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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还朝-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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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那年战乱时受了伤,才会忘了事。”尚悦拍抚着萧延意的手叹道。
“太医说我是中了蛊。”萧延意也并不避讳地回了尚悦。
“蛊?”尚悦闻言眉头紧蹙,“怎地还会中了蛊?那时节吐谷人带兵血洗皇城,兵戈相见,听闻那些恶人,逢是宫中人,二话不说,便是一刀了结,谁倒有这闲工夫给你下蛊?”
萧延意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为何,甚至不知道是何时中蛊,或许是更早先的时候,也未可知。”
尚悦点头,遂不再纠结这个话题。
许是太久未见到亲人,尚悦虽知萧延意并不记得往事,却还是絮叨着说起早先那些趣事,萧延意请尚悦回来,本意就是想多知道些先前的事,自然是乐得听。说起儿时读书时的事,话中无意便提到了郭长卿,“郭先生家那长孙倒是个本事的,那时节我大了些,也知道了点儿姑娘家该有的稳重,你却还跟猴似的,让老先生追得满院子跑,你躲不过还上了房,可就是不抄书。要不是郭家的小子喊住了你,不知说了什么,哄你回了书房,只怕真能把老先生气得当场呕血。”
听姑母提到郭长卿,萧延意就也忍不住问道:“姑母,侄女那时与至彦那么要好,是不是……是不是已经到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说到最后,她耐不住地脸微微一红,她虽是信任郭长卿,知他不会骗自己,可却的确很好奇,那时节二人到底密切到了怎么样的地步,这话却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了郭长卿本人。
尚悦一怔,“谈婚论嫁?你和他怎会谈婚论嫁,你俩那时好的跟兄弟姐妹一般,皇兄初时还以为你们彼此有意,想着说要给你们定了亲,你俩听了这事,却一起大摇其头,说是根本无一点男女之情,让皇兄万万收回成命呢。”
萧延意愕然,她本意只是想问明白尚悦公主,她跟郭长卿到了怎样的地步,但却从不疑二人间根本没有男女之情,还明确地彼此拒绝过。
姑母并无道理在此事上骗了自己,可是郭长卿又为何要骗自己?或说是引着自己误会呢?他明明是说,她曾经便只有他一人的。是自己会错意,还是他根本是有心误导?难道,他竟然也是个投机钻营之人,想借着过往二人间的交情,糊弄了自己二人有男女之私,好攀龙附凤?萧延意心里中惊恐,却又不好再问,便把这疑惑压在了心底。
尚悦公主也不疑有他,只接着自己的话往下说,“说到这一层,其实我也不懂,皇兄为何那时愿意让你下嫁了臣子,却不想我如此。那时,我拼了命的要嫁给……”尚悦一顿,眼中神采稍黯,“皇兄却是与我说,我与他……不合适,我生于皇室,长于皇室,又是这样的脾性,除非是是做了皇后,否则哪里也容不下我,所以哪怕是远嫁,也定是给我找了我们王上这样能许我为后的人,才将我嫁了。如今王上待我极好,在宫中,我确实也是活得最自在,便懂得皇兄的话是对的。可却独独不明白,咱们性子那样像,皇兄有时都免不了说,我们不像是姑侄,倒似是双生的姊妹,为何却愿你嫁个尚无官职的书生,却不许我嫁他……”
萧延意略有些三心二意地听着尚悦的话,渐渐却被引出了几分好奇,姑母话中的“他”到底是何人?为何父皇宁可与这么疼爱的妹妹生了罅隙也不许她嫁?可是姑母既是不说,想来而今她已是一国之后,那些过去的事,总是不方便说的了,萧延意也不好直接问了去。而尚悦自己,仿佛是说着说着,便陷入了回忆中无法自拔,竟是叹了口气便颓自发起了呆。
萧延意不便打扰,也就默默地坐在一旁想着心事。
二人正是沉默间,听得外间里似乎有人声喧闹,萧延意才要喊了人来问,被打发在门口伺候着的宫女匆匆进来禀报说:“尹小姐求见公主。”
萧延意一愣,她并不识得什么尹小姐,她回宫后,虽也有几个命妇特拜来见过她,却并不曾晤过哪家的小姐,只是听外间好似越来越乱,间或便有个骄横的女声传入耳膜。
萧延意心中不悦,自己如今怎样也是个公主,无论这尹小姐是哪家的千金,也没道理使泼使到她的殿前,有心发作了,又碍得尚悦就在跟前,踯躅间,倒是尚悦公主回了神色,声音凌厉道:“谁家的丫头这么无礼?反了天了么?公主殿前也敢这样滋事?给本宫带来开开眼,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嚣张,难不成欺咱们监国公主殿下年幼、心软,就如此的无法无天了?”
那宫女抬头看了眼萧延意的表情,见萧延意微微一颔首,便是躬身退了出去。
不多时,一个穿着绯色衫裙的女子便被带到了眼前。女子跪倒叩头,声音清脆动听,萧延意刚要喊起,问明端详,只是,还不待开口,却听尚悦公主厉声斥道:“这是谁家的丫头吃了豹子胆,这凤云髻岂是尔等可随意梳的?来人,给本宫把她的头发即刻绞了去。”


、公主有心

萧延意多少还是有些困惑的,虽是也对下边跪着的这陌生姑娘无端地吵嚷要见她,心里生出几分不快,可她也不过想问明白是何人何事,打发了便是,至多,再端了公主的架子教训几句她的不知礼数,明知殿中有贵客在,还敢如此喧闹。可如今再看姑母这样的火大,不由分说便要绞了这人的头发,她也不知为何,倒一时间慌了起来,未及多想就连忙拦住,“姑母,怎么动这样大的气?咱们不妨问问她有何事再说?”
萧延意的话音才落,底下那女子也是甩开一边正按住她扯头发的宫女,显然这一变故让她也有些意外,一晃神间让人连钗都扯了下去才想起挣扎,这会儿便哭嚷着膝行上前,喊道:“公主,是臣女啊,臣女是锦荣啊。”
这自称是锦荣的姑娘,口呼着公主,眼中望的却是尚悦,此时在朝中,因尚悦已嫁到他国为后,宫人都是称呼她娘娘的,只有萧延意才是唯一的公主。
尚悦闻言眯起了眼睛,似是仔细地端详了下眼前的女子,稍许,面上才是缓缓漾开一抹笑颜,“荣儿丫头,是你啊,几年未见,出落成大姑娘了。”说罢,起身过去拉起了她。
萧延意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此刻她被忽视在一边,便更有机会仔细地打量着这位锦荣姑娘,生的倒是颇有几分娇俏动人的味道,年岁看着并不太大,该是也不过才及笄的岁数,有过刚才的一番乱,这会儿发丝被扯的有些狼狈,却还是难掩姿容颜色。
尚悦拉了锦荣起身,这才又想起一边的萧延意,回眸笑道:“芫芫想是也肯定忘了她了,廖尚书家的千金,廖锦荣,那时候也时常进宫与咱们玩在一处的,年纪比你尚小上几岁,那时你最爱欺负她,她便是有几分怕你。”
廖锦荣闻言怯生生地看了眼萧延意,这又才想起该有的礼数,敛衽行礼,被萧延意起身拦住,和声笑道:“本宫以往原是这样的恶人,如今横竖也是忘了,那姑娘就原谅了本宫当年的年少无知吧。”
廖锦荣一愣,便是赶紧又道:“臣女不敢。是臣女在殿下面前失仪,罪该万死。”
萧延意不在意地摆摆手,喊人赐了座,心中揣测着这女子的来意,看她与姑母似乎格外的亲切,对自己倒是多有几分惧意,想来当初的自己怕真是个刁蛮不讲理的性子,听这廖锦荣刚才在外间的气势,必也是个不省心的,当年却还是怕了自己,自己那时,倒不知是怎么个霸道蛮横的主儿了。
那这番,她来,显然是冲着姑母而来,毕竟自己回宫已是有些日子,却也不见此女拜访,如今却是闯殿也要进来,总是与自己无干。想到这一层,她遂安下心来,便也不着急问这廖锦荣为何而来。
那尚悦这会儿却又想起道:“容儿,不过这也莫怪本宫恼了你。这长公主的寝宫也是你能想进就进的?刚才在外边如何敢那么喧嚣?而且,这凤云髻除了皇后娘娘,只有嫡公主才能梳的发式,你倒是端的胆大,就敢这样大模大样地梳了?”说着,大约是自觉语气里带了颇多指责之意,自己就又笑着打诨,“若非是皇上如今年幼,本宫倒以为你存了做皇后的心呢!”
廖锦荣咬了咬嘴唇,脸色泛红,似是也有几分不自在,便是扭捏着解释道:“臣女一直想来拜见公主,但是臣女的父亲却说公主身体不适,对过去的事全都忘了,便不让臣女打扰,今天听说娘娘也回来了,才是铁了心跟着父亲一起进宫,就算是殿下忘了臣女,臣女想,娘娘也会记得的。这……发式,只是当年娘娘最爱绾的,臣女一直念念不忘,想到今日能见到娘娘,一时情难自禁,忘了本分,求公主和娘娘恕罪。”
尚悦眉眼含笑,轻飘飘地看了眼廖锦荣,便是望向了萧延意。萧延意心中通透,知道这是要她表态的时候,便是立即说道:“一个发式而已,说什么恕罪不恕罪的。廖大人也是,既是锦荣想要进宫来与本宫叙叙旧又何苦阻拦。本宫忘了以前的事,最是喜欢能有故人多与本宫叨念叨念呢,日后你想来,打个招呼来了便是,大人那边本宫自会和他说。”
廖锦荣似是没想到萧延意现在是个这么好说话的性子,一时倒也有些愣怔,半天才想起谢道:“臣女谢殿下恩典。”
“既是自小一起玩的,哪还有这么多虚礼,说什么恩典的话。”萧延意笑得更是和蔼可亲了起来,心里一是想着,这廖尚书在朝中如今也颇有几分分量,此女不能得罪,二来多少也有些想转了自己当初与人的印象,如今郭长卿说过,姑母说过,此时廖锦荣再这样一说,想来自己当年也是个刁钻蛮横的人,那时年幼尚无所谓,如今已是成人,又是肩负着这么重的担子,万不能再让人觉得自己还是那个骄横不讲理的主儿。
尚悦见了故人似是十分高兴,不一会儿的功夫便也热络了起来,“容儿丫头,要说本宫出嫁的时候,你也不过十岁出头吧?还瘦瘦小小的,一点也不起眼。今日你要是不说起,冷不丁见了,本宫还真是不敢认了,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喽。想来如今你是不是也到了及笄的岁数?可有婚配了人家?”
廖锦荣闻言面上倏地一红,悄悄抬了眼皮看了看上手的两位贵人,嗫嚅道:“臣女此来,此来……其实就是想求殿下能为臣女指婚,陛下如今年幼,这些事也不好说与他,但是臣女的婚事,却必须是皇上跟公主为臣女做主。”
萧延意和尚悦听了都是眉开眼笑,不过毕竟萧延意也还是没出阁的姑娘,笑过了,也未去揶揄这姑娘,尚悦却是开口道:“本宫就说呢,怎么这么急着要闯殿,原是有了心上人,着急想着本宫跟长公主殿下与你做主?你这到底是看上了谁家的公子,还必须让咱们皇上给你指婚?”
廖锦荣脸上的红晕愈发的散了开去,这会儿便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羞赧的垂着眼睑,声如蚊蚋地低喃道:“魏不争,魏将军……”
这名字一出口,殿上的两位公主,面色都是骤然一变,一个笑容当场僵在脸上,另一个血色却是迅速地褪尽。
廖锦荣听得半天无人复她,不禁有些急切地抬起了头,看见两位公主的神色似是都有些不对,心中惴惴,开口再要说话,尚悦已是挥手打断道:“胡扯,容儿今年才多大,充其量不过是十五六岁,那魏将军,如今已是二十有五,相差着十岁,如何能是佳偶良配?”
廖锦荣年岁尚小,正是情窦初开,为了情之一字可以不管不顾的岁数,想来又是被家中娇纵的有些任性,便虽是明知这两位公主开罪不起,还是想也不想地立即驳道:“娘娘此话差矣,将军为家国天下操劳至今,是以二十有五尚未婚配,可适龄婚配的女子,哪个不是与他差个十来岁,难不成,将军操劳国事耽搁至今,若是娶妻,还必当娶那些到了年纪嫁不出的老姑娘,或是谁家新寡的妇人不成?”
尚悦的脸色本已是有些难看,听了廖锦荣这话,便是当场也顾不得遮掩,立即斥道:“容儿,多年不见,别的事不见你长进,人倒是愈发的牙尖嘴利了,婚姻大事岂是你一个小女子想如何就如何的?若是有意结了这门亲事,也是让廖大人亲自来与皇上和长公主请旨就好。你一个女孩家自己来讨旨意,倒也不怕羞。”
廖锦荣让尚悦这番话说完,脸色便霎时是紫如猪肝一般,咬唇鼓着腮,又窘又急的样子,半晌却是嘟囔了一句,“娘娘如今既是已然嫁到他国为后,难不成还未对将军忘情,才是如此阻挠臣女的婚事?”
尚悦听言浑身一颤,蹭得起身,走过去扬手便要一掌扇过去,萧延意已是醒过神来,见了此景,匆忙也是离座,急走两步,堪堪拦住了尚悦这一掴,嘴里劝道:“姑母莫要动气,锦荣还是个孩子,一时着急,口不择言,也是有的。”说罢又对廖锦荣猛使眼色,“你还不快给娘娘赔罪?”
廖锦荣这才意识到自己适才的大不敬,当场跪下头如捣蒜,“臣女知罪,公主开恩,娘娘开恩。”
“滚……”尚悦从齿缝中挤出这一个字来,身子僵硬地收回手,一转身昂首回了位子。
萧延意回宫之后,还从未见识过这番激烈的场面,此时心里又乱又慌,只是对廖锦荣摆手道:“你先下去,你说的事,咱们回头再议。”
廖锦荣一出殿,尚悦的身子瞬间软绵了下去,瘫坐在椅子里,好一会儿才抬眸,略有些难堪地看着萧延意道:“芫芫,姑母并非对将军不能忘情,只是,将军那等人才,岂是寻常的姑娘就能配得上的?况且,以他如今的身份,这婚配一事,必当慎之又慎,万不能轻易许了人。”
“侄女明白。”萧延意恭顺道,轻抚着尚悦的手安慰:“姑母也莫要为个小女娃的话,就动了大气,仔细自己的身子才是。”
尚悦回握住萧延意的手,半晌后幽幽一叹,“芫芫啊,姑母一走数年,除了国丧那时,不曾回来过,也不知将军自己如今可有了心头之人。若是还无有,芫芫,听姑母一句话,此人是个能托付终身的,芫芫倒不妨给自己留着。”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终于所有主配角全体丢出有木有,于是,出来大喝一声,霸王们何在?


、公主有念

萧延意心头一阵乱跳,这会儿的功夫,似乎是一下子出了太多她意料之外的事,一时间她也说不出是慌,是窘,还是惧。但见尚悦说了这话,又颇有几分询问的意思望着她,她无法不答,便也只得勉强敛了神,应付道:“姑母,将军是皇弟的舅父,说起来,也算是侄女的舅父……侄女怎么能和他……这不是乱了纲理伦常?”
因为萧延意心里惦念着魏不争的事,也并非一日两日,所以这之间所有阻碍和琐碎,萧延意都是仔细地想过的,心中便也时常有意无意安慰自己,即便是失忆之前,自己未与那些臣子有旧,即便是未有郭长卿在先,这辈分上的差距,总也是迈不过去的坎。所以,这在她记忆中的第一次动心,于她来说,只是归于无望,她便也仅有深深埋在心里,想着日后也就会慢慢淡了,不敢给自己多一分的念想。
谁知尚悦听她这样说完,却是嗤笑出声,“芫芫啊,你倒是何时成了这么本分规矩的人么?当日里你太子哥哥看上了洪相爷家的甥女,要是依着辈分倒算,那小姐还是他姨母一辈呢,当时有人拿此说事,不让你太子哥哥娶那千金为妃,还不是你力排众议,说服皇兄和朝臣,让你哥哥成全了心愿。更何况,真要是仔细地论起来,淑妃的堂姐还不是嫁给了滇王,也就是你父皇的皇叔,这辈分又怎么论?要从你皇叔公那算起,这魏将军不又成了你的平辈?”
萧延意心里本就是一团乱麻,让尚悦这样一说,就愈发地乱了起来,脑子里怎么还算得明白这错综复杂的辈分关系,人一时也就愣住,下意识地只是仔细倒算她与魏不争到底该是算作舅甥,还是算作平辈。
尚悦却约是有些误会了萧延意的发怔,忍不住就慨叹道:“芫芫既是只担心这辈分问题,想来心里也是装下了魏将军的,也是,以他的风姿,又有几个女子会不心仪?当年若不是皇兄不许,姑母也是当真想要嫁了他的。可如今,姑母已然有了王上,自然是早断了这念想,若是芫芫能与他有这缘分,倒是替姑母圆了当年的愿望。”
萧延意明知此时不该如此,可忍不住就还是脸红。
对于魏不争的心思,便是与养母吕氏,她也不曾敢说起过分毫。她现今是监国公主,魏不争是护国将军,无论实际里的出力多寡,二人都是担着这家国天下最重的担子,他们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闹出任何的笑话的。如今莫不说是她这里落花有意,魏不争那边流水无情,即便是二人真的有了情意,如今的局势,又岂能是二人随意就能定下终身之事的时候。
可是,尚悦公主这样说了,萧延意那才萌动便被压抑的少女心思又怎能不为之动,忍不住就想到,趁着姑母在这,总算是有个长辈,若是她能为自己做主,何不干脆就让姑母替自己张罗了这婚事……唯不知的就只是那魏不争的心思,他心里可曾有过自己?
想到这一层,萧延意忍不住便也想到魏不争近来的疏离,可即便没有这段疏离,他对自己恭谨的态度,又岂有一丝男女之情的端倪可循?如此这样一想,她心中便是一黯,才燃起的希冀的小火苗旋即便是渐渐熄了下去。一冷静下来,她免不了就又想起了郭长卿。
虽是姑母说,他二人那时并未有情,可是缘何郭长卿却是说自己彼时只有他一人。虽是也不过月余的接触,又是记不起之前的事,她本不该对郭长卿有多依赖倚重,但萧延意却在心底总是无端就信任于他,潜意识里便认定,郭长卿那样说,就必有那样说的道理。既是连姑母也说二人年少时那样要好,郭长卿在此事上也就未必是骗了他。倒没准是那时年岁尚小,面皮子薄,不忍说开,反是姑母不明就里了。
反反复复的思虑在心里骤然就开了锅,一时间,萧延意只想找一清净处,好好地捋顺了心头这些事,她便也顾不得尚悦深思着望向自己的目光,只是眼神躲闪着道:“姑母今日才是回来,日后咱们有的是时候说这些家常话,不若您先休息一下,晚膳时,侄女已安排了筵席,到时喊了皇弟,咱们再叙。”
萧延意送了尚悦到殿门外,尚悦公主要走之前却是回身又挽了萧延意的手道:“芫芫,姑母如今当真是别无所求,只求你与皇上能平安康乐,一切便都是好的。今日说的事,也不过是姑母让那荣丫头弄得有些感怀伤情,一时兴起罢了,你若无心,也并不需挂怀。如今皇兄、皇嫂已经不在,姑母就当是替他们做主,芫芫的婚事,但凭你自己欢喜,全不用去想那些前朝后殿的利益纠葛,只要是你中意的,姑母便一定支持。”
萧延意心中一暖,面上却颇有几分赧然,羞涩一笑,“姑母扯远了,哪里就说到了侄女的婚事,还早的事呢。”
尚悦笑笑,再是拍拍萧延意手,便是带着一众伺候的宫人,迤逦而去。
萧延意对着那背影单呆愣片刻,方才转身回殿。此时已是快到晌午,满院的秋阳煞是明媚,但是偌大的院落里,此时却现出几分不寻常的冷清,之前萧延意心思不整,倒也并未太留心,这会儿原是看阳光正好,想让人搭了软榻出来,沐着秋阳眯一会儿,这才感觉日常这处总是会有几人在忙碌打理,今日却是唯有一个小内监独自扫着零星的落叶。
平日里萧延意身边伺候的,里里外外不下百人,近身的也有十数,这会儿再看,除了贴身的两个宫娥,其余人等好似一时都是不在身边,她心中不免有几分疑惑,便也就是顺嘴问道:“唤月,怎么就你跟睐月两个,其余的人呢,都是歇息去了么?”
被称作唤月的宫女听了萧延意的问话有些惊慌,忙是跪道:“公主有什么吩咐,奴婢这就去做。”
萧延意虽是心头烦事颇多,却也不是个胡乱发作的主子,当下也便笑道:“没什么事,只是觉得今日里,咱们这好似清静的有些古怪,适才姑母在时并未觉得,这会儿倒觉出了些冷清。可是说,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大家都告了假?”
萧延意问得极为和蔼,那唤月和睐月眼神一对,却是一起磕起了头来,口中直呼,“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这情形反是让萧延意愣住,她原本没觉出有太多的不妥,也不过就是随意一问罢了,如今却牵出个恕罪的事来,让她分外奇怪,当下里便皱眉道:“出了什么事本宫不知么?恕罪?本宫也总要知道你们有什么罪,又是当恕不当恕才好啊。”
睐月便是一边叩头一边答道:“都是奴婢管教不周,一个两个的都说是去去就来,见不回来就又打发了人去寻,谁知打发去的也不回,这会儿除了老嬷嬷跟几个公公,便只剩下奴婢们几个了,公主有什么差使,奴婢这就亲自去把她们都喊回来。”
萧延意更是惊异,心里却也并未恼,只当是宫里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有趣的事,都去瞧了热闹,当初在小镇里时,镇上若是来了杂耍的,各家各户的孩子,还不是偷着摸着,趁着大人不在便都是跑去看,她这殿里的宫人,年岁也并不大,喜新奇,好热闹倒也总是有的。不过,这宫里若真是来了唱戏或是耍艺的班子,她这公主该也没道理不知啊?
看唤月跟睐月两个战战兢兢的样子,萧延意心中多有不忍,毕竟听上去也并非什么大事,便是和颜悦色地让她们起了回话,然后才是好奇道:“到底是什么好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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