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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栖朱明(明穿)-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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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主考将那考生的试卷没收,挥手让士兵上前将那考生撵出考场,却听那考生口中连声叫嚷,“这不公平,这不公平,考题早已泄露,在集市上公开兜售,为何仅仅抓我一人。”一时之间嚷得整个贡院人尽皆知,一片喧哗。
副主考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让士兵捂住那人的嘴拖了下去,又调集兵士维护文场秩序,方才急急赶到欧阳宏身边,“大事不好!”副主考凑到欧阳宏耳旁将那士子之言一一道来,欧阳宏脸色大变,“竟有这等之事!”连声叫人重新搜查文场内的士子。
副主考此时已是脸色煞白,忙拉住他衣袖急急道,“毅达兄(欧阳宏字),千万要慎思慎行。考题乃圣上亲手所拟所封,就连你我二人也只在进考场当日才得见,怎会泄露出去,其中必有蹊跷。”说到这里,已是压低了声音:“必是牵涉了不少贵人,一个不小心,你我二人脑袋落地不说,必将掀起滔天大案。”
欧阳宏听罢,将副主考往边上一拂,勃然大怒道,“什么贵人不贵人,抡才大典乃国之重事,岂能因爱惜性命官位而轻忽了事,你若顾虑重重,自可站于一旁。”副主考被说得面红耳赤,心中腹诽不已,你倒是皇上的亲家,自是不怕,却也不敢再拦他。
欧阳宏将所有的同考官、监试、提调官、供给官、弥封官、誊录官、搜检怀挟官和受卷官全部召集起来,又叫来了巡场的千户军官,“你们给我细细的搜查,将所有士子的中衣、鞋子夹层、蜡烛、吃食都给我搜查一遍,就连笔管的中间,砚台的底部也不能放过。”
刹那间,几十名考官已带着几百名兵士分散到各处,将文场内搜了个天翻地覆。这番动静,却是吓坏了不少士子,与马全隔着走道的号房里的一士子额上已是冒汗,脸色难看,马全倒了杯水递给那人,安慰道,“例行公事罢了,清者自清,这位兄台莫太担心。”那人喝了口水,方才镇定下来,感激的朝马全笑了笑。
负责马全这片的,是个同考官,他走到马全面前,见其已将身上的中衣解开,鞋子脱去,微笑着站立一旁,甚是配合,不由心生好感。同考官抬眼扫了眼桌上的试卷,只见那一手小楷,笔法刚健安雅,结体张弛有致,不由暗暗称赞,脸色已是缓和了不少。
兵士上前搜了一番衣衫,就去端那砚台。同考官眼尖,识得那砚台竟是一方精品歙砚,又见那兵士重手重脚,不由肉疼轻叫出声,“你可轻点,可小心点那砚台,可真真是千金难买。”马全握拳捂嘴轻笑。那兵士瞅了瞅同考官,小心翼翼的端起砚台,从底部往上敲了一敲,脸色已是变了,瞟了一眼马全,对同考官道,“大人,底部是空的。”
同考官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挥了挥手,将马全连试卷一起带到了至公堂。至公堂里已有几名举子,俱是被查出夹带作弊的。此时的试卷还未弥封,几名考官均伸过头来看马全的试卷,见到上面的名字,俱是大惊失色,面面相觑。
皇后的侄儿,左春坊右赞善,皇子皇孙师马全要参加会试,在朝中是人尽皆知,众位考官均来自翰林院,如无意外,马全将会成为他们的同僚,甚至会成为他们的上司。这……,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其他人眼中都看出了惊惶之色。有那深谙朝堂政治的人,已是敏锐的察觉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不由心中暗叫倒霉。
马全静静站立一旁,也不为自己解释,只是微笑看向众考官。副主考看了看马全,结结巴巴的出声道,“这……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欧阳宏却看也不看马全,皱着眉头道,“误会与否一查便知,将砚台底部打开。”
一名士兵连忙上前,试探着摸了摸砚台,砚台底部果有一圈缝隙,用巧劲一拉就已打开。士兵用手指将一张薄如金箔的纸夹了出来。马全仍然沉默不语,眼神微扫,却是在观察众位考官脸色,只见众考官俱是满脸惊吓,惟有欧阳宏眼神闪烁,似乎隐隐松了口气。真的是他?马全眉毛微扬,心中却是一沉。
那士兵将纸递到几位考官面前,副主考双手微抖,将纸摊开,细细一看却是长松了口气,笑道,“果然是误会,不过是一张护身符。”只见欧阳宏脸色大变,已是不顾失态疾步上前,夺过那张纸上下前后察看,果然是一张解开的护身符纸,上面画着道家的鬼画符。欧阳宏浑身一震,已是呆愣在那里。
马全缓缓走到欧阳宏身边,上身向他探了探,嘴角一勾,意味深长的笑道,“欧阳大人,可是还需要用火烤烤吗,或许会有意外发现哦。” 他们……都知道了?欧阳宏脑子中嗡的一声,额上已涌出密密实实的汗珠,却是看也不敢看马全,口中不断呢喃,“哪里,哪里,不需要,不需要。”
贡院拿了一批夹带文章入场之人,这场会试最后以一场闹剧结束,而考题确确实实泄露了出去。洪武帝龙颜大怒,派出锦衣卫彻查,拿了好些贩卖考题之人,却因那考题在市井中大肆流通,早已查不出根源。洪武帝疑心生暗鬼,却是疑到了太子朱标头上。
坤宁宫本属后宫,今日却被前朝的金吾卫团团围住,就连只耗子也是放不进去。往日人来人往的坤宁宫一片寂静,正殿外的庭院中,站满了屏气敛声的宫人太监们。明眼人若见到定会大吃一惊,那打头站立在前面的,俱是宫中品级最高的大太监,乾清宫赵明,坤宁宫孙宇、太子宫大太监均在其中。
坤宁宫正殿内,洪武帝后一左一右高坐正中的龙凤座,中间的紫檀御案上放着那台歙砚。太子朱标诚惶诚恐的站立一旁,身边的太子妃吕氏已是面无血色。马皇后抬眼看了看儿子,见其因忧思过度,身子单薄的有些摇晃,不由心中一痛,在眼神扫过吕氏时,已是带着狠戾。
马皇后点了点头,张嬷嬷捧着一张纸递给洪武帝,朱标凑上前去,只见上面用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正是此次会试考题的文章。洪武帝脸色已是铁青,朱标气得面色通红,转过头对吕氏怒道,“贱妇!这是你放进去的?居然想诬陷马大人!”
马皇后见洪武帝手一紧,几乎将那张纸抓破,忙拉着他的衣袖,“稍安勿躁,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又对张嬷嬷使了个眼色。张嬷嬷从洪武帝手中拿过那张纸,让宫人点了根蜡烛,就着蜡烛烤了一烤,却见那纸上又浮出一层不知什么药水写就的小楷字,却是太子的笔迹。
洪武帝和朱标一看,俱是大吃一惊。那是以太子名义写给马全的信,信中不但附有会试考题,还写道:“尔等将此考题秘告门人若干,延请高手作文示范,务必使其取中。未免事情泄露,尔等可将考题适当传于市井。”
洪武帝已是气得浑身发抖,额头青筋暴起,手握成拳,浑身上下俱是杀意。素来温文尔雅的朱标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两步抬脚就将吕氏踢翻在地,又将那纸扔至吕氏面前,“你这个蠢妇,你知道你干了何等蠢事吗?串通勾结外臣,扰乱会试大典,结党营私以图私欲,这是多大的罪名,如此陷害于我,可知会将我至于何地?”
吕氏被踢中心窝,疼痛难忍,泪流满面,闻之大惊,膝行上前将纸拿起一看,惊慌之极,“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只是篇会试文章,怎会有这样一封信??”
马皇后虽是心中气愤,但她对吕氏甚是了解,却也相信这绝不是吕氏初衷。她叹了口气,对洪武帝道,“你我二人英明一世,却是选了个这样的长媳,心胸狭窄不说,还蠢钝不堪,被人利用至此却尚不自知。”
皇后斜眼扫了扫吕氏,脸色一沉道,“愚蠢狠毒倒也罢了,世上竟有你这等母亲,利用自己亲生儿子作此阴谋之事。你可曾想过,如若此事得逞,允炆亲手将自己的父亲和师傅推向绝路,他又如何自处?”说到这里,满腔愤怒中已是带着浓浓的厌恶。
殿内的纱帘后,两个小小的身影此时正紧紧相拥。婉儿双手环住允炆,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蚊子,不关你的事儿,真的,不关你的事儿。”允炆将脸埋在婉儿的肩上,低声抽泣着,不到一会儿,已是将她衣衫浸湿。婉儿只觉允炆身子微微发抖,全身冰凉,心中不由一阵钝痛,却只觉任何安慰都是苍白,只能将他抱的更紧,用自己的身体温暖着他。
过了半饷,允炆已是安静下来,停止了抽泣。他缓缓抬起头来,眼睛哭的通红,泪水却已干涸,眼神中已没有任何温度。婉儿心中一紧,被那眼中的寒意刺得不由缩了缩身子。
允炆松开婉儿,掀开帘子慢慢走到殿前,在洪武帝后的面前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孙儿允炆愿代母亲受罚,还望皇祖父皇祖母放过她一条性命。”
允炆磕完头后,也不理会洪武帝后的反应,自顾自站了起来,从那御案上抓起那方歙砚,走到吕氏面前高高举起,盯着吕氏的眼睛,冷冷说道,“生养之恩,允炆从不敢忘,今日便救你一命,从今往后,你我母子情谊,就如此砚。”手一松,那方名贵歙砚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吕氏猛地抬起头,却是不敢置信,眼眶泪水汹涌而出,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皇后看了看允炆,只见他满脸决绝,全身上下如珍珠蒙尘般黯然,哪里还是个八岁小儿,不由心如刀绞。身在其位,早晚都要面对这些,却未料是在如此幼龄,还是以这种方式。
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转过头对洪武帝低声道,“皇上,她毕竟是允炆的生母,东宫太子妃也是不可能再废掉的,莫不如饶她一条性命,以后就称病幽居东宫吧。”
洪武帝对允炆心中早有打算,哪里会让他有个不名誉的母亲,对皇后的请求自然应允。洪武帝看了看自己的孙儿,见其逢此大变却眼光淡然,神色坚毅,处事果决,已是完全脱了孩童稚气,比那当了十几年太子的朱标更有储君气度,心中不由涌上喜意,却是将方才的杀意压了下去。
洪武帝走到允炆面前,摸了摸他头发,温声道,“吾孙恪守孝道,朕心甚慰,朕准你所求。”洪武帝看也不看吕氏,只转头对朱标道,“治国之前先要齐家。你的妇人,你自行处置,问出是谁指使的。还有你那春和殿,竟能在太子妃眼皮下将那纸换了,还换成了你的笔迹,得好好清理一番。”朱标面色惨然,连声应诺。
洪武帝带着一干侍从和金吾卫离开了坤宁宫。吕氏挣扎着膝行跪到皇后面前,连连磕头,不到一会儿额角已是淤青一片,允炆眼中毫无异色,背过脸去却是不看她。吕氏心中绝望,哭泣道,“母后,我错了,我错了,都是那李淑妃怂恿的,都是那李淑妃怂恿的。”朱标面色一暗,心中已是明了。
李淑妃?皇后身子微僵,双手已握成拳头,淡淡道,“知道了,你回东宫静静休养,好自为之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科举案阴谋算是告一段落了,大家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一个案子对于男主来说是个转折点,小小年纪已是将世情看透,与历史上的那个朱允炆已经不同了。。。。。。男主黑化是件很危险的事,大家是想见允炆黑化呢黑化呢还是黑化呢?



、炼獒王皇帝激将

洪武十八年,洪武帝重拟会试考题,由太子朱标带到江南贡院开封,并亲自担任主考官,接下来一切俱是顺顺利利。马全成了贡士,而第一名会元姓黄名湜,字子澄。那会元在殿试中冲着马全微笑颌首示意,却是让他吃了一惊,那人与他也有同窗之谊,正是文场中与他隔着走道,被士兵吓坏之人。
殿试照例由洪武帝朱元璋亲自主持,只考时务策一道。洪武帝策问贡士于奉天殿,由他择题提问,考生作答。这位开国之君出身草莽,杀伐决断,气势逼人,面对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很多贡士连头也不敢抬,只能战战兢兢的答完问题退出殿外。看着这些在全国千挑万选出来的贡士们,洪武帝不免有些失望。
马全随着这群大明帝国的天之骄子进入殿中,因身量较高,站在其中颇有些鹤立鸡群。洪武帝抬眼打量满殿贡士时,却是一眼就看到了马全,将他召至了面前。这世间却是没有绝对的公平,以马全的出身和经历,面君时自然是从容自在对答如流,对于朝堂政事更是言之有物,相较那纸上谈兵的书生无疑高出了一截。洪武帝不由心下大喜,马全的身份刚刚好,正好也让那帮腐儒也看看,皇亲国戚中却不都是纨绔子弟。
殿试完后,洪武帝又忆起马全曾言之谆谆要做天子门生,更是欢喜,想将他立为贵戚中的表率,提笔一挥便欲点做状元,却被马皇后拦住了:“他才多大年纪,又是这样的身份,太过打眼实在不妥。”洪武帝细细一想,也有道理,最后点了马全进士及第探花出身,点了那黄子澄新科榜眼。
殿试结果一出,满朝哗然,洪武帝也不做解释,将马全会试殿试的文章散发下去传阅,先不说满篇那漂亮工整的小楷,文章做的个花团锦簇,条理分明,言辞凿凿,却是立时就堵住了朝臣的嘴。
洪武帝授了马全从五品侍讲学士,仍兼任左春坊右赞善。要论品级,仅仅从正六品升到了从五品,却是正大光明入了翰林。彼时洪武帝已有了选翰林官入直内阁的打算,翰林院已成了入相拜阁的一条康庄大道。无数人拥至坤宁宫向皇后道喜,马全从此更为显贵,自是不提。
待得尘埃落定,马全方才腾的出时间,来处理那险些将他和东宫齐齐葬送的阴谋。这日,存义街柳宅的书房里,一摞厚厚的卷宗放在书桌上,马全和蓝云一左一右坐在桌旁,花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将其翻看完,眉头却是愈锁愈紧。
杨时见两人俱是一反常态满脸严肃,干笑了两声道,“吕大身边那人是在南京城郊逃往苏州的路上被抓住的,李淑妃的幼弟李五在苏州已为他置了田地和宅子。他投进锦衣卫大牢当日就招供了,在将吕大抬回吕家的路上将其弄瘫,嫁祸于你俩。整件事情都已经水落石出了,你俩能不能放轻松点。”
这个答案与宫中的消息却是吻合,先是挑拨太子妃与他们的关系,又借助太子妃之手陷害他和东宫。马全又想起那日贡院中的场景,犹疑了片刻,方才问道,“这李五和欧阳宏父子可有过接触?”蓝云和杨时大惊,对视了一眼,“进周,何出此言?”
马全站了起来,缓缓踱着步子,将那日在贡院里欧阳宏的异常一一道来,“欧阳宏定是有些不妥,如果李淑妃与他父子勾连起来,借欧阳宏之手在贡院当庭发难,这样就解释的通了。我唯一想不明白的是,以欧阳家的身份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是被利诱还是被胁迫?若是利诱,谁坐那个位置都没有太子坐那个位置更利于欧阳家;若是胁迫,欧阳家到底落下怎样的把柄,竟然能让他们如此铤而走险。”
马全想的有些头疼,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子龙,我们都与那欧阳伦打过交道,他与太子东宫一直关系不错,为人也不是那等贪婪胆大的,这般突然倒戈定有蹊跷?”蓝云想想素日与欧阳伦交往的情况,连连点头,“确实有些匪夷所思,进周,你可曾跟皇后娘娘提过这件事?”马全嘴角泛起一抹苦笑,“欧阳伦不比其他人,这样的猜疑,没有十足的证据,即便是我,也不能随意对皇后娘娘明言。”
几人俱是沉默,过了半饷,杨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不就是需要证据吗,我马上就派人去查。”马全想了又想却无更好办法,只好点头同意,却是反复叮咛道,“这事儿万万不能大张旗鼓,最好别动用锦衣卫,私下查访即可。除了欧阳父子和李五,李家其他人也不能漏过。”几人又细细商量一番方才散去。
正当杨时还在私下查访时,却未料锦衣卫早已有了线索。
这日亥时刚过,紫禁城已渐渐陷入黑暗,只有几个得宠的妃子宫中还亮着灯,仍未安睡,精力过人夜夜御女的洪武帝直到这个时候,还没有翻牌子。乾清宫南庑房的书房中跪着一人,四十上下年纪,身着麒麟服,腰佩绣春刀,正是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这位天子心腹此时却是忐忑不安,头也不敢抬,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洪武帝。
洪武帝背着手站立在书桌旁,只给毛骧留了个背影,往日挺拔的身躯在昏暗的灯下竟然显得有几分落寞。夜深人静,房间里又一片沉寂,毛骧几乎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外面突然有乌鸦飞过,声声叫唤,在漆黑的夜里更显诡异。
过了半饷,洪武帝转过身来,毛骧忙打起精神,只听洪武帝口中淡淡说道:“王宁和欧阳伦两位驸马的事先放一放吧。李淑妃有个兄长叫李彧,朕如果没有记错,好像在北平任承宣布政使?”毛骧愣了一愣,反应却是极快,脑子中将官员履历已是过了一遍,快速答道,“确实如此,李彧是洪武十四年去的北平。”
“果然如此”,洪武帝自言自语的沉吟片刻,方才吩咐道:“将李彧近年来的为官政绩,与朝中众臣的往来统统给朕查个清清楚楚。”毛骧正要应诺,只听洪武帝继续说道,“尤其是他与魏国公徐达的关系。” 毛骧一震,抬眼看了看洪武帝,正对上其阴鸷的眼神,不由全身一寒,连忙避开,磕头领命。
毛骧想了又想,方乍着胆子试探着问道:“皇上,臣手下的杨千户似乎也在追查驸马欧阳伦和李家,臣是不是该阻止他?”“哦?”洪武帝转过身来却是面带诧异,想了想嘴角浮起一抹微笑,“那就随他们去查吧,东宫如果早有此利齿,哪里需要朕为他操那么多心。”毛骧退出乾清宫,被夜风轻拂,只觉冷得直打激灵,却发现不知何时中衣已被汗水浸透。
“看来翅膀都长硬了!”洪武帝在书房内又静静的站了半个时辰,脑中却浮现前几日与皇后之间的对话:
“标儿生性忠厚,又从师宋濂那等端方大儒,学得俱是那等仁善之道,如若有一天继位,如何能弹压的住那帮勋贵旧臣?”
“梓童不用担心,朕定会先替标儿除去那些肉中钉眼中刺。”
“除去一揽子勋贵倒也不难,可那些皇子呢?萧墙之乱,历朝历代俱是有之,近日皇上也看到了,夺储之争是何等凄厉残忍。皇上能替标儿一一除去那些心怀叵测的弟弟们吗?”
“梓童……”
“皇上,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与其你帮着标儿拔刺,何不如j□j出一个如你般天纵神明,能镇得住朝堂政局的储君?所有怀有异心的皇子都将成为他的试金石。”
试金石,洪武帝眼中大亮,已是下定了决心。
太子妃吕氏在抱病春和殿后,朱允炆也病了,御医诊断为“思虑过伤,火炽痰郁”,宫中众人皆以为他心忧母亲病情,却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婉儿知其心结,也不劝慰,只是将每日发生的趣事和自己的见闻感受写了下来,派人给允炆送去,絮絮叨叨俱是些琐事,却是允炆在冰冷的深宫中得到的少有的暖意。
允炆身体刚刚大好,洪武帝就派人将其接到了紫禁城里的皇家兽园。洪武帝看了看朱允炆瘦了一圈的小脸,心中不由暗叹,还是太过稚嫩,却也未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往里走。允炆本就有些惧怕皇祖父,见其面色端凝,却是大气也不敢出,跟着他往前,走了片刻到得一处偌大的笼子前。
允炆只觉眼前一亮,那笼子里关着两只高大威武的猛兽,一只是那兽中之王吊睛白额斑斓虎,另一只却是从未见过的怪兽。只见那怪兽毛色黝黑,头大而方,颈粗有力,犬牙锋利,脖子上有一圈鬃毛,原本卧在地上,见得人靠近猛地站了起来,黑黄的眼睛带了丝血色,口中发出一声咆哮,吼声如狮。
洪武帝一直在观察允炆的表情,见他盯着那兽双眼发亮,不由微微一笑,向那饲养珍禽野兽的提督太监挥了挥手。太监们将那两只猛兽的铁链解开,只听一声虎啸,一声狮吼,两只猛兽刹那间就撕咬搏击到一起。那怪兽比那大虫体型小了一圈,却是力大威猛,凶狠劲斗,奔跑如豹,搏斗助攻,令那大虫防不胜防,不到片刻,就被咬中后腿,一身凄啸缩在了笼子角落。
那怪兽也不追赶,站直了身子,抖了抖身上的毛,又是一声狮吼,却是昂首挺立、不可一世,充满了力量之美。允炆看的两眼放光,转头急急问道,“皇祖父,如此英武神兽,可是哪里来的?”洪武帝袖手走到他面前,笑道,“这就是那犬中之王,吐蕃进贡的獒王,也是这世间唯一不惧猛兽的犬类,作为上等的獒中之王,就连狮虎在它面前也要望而怯步。”
洪武帝召来那提督太监,“你给皇孙殿下讲讲这獒王是如何养成的。”那提督太监应诺,娓娓道来,“藏区之人,将那纯种的獒犬精心饲养,若是幸运,能赶上一窝子下九只獒崽时,便可出一条獒王。獒是犬中极品,而獒王又是獒中极品,威武如狮,勇猛似豹,雄健剽悍,只得一獒便可护得一方安宁。”
允炆心中咯噔一下,已是隐隐有种可怕的猜想,迟疑了片刻方才问道,“是从那九只獒崽中选出其一吗?可是竞技而得?”“是生死相搏。”洪武帝不等那提督太监回答,就说了出来:“要得此獒,必须将这窝一母同胞的九只獒崽扔进地窖,锁了窖门,断奶断食。待其饿极相互残食,最后所剩一獒,就是这獒王。”竟然这般残酷?允炆张开嘴巴,目瞪口呆,脸上已浮起惊惶之色。
洪武帝见孙儿面色惨白,就有些不忍,转头却正好看见笼子里暂避一旁却仍虎视眈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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