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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世无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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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宁绕过屏风,从青茗手里接过扶苏的旧衣,拿在手中拎了拎,感到沉甸甸的,轻轻一抖落,衣褶里有碎小的沙石和齑粉簌簌落地。

再看一眼里头睡着的人,他歪着头枕在桶壁上,下颌因为劳碌而生出细细的胡茬,这可不是他平日里那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整张脸上只写着一个字——累。 

青茗低声道:“奴婢早就听说骊山那边艰苦,真真没想到脏成这样,哎,真是委屈咱们公子了!”

青茗跟了扶苏多年,自然了解他一尘不染的习惯,还没见过他把哪件衣服穿成这副糟蹋样。她见扶苏又累又困,心里跟受了委屈似的,忍不住为公子叫几句屈。 

宛宁亦是压低声音,挽着青茗的胳膊道:“艰苦是自然的。公子素来喜好干净,记得吩咐人在清水里多浣几遍。” 

嘱咐完毕,她向其余宫女比了个退下去的手势。 

见屋里没了人,她又折身去栓门。

宫中的殿门不比其他地方,玄木双扇门高二十余尺,在一人高的地方坠着一把鎏金大锁。宛宁踮着脚尖,煞费一番功夫才将门掩实了。

扶苏还仰面睡在浴桶里,突然被掩门的动静吵醒,他一个激灵睁开眼,见屋内的是宛宁,方才安下心来。

他有个不算毛病的毛病,那就是受不了让宫女近身伺候,尤其是在自己赤身裸丨体的时候。每每沐浴,别的公子都是脱净了任由宫女捏肩捶背,他则是隐在屏风后头亲自更衣,直到钻进浴桶才准人上前拾掇衣物。

这一习惯,几乎在宫中是人尽皆知。也正是因此,其余公子早在十四五岁就耐不住好奇,或多或少和贴身宫女有了近一层关系,还未正式娶妻就有了一两名子嗣。 

别人管这叫洁身自好,宛宁管这叫“洁癖”。 

扶苏乍然惊醒,身子微动,浴汤表面泛起几圈波澜,似三月里发皱的春水。他脸上张皇的表情被对面的人全然捕捉在眼里,暗自发笑,一时间有些许尴尬。

宛宁一转身,看见他惊魂甫定的神情,还有嘴角那一丝自嘲的笑,忍不住反嘲道:“宫里既没有女痞,又没有女混混惦记,你不必担心‘失身’。”

扶苏松懈一笑,从水中抬起一只手,浴汤顺着结实的臂膀哗啦啦滑下。他屈指向她招呼,附语道:“过来叫我瞧瞧。”

宛宁走到他面前问:“瞧什么?”

扶苏虚握住她手腕,顺手一拉,把她拉到浴桶里抱着。“瞧瞧今天搽的什么粉、戴的哪支钗,怎么叫人越发看着疼惜?”

毫无防备地跌入水中,刚绾好的发髻全乱了,连衣服也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她霍然从扶苏怀里跳起来,拧一把袖子上的水,板着脸道:“胡闹,你让我一会儿怎么出门,青茗看见又该偷笑了。”

“不闹了,说正经的。”扶苏似笑非笑地拥她入怀,“今日在归途中路过骊山汤泉宫,我恍然想起几年前的往事。方才见你白衣绝尘的站在那处,一如当年我在外头站着,你在浴汤中坐着……”

旧事重提,宛宁仰头凝视着他灿若星辉的眸子,听他呓语般的叙述,往事仿佛画卷在眼前铺卷开来。

她语气娇嗔道:“你一提我就来气,今天无外人在旁,正好咱们来算一算旧账!当年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姑娘,被你光溜溜的拉起来抱在怀里,吃亏不说,还没处找人说理去!”

扶苏圈着依旧曼妙的腰肢,单手轻拍她尚且平坦的小腹,轻叹道:“吃亏的事还在后头,不仅没处说理,还莫名给当日的登徒子添了个子嗣!”

宛宁的表情定格一瞬,实在想不到扶苏也学会了嘴上开功。小腹处停留的那只手带着无尽的爱意,浓情像电流一样传过全身,虽然扶苏不说,她却能感受到他即将为人父的喜悦。

她甜甜而笑,应和道:“可不是么!”

两人浸在温水里笑成一团。

她想,自己笑呵呵的样子一定挺蠢的,只是此间甚为欢喜,她懒得在乎这些表面功夫。于是勾住扶苏的脖子,贴着他的脸放肆大笑。

才从繁忙的事务中脱身,自家的温柔乡变得分外美好,他软酥酥的搂着怀中人,似有浓浓化不开的情意。

扶苏向后仰了仰,一侧脸吻上了她泛着脂粉香的唇瓣。

宛宁静下来,身躯愈发贴近他的胸膛,弥漫着芳香的温水里,两颗心脏隔着肌肤稳稳跃动。

扶苏弯臂箍住她,悄然阖上了双眼。今日开心,他打算抛开凡尘俗事,彻底沉湎在柔情蜜意里。只是,刚在其中沉浸了一瞬,门外突然传开一阵叩门声。

他陡然松开手臂,带着恼意沉声问:“谁?”

然后是青茗脆生生的声音:“公子,陛下有事急召。”

扶苏想也未想侧身跃出浴桶,眨眼间又穿戴好了衣帽,破门而出道:“备车!”

所有的一切雷厉风行,都只在须臾之间。

宛宁困在浴桶中呆坐着,转眼只看见扶苏飘起的雪色衣角,顺着风儿乍起的方向,素素然犹如云端白雾。

云意闯进来,见一会儿的功夫桶中换了人,禁不住又扭脸看了眼整装上辇的扶苏公子,心中纳闷道:“究竟是谁在沐浴?”

宛宁微微醒神,闷声吩咐道:“云意,更衣……”

……

扶苏傍晚归来,宛宁本想趁着热乎劲儿再跟他玩闹一会儿,不想扶苏一言不发,摘了玉冠高帽便钻进书房里。

临进门前,他侧目瞥了宛宁一眼,眼神里包藏了些许怨怪,同时嘴角苦苦地抖动,脸色也是不大自然。

宛宁被这一眼看得发冷——扶苏从没这样看过她,她的脸在那一刻僵住了。

他走时,一切都还静好如常,去了一趟陛下那儿,怎么就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了?宛宁惴惴想着,莫不是父皇因为皇陵之事责罚他了?再或者,父皇逼他纳妾?

宛宁摇摇头,扶苏方才冷若冰霜的眼神,分明是只针对她一人的……

想到此处,她心里发虚,自己并未做过对不住扶苏的事,既然有事,一定是父亲和哥哥那方出了问题。朝中政见不合是常有的事,夫婿因政见问题迁怒妻子更是屡见不鲜,若真是如此可就坏了,丞相李斯和公子扶苏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一个不合可能会搅起轩然大波。

转念,她又立即否定,扶苏是黑白分明的人,绝不会因父家的问题迁怒自己。

宛宁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问及青茗。青茗也是满脸发怵,她只道:“奴婢回来路上也被公子吓到了。”

扶苏平时受召都是满面春风的坐车回来,这次却是一路上面如死灰,即使路遇胡亥,也是半句话没说。

当夜,宛宁独身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睡不着,夜漏深重,扶苏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看样子今晚是不打算与她同寝而眠了。

宛宁辗转想了一会儿,再也睡不着了,干脆提着灯笼直奔书房。纸糊的白灯笼被夜风打的哗啦作响,已经入了深秋,还有几只不知死的蛾子在灯笼前乱撞。

宛宁围紧了风兜,风声、蛾子声,声声入耳,扰得她心烦意乱。

作者有话要说:




、转折


书房的门没有上锁,像是扶苏有意留门的,宛宁一推即入。

扶苏磊落坐在窗前,一双剑眉紧蹙,在眉心拧出一道沟壑。忽见有人破门而入,下颌轻轻扬起,待看清了来人,眉目间微微显露出忧愁之色。

古语有道是“男眉女肤”,若是考量一个男人俊朗与否,很大程度取决于眉宇间的英气。她曾经被扶苏眉间器宇轩昂的气质所深深折服,而今那两道横眉间,却满存着描摹不清的愤懑和忧虑。

他心思纷乱,除却简单一句“你来了”便再无下文。

一阵幽风急遽卷入室内,扑灭了宛宁手里的纸灯笼。迎风站了一会儿,她身上、手上生出涔涔的寒意来,下意识紧了紧风兜的领口,还不自在地打了个寒噤。

扶苏淡淡看她一眼,口中竟无半句关切问候。

她心中糊涂,被这漠然的一眼唬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提着空灯笼瑟瑟发抖。

窗外有几株开败了的贯珠金英,随着夜风轻拂,挂着几片残瓣的花茎因风起舞,花影投在绢白的窗纱上,仿佛黛笔在绢帕上描出的攒花绣样。

扶苏不经意朝窗纱瞥了一眼,刻意避过她的目光,缓缓道:“起风了,回去歇着吧。”

现在听话回去定然是不妥。

遥想当初烛影浮生,鸳鸯连理,既然许下过“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的誓言,宛宁怎可能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弃他一人于不顾。

宛宁撂下手中灭了火的灯笼,屈着腿半跪半坐在他身边,娓娓说道:“我对你从未有过半分隐瞒,你心中有事却不说给我听,硬生生地敷衍我,叫我回去,是不是违背了我们当初的誓约?”

扶苏恍惚地看着她,眼色逐渐转暖,不再有了抗拒的意思。

她见寥寥数语起了成效,便巴巴儿地凑近一些,借着窗前孤零零的烛光,直视扶苏眼底,复语道:“我不是伺候你吃饭穿衣的侍女,与青茗她们大有不同,她们可以置你一人于不顾,我不能,至少……它不能。”

说到最后,宛宁一扬脸,单手在小腹上一捋,定定看着对面的人。

“扶苏,我话已至此,你还坚持要赶我回去吗?”

听她一席话说得很是诚恳,扶苏心中一跃,与她视线相交,然后合掌缚住她的手。

那双手在萧瑟秋风里被吹得久了,透着彻骨的凉意,他半是怜爱半是欣慰地握了一会儿,又是良久的沉默。

宛宁静静打量他的神情,瞧不出什么端倪,心中却是一沉。

她刚才那番话说的底气十足,可真是这些年来最不憋屈的一次释放。只不过,虽然话说的漂亮动听,心里却还是存着一点后怕的。扶苏半天不发一言,天知道是不是对自己厌弃。她的那双手依然乖乖躺在扶苏手心,却是越待越凉,渐渐没了温度。

好在这非人的心理折磨只持续了须臾。

扶苏凝神想了一想,犹豫着从怀中掏出一物,说道:“这儿有一封谏书,你且看一看,我打算明日呈给父皇。”

宛宁满脸疑惑地垂手去接,心想着扶苏从来不和她探讨朝务,今天怎么会让她过目一封谏书。疑惑的同时,她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扶苏是为国事所扰,与自己并无太大关系。

她通畅地舒一口气,抽神看向手中的竹简。

烛光昏暗,宛宁向窗纱下的月影挪了挪位,这才看清那是一方薄竹箍成的奏疏,从形制来看,的确是陛下所规定的奏疏模样。

不及多想,她垂头逐字去读。

扶苏的字迹宛如行云流水,提笔间横竖勾连,一撇一捺绵软无力,已经失去了小篆的的规整方正,可以看出是在纷乱心境下写就的。

宛宁粗粗读过一遍,却是句句触目惊心,一字一辞像刀尖儿划过她敏感的神经。她脑中如冷风刮过,灯火明灭,不仅是因为谏书的内容,更是因为一件要事已经在她浑然不知的时候悄然来临了。 

——原来,父亲近日上书陛下,请准焚尽天下诗书!并且,陛下批准了焚书之议!

更为重要的是,扶苏竟然要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驳斥父亲的奏议,在奏疏中直言上谏,指责陛下此举有违人文之道。 

宛宁双手阖上奏疏,胸口陡然一阵泠泠凄寒,见他直直地盯着自己,墨玉般的瞳仁中投下束束清光。

扶苏缄默片刻,开口道:“我知道我所驳斥的言辞略为激烈。你与丞相父女情深,会不会因此记怪我?” 

宛宁避而不答,心中涌起一万个追悔,最终却只有一个“傻”字可以形容自己。她怎么能忘了在这段历史中,篡改诏书、陷扶苏于不义的人不只是赵高一人,而是着名的“篡位三人组”——赵高、李斯、胡亥。

之前她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想不透父亲怎么会陷害自己的女婿。如今看来,假如李斯除了贪恋权位之外,唯一足以说服人的,就是这场关于“焚书与否”的政治交锋了。也许,父亲由此开始记恨扶苏,也许,今天便是这一切的滥觞……

她再一次埋怨自己当初没能好好读一读秦朝历史,以至于一直以来活的懵懵懂懂,至今都让时间牵着鼻子走。

扶苏犹豫半晌,又问:“你不答话,一定是会记怪我。”他欠身站了起来,单手拂衫道:“诗书绝不可以焚毁,此举祸害无穷……” 

扶苏滔滔不绝的讲着,她一句也没听进去。李斯是一朝丞相,党羽众多,假使扶苏上书直谏驳了李斯之议,必定会招来众多大臣倒戈。最重要的,李斯是她的父亲,更是扶苏的岳丈!

这一折腾,其中牵扯甚广,并非她一介女流可以理清的。

宛宁顺着他的思路琢磨,恍然间失笑,扶苏竟还在纠结于自己会不会因此为难。

她才不会为难,真正让她作难的,是事已至此,她该做点什么来挽救。

宛宁稍加措辞,缓缓道:“扶苏,你从未与我议论过前朝之事,我对此也不甚了解。我不是小气的人,一面是生身父亲,一面是结发夫君,若要比较起来,你在我心中比父亲还要重上几分呢。”

她浅浅叹一口气,看扶苏眼神笃定,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便开始委婉劝道:“陛下既然准了父亲的意思,想必回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是父亲年纪大了,所求早已不是步步高升,而是……子孙绕膝、阖家幸福。” 

话音飘渺,逐渐低不可闻,宛宁不得已又拿出了手里的最大杀器,引着扶苏的手覆在自己小肚子上,软侬侬地说:“我和父亲一样,只求有人膝下承欢……”

扶苏的眼睛有一瞬迷离,随即又恢复了如初的笃定。

他何尝不想阖家幸福?父皇的女人几乎多得数不过来,他的母妃孤身独守宫中多年,多少年来,他所求的就是能有个安稳、有人情味儿的家,现在好不容易这个家终于建成了,对于岁月安稳,他求之不得。

只是幸福和气对于生来就处在权势中心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奢侈了。

他前日还曾许诺,说要陪她回丞相府探望岳丈,转眼间局势弄人,他居然要公然站在岳丈的对立面了。 

宛宁望着他眼中稍纵即逝的柔软,自知劝说无力。扶苏虽然性情敦厚,但从不是没有主见的人,或许正是因此,他才能在一众公子中脱颖而出,得秦皇赏识多年。

正当她思绪飞远的时候,扶苏在她额头怅然一吻,唇上满是爱意和歉意,目光亦是炯炯有神。

宛宁掉过脸去,心中有意闪躲,但还是没能躲过那凉薄的一吻。

他稳稳向书房外落步,同时说道:“时候不早了,回去睡吧。” 

她听明白了扶苏的意思,心里知道再劝说下去也是徒劳。只是突然紧攥住他的手,跪坐在地上纹丝不动。 

扶苏纳闷她怎么不随自己回去,旋即柔声道:“明日还要上朝。”

她只觉得额角突突乱跳,隐约中预感到风雨欲来,只恨自己没有本事力挽狂澜。于是扶着额角站起来,心中暗道:“真宁愿你明天爬不起来,上不成朝。”


作者有话要说:




、风雨欲来


第二日扶苏照旧拾掇妥当了去上朝。

西南角的仆役房里响过三声雄赳赳的鸡鸣,已经过了拂晓,天边笼起一片彤云。虽是一夜无眠,宛宁却也不想再睡了,遂换好了衣服,趁天色还早携人去池塘边喂鱼。

扶苏最爱的那一尾金线锦鲤又长了寸许,一见有人靠近池岸,甩着红尾连连雀跃,激起满塘的涟漪。

宛宁漫不经心地撒着鱼食,云意跟在她后头,手捧鱼食笑道:“亏的公子最爱这一尾,瞧它欢实的样子,着实叫人挪不开眼睛。” 

宛宁嘴角不由地往下一沉,“金鳞岂是池中物”,它这哪是欢实,分明是不甘和芸芸尔尔屈居于池中。

她由此想到扶苏,难怪他尤为喜爱金线锦鲤,他与它一样,都是个中翘楚,不甘心做凡品…… 

一名浣衣的宫女正从寝殿里抱着旧衣出来,她折了折手上的衣物,忽然插嘴道:“俗话说‘鱼儿出水跳,必有大雨到’,看样子一会儿准要降大雨。”

果然,刚到了正午时分,天边突然乌云滚滚,午间太阳的锋芒被遮去了一半,只听轰隆隆一声贯耳巨响,天空撕开一道口子,豆大的雨点夹着雪珠子刷刷降落,打在宫墙上、打在玄黑色的亭台屋瓦上,嘣嘣作响。

分明还未入冬,居然下起了雨夹雪。

雨雪交加遮挡了视线,在半空中织出一片白茫茫的锦帷,散了朝的文武百官纷纷撑起竹伞驱车离去,其中有些不小心被浇湿了衣裳的,分外狼狈,提着湿哒哒的官服暗啐几声,喝令车夫快马回府。

宛宁换了一身厚重的白裘勾银线大裳,提伞站在祈年宫门,细密的雨雪顺檐而下,打湿御街的青砖。

伫立在宫门的雨帘后,久等不见扶苏,却等到胡亥的宫车疾驰而过。她略微诧异,扶苏一向是行在胡亥前头的,怎么今天出了意外?难不成,那封制止焚书的奏疏一经递上去,就惹得陛下大怒?

她茫然向那乘车马里望了一眼,车帘重重,根本看不见胡亥的身影。

倒是赵高和宋洵一前一后立在车头,宋洵不经意转头朝祈年宫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中流露着异样,视线扫到提伞静立的宛宁,心头一震,很是愕然。

两人相互觑了一眼,宛宁的眼色笃定而决然,宋洵反而怯了三分。很快地,他摆正了头,继续气势昂扬地挎刀立在赵高身后。

如今,宋洵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跪地求人救命的童男,他被赵高看中,一、二年间受到层层提拔,稳坐望夷宫头号护卫的位置,是胡亥的近身侍臣,比当日在阿房宫相见时更加威风抖擞。

宋洵出身贫寒,这类人能在宫中混出头实属不易,一旦稍有起色,便在心里买下来决心高升的种子。

在他心里,当年一同被放逐的童女始终是一盏明灯,指引着他一步一步高升,支撑着他时时刻刻从深宫里撑下去。每当宋洵沉湎官场或仕途不顺时,她的音容笑貌如春风般拂过心头,之所以如此这般的奋斗,宋洵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等着衣锦还乡娶她进门。

因此,他死心塌地的追随赵高,哪怕肝脑涂地也是在所不惜。 

想到此处,宛宁的嘴角在不觉间向下一沉,不成想自己好心救人,却是白白为赵高送上了一枚棋子。

所以说,热心助人也是要讲究分寸,甚至是要碰运气的,救对了人是帮人帮己,救错了人可能把自己卖进去。 

宫车一闪即过,宋洵的身姿似疾风俊影一般消逝在御街尽头。 

宛宁明明穿得很厚,足以御寒,心里却刮起一阵凛冽的风雪。

她呆呆看着宫车投入望夷宫宫门,其实她对宋洵怎样、赵高怎样、甚至胡亥怎样都没有兴趣,当下最为关心的,是扶苏为什么还没回来。

从前,扶苏并非每次都按时下朝归来,被朝务绊住了脚的情况也是偶尔有之。只是今日不同,有了昨晚的事情压在心头,再加上方才宋洵或胆怯或惊愕的神色,她敏感地认为是出了大事情。

似乎,一切的转折就在今日……

宛宁捧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眉毛越蹙越紧,最终皱成解不开的一团。于是,她毅然决然地撑起青竹伞,没有向宫内传唤一声,独身踏上了御道。

大雨洗礼过的青石砖清亮映人,欲要把她固执的倒影照个分明,雨滴噼啪落地,敲碎了地上的人影,好似敲碎了一场幸福绵长的皇城之梦。

宛宁的眼睛雪亮,耳朵清明,身前身后此起彼伏的响起伏地问安的声音,她目不斜视,一步步朝远处四海归一殿的方向踏来。她心中骤然变冷,喉咙里一阵发紧,那是从未有过的不祥预感,似乎在昭示着今次的不同寻常。 

……

另一头,凄冷的四海归一殿里,兽脑香炉燃起袅袅青烟,清香的气味飘卷着盈满整座大殿。墨石砌成的高阶尽头,泰然坐着始皇帝。

他没有温度的脸上写着“失望”二字,缓缓翻阅着手里的竹简,翻了七八遍,手上的动作仍然没有停止。竹片相击带起哗啦啦的响动,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四周尽是死气沉沉。

大殿的角落里,立着李斯、李桓父子,始皇帝刚发过一场大火,父子两人皆是面带惧色,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垂头瞄向殿中跪着的扶苏。

与李斯和李桓不同,扶苏虽然跪着,脊背却挺得笔直。他衣袂垂地,盈盈铺展开来,如雪白衫搭在瘦削的肩膀上,随着他平静的呼吸时起时伏。远远望去,胜雪的玉人犹如白云出岫。 

殿外卷起一阵劲风,一片莹白的雪花悄然飘入殿中,安然落在扶苏的额上,他轻轻一抖,雪花坠到地上,在暖融融的熏香催化下,急速化作一滴雪水。

扶苏微微垂脸,望着水滴里的倒影,偶然瞥见自己眼底交织着幻灭和释然的流光,他此刻的心境是如此复杂,竟连自己都琢磨不透。 

他轻呵一声,辗转又望向高座上的父皇。

始皇帝余愠未平,在冷冰冰的御座上坐得久了,腰背间感到吃力,他不禁哀叹自己老了。想必扶苏跪了这么久,应该更累了。他把视线从奏疏上移开,不料扶苏仍是不屈地跪在那处,脸上镌刻着恼人的固执,连分毫屈服的意思也没有。

他胸中又腾起一阵无名火,看来,扶苏仍是坚守己见。 

做皇帝的最怕有人反驳自己,恰巧刚刚在朝堂上,扶苏公然反对焚书令,叫他一时尴尬不已。这是他嬴政做皇帝以来,头一次遇到反对的声音,而这声音,竟然出自于他最信任的长子。

如今扶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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