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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朱明(明穿)-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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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全扫蓝云一眼,漫不经心问道,“永昌侯与颍川侯朝夕相处,可曾谈过朝中局势?”蓝云被问得一愣,过了半饷方才笑道,“这个还不曾听父亲提过,想必是军中事务繁多,也没机会详谈。”说话间已是挪开了眼神。
马全见状心中却是暗叹,看来永昌侯和颍川侯的关系也不如传说中那般和谐,只能抽空给颍川侯的亲家信国公汤和去封信,看是否能规劝一二。心中转了几个念头,马全却是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马全看蓝云东张西望,一副优哉游哉吊儿郎当的样子,就忍不住打趣道,“老爷子一回来,你和靖宁侯嫡长女的婚事也近了吧?”蓝云一听,笑容立敛,连连道,“快块别提这个!”语气中却是带着几分焦躁。马全有些诧异,“那叶大姑娘莫非貌似无盐不成,你竟如此反应?”蓝云却是不再说话,马全虽觉奇怪,却也没再多问。过了会儿,颍川侯已向那皇城行去,两人直到人潮散去,方才离开。
大军凯旋之事在宫中也是传得沸沸扬扬,大本堂也专程为此休学一日。婉儿和允炆陪皇后进完早饭没多久,各宫嫔妃就到坤宁宫来打探征南大军的消息,就连太子妃吕氏也过来了,允炆和婉儿忙起身一一行礼。
吕氏见着允炆,却是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拉着允炆连连问道:“在坤宁宫住的是否还习惯?夜间睡得可好?”又摸了摸允炆的衣裳,叫道:“天气已经转凉了,怎还穿的如此单薄?”殿内骤然一片寂静,俱是偷偷打量皇后。
朱允炆微微抬眼一扫周遭众人,又看了眼皇后,再看看还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吕氏,将她手挣开,略略有些不耐烦的答道,“允炆在皇祖母这里,事事自有人操心,就不用母妃烦心了。”吕氏这才察觉失言,忙讪讪的偷眼看了看皇后,连忙闭了嘴,脸色却是有些发白。
婉儿瞅瞅皇后,只见她面无表情,神色淡淡,沉默不语,却是连看也不看吕氏,不由心里暗叹,允炆的这位太子妃母亲在这宫里还真是异数。第一次见吕氏时,婉儿就甚为诧异,却是不明白如洪武帝后这样的性子,为何会为太子选了这样一位继妃。
婉儿见允炆有些难堪,忙上前拉着皇后问着那征南大军的情况,皇后笑着讲述那颍川侯的旧事,殿中众人大感兴趣,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方才将事情圆了过去。
殿内正说得热闹,却听太监来报,宁国公主、安庆公主,携怀庆公主一起进了宫。在所有公主里面,帝后最喜欢的当属寿春公主,而最得帝后看重的,却是宁国公主这个嫡长女,从她的封号就可见一般。宁国公主与马皇后面容相仿,清秀端庄,举止言行倒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而安庆公主作为嫡次女,却是稍显跳脱,见婉儿也在,一边向各宫妃位见礼,一边偷偷冲着她挤眉弄眼,逗得一旁的宫人们想笑却又不敢笑。
怀庆公主的生母就是成穆贵妃孙氏。话说这孙氏端丽娴淑,颇得洪武帝后敬重和信任,洪武帝登极后,册其为贵妃,居诸妃之上,一直辅佐皇后摄六宫事。孙贵妃于洪武七年因病薨逝,帝后极为悲痛,对年少丧母的怀庆更多了几分怜爱。马皇后待怀庆更是与亲女无异,怀庆公主在宫中地位却是不亚于两位嫡公主。
宁国和安庆两位公主因皇后与马家的关系,与别个公主对婉儿自是不同。而婉儿也知道两位公主在帝后心目中的分量,也乐得与她们亲近。两相一拍即合,自然相处极为投契。
宁国公主向婉儿招了招手,婉儿溜过去靠着宁国稚声稚气的甜甜唤道:“宁国姑姑,婉儿一日不见你,如隔三秋,你已经大半个月都没进宫了,婉儿算算,这都隔了多少个秋了?”随即扳着指头开始数数,逗得宁国大乐。
安庆戳了戳婉儿的额头,眼睛一瞪,作嗔怒状:“你这小没良心的,那我呢?”婉儿忙抱着安庆的胳膊,狗腿道:“婉儿和安庆姑姑一日不见,如隔四秋。”安庆见婉儿一双眼睛又黑又湿,如小狗般,就差身后摇着小尾巴,就觉好笑,抱着婉儿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嘴甜,也不知怎么教出来的,下次见着表哥一定好生问问。”
允炆在一旁看的却是欢喜,忽又想起什么,拉着婉儿胳膊急急问道,“那我呢,那我呢,婉婉与我一日不见,如隔几秋?”婉儿因含山的事儿,对允炆还是有些生气,看也没看他道:“一日不见,隔了一日啊,还能有多久?”允炆小脸立马气得发青,却是不敢对婉儿放肆,腆着脸在旁边极尽讨好。
两人小儿女作态自是没人理会,皇后与众人连说带笑,却是将太子妃冷在一旁。
怀庆公主见太子妃在一旁极为尴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走过去和她闲聊,三言两语就将吕氏说的眉开眼笑。怀庆公主看着允炆围着婉儿团团转,笑道,“真真是青梅竹马,感情如此之好,让人很是羡慕。允炆那么骄傲一小人儿,拿婉儿也没办法。”
吕氏愣了愣,顺着怀庆眼神看去,正看见允炆为婉儿又是倒水,又是拿吃食,而婉儿却是神色淡淡。吕氏笑容立敛,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气。却听耳边怀庆继续说道:“这也很是正常,打小就一起养在母后身边,如此深厚的感情,以后就是想分也分不开。婉儿又生得一副美人坯子,就连这举止气度,也肖似母后。。。。。。”
怀庆见吕氏没有说话,又抬眼扫了扫她,继续道,“难怪如此招人喜爱,母后爱重不说,如今进宫没几个月,父皇交口称赞不说,二姐和四姐也待其如珍似宝,就连嫡亲的侄儿侄女儿都顾不上了。”怀庆看了看吕氏,似是才发现什么一般,“皇嫂,江都呢,怎么没一起过来请安?”
吕氏脸色愈发难看,皇后不待见自己,连带性子容貌颇像自己的江都郡主也是不喜。放着嫡亲的孙女儿不疼,却是如此看重娘家的嫡孙女儿。看着吕氏脸色越来越阴沉,怀庆公主似刚刚察觉自己失言,连忙捂着嘴,嘴角却微微勾起。
而殿内另一头,皇后正说到颍川侯家世,却听郭惠妃有些好奇的问道,“姐姐,听闻颍川侯世子傅忠长得仪表堂堂,英武不凡,此次出征也立了大功?”
皇后颌首笑道,“确实如此,那傅忠也是个能干人儿,自打十四五岁起就跟着颍川侯长年征战,如今已二十二三岁,还尚未婚嫁。”殿中各妃俱是惊讶,连连询问傅忠情况,心中俱是盘算起娘家有无适龄未嫁的姑娘。
李淑妃见众人打起小算盘,心中冷笑,却是故作惊喜的问皇后道:“皇上前日给臣妾提及,寿春公主婚事已选定,是位天上有地上无的少年才俊,莫非正是这位颍川侯世子?”
皇后淡淡的看了淑妃一眼,事情还未尘埃落定,就早早透露出来,虽是不满,却也不好否认,遂笑道:“可不是,皇上也相中了颍川侯世子,正好也想大赏颍川侯平滇之功,寿春正好也到了婚龄,就准备让傅忠尚主。”
寿春公主虽自幼丧母,却素来最得帝后欢喜,事事皆是偏爱,诸妃眼红已久,已是有人出口道:“娘娘,两人相差近十岁呢?”皇后笑容微敛,却道:“相差十岁又如何?傅忠年少征战,耽误了婚事,还能因年纪嫌弃他不成。这般好女婿,皇家不得,难道还让别家得去?”
众人一听,立马偃旗息鼓,总不能和皇上抢女婿不成,却俱是将眼神投向福清公主的生母安妃郑氏。郭惠妃眼珠转了转,却是对皇后笑道,“皇后,福清公主比寿春还大了两岁,如今咱们皇家可是要双喜临门?”
安妃历来懦弱,在宫中从来安静本分,从不多言,此番见寿春比福清尚且年幼,却得了这般好的婚事,心中自是有些怨气。鼓了鼓勇气嗫嚅道:“娘娘,长幼有序,要论婚事,也该轮到福清吧。”
皇后脸色一凛,脱口斥道:“你可是说皇上和本宫偏心咯?今日可真真见识了,公主婚事,竟。个个都能来指手画脚了”边说边看了郭惠妃一言,看的惠妃脖子一缩,再不敢说话。皇后向来好性,却是很少如此当众给人没脸,殿内徒地安静下来,安妃更是吓得立马站了起来,躬身请罪。
皇后见安妃脸色发白,知她向来本分,此番却是为福清着急,又被人挑唆,方才如此失言,心中一软,脸色已放缓了几分,安抚道,“安妃,福清的婚事皇上心中已是有数,放心吧,也是个大好男儿。”安妃松了口气,脸色好看了些,没再说话。
婉儿静静看着刚刚发生之事,心中对洪武帝腹诽不已,娶这么多老婆,生这么多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儿,不但皇位不够分,就连好儿媳好女婿也不够分,什么都得过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婉儿自想自的心事,却没发现在一旁的安庆公主脸色极为端凝。安庆皱着眉头低声对宁国公主道:“也不知那颍川侯世子品性如何,别跟我家那位一般,却只是外表光鲜。”宁国有些担忧的看着安庆,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想了想上去环住她,轻拍她的肩膀:“你若实在为寿春担心,我倒是可以想个法子试上一试。”
安庆点头道:“二姐,趁着父皇母后下旨前,还得好好看看,别让寿春。。。。。。,走上我的老路。”言语间神色却是黯然,哪里还是那个跳脱骄傲的天之骄女。宁国抱着安庆,心中难过,却是默然。
作者有话要说:昨日感冒了,码字码了一半,实在头痛欲裂,就先睡了。
说实话,还是稍稍有些后悔开了这么个大架构的历史文,明初那个风云变化的时代,宫廷朝堂,皇亲国戚,文臣武将,复杂之极,去查查靖难之变,牵涉进去的皇亲国戚数不胜数。不将这些人捋清楚,不缓缓铺垫,婉儿嗖的就长大了,整日和允炆亲亲我我,再谈个多角恋,随即金手指大开,轻轻松松灭掉包括朱棣在内的诸多对手,此文就成了瞎掰文了,这样的文大家愿意看吗?



、两妃会芥蒂暗生

所谓秋风响,蟹脚痒,过了中秋,蟹肥膏黄,江南一带又到了吃蟹时节。南京城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或是呼朋唤友,或是闺中小聚,外至酒楼饭馆,内至私家园林,竞相举办蟹宴蟹会。
从洪武帝后与宫中嫔妃,到皇亲贵戚公侯伯爵,十有j□j都好吃蟹,每年中秋过后宫中会举办蟹会。而洪武十七年的蟹会却是格外不同,不但由久居别宫的皇后亲自主持,洪武帝还将在奉天殿大宴群臣,却是为庆贺征南大军大捷之喜。
还未到卯时,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们便穿梭于坤宁宫与御花园之间,甚是忙碌。因今日娘亲宋氏也要进宫,婉儿却是兴奋之极,早早就已醒了,窝在被子里扳着指头盘算时辰。一时之间又想起张嬷嬷描述的宫中聚会场景,内外命妇齐聚,宫中还不知会有多少是非,也不知娘亲是否能应付自如,不禁大感头疼。左思右想间,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还不到辰时,婉儿就被依云叫醒了。依云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二十五六年纪,却是不愿出宫,深得皇后信任,在皇后长居别宫的日子里一直留守坤宁宫。回紫禁城后,宫中事务繁忙,张嬷嬷除了每日仍教导婉儿一些宫中杂事,再无时间照顾婉儿,皇后就将老成稳重的依云拨到了婉儿身边,照顾起居饮食。
依云拿出尚服局早早就送来的新衣,上身是一金边琵琶襟外袄,下配一条翡翠烟罗绮云裙,看上去颇为华丽。婉儿皱了皱眉头,问道:“中秋不刚添过吗?几位公主可也添了新衣吗?还有那东宫的江都郡主,也是如此?”
依云一愣,想了想笑道:“中秋添置三套秋衣,这原本是宫中的老规矩,今年因征南大军回朝赶不上中秋,只能在蟹会补上,故皇后特命尚服局专程为蟹会追添一套。不光是皇子、公主、江都郡主,各宫美人以上的主子们也是都添了的。”婉儿这才放下心来,张开手任依云摆布。
依云见着婉儿睡眼惺忪的模样,脸色红润,如那海棠初醒,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怜惜道:“姑娘还这么小,恁般多心思,何须考虑那么多,凡事自有娘娘呢。”
婉儿瞟了眼依云,“你看看寿春姑姑,不知有多少人眼红,更何况是我?姑祖母虽护着我,但总有她看不见的地方,何苦再为自己树敌?”话到后来,已是觉得有些黯然。依云正在帮她往上拉袖子,一时却停住了,只觉婉儿虽是年幼,却极为通透,不由心中暗叹,真真难为了这帮孩子,一个个俱是这般早熟。
两人正说话间,只见朱允炆已是不顾宫人太监们的阻拦闯了进来,嘴中连连叫道:“婉婉,婉婉,我终于想明白了。”依云惊得嘴巴大张,瞬间反应过来脸色大变,慌忙朝外面张望,见房间外倒俱是可信之人,方才拦在允炆前面急急道,“我的小祖宗,可不能这么就闯进来,被些乱嚼舌根的看见了,可是不得了。”
允炆见依云拦他,诧异之余却是不耐烦,正要将她拂开,却抬眼扫了眼婉儿。眼见她神色淡淡,允炆只好耐着性子对依云道,“依云姑姑,你快出去,我有话要跟婉婉说。”依云哪里肯听,仍自拦着。
婉儿见允炆脸色一沉,眼神微闪,暗道不好,这小祖宗近年来性子愈发难以捉摸,每每脾气一上来,下面人总会遭殃,忙对依云使了个眼色,连连道:“你去门口守着,好让他快快说完,快快离去。”依云瞅了瞅小脸阴沉的允炆,只好到门口守着,又将允炆身边宫女太监赶到西暖阁外面重重把守,方才放下心来。
婉儿恨恨的瞟了允炆一眼,“有啥话快说!”允炆也不理会婉儿的冷淡,凑过去笑道,“婉婉,我苦思冥想,总算是知道你为何生我气了,不就是那天没早些出去救含山姑姑吗!你若是想帮她,我们今天就一直将她带在身边可好,永嘉姑姑他们就没法找她麻烦了。”
婉儿看了看允炆,只见一双黑黑的眼珠定定的望着她,满脸殷切,不由心中一叹。这个男孩,别说在紫禁城,就是在整个大明帝国也几乎能横着走,却是这般逆着自己性子,绞尽脑汁讨好她。有这么个人掏心挖肺的对你,毫不感动吗,那可真是太虚伪了。婉儿心中顿时一软,同时又有些疲惫无力。罢了,这么个年纪,又生来就是这么个地位,你不告诉他,又如何指望他能知道你的心结。
她叹了口气,这么多天来第一次正眼看着允炆,缓缓道:〃允炆,如果那天是别人用针使劲扎我,而我身上也恰巧有你想知道的东西呢?你会怎么做?是否也会在一旁静静等待?说的更严重些,如果有一天我被人用刀比着,威胁我说出一件对于你至关重要的秘密呢?你又会怎么做?”
“那怎么能一样?”允炆明了她的意思,却不想她继续说下去,忙急急打断道。婉儿想起历史上朱允炆的未来,突然生起一股倦意,微闭着眼睛,继续说道,“这只是个比方,怎么不一样?你能任由自己的嫡亲姑姑被人欺辱,她对你还没有丝毫威胁,我又有多大不同呢?”婉儿陡地睁开眼盯着允炆道:“以后会有更多比我重要的东西放在你的面前,我如何相信你不会放弃我?”
允炆身子微震,过了半饷方才嗫嚅道:“怎么会呢?还有什么东西重要的非得让我舍弃你?”眼中却是一片迷茫。婉儿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苦笑,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将来会面对什么。
婉儿看着允炆嘴唇微张,急急看向她,满脸迷茫中带着几分惊惶,心中挣扎了又挣扎,却是不忍再看他露出那样的神情,罢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爹爹应诺过我,绝不会勉强我,在那夺嫡之争极为惨烈之前,或许我早已离开了这个宫殿,此时与他计较那么多干嘛。
婉儿深吸了口气,调节了一番情绪,方才笑着道,“那就说定了,以后定要多多帮着含山姑姑。今天蟹会定然十分热闹,我可是第一次参加,待会你可得多跟我讲讲。。。。。。”见婉儿突然转了脸色,允炆有些迟疑,细细看了看她神色,却不似作伪,终是松了口气。两人随后并肩出现,却亲近如往昔,让坤宁宫上上下下的人总算舒了口气,这俩小祖宗,总算和好了。
蟹会将于正午举行,不同于往年的家宴,今年在蟹会之前,宫中嫔妃、东宫太子妃、在京皇子妃、公主、公侯伯爵夫人超品命妇、各品级外命妇将依次向皇后请安。
请安完后,皇后会将品级较高和部分有交往的命妇单独留下,其余众内外命妇俱都退出殿外等候,直到午时方跟随皇后一同前往御花园赏蟹宴。大多数人需要在坤宁宫正殿外的庭院中候上整整一个时辰。婉儿听闻后,不由吐了吐舌头,还真是苦逼啊,吃这么顿螃蟹容易吗,怪不得人人都想往上爬。
不到一会儿,坤宁宫正殿坐的坐,站的站,已是挤得满满当当。只见殿内正中设了凤座,皇后端坐其间,身后放了个小几,却是坐着允炆和婉儿两人,肩并肩头靠头正在低声交谈。皇后左首右首往下依次是淑、惠、贤、定、安、顺、丽、宁、充等各宫妃位,而太子妃坐在充妃下首(1)。
殿内众人正说话间,只听殿门外内侍高声宣道:“燕王妃徐氏到!”只听殿内众人顿时止住了声,俱是面面相觑,微带惊讶,燕王妃何时回了京?马皇后听罢,眼睛一亮,却是面露惊喜,连声道,“快,快宣徐氏进来。”只见一女子微笑着走进殿来,身穿大衫霞帔,点缀金绣云霞凤纹,腰缠青丝罗大带,正是一身亲王妃常服装扮。身边还跟了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婉儿随意扫了那燕王妃一眼,却觉有些眼熟,忙定住眼神细细一看。只见徐氏二十多岁年纪,面容姣好,娇艳明媚,嘴唇微抿,隐约带丝刚毅之色,却又不似那娇柔女子,在一干女眷中甚为醒目。婉儿脑中细细回忆,忽然间念头一闪,方才恍然大悟,这女子居然就是当年圣泉寺那个徐氏,这世间之事还真真是巧。
徐氏牵着身边的男孩走到皇后面前,盈盈拜下:“儿媳徐氏见过母后殿下。”只见那男孩也不慌不忙上前行礼,稚声稚气道:“孙朱高炽见过祖母皇后殿下。”皇后连声叫起,将朱高炽唤到身边,却是越看越欢喜,“离京方才两岁不到,还被乳母抱在怀里,转眼已是这么大,却是长得愈发像他皇祖父!”
皇后转头又拉着徐氏的手,怜惜道:“这些年在北平那苦寒之地,为燕王生儿育女,内外张罗,可是辛苦你了。”“儿媳哪里辛苦,母后瞧我脸色,可是比当年离京时还好?”徐氏娇嗔道。皇后细细看了看徐氏,笑着打趣道,“果真是好了不少,吾儿还是那花朵般的美人。”
两人一言一语说起了家常。皇后见徐氏离京几年,举止言行愈发大方得体,气度从容却在一众妇人之上,心中赞叹之余又有些惆怅,如此佳媳,却是与标儿年岁不搭。
婉儿见皇后与徐氏感情如此好,微微有些纳闷,依云见她表情,已是猜到,凑到她耳边解释道:“姑娘不知,燕王妃还未出阁时,就很得皇后欢喜,娘娘曾当众说过,‘吾家儿媳中,当属徐氏最得我心。’”婉儿点点头,心中明了,那徐氏行事做派,当年也曾领略过,却也是名副其实。
自打燕王妃进殿后,皇后就与其相谈甚欢,殿中众人俱知这对婆媳向来关系甚笃,都偷偷瞄着太子妃,却是有些幸灾乐祸。本是端坐下面的吕氏此时走上前去,和燕王妃寒暄了两句,笑着轻声提醒皇后道:“母后,公主和外命妇们还在殿外候着呢。”
徐氏见到吕氏,忙作了个福礼,却见她眉眼间神色淡淡,徐氏仍然坦然微笑着,却不理会。皇后点点头,遂叫宫人宣公主和外命妇们进殿,却是转头对着徐氏笑道,“你去挨着你大嫂坐着,待会我们娘俩再慢慢聊。”
皇后又看了看朱高炽,想了一想,却指着允炆对身边的宫人道,“高炽就坐在允炆旁边吧,兄弟俩也好熟悉熟悉。”徐氏快速打量了婉儿一番,见其眉眼模样与宋氏有几分相仿,心中已是明了,却是没说话,笑着退下了。
朱高炽比允炆婉儿只小一岁,性子说好听些是沉稳,说难听些就是沉闷。允炆问了他几句,只是依礼回答,却是半句不肯多说,允炆甚觉这个堂弟无聊,到后来也不再主动和他说话。婉儿自顾不上两个男孩子,只是伸着脖子往殿外看,等候自己的娘亲。
宋氏一身六品安人诰命服饰,从一众一品二品外命妇中被皇后单独叫了出来,甚是扎眼,因众人也知晓她身份,即使再是不屑,也不敢露出半分。
宋氏虽不是第一次觐见,却是很少出现在这般隆重的场合,心中难免忐忑。她行完礼抬起头时,正好看到徐氏端坐一旁,对着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又点头作鼓励状,心中又惊又喜,抿嘴一笑,面上就露了出来。宋氏方觉失态,忙敛去笑容,垂首向皇后身边走去。
皇后将宋氏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拉着宋氏的手,对坐在一旁的郑国公太夫人蓝氏笑道,“如娘,这就是我那侄儿媳妇,婉儿她娘亲,你来好生瞅瞅。”蓝氏微眯着眼睛将宋氏看了看,却是笑着连连点头,“老姐姐,你们马家媳妇定然不会有差。我总算明白婉儿那丫头是如何养出来的了。”
今日风光无比的颍川侯夫人阮氏也笑着连声附和,陪几人坐在一旁的外命妇们自然不甘落后,顿时将宋氏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一时之间,殿内众人俱朝宋氏看去,什么样儿的目光都有。宋氏忙连声自谦,只觉芒刺在身,腰背挺的更直,头垂的却是更低,愈发谦恭起来,把一旁的婉儿看得极其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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