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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碧 作者:奶油馅-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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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站在院门外说话的时候,水榭里去传来惊呼,一回头,就见着桑榆因为吃惊下意识往后一躲,不想却跌坐在地上。
而后,是虞闻僵着一只胳膊,躺在胡榻上大笑。
“六哥!”
还没彻底清醒的人,从睡了一夜的温暖怀抱中猛地脱离开,不想却狼狈落地,一下子就痛得清醒了。
“你自己起来……”虞闻笑得不行,“我胳膊被你压了一晚上,僵了,使不了力……”
桑榆坐在地上,毯子被她方才下意识地动作一并拉了下来,整张脸涨得通红:“六哥你别笑了……”
“行……我不笑了……”
说是不笑了,可哪里是这么容易可以停得下来的。虞闻捂着脸,仰头躺在胡榻上,强忍着笑,胸膛起伏。
桑榆羞得不行,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衣裙,抱着毯子放回榻上。回头,她咳嗽两声道:“五味,把东西收一收。”
五味被他俩给闹醒了,正坐在边上树眼惺忪,有些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喊话,有些迷糊地应了一声,结果起身走路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踉跄。
桑榆清了清嗓子,往一边的胡榻坐下,伸手:“六哥,胳膊伸过来,我给你揉揉,好得快一些。”
虞闻听话地伸出还有些僵硬的胳膊。被她压着睡了一夜,胳膊难免有些僵硬,方才也是因为僵得动不了,才一时不小心让她从胡榻一屁股摔倒了地上。
桑榆伸手,给他揉着胳膊。
女孩儿的手,自学了那些方子后,调理得当,已经没有了当年的茧子,也没有因为常年浸染草药而泛黄,反倒是显得白净修长。揉捏胳膊的动作有轻有重,的确是跟着人学过一些活络筋骨的技巧的。
那一边,见两位主子都醒了,章婆子和阿芍一前一后就往水榭去了。
该回房的回房,该洗漱的洗漱。
阿芍服侍桑榆更衣的时候,忍不住在那偷笑。桑榆扭头瞪她,伸手掐住她的脸:“笑什么?嘴巴都合不拢了!”
阿芍憋笑,伸手递上新制的鹤氅:“娘子,你方才那样实在是太逗了……”
“好哇!你一直在旁边看着是不是?也不知道过来叫醒我,害我在六哥面前出丑!回头文虎哥回来,我就把你平时丢脸的事都跟他说!”
“别啊娘子!”阿芍又笑又怕,抱着鹤氅急道,“我不就是看你难得睡得踏实么,想说让你多睡一会儿好了,所以就……”
桑榆气笑了。阿芍的好意她心里明白,可自己是睡踏实了,苦了六哥一晚上保持一个动作护着她,不然早就滚到地上,磕了个满头包。
“行了,去药房找下活血化瘀的药油给六哥送去,别让人家苦了一晚上,回县衙的时候还抬不起胳膊来。”
阿芍笑着应了声是,转身往药房去。
她是有段日子没好好睡过了——自从街上开始传出那些话来,她面上是风平浪静,可夜里躺在床上回想起来,仍旧觉得憋屈。
再不在意这些议论,总归还是讨厌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如此一来,心头便压着事情,想要好好睡上一觉,渐渐的,竟成了件难事。
又怕阿芍和五味担心,因而那些安神汤自然是不会煮的,只往熏香里添了一味安神的材料。
而昨夜,却真当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上。
桑榆拿着鹤氅,站在铜镜前微微出神。
冬至这日的雪,一连下了七天,忽大忽小,夜里也有停过,却还来不及化掉地上的积雪,很快又密密实实地下了一层。
这几日,因为天冷,街上施粥的铺子又多开了几家。吃饱的问题不用愁了,倒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因为突然降温而冻死的。
县衙虽然开仓赈灾,也找了寺庙安置灾民,却并非所有人都得到了妥善的安排。
有时候天还蒙蒙亮,就有人在街角巷弄里发现一具冻得都已经僵硬的尸体。
桑榆关了一捻红,带着阿芍和五味在灾民中来往,看到有人咳嗽就会主动上前帮人诊治。
这个年代,还没有流感这一说。可桑榆心里明白,人群聚集的地方,无论是什么病,只要有一个人传染到另一个人的征兆,就容易出事。
再者,风寒对于这个年代的人来说,也是能死人的疾病。
那些大的病症,她不敢接手,风寒却还是能的。
自出了容氏的事后,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人心难测,她能做的不过是顾好自己门前的一亩三分地,旁的事再不愿多插手。
可即便如此,看到那些被冻得手掌冰冷,不住咳嗽的灾民,桑榆还是有些担心他们。
给灾民治病的草药,全都是桑榆自掏腰包。城里的医馆大多药价上抬,那些大户人家还好说,可平民百姓和灾民在此时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桑榆一家一家的上门,同那些医馆里的大夫和馆主几番沟通,终于求得他们的点头。此后那些药材价格终于回落,几大医馆更是联合在一起,为城中灾民义诊。
如此一来,终究方便了那些灾民。
一日,阿芍去买药材的时候,顺路带回来一个妇人。
瞧模样,不过四十来岁,一双大手看着就是做过活的。
妇人姓李,木子李,家里是种地的。老家闹天灾,地旱了,水井也枯了,跟着男人带着娃就逃难出来,结果路上遇到抢匪,男人死了,娃也丢了,一个人失魂落魄地来到大都,无依无靠。
桑榆知道,阿芍这是同情心犯了。这几日在给灾民义诊的时候,她就发觉阿芍看着那些人的眼神有些动容,心里也做好准备,想着看她什么时候开口,不料竟然直接就带了人回来。
桑榆没法,仔细问过李氏情况后,到底还是答应让她留下。一捻红这几年下来,一直只有她们主仆三人,说起来也的确寂寞了些。
又一日,五味上街给娘子买点心的时候,拖着两条小尾巴回来。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略高一些,一直紧紧握着女孩的手,两张小脸全都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不见得还能穿多久。年纪倒是和五味一般大。
桑榆瞥了眼知道低头不吭声的五味,问俩孩子姓名年纪,又问家住哪里,是离家出走,还是举家逃难和家里人走散了。
女孩有些胆小,躲在男孩的背后不敢说话。桑榆又看那男孩。他绷着小脸,半晌才回答了她的问题。
两个孩子是表兄妹。不是离家出走,也是跟着家里人逃难,后来实在是生活不下去了,想到要将女孩卖了换钱。男孩不肯,半路拉着女孩逃了,正好遇上往大都逃难的灾民群,就一块进了大都。
两个孩子之所以会跟着五味,全然是因为他买点心的时候,看兄妹俩躲在包子铺边上看起来可怜,顺带买了一袋包子递给他俩。
桑榆再问名字,男孩只说娘子若是可怜他们愿意留下为奴为婢,名字由着娘子取。
阿芍和五味如今的名字,也并非是本名。阿芍的名字在虞家的时候就已经被改了,五味的名字是被牙婆送进一捻红的时候,桑榆随意取的。而今,又收了这两个孩子,必然还得再取名。
桑榆想了想,指着女孩道:“从此往后,你叫棠梨。”又看着男孩,微微笑道,“你叫使君。”
与五味一样,三人名字,皆出自于《本草纲目》。
看着五味欢欢喜喜地领着两个孩子下去洗澡更衣,桑榆放下手里的茶碗,长长叹了口气。
这世道太乱,天灾与*,又有哪一样是能得到预知从而彻头彻尾躲掉的。
她如今,守着这个家,守着家里人,必然就要将他们牢牢护在身后。
她忍不住想起虞家,也不知当皇位之争愈演愈烈的时候,那院子里的众人会落得怎样的境遇。

第74章 好花时(一)

冬夜。雪止云开。
明月挂在枝头;清辉洒在门前地上;四周皑皑积雪,静寂无声。
章婆子端着厨房刚做的夜宵;穿过长廊,走到书房前。屋内的烛光透过窗纸照在外头,依稀能看到有人在里面走动。
“阿郎;厨房刚做了夜宵,我给你端过来了。”章婆子空出一只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后有人应声;不多会儿,便有人开了门让章婆子进去。
虞闻坐在案前,桌案上堆满了书卷,一旁的蜡烛已经烧了半截,茶水也变得微凉。
章婆子搁下夜宵,伸手摸了摸茶壶,整壶茶都凉了。她抬头瞪了眼阿祁,见他也是头疼万分地在帮着阿郎翻查,只得叹了口气,帮着换上一壶热茶,然后悄悄从书房里退了出去。
这几日阿郎白天在县衙里忙着处理公务,傍晚回家匆匆吃完饭就进了书房,等到日落,点上灯,看书画图,为的都是城里城外那些茶农。
大都城外多山地,虽有田地可种水稻,却到底不如种茶树的多。
大都辖区内的百姓大多都是靠着种茶过活,以往也有过冬日下雪,雪压茶树的时候,茶农们往往不担心,因为这种雪冻不坏茶树,反倒能帮着把树上的害虫冻死,延缓新芽生长。等来年的新茶吃足了养分生长出来,自然品质也就相应地提高了。
只是今年,自冬至以后,已经持续雨雪及低温了很久,因而对茶树的威胁也变得愈发大了起来。已经有茶农的茶园发现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冻害线香。
将县衙之中有关于种茶的藏书翻了个遍,主仆二人这才找到前人留下的记录。又结合《齐民要术》和《神农经》等书,确定对今年的茶树要提高保护,不然会影响开春后的产量和品质,再严重一些,会对此后几年的茶树生长和产量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
终于找到解决方法的主仆二人瘫坐在位置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阿祁。”虞闻揉着发胀的额角,想想忙了这么多天终于找到了解决方法,心情大好,“明天你去一捻红,同二娘说一声,就说茶树冻害的预防措施找到了。”
阿祁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要特地去找二娘说这事。
虞闻道:“若非二娘提醒,兴许要等到有茶农上门哭诉,我才会知道还有这么一件事需要当心。”
阿祁闻言点头,只道明日一早就去一捻红。
翌日,阿祁到了一捻红,闭门羹虽没吃着,正主却并不在家中,阿芍带着五味和两个小孩在前头同人交易娘子交代的胭脂,问起去了哪里,被桑榆留在家中的李氏笑笑答道:“城外乔大户派了人来请,娘子推诿不过,只得去了那里。”
“可知是因了什么事,小的也好回县衙回禀阿郎,省得阿郎担心娘子出事。”
李氏这些日子也隐约从左邻右舍那里听说了桑榆之前的事,知道她被人掳走过,也知道她与县令相熟,便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阿祁。
“乔大户的两个孙媳妇儿这几日就要生产了,身上都有些不利索,听说不光请了娘子,也请了城里的妇科圣手。”
乔大户是何许人?
那是大都有名的茶农,在大都城外有座东庭茶庄,家中七八房子嗣都住在那里。
如今临盆的是他的第二和第八个孙媳妇儿,一个是老蚌怀珠,一个是身子骨还没长成就怀上了孩子,要想顺利生下肚子里的那两块肉,都有危险。
桑榆被乔家的人接到东庭茶庄的时候,乔大户的第八个孙媳妇儿已经生了,虽是难产,费了稳婆好大的功夫,吓得家里人一个个坐立不安的,到底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比桑榆早一步到茶庄的妇科圣手,姓谭,年纪约莫五十来岁。看见桑榆被人领着匆匆赶来,谭大夫擦了擦刚洗干净的手,微微昂起头:“谈娘子也来了。”
“谭大夫。”桑榆福身行礼。
先前在城中设义诊,这一位并没出面,桑榆也曾上门几趟,皆以只擅长妇科为由,将人请了出去。桑榆无奈,便也再不求他。
有才学的人似乎骨子里总有些清高。这一位便是如此。
“乔大户既请了老夫过来,实没必要再令谈娘子专门跑一趟。未出阁的小娘子,总不能这般抛头露面。”
他的话,听着颇为诚恳,往细里想,却实在有些居心不良。
桑榆出门,是戴了帷帽的,谭大夫说抛头露面自然是夸张了的。
她闻言抿唇笑了笑:“谭大夫的好意,二娘心领了。只是乔大户既然请了,二娘自然还是得来的,万一有什么地方能给谭大夫搭把手,不也是好的么。”
一捻红的谈娘子不光容貌漂亮,又有几分本事,那张嘴也在城中大夫圈子里头算是颇有名气的厉害。
同行相轻,大夫们自然对这个本该躲在深闺待嫁却抛头露面时不时抢生意的小娘子,表露出不轻不重的看不起。
“既然如此,谈娘子不妨进去给里面的夫人看看,说不准老夫老眼昏花,漏看了什么。”
他话音才落,产房内忽的又传来惊呼,而后便有婆子出来,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有些迟疑。
“夫人怎么了?”谭大夫问话。那婆子看了看他,眼神有些犹豫,又去他身旁的桑榆。
早在孩子落地后就冲进产房陪媳妇儿的乔八郎,这会儿红着脸从产房里出来,见着桑榆,忙向她掬了掬手,低声道:“谈娘子……惠娘她……产后无乳可怎么办?”
乔八郎成亲不过一年,如今初为人父,在这事上难免有些不好启齿,又见那谭大夫是个五十来岁的男人,更不愿将这事向他询问。
桑榆忍笑:“乔郎君无须担心,容我先进屋给夫人看看。”
不等她抬腿往产房里走,谭大夫腿一迈,直接越过乔八郎进了屋。等人追进去,他回头便道:“通草三钱,穿山甲炒成珠,研磨成末,再一分二钱半,然后买一只公猪的前蹄煮烂。这肉,取出来另外吃,留下肉汤把通草跟穿山甲一道煎药,就可以下乳了。”
产后无乳,多半是因产后失血过多造成气血两虚或产后暴怒等造成气滞血瘀、经脉不利所致。
桑榆看了八夫人一眼,上前两步,伸手搭在她的腕间,眉头微蹙。而后,转首对正要去抓药的侍娘道:“且慢!”
侍娘停下,谭大夫脸色顿时沉下:“谈娘子这是什么意思?觉得老夫的方子有错?”
虽有错,但桑榆自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给人拆台。她收手,向乔八郎行礼道:“谭大夫的方子是好方,只是如今世道混乱,这穿山甲本就不易得之,且价钱昂贵,不如换另外的方子。”
“谈娘子请说。”
她这话并没说错。如今又是天灾又是*,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出现什么事,若非必要,太过昂贵的东西倒的确可以省了。
“只需两样东西。天花粉,和京三棱。”
“天花粉二钱,用沸水冲服,一日两次。京三棱三个,二碗水煎成一碗外用。至晚上,便有乳汁流出。”
谭大夫一听,确也是能用的方子,当即便闭口不语。
等乔大户来请,二人出了产房走在路上,他这才回头看了桑榆一眼:“谈娘子既然好本事,又为何许久不曾再出诊?”
自陆府容氏出事之后,一捻红的谈娘子便再没出诊过,即便有人上门恳求,她也不过是依照病情,为人选择城中适合的大夫看诊。
直到这次大量灾民涌入大都城,她方才带着人出面义诊。
谭大夫一贯只当她是个仗着有几分能耐糊弄人的小娘子,却不料本事倒是真的,也难怪在妇科上能抢走不少生意。
桑榆顿了顿脚步,缓缓道:“想明白了一些事,自然就重新出来。二娘毕竟不是正经大夫,日后很多事,还需得向谭大夫和各位前辈讨教。”
她说吧,郑重地向着谭大夫行了一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加之桑榆的话说得又十分诚恳,饶是本看不起她的谭大夫,仔细想想,倒也没什么好说的,遂受了她这一礼,只说日后若有不明白的地方,自可上门讨教。
至傍晚,另一位却也肚子坠疼难忍,急着生产。
和之前那一位情况不同,这一位是从前生产过的,今年已非头胎,故而生产倒是顺利,谭大夫和桑榆便当真只是作为以防万一的存在,在旁边的屋子里喝茶。
不多久,却又出了状况。
产后无乳并非是什么大的病症,二夫人的情况确是骇人。
稳婆满手血污,见到他二人匆匆进门,脸色苍白,连忙上前:“夫人……夫人的……出来了!”
谭大夫皱眉。这种情况之下,碍于男女大妨,他并不好直接上前,回头看了眼桑榆。桑榆颔首上前,拧起眉头,沉声道:“是产后子肠出。”
这子肠出,指的就是子宫脱垂。
用现代的话简单的说,就是分娩造成的子宫颈暴露体外。
这病对于妇科大夫来说,并不少见,因而当听到桑榆如此说的时候,谭大夫反倒舒展开眉头:“枳壳去瓤,上药煎汤,而后浸泡。可否?”
桑榆行礼:“可。”
作者有话要说:入V当天三更,这是第一更!
感谢每一位购买VIP支持正版的朋友,感谢你们依旧愿意陪着我慢慢走下去!
还是那句话,文中的任何一个方子,如果有想使用的,都必须正正经经去问过中医……虽然都有出处,而且我并无任何改动,但毕竟早百年前的书了,时至今日,有些东西已经成为糟粕。
我就在书中曾经看到有些很奇异的方子……仔细想想,能治好都是中的头奖……

第75章 好花时(二)

在茶庄住了三日;待两位夫人确定无恙后,谭大夫和桑榆方才坐着马车一前一后离了茶庄回城。
大约是那三日,二人就妇科各类病症上进行了详细的探讨,时而各抒己见,时而意见相投;最后分离的时候,谭大夫捋着胡子,对桑榆颇有一番惺惺相惜之态。
得知她幼年失孤,不免就生出惋惜,谭大夫甚至还提出想收她当义女。
桑榆微微思量;随后郑重地行了礼。
她如果还是从前那个谈桑榆;要时时刻刻注意着头顶的长姐;兴许别说是认个义父;就是认义兄,都要仔细思量思量。
如今一个人,倒也好说,以谭大夫在大都的名望,认他为义父,不失为一件好事。
见桑榆行礼,谭大夫欣然道:“我家中,就一不成器的小子,虽从医道,却是死活不肯跟着我学妇科。也罢,如今认了你这个女儿,我这一身医术,倒可尽数传于你,也省得你时至今日仍旧杂而不精了。”
谭大夫说桑榆杂而不精,是有根据的。
这三日在茶庄内,二人就一些妇科病症进行过许多次讨论。桑榆跟着单一清,及那些民间妇科高手确实学过不少,但并非样样精通,有些病症也是一知半解。谭大夫擅长妇科诊治,自然一眼就看出她的长短之处。
“你如今开着一捻红,平日赚的不外乎是那些夫人娘子们的胭脂香粉生意,日后继承衣钵,不妨便来老夫的医馆坐堂。”谭大夫说着,摸了摸胡子,叹气,“老夫年岁大了,也不知还能在这世上看几年的春华秋实,医馆里若是没了擅长妇科的大夫,谭家医馆的招牌就去了大半了。”
在谭大夫看来,自己的这番决定,也是有私心的。儿子不成器,不愿继承衣钵,甚至认为妇科污秽。
可如果谭家医馆真没了擅长妇科诊治的大夫,日后又要依靠什么和城中其他医馆竞争。
所以,他瞄上了本就有着一些底子的桑榆。虽则她年纪轻了些,但只要多加培养,名望逐日增大之后,不难为谭家医馆带来福音。
桑榆隐约能猜得出谭大夫心里的算盘是怎么打的,倒也不说明,答应他何时正式行礼后,便重回马车,颠颠簸簸地回了一捻红。
一捻红并无街边门面,所有的生意,都是敲了门,待药童迎进正堂后才谈的。和别人家不同的是,一捻红的正堂左右两边各有一间屋子,屋檐前悬着门牌和灯笼,左是药房,右是香舍。
桑榆进门时,使君正在院中洒扫,见到她回来,刚想开口喊,便见她嘴角挂着笑,用食指轻轻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桑榆站在院中,一眼望去,阿芍正在正堂独当一面。那满脸火气的妇人,惯常来买胭脂的都是都想讨要些便宜,从前桑榆一直不愿搭理这人,做生意的时候也往往是爱买不买的态度。如今她不在,看着阿芍自如地将这人堵得哑口无言,心情大好。
一捻红的胭脂香粉有的是回头客,加上当家谈娘子的名声,来的人从来非常多。即便谈娘子如今在大都之中,清誉略有损,却丝毫未能影响女悦为己者容的夫人娘子们。
那正和阿芍争执的妇人手里握着一盒胭脂,挥舞着手臂吵闹不休。离得近了,便也就听见她究竟在吵闹些什么。
“……什么叫这胭脂不是你们卖出去的?这上头的字写得难不成不是一捻红?”
“夫人在别处买了假胭脂,现在容貌受了损,来我们这乱怪罪人做什么?”
“你说句实话吧!赔不赔我银子?”
“不是我们的货,一捻红为何要赔你银子?”
“好啊!还是耍赖不肯认是不是?信不信我这就报官!”
“那陈夫人就请吧!”
桑榆默默看了半晌后,迈着步子,走进正堂。
她在茶庄住了三日,回来时身上穿着的是乔家夫人怀孕前新制的衣裙,颜色比之她从前穿的要娇艳许多,整张脸也顿时明亮了起来。
阿芍笑了出来:“娘子回来了。”
桑榆微微颔首,又对着陈夫人道:“夫人既然觉得一捻红的胭脂有问题,不妨就如夫人说的,去县衙公堂上议一议,也省得夫人觉得是我们一捻红推脱责任不是。”
她口齿清楚,一说话,原本躲在两边偷听吵架的五味拉着棠梨就跑了过来,脸色挂着笑,只是大约被陈夫人狠狠瞪了一眼,急忙又都止住了笑。
陈夫人沉下了脸,冷冷道:“谈娘子,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你如今在大都里名声都成什么样了,我不直接去县衙状告一捻红,那是为了你好!你现在算什么?觉得我理亏,所以不敢上公堂?”
桑榆笑道:“名声不过身前身后物,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还顾忌这么多做什么。夫人要公道,一捻红也要公道,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不若一起去公堂,请县令断一断。”
阿芍高高兴兴地就要收拾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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