口所受的重击当不是致命伤。而借着月光,她分明可见,白琅周身并没有外伤造成的大片血迹。
秦念猛地打了个哆嗦,伸手将白琅手腕抓了,也不顾腕甲坚硬,便去摸他脉搏。
她紧紧掐住他的手腕,一时之间竟而惊喜得险些落下泪来。
指尖分明传来一下下有节律的搏动。他还活着,不过是昏过去了。
秦念忙抽手,意图捏他人中试一试,只是手指尚未触及他肌肤,白琅便那么平静地睁了眼,一点儿也不早,一点儿也不晚。
秦念对着他的目光,愣怔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尴尬地悬在人家面前,忙将手放下,可这一动弹,她却猛然醒悟——最是尴尬的所在哪里是她这只手!她还拥着他的上身,他的脸正贴着她前胸。
白琅大抵也未曾明白过来当下是什么情势,直至秦念如遭针扎一般瞬时松手,让他狠狠摔回地上之后,方才诧异地问了一句:“七娘?”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不知是牵扯了哪里的伤处,疼的眉峰一蹙,便是一大口血呕将出来。秦念先前羞得整张脸都红透了,甚至都不觉得这夜风肃冷了,可见得他吐血,也不由心头一惊,道:“你如何?”
白琅一时之间哪里能答,以手撑了身子,复又吐了几口血出来,方道:“不碍事的。”
秦念哪儿能信他伤处不碍事,忙向他靠近些,也顾不得方才龃龉了,道:“当真不碍?如何会吐血呢!”
白琅以手背擦了擦唇边血迹,轻声道:“不是鲜红的,便是先前陈血。”
秦念“哦”地应了一声,她虽然觉得无论新陈,呕血便是伤势不轻的意思,然而白琅都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多话什么。
大抵是叫她看得不自在,白琅也有些赧颜,道:“走吧,回去。”
秦念一句话也不说,只点了点头。
唯有白琅这一匹马可供坐骑,她便坐在他身前。虽然羞还是羞的,可无法可想之时,这么做倒也不算得什么大不了的过错。
白琅沉默了半路,过了好一阵子才问一句:“你如何来了”。只是却不曾得到应答,低头看时,正见秦念合了眼,头斜斜靠在他肩上,竟是睡着了。
他面上有那么些许微笑,然而目光微移,却再笑不出来。
秦念裙上系带有些松了,锁骨往下的一片玉白,便比平时多袒露几分。加之他高大,这一眼看下去,便颇隐约见着了什么不该见的。
他狠狠咬了牙,伸手将秦念的裙腰提了一提,然后为她扎紧了束带。做完这一串动作,他瞥了秦念的脸一眼,这心思粗疏的美人还靠在他身上睡得香甜。
他不由抬起手腕至唇边狠狠咬住,半晌方才长出一口气,鞭马跑起来。他的马跑快了是极稳的,不会惊了她安眠。



、第35章 并肩

将军府的正堂上支着一面巨大的云石屏风,屏风外头,坐着端然的军中诸将,屏风后头,坐着头痛欲裂时刻都可能栽到侍女怀中睡过去的秦念。
对于一个女孩儿家来说,穿着裙裳半夜出奔,实实是太过无行的事儿了。如今落得个重伤风的下场,委实活该得很。
且喜落凤城民风剽悍,女子原本也不若京中繁华之地那般动辄受限。加之她实在是太过英勇,以致做下这般事儿也不曾被评论成个坏了规矩的贱妇,反倒颇有人赞她女中英杰的。更是因了这一役,秦悌与将军们议事,也许她在堂后支起的屏风外听着了。
只是,这重重盛誉,秦念却自觉担当不起。那守城一事,实在称不上有多么的难。她比旁人多的,不过是一枪捅死易校尉的勇气罢了。至于战事,当真是仰仗了落凤城内物资充裕才坚持到惨胜的。
这一桩,百姓不知晓,屏风那一头的将军们却都是心知肚明的。不过便是他们,也不能否认了秦念的功去。
“原本我想,落凤城里有数百守军,凭着城高墙厚,便当万无一失,谁知这逆贼竟敢生心投敌。”是秦悌的声音:“若不是七娘心起,只怕此处不做抵抗便成了突厥人的。彼时咱们便是再如何大胜,无路回返天朝,也是不堪想的——各位可知晓,那逆贼怎么便起了投敌的心思?我看,是蹊跷得很。”
这城里的军将,如今一部分是随着白琅前来的援军,另一众却原本便是秦悌麾下的守军,此言一出,秦念便听得那些守军将校议论纷纷,大抵是说那易校尉从前也不过是酗酒,大节之上却无甚亏损,他们竟也没看出他有投敌的心思来。
一片商议之后,众人皆以为此事奇怪,却都寻不出个理由来。那易校尉的家宅早就搜过一遍,并不见里通外敌的证据,更是无法从中追查他的心思。
“白将军如何看?”却是秦悌压了一众人的商议,只问白琅。
白琅那一回伤得也厉害,如今事隔两天,说话中气都尚不足。他先前不爱讲话,如今更是说得简短:“此役蹊跷之事,远不止这一桩。白某以为,突厥人那边,有我朝的叛贼做参事。”
秦念坐在屏风后,原本已然觉得昏昏欲睡,听得这一句,却突然激灵了起来。
外头一片寂静,好一阵子之后,秦悌沉声道:“多半如此。突厥人擅野战,咱们原本是想借着他们骄敌之心诱之入围的,却不料咱们布置了那么久,骗来的只是小股袭扰的,他们大军却来攻城……攻城,便是我朝的人擅长的了。”
“哪儿有攻城不带器械的?若他们带了器械……”却是有人不服。
“须得有器械方可带。”秦悌道:“突厥地方,最东方与西方才有林木,可供建造器械。然而离此地太远,仓促之间,怕是不能运转的。我听守城执戟说,到得最后一日,他们已然想出了垒土铸道的法子,若是咱们再回来晚些,落凤城便当真是保不住了。”
“天佑圣朝。”片刻的寂静后,有人这样低声说,便引起了一片低低的慨叹。
“并不止这样。”白琅却道:“我率军追击,却正遇得敌方精锐。这一股子初时却不在围城大军之中。可见对方也有心必要攻下落凤城……”
“他们该也不是为了城中的粮草。”有将领接话:“粮草早叫秦家七娘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不为粮草,便是为了这座城了?”秦悌道,突然又笑出声来,似是自嘲:“罢了,咱们也莫要费心想他们为何非得拿下落凤城不可了。单只要知道一桩——如今突厥大军并不曾退去。此役……甚是凶险。说来,我尚不知晓,何人可将白将军伤至如此地步?”
秦念听得这话,不由从屏风的缝隙向外张望。他在她怀中醒来的一刻,她并不曾注意到他面色有异——毕竟,他还活着,于当时的她来说便是再幸运不过的事情。回到落凤城了,她自己先病了个头晕脑胀,自然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去军中探看白琅。是而这一眼,竟是她那一日后第一次见他。
果然,白琅的面色很憔悴,只一双眼还是清亮的。在听得秦悌这一句问之后,他的眉峰蹙起,却道:“伤我之人不过有一把子蛮力罢了。可怕的,不过是后头那个出谋划策的。”
他的声音不大,听着甚至有些空飘。然堂中一片寂静,无人开言之时,这样两句话,也叫人听得心下一沉。
大抵要有人说下一句话了,秦念在心中算着,却不料那下一句,是冲入堂中的军卒:“将军,敌军……又靠上来了!如今大约还有八十里……”
此言着地,秦念便听得一片甲胄响。外头的将军们已然一个个皆站了起身。
如今大军驻在城外,若是叫突厥人冲上来,措手不及只怕就要落得个全军覆没了。
纷然的响动朝向门外,秦念也不由起身,跟着出去。然而方绕出屏风,却见得白琅仍然坐在远处,一双眼,正看着她。
她突然便慌了,垂首,道一声“白将军”。
“贵女柔雅,当知进退。”白琅和声道:“回屏风后头去吧。他们马上便会回来。”
秦念一怔,果然听得外头的喧哗声正往堂内漫过来,忙几步折返,仓皇之中甚至被屏风脚儿绊了个踉跄。那些折返回来的军将们不曾见到,然而单是她隐约听得的一声轻笑,便够她脸红许久。
也是她慌了,不然如何想不到——此处是将军府的明堂,不是中军大帐。出了门怎么能看得到敌人呢,看不到敌人的话,便是出去了,又能如何?
还好她回来得快,否则这般模样叫那些将校们看去,也着实是太过失仪。
“敌军既至,怕是开战在即。”秦悌道:“落凤城狭小,驻不下大军的,若是放任军士们在城外亦难行……敌军有多少人?”
回答的便是方才前来通报的军士,他道:“大概五万左右。”
“五万。”秦悌重复道,点了点头:“想来白将军所遇的狙击之敌,已然汇入对方大军了。否则他们上哪儿再变出五万人呢。”
屏风的缝隙中,秦念分明看得白琅微微笑了:“这也是他们最后的军队了。胜了便是了。”
“白将军说的好简单!”却有人忍不住抱怨:“突厥骑兵以一当三,外加您所言的厉害角色,如何能轻易取胜?”
“白某素来有勇无谋。”他垂着眼,轻声回答:“不过秦将军与诸位久守边关,与突厥人的交道打得长了,总该知晓……突厥军阵最弱的所在是哪一处。强军劲弩破之,便是了。”
秦悌愣怔一会儿,道:“我率军出城,绕至敌军腹背去。以落凤城为饵,这计谋,能再用一遍不能?”
诸将尽面面相看,无人言说。秦念在屏风后头盯着,一时也顾不得头疼了——她知道,这般事情,全然没有人会表态的。
堂兄既然这么说了,便大抵要有六七分迂回袭击成功的把握。若是事成,功劳尽在偷袭的将领身上,若不成,罪责全要守城的人担。
谁愿意做出力不讨好的人呢?
“能是能……”终于有人勉强开口,秦念看得,却是与白琅并身的另一名副将,那是一名姓李的宿将,也是个深思熟虑,在军中有威望的人物:“只是秦将军,谁出战,谁守城?这一桩……要速速定夺了。”
他这一句话出口,分兵迂回的法子便落实了多半。诸将议论,却是没个分说。
直至白琅抿了一口几上温热的水,轻声道:“不必争了,若此法可行,白某守城。”
秦念一怔,她抬起来按压太阳穴的手便那么僵住,看着他的脸上微微浮起笑容:“白某身上带伤,马背劳顿怕是吃不住。不知诸公……可愿相让?”
秦念只觉心里头沉下去,她想不通白琅是如何冒出自己守城的念头的。他身子是不好,可不好,便该找个安静地方养着,而不是劳心劳力站在城头上吹风!
明明是自己揽了个麻烦,何必说得如此谦逊……
她若是有那个身份,定是要质问他的,可目下她和他,不过是什么都不算的未婚夫妇,她哪儿有资历说他痴愚!
秦念这里心中正塞了一坨子杂草,外头的部署便三下两下落了尘音。白琅与几名将校带一万军士守城,剩余军卒全数沿山脉绕开突厥大军锋芒,迂回至敌军腹背,寻机直击中军。
不过是一个时辰后,外头的军营便空了个干净。独有剩下的一千余人,将营中的物事抛掷得四处皆是,再点上几把荒火,做出仓皇逃窜入城的模样来。
秦念正取了披风上城头,唤婢子将它交了白琅的军士,好转给他披戴御寒。她依旧穿着贵族女眷的华服,只是那绚丽的衣裙也比不过城下弃营的火光耀目。
远方的青山再次染上深重黛色。这一战,大抵比她经历的要险恶激烈许多。
“别站在风口上。”她正出神,身后却传来白琅的声音。
秦念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终究是道:“白将军身上带伤,若是累了,我……倒也可以来顶替一会儿。”
“小娘子家,还是不要……”白琅开口说了一半,却换了另一半言语:“我如何也比你强悍些——你莫要挂怀了。”



、第36章 战心

白琅的话虽然是这样讲的,然而秦念时常上城头来,他也不拦着——那些士兵自然更不阻拦,秦念的身份,如今竟是想去哪儿便去得哪儿了。独有一桩白琅是说明了的,上城头时,她须得穿着甲胄。
那城下的突厥兵卒往上看,若诸人皆着铠甲,只怕一时也难以分辨谁是谁,但若独秦念一个穿了锦衣长裙,那简直便要做个活动的箭靶子了。
只是一桩事情着实蹊跷——那突厥大军围了城,该是势在必行要取了落凤城之意,却始终不曾下死力攻城。也有一日不断的冲锋,然而那冲锋的势头,在秦念看来却比上一次要弱了太多了。
她初时尚且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然而待得白琅向她询问她守城之时敌军攻势如何时,秦念心底下那一份疑惑便越发大了。
第二日,她上城墙时,手上便捏了一卷兵书。她也不多话,只将那一卷书册递给白琅,便见得他眉心微蹙,之后点了头。
“白将军……如何看?”秦念道。
白琅修长的指尖戳着她用墨笔勾出的字迹,脸颊上浮出一个意味未明的笑,道:“十则围之——你以为,他们打不下落凤城?”
秦念点点头,她抬起头,看着白琅的眼,鼓起勇气道:“我不知晓自己猜的对是不对。若他们那边,果然有我朝过去的叛贼,那么行兵布阵之法也该有些兵书上的影子。若说野外遭遇,想要包围敌军,尚需八倍十倍的兵力,如今他们围城,更该要人多势众才对。可如今这五万军士非但人数不够,看着,也不是想要好生打仗的意思。大抵他们自己也不曾想过要攻下落凤城吧?”
白琅不言,只是笑了笑,目光远远投向那些在城下冲锋都无精打采的突厥士兵,好一阵子才道:“这么聪明,怎么生成个女孩儿呢。”
“这……”秦念一怔,方省得他正是在夸奖她,脸上不由一红。
“他们自然不是真急着攻城的。”白琅沉默一会儿,道:“五万骑军,想攻下落凤城难,与我朝的军士死战,却或许能赢。彼时落凤城,自是囊中之物,刀俎上肉。”
秦念脸上不由一霎变色:“白将军的意思……他们当真就是要骗堂兄所部死战?咱们是中计了么?”
白琅并不看她,微微扬起下巴。沙场上尘土漫天,却更显得天光照得透彻,那阳光透过他眼睫照下,便是面色犹苍白,却煞是俊美无双。
“秦将军他们……自然是知道的。”
许久,他方道一句。
伴着这一句话声落地,秦念心头的一阵子慌便安妥了下去。可就在这一刻,白琅的眉峰猛地蹙起,一步跨前向城垛,他什么也不曾说,只是这神色落在秦念眼中,却分明看出了些许震惊。
她沿着他目光看去,突厥人的军阵之前,却正有一人骑了马,慢悠悠出了人丛。而那些先前冲锋厮杀的军士,却尽数已然回了本阵。
那人手上提着的一双铜锤,看着是颇为沉重的样子,他身形颇为高大,便是在那一众壮硕的突厥武士之间,也显得颇为特异,然而也不过如此罢了。只白琅面上那一刻的耻辱与愤怒,却极其分明。
“那个伤到你的人,便是他?”她脱口问道。
白琅不答,只是抽了箭搭上弦,将弓拉满,却复又放下,瞥瞥秦念,笑一声:“是。”
“……为什么不射死他?”秦念道。
“且看他们要做什么。”白琅道:“你往我身后站!”
秦念不意他突然呵斥自己一句,一怔之下,却听得那突厥军阵里爆发出一片喊声。她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言语,然而久戍落凤城的士卒们面色皆益发难看,可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们说什么?”她狠了心,才能问出这一句。
“他们……”那士卒期期艾艾,半晌道:“他们说,白将军……是懦夫。”
秦念心知这一句回答白琅也一定听到了,然而却不想他面色如常,连方才初见那悍将之时的惊讶之色都荡然无存。
“我听得懂。”白琅回头,瞥了她一眼,道:“他们的言语,远比这一句懦夫难听了。不过是动动口舌的事儿,由他们说吧。”
“他们……想激白将军出城一战?”秦念揣测道。
“也许是。”白琅突然笑了,转身而去:“等吧,等到时机成熟,总会有一战的机会的……”
秦念不知他要去做什么,惊讶之中,又听得城下一片轰然喊叫,不由望过去,却生生惊得面色发白——那名高壮的武士,此时正提了一只镀了铜的牛头,往天上一抛。之后抬手挥锤,正砸了个正着,将那牛头击得粉碎。
人骨哪儿有牛骨硬?听得底下一片赞叹炫耀的喊声,秦念只觉手心出汗。这一锤,若是砸在人身上,还哪儿有命在?白琅能在胸口挨了一击的情形下活下来,实在已然难得了。
四顾那些个士卒也皆有惧色,秦念不由有些懊恼。这一众突厥人做这样的行止,不仅是意在辱激白琅,也是存了惊吓天军士卒的意思了。如这样勇武之士,真若是两军冲杀之时未必能逆天,可叫人看着,也实在会为其神勇而心凉。
他们想激白琅出战,那是做不到了,可叫天军士兵畏惧的目的却已然达到。
秦念有些牙痒,她却是想一箭射死那提着铜锤的军士了。只是眼看着他周围围上了一群敌军,想来便是开弓放箭,亦未必能中得了他,也只好接着窃恨。
接下来的数日里,突厥人的进攻依然是做做样子,只是时不时由那位力士出来表演一番。从锤碎牛头到手撕活羊,底下的人吆喝着,上头的人看着。只是看的人面色各异,有的惊讶,有的畏惧,有的如秦念一般不安,也有人面色如常——那面色如常的,便只有白琅一个。
秦念也并不是时刻能见得白琅,他一日之间总有那么二三个时辰是哪儿都寻不到的,而往往见得下头的力士展示完他的神勇之后,白琅便下了城墙,及至太阳快下山了才回来。
她实在想不通他去哪儿了,所幸突厥人也并不借机攻城,两军对垒的局面,便一直这般维持了下来。
直至十余日后,白琅看完那力士手舞铜锤碎了一块石头之后,并不如往常一般消失,反而转身,不知从哪儿提了一杆长枪起来,向军卒道:“开城门。”
因了白琅一力承揽了所有军务,并不麻烦她的缘故,秦念如今也不常上城楼了,然而此刻她却偏生在场,听得这一句,不由惊道:“白将军!”
白琅停了脚步,看她一眼,不言语,目光却分明是等她下一句话。
秦念心头如同点了一把火,她张了口,却什么都说不出,许久方能道:“您要出去,与他决战么?城中兵力不足,您又带着伤。”
白琅微微眯了眼,他这动作并不是笑,却仿佛有某些温和的承诺。
“等着。”他小声道,提着那一柄枪便一步步下了城楼,上马。他动作不快,秦念看得分明,却因了这一份不急不缓而更揪心。
便是白琅自己有什么打算,她也还是怕啊。
白琅身上带伤,未必能打过对方,而若是他失手了,大开城门的落凤城,如何守?
秦念也听说过斗将的说法,然而她从不曾见过。似乎从很久之前,便不再有人用这般方式来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负了——两员将领的生死相搏,如何就能左右整个战局?
然而无论秦念的心绷得有多紧,她也只能听着城门缓缓开启的吱嘎声。
白琅才是将军,她没有发号施令的身份,只得看着。
看着他策马出了城门,身后跟着的,唯有三十多名黑甲黑马的骑手。
秦念并不知晓他们是谁,也不曾在城中见过这般打扮的军士,不由睁大了眼。对面突厥军人们原本正在喧哗,见得这一群人前行而来,也不由一静。
之后,那位强悍的力士也出了本阵。他却不带随从,竟是单人独骑来拼命的意思。
这是如何的一幕——原本当先的白琅勒住了马头,黑马一步步后退,而那突厥力士原地停留了一会儿,竟仰天大笑起来,用本族的语言喊了一句什么。
便在这一句话落地之时,白琅与他同时策马冲向了对方。秦念只觉一股子血凝堵在了胸腔里头,她喘不过气,连心都要跳不动了。
难得的秋末晴天,那炽烈的天光在他们的铠甲上枪尖上锤鼓上晃动,照得人眼花。然而便是这般,秦念也分明见得对方的力士已然抡起了巨锤,朝着白琅砸落。
二马相近,白琅却不避不让不架。
秦念那一霎只觉绝望灭顶,可便在这一瞬,白琅那匹战马再次如许久之前在狼阵中脱困一般,于不可能之处生生加速,向前冲了半个马身。
说来是很快的一霎,她却分明见得白琅手中的长枪没入了对方的胸膛——她甚至看得到白琅是先放开攥在枪杆前段的左手,后才松开推动枪杆后部的右手的。
那一柄长枪,从锋锐至枪缨再至枪杆,直至枪尾的棱锐,如同一道神光,洞穿了那名力士的胸膛。而那一双锤,呼啸落下,却正落在白琅乘马之后。
血在那一道银光之后泼溅出来,那一瞬,秦念只觉浑身如同没了骨头一般。而白琅那匹黑马在疾冲之后刹住势头猛然转身。
秦念不知白琅是怎么又攥住那柄浴血的枪的,只知黑马转侧之际,他手中的枪杆砸在了彼人的头上。
那人从马背上跌落,撞起地上飞尘。
这一回,换了白琅所率三十名黑甲军士齐声高呼将军神勇。
彼方自然也不甘被驳了面子,自有百十人冲将上来,然而白琅那黑马神骏,早冲回本阵。这一场却换了那些军士冲击。
秦念并不知这些人物都是哪儿来的——那些突厥士卒们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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