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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草碧 作者:奶油馅-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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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一起去公堂,请县令断一断。”
阿芍高高兴兴地就要收拾收拾,在前头开路去县衙。陈夫人一跺脚,伸手拽住她,回头冲着桑榆就嚷:“你个小娘子,怎么给脸不要脸?”
阿芍翻白眼。她倒是想问了,就冲这嗓门,到底哪门子给脸了。
桑榆也不气:“夫人这话就说的不对了。脸自然是要的,便是因为要这脸,所以夫人的事,定要让县令断一断才好。不然,万一是夫人自己贪图便宜,买了假货,却跑过来责难我们,岂不是坏了一捻红这些年经营下来的牌子。”
说罢,再不理睬陈夫人是如何跳脚的,关了门,径直就往县衙去了。
听说桑榆带着人前来请县令断案,正与虞闻商谈茶树防冻一事的胡主簿登时亮了眼睛。
“这位倒是稀客。当年初来大都的时候,被人堵在家门口欺负,她也照常三言两句将人打发走,还从来没上县衙请县令断案的事发生过。”
虞闻笑笑不语 ,心底却有一丝担心。
按着桑榆的性子,若非什么大事,又怎会带人上县衙请断案。
上了公堂一问,前因后果各自叙说之后,果真不是件小事。
那位陈夫人说自己买了一捻红的胭脂,不用还好,用完之后第二日起来,满脸都是疙瘩。虞闻往她脸上看,的确,一颗一颗红疙瘩,看得人竖起了一身的寒毛。陈夫人一口咬定这盒胭脂是从一捻红买的,可另一边,不管是桑榆还是经常帮忙做生意的阿芍,异口同声指认那盒胭脂是假货。主仆二人将胭脂盒上细微的标记指了出来,说是当初为了防止有人假借一捻红的名声,做些假货出去坑害人,故意留了记号做标识。
按着桑榆说的,虞闻仔细查看胭脂盒,并未发现什么记号,又命人接过阿芍特地从一捻红带出来的真品,想做个对比。不料陈夫人这时候却又大吵大嚷起来。
“这不行!”看所有人都转头看向自己,陈夫人咳嗽两声,辩解道,“谁知道这盒子是不是刚才出门的时候,才做了标记的,她们主仆俩串通一气坑害我,我是绝对不依的!”
阿芍被气笑了。
这人不讲道理起来,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先不说这盒子是出门前临时拿的,就说做标记,那也得有时间不是,她从拿个盒子到出门,不过才几步路的功夫,哪里来的时间立马就做上几个记号?
“那么,本官身上的这一个呢?”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陈夫人的话才刚落音,本是作为看戏人出现在公堂之上的胡主簿,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大小相同,样式却更显得精致富贵一些的盒子,“这是本官夫人用的胭脂,刚好用完了,要本官代为添置新的,同样是从一捻红出来的,不知可不可以当做证据,对比一下?”
陈夫人整张脸都白了,惴惴不安地站在堂下,回话道:“自……自然是可以的……”
“那么,虞县令,可以对比看看,这一盒上究竟有没有谈娘子说的那些记号。”
阿祁接过胭脂盒,赶紧送到虞闻手边。
虞闻拿起盒子仔细地查看,眼皮微抬,看了眼底下的陈夫人,她如今额头汗涔涔地下,眼神游离,似乎十分紧张的样子。
“陈氏,你买的这一盒胭脂,不管是外观还是纹饰,香味以及脂粉的质感,都与胡主簿,及一捻红所提供的胭脂不同。如此,你还是一口咬定,这假货,是从一捻红里买的吗?”
陈夫人见堂上几人目光灼灼,已经判定自己所拿的胭脂的确是假货,生怕反被一捻红告上一状,急得狠狠磕了个头:“民妇也是遭人蒙蔽……”
“啪”的一声,惊堂木重重拍在案上。
陈夫人只觉得耳边像是炸开一道雷,轰的一声,吓得腿都软了,忙伏低做小,颤声道:“民妇实话实说吧……这胭脂……一捻红的胭脂虽谈不上金贵,可买的一多,总有人落了空。前几日城东有家胭脂铺,角落里摆着十几盒一捻红的胭脂,说是谈娘子最近忙,生意顾不上,特地委托他家代卖的……而且,而且价钱还比谈娘子卖的便宜,民妇一时心动就信以为真……”
生意做好了,难免容易树敌。这城中做胭脂生意的,并非一家铺子,可有胆假借一捻红的名声给自己招揽生意的,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了。
经不住公堂上县令和主簿的注目礼,陈夫人老老实实把卖假货的店家爆了出来。得知谈娘子并不打算对自己追究什么,当即对着她千恩万谢跑了。
阿芍心有不甘,桑榆却笑道:“她是有心讹诈,可你也看见了,她那张脸没有个把月,那些疙瘩是消不掉了,也算是得了教训。”
她想了想,又叮嘱道:“下回瞧仔细了,若是她身边的人再过来买胭脂香粉,无一例外,往上提点价。”
软刀子使得是真的不错啊,娘子……阿芍默默地心道。

第76章 好花时(三)

查封胭脂铺的事;自然由县衙来完成。此刻,那家假借一捻红名义卖胭脂的铺子正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桑榆带着阿芍五味先一步走到那儿时,看到这种情况,忙让阿芍过去打听。
一打听,方才知道;有苦主纠集十余人堵住了铺子的前后门,逼那铺子的主人出面赔钱。
问原因,那围观的百姓似有些不耐烦:“还能怎样?卖假货呗!卖谁的不好,卖一捻红的!听说那胭脂可是好用的很,结果买了的人;一个个脸上都长了疙瘩!”
人都是很八卦的。这一头听到有人在问情况;那边立马凑过来;瞧瞧说了几句。“这一家;闺女下个月就要出嫁了,结果用了假货,整张脸都毁了,男方一看不好,就要求退亲,最后好赖婚没退,指名点了他家的庶女跟着嫡女嫁过去,给他们家当妾。”
听阿芍把话说完,桑榆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那家胭脂铺屋檐下空荡荡的门楣。
冬日的雪,下得无声无息。她从一捻红出来的时候,穿着鹤氅,如今站在风中看着前面水深火热的场景,一时半会儿也并不觉得有多冷。
胭脂铺的主人已经被讨要赔偿的人家命家仆从店里抓了出来,一身狼狈,被人团团围住。有来往的马车因为人群放缓速度,掀开车帘看热闹时听到说话的内容,当即啐了一口直道活该。
桑榆只觉得自己看得也够久了,虽公道是要讨要的,但也不想让人当街就留下命来,到时候回头,又该六哥忙碌,却是不好。
她想着,呵了口气,暖了下自己的手,然后迈开步子。
忽然听见远处有车马声传来,她与众人一样,循声望去,只见一辆质朴的马车正往这边过来,边上两侧皆是衙差。
“虞县令来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突然高喊。而后,所有人哗地就闭了嘴,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
人群哗然,自发向两边退开。而后,马车停下,车里人探身而出。
大概是因为还在公务当中,虞闻仍旧穿着先前在县衙时穿的官袍,外头并未罩上鹤氅或者裘衣。
下了马车,一步步往店铺前走的时候,从桑榆这边看去,他双目微闪,如夜幕寒星,神情却舒展着,叫人很容易就对他产生好感,也难怪他来大都不过些许时日,就已经赢得了城中百姓的尊崇。
那胭脂铺的主人原以为县令这是碰巧路过,打算救他的。结果看到县令一个眼神,不冷不淡地从自己面上扫过,而后抬手轻轻一摆,两侧衙差立即上前,将人拿下。
“带回去。”
虞闻并不愿做过多的解释,命人将他押走后,向着围观的百姓掬了掬手,行礼道:“此人假借一捻红的名气,买卖劣质胭脂,以次充好,不仅败坏他人店铺的名声,更是为各家夫人娘子带了不便。本官将其捉拿归案,不日将会给众位一个满意的结果。”
围观百姓点点头,表示理解。那来闹事的人家见县令都出面了,自然不好再强势,只说这事那店家若不给个解释和赔偿,那便没完。
他家的话,似乎就在虞闻的预料之中,神色不变,很自然得点了下头:“本官自当秉公办理,若有别家也受了影响,一并来县衙便可。”
得了县令的承诺,那家人自然收拾收拾,率一众家仆走了。见热闹没了,围观百姓也陆续散场。
虞闻微微舒了口气,转身打算回县衙,一抬头,隔着来往退去的人流,他看到桑榆就站在那头,身边一左一右站着阿芍和五味。
县衙的马车,车厢并不阔大,装饰也质朴得很。五味随着桑榆坐进车内,又不大愿意坐到虞闻的身畔,便一个人踞坐在角落里,偷偷打量着并肩而坐的两人。
身下的马车掉了个方向,没往县衙去,反倒是先朝着一捻红的方向去了。
“六哥,多谢你亲自带人来抓人。”
桑榆对他郑重道谢。
虞闻淡淡一笑。
“只是恰好得空。你之前同我说的茶树冻害的事,我查阅了很多书籍,方才找到一些法子,又同胡主簿仔细探讨过,决定先找个地方试行一番,若当真有效,便将此法向全部茶农推广。你觉得如何?”
桑榆没想到她随口一提的担忧,竟被虞闻牢牢记在心底,还当真翻阅书籍,找出了方法,更没想到他竟会郑重其事地询问自己的意见。
桑榆微微低头,想了想,遂问道:“六哥打算找谁家的茶园试行?”
这的确是个难题。并不是谁家的茶园子在这个时候都能贡献出来做试验的,再者,此事须得找一户有名望的人家,如此,一旦试行成功,便可通过这户人家的口口相传,将方法完完全全的推广开。
如此一来,这人选,便愈发显得谨慎起来。
“乔大户如何?”
“城外的东庭茶庄?”
论茶园子的亩数,整个大都,乔家的最大。再说名望,茶农之中,谁不推崇乔大户。乔家几代人,皆是种茶,老祖宗也是个寻常茶农出身,到如今发展成大都第一茶庄,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天灾躲不过,乔家也屡遭冬雪冻坏茶树的意外。如果县衙此番提出在东庭茶庄试行防冻害的方法,想必能得到他们的点头。
桑榆的这个提议的确不差。虞闻仔细一想,当即便心中了然。让乔家出面,一旦成功,推广的时候便方便了许多。
他正想夸赞几句,马车忽地颠簸了一下。桑榆身子跟着一晃,瞬间往旁边倾倒,一时收不住,直接往虞闻的身上撞去。
虞闻下意识伸手将人扶住,到底还是没来得及让她躲开,径直就撞进了自己的怀里。软香玉在怀,他微微有些失神,回过神来,低头去看桑榆,但见她双眼之中划过窘迫,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松开手臂。
“当心些。”他笑,心底悸动渐缓。
桑榆略有些窘意,被他这么一笑,忙别过脸,咳嗽两声:“六哥,我与乔家也算是有过往来,不若这件事,就交予我去游说如何?正巧我同义父说好了,要去乔家给两位夫人看诊。”
她红着耳朵,说话时目光转向别处,虞闻忍笑,轻道:“如此,就劳烦二娘你了。”
从桑榆那儿得知新任县令已经找到了可以防止茶树被冬雪冻害的方法,谭大夫眼前一亮,感慨道:“这大都的县令,从来不是那么好当的。贪,贪不到多少银钱。清廉,要做政绩,却又得为了这么多的茶农费心费力,一不小心,就是吃力不讨好。这虞县令……确有几分本事。”
桑榆闻言,笑道:“六哥的为人,从来如此。他既然成了大都的县令,自然要为民谋福祉。假若乔家同意试行,后面的事就容易了。”
谭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两眼,打趣说:“你一口你个六哥,喊得倒是欢快,义父却没见你这么亲热地喊过我那不成器的小子。”
桑榆摸摸鼻子,聪明地不去接话。
二人结伴至东庭茶庄。乔大户正好在家中逗弄两个玄孙,见人上门,忙将孩子交给奶娘,颤颤巍巍地亲自上前迎接。
“两位来了,请坐,请坐!”
二人在厅中坐下,与乔大户说了会儿话,这才起身去给两位夫人看诊。
两位夫人的身体都已无大碍,二人又商议着开了滋补养身的方子,这才回到厅中。
因当时二夫人急症,桑榆一夜没合眼,一直守在她身侧,不时探查呼吸脉搏,还时而帮着擦拭额间身上的冷汗。乔大户对她的印象好得很。
桑榆同他聊了几句,这才言归正传,起身走到乔大户身前,郑重地行了礼,这才一本正经地将虞闻的意思,传达给他。
东庭茶庄中,的确有不少茶树因今年相对异常的天气,已经收到冻害。按照往年的情景,少量的茶树冻死实属正常,但如果今年继续这么反常下去,只怕又是一场天灾,到那时大都的茶农许是又要亏损。
乔大户到底是经历过风雨的,听完桑榆的分析,仔细想了想,最终点头同意在茶庄中,专门辟出多少亩的茶树,给县衙做这一次试行。
桑榆欣然:“此法一旦成功,日后大都的茶农便可再也不用担心茶树冻害的事了!”
“嗯,乔家茶树多,冻死一两棵倒是瞧不出什么来,可大多茶农不过寥寥,一亩地里死上几颗,就损失太多了。”
乔大户说着,缓缓点了点头。要是有生之年,真能看到有什么法子可以让茶树防冻害,他油尽灯枯的时候,也能瞑目了,到时候见到老祖宗,唠叨一声,定又能保佑乔家昌盛百年。
临行前,桑榆又郑重向乔家人行了一礼。乔大户年岁大了,便没能出来相送,却遣了身边的家仆,端着一罐茶庄自产的茶叶赠予桑榆。
罢了,又转述道:“阿郎说了,若这事能成,日后虞县令和谈娘子家的茶叶,便由乔家长年供应,还请二位不要嫌弃。”
作者有话要说:入V当天三更的最后一更!
顺便请个假。周六的更新因为特殊原因我会放在24点的时候,所以周六的更新伙伴们可以和周日的更新一起看~
明天开始恢复日更~

第77章 好花时(四)

据前人在书中记载;茶树冻害理该以预防为主。再结合《齐民要术》等书中讯息,在东庭茶庄所试行的措施主要有三点:喷水防冻、铺草培土、熏烟防霜。
乔大户仔细叮嘱了人,将试行的几亩茶树另外标记出来。虞闻又亲自过目,将试行的办法一一告知乔家茶农。乔家茶农虽有些半信半疑,但看着乔大户一脸正色;倒也不好再提出疑问,便配合着做起工作来。
对古人来说,有些东西,可能解释得不能很清楚。桑榆却能从虞闻口中的只言片语将头绪整理清楚。
这喷水防冻,借用的不过是液体水温度保持在零摄氏度以上的原理。无论是在下雪前中后;定期向茶树树冠上喷洒些液体水;就能有效地将茶树的问题保持在冰点以上;如此自然就能防冻。
铺草培土;形象点解释就是给树根穿衣服保暖。长辈常说腿脚穿得暖和了,上身才会暖。道理其实是相通的。在土壤表面铺草,或者是在茶树根上头培土,都可以让茶树根的地面温度提高一些,增强抗寒能力。
至于这个熏烟防霜,则对时机的掌握比较要紧。
可以在霜害来临之前,在茶树的周围放烟堆,霜害来临的时候,点燃烟堆,烟雾会渐渐合拢,在茶树的顶上形成烟雾层,从而能够防霜。
六哥当初跟她解释这三个方法的时候,尤其是第三个,她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在想,还好这个时代还造不出飞机,不然烟雾层要是很大的话,说不定还会影响飞机飞行。
再提出茶树冻害的防治措施时,虞闻一并提出的,还有幼年茶树的防冻及冻害后的挽救措施。
乔家依言,对幼年的茶树和已经在之前的大雪中冻伤的茶树进行了相对应的挽救措施。
桑榆进山采药的那日,站在山顶俯瞰,只见得东庭茶庄的位置,一片烟雾缭绕,想来乔家是正在依言对那几亩试行茶树进行熏烟防霜。
这日又下了雪,天边还在翻鱼肚白的时候,就零零星星地开始飘雪。
过了晌午,飘雪渐渐有了纷扬之势。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雪势更大,中间还夹着呼啸的北风,阿芍顶着风阖上窗子,诸般声响顿时湮灭在外,只余房中一片安静。
桑榆坐在暖阁的软榻上,膝上盖着白狐毛毯,手里拿着一味草药,放在鼻下闻了闻,又仔细辨认,转手便将草药递了出去:“大戟。”
坐在脚踏上的五味,闻声赶紧接过草药将其放在手边的竹篓里。
一旁的棠梨瓮声瓮气地背道:“大戟生常山。十二月采根,阴干……”她偷偷看了眼使君,见哥哥目不直视地在看手边还没来得及递给娘子辨认的采药,咬了咬唇,又去偷看五味。
五味张嘴,轻轻提醒她:“蛊毒,十二水……”
“主治,蛊毒,十二水,腹满急痛积聚,中风皮肤疼痛,吐逆。”
桑榆抬眼,轻轻瞥了她一眼,又看向五味:“云实。”
五味嘻嘻笑开,张嘴就背:“杀虫蛊毒……”
“别名。还有,果实、花、根,分别药用。”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五味听得却差点咬着自己舌头。
不得已,这才老老实实道:“云实。别名员石、云英、天豆、马豆、羊石子、苗名草云母、臭草、粘刺。果实主治泄痢肠澼,杀虫蛊毒,去邪恶结气,止痛,除寒热。花可治见鬼精物。根……根……根可治骨哽及喉咙痛!”
背到最后,五味隐隐有些小兴奋,却被桑榆一眼扫来,顿时偃旗息鼓,低了头。
“我平日与你怎么说的?”桑榆哼了一声,屈指在五味的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戒骄戒躁。你倒好,帮着棠梨作弊不说,会背这么点东西,倒是洋洋得意起来。皮痒了不是?”
五味吐舌,缩了缩脖子。
使君又递来一枝草药,桑榆接过细看:“前胡。”她抬眼,看向男孩,“可知如何炮制?”
两个孩子自从入了一捻红后,便日日夜夜与各类草药为伍。桑榆教他们认识草药后,又将兄妹二人分别教养——
棠梨是女孩,几日下来她心知这孩子天赋不如使君,却能和五味一道安心在香舍帮着调配胭脂,便留在一捻红中教授那些胭脂香粉的制法。
使君不光记性好,且天赋极高。桑榆便将他带到谭家,义父颇喜欢他,遂白日里在谭家学习医理及炮制药材,夜里回到一捻红吃饭睡觉。
眼下桑榆这一问,的确有几分校验的意思在。
“前胡根似柴胡而柔软,炮制时先用刀刮去苍黑色外皮及根上泥土,锉细,甜竹沥浸润,晒干后入药用。”
桑榆满意地微微颔首。暖阁不小,她招了三个孩子一并坐在软榻前,指着身前竹篓,正色道:“这里的每一味药,都能关系到人命。如今你们苦一点,多学一点,就意味着日后,许是有一条人命会在你们手中得救。”
她顿了顿,眼神中划过黯然:“可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人皆能得救。有的人,病症在心,药石无医。”
她话罢,摆了摆手,命三人重新将方才她所分辨的药材和药性药理再复习一遍。而自己,靠坐在软榻上,手捧着阿芍适时递过来的甜汤,望着房中香炉,微微出神。
正在这时,李氏在外头轻轻敲门,禀道:“娘子,虞县令来了。”
桑榆回神,听说是六哥来了,遂命三个孩子回房温书,自己起身,在身外罩上鹤氅,便往花厅走。
桑榆带着阿芍一路迎着风雪赶到花厅的时候,只见那人身着官袍,肩头满是积雪,似是刚从外匆匆赶来,就连眉梢还有雪花未融。
“六哥!”
她进门,不知为何,心突然一跳。
那人应声回头,当即定在那儿,凝望着她的双眸中,似乎裹着异样的光芒。
桑榆有些迟疑,缓缓地往他身前走。
自从乔大户茶庄开始试行后,她便有约莫一个月多的日子没能和他碰面,心底隐隐有些空,却想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
他一直站在原地,等她走近,却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而后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猛地带进怀中。
“六哥?”
桑榆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人推开。可男人的手臂却格外有力,紧紧箍在自己的肩头。
“二娘……成功了……茶树防冻害的试行成功了!”
桑榆一愣,终于回过神来,心底也是发自肺腑地欣喜:“六哥,是真的吗?”
虞闻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女孩,胸间翻涌着阵阵血潮。
方才,他在东庭茶庄,乔家男儿们同他一道走在山间茶园中。那些做了标记的用来试行的茶树,一棵一棵,没有任何的冻害,再看那些并没采用试行的茶树,乔家人眼睛尖利,很快就发现了几棵冻坏了的。
如此一来,茶树防冻害的法子已被证实可行。不光乔家人兴奋,就连他,在那一瞬,只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是可行的,更是当即就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二娘,想同她分享喜悦。
于是,谢过乔大户的挽留,他坐上马车,命车把式当即回城去一捻红。
“六哥!既然可行,那这法子明日就可向茶农们推广!今年天气异常,保不定往后的冬天会如何,可不管怎样,有了防治的措施,总好过毫无准备,空手与天斗不是!”
桑榆兴奋地说完话,这才后知后觉感到身前一片凉意。
男人只穿着官袍就匆匆来找自己,想必是真的一时着急,没能反应过来,就这样猝然地抱住自己时,寒意顿时贴在她胸口,而肩颈上,男人的手掌的凉意,却熨帖着肌肤,掌心变得滚烫。
桑榆脸庞终于热了起来,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六哥……你放开……”
他像是突然醒悟了过来,马上放开手,心底却有些细微的失望,眼睛直直地望着她,目光中的欢喜怎么也消散不掉。而后,却有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二娘,你瘦了。”
桑榆摸了摸脸颊。她这几日确实瘦了不少。
刚开始是因为气温愈发冷了,她忙着同义父一起在城中为那些流离失所的妇人看诊。后来,大概是因为太累了,她自己也被风寒所打倒,在床上躺了整整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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