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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号酒馆·判官 作者:白饭如霜-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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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根看了看我的表情,知趣地咽下了说书的冲动。尽管诸葛被抓,但他的任务还没有全部完成。奇武会董事会中最危险、最高深莫测的一个人仍然逍遥法外。
先知。
如果说之前对冥王他们三个人的追捕已经基本上摧毁了奇武会的武装力量和组织架构,那么先知手里现在握着的,恰是他们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张王牌。
涂根没有对我说得那么仔细,但我自信我的判断没有错。
那张王牌就是奇武会数字滔天的财富以及他们用于控制旗下十二个财团的首脑人物的核心机密。
只有抓住他,才算是真正打到了奇武会这条巨蛇的七寸。
怀着行百里半九十的那种既兴奋又忐忑的心情,涂根抽出起居室里唯一的一张椅子,坐下,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垫在膝盖上,翻到最后那几张空白页。
之前的每一页都填满了我们共同切磋讨论的无数线索、想法以及细节。涂根自己都承认,即使抛开我所拥有的内部情报,我在蛛丝马迹之间盘旋时的推理与直觉之准确,连他都自叹弗如。如果我爹妈没有抛弃我,而是老老实实送我去读书的话,说不定我现在是福尔摩斯本人呢,就算不是,至少也是凶杀组的一级警督啊。
他拿出铅笔,满怀期待地看着我:“关于先知,你怎么看?他最有可能藏在哪里?”
我看着他,一言不发。涂根觉得有点奇怪:“怎么了?”
我笑了笑:“这是最后一个了吧?”
他的表情是:“废话。”但没有说出来。
我绕着屋子踱了两步,站定在离他最远的另一角上,慢慢地说:“我有条件。”
涂根沉默了一下,把笔记本合上,看着我:“什么条件?”他环顾四周,“换取你的自由,难道不是最重要的条件?我们早就已经谈过这件事了,我保证没有问题。”
自由,哦,对的,那些伟大的人都有这个诉求,但不好意思,我要得更多。
“我要见奇武会控制下的十二财团的所有人。”
涂根一怔,随即断然拒绝:“那是不可能的。”
我跟没听到他说话一样:“十二财团真正的幕后所有人,不是冒牌货,也不是报纸上出风头的那些傀儡。
“给我看赝品是没用的。”
经过前面几个月的“相濡以沫”,涂根已经不得不相信我的斩钉截铁。
我的态度这么认真,涂根就有点稳不住了,他从抓住了诸葛的兴奋与喜悦中冷静下来,将笔记本放到桌子上,凳子向后微微一推,换上了一张准备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脸。
但身体语言很少欺骗人——他已经迫不得已地带上了防备。
他试图从比较简单的说服点入手。
“他们分布在世界的各个地方,这些大人物的日程安排也不是你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露出我能有的最无所谓的表情:“没关系啊,我可以等啊。”
涂根又是一怔,今天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带来一个转折,跟过山车有一拼了。
我当然能等,烂命一条,死在这儿还是死在那儿,哭的人都只有小铃铛一个,但古人怎么教育我们来着?人拥有得越多,越恐惧失去。(哪个古人啊,语言系统你江郎才尽就开始蒙我了是吧?)“我曾经和奇武会董事会的人朝夕相处,他们对我知无不言,因我司职判官,必须全盘了解组织情报,因此,除了先知本人之外,他们如何扶植和控制十二财团的核心机密,只有我能够接触。”
涂根看着我。前后不过数十秒的时间,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居然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意外中缓过气儿来了。真是个人物,和平常一样,他安安静静地听着我说话。
任何一个细节他都不会放过,也不会忘记。如果我要信口雌黄,就必须非常小心。
但我半点都不在乎,既然把地图展开到了尽头,就得有砒霜毒酒或鱼肠之剑准备得好好地在那里,否则,之前的一切铺垫又有何意义。
他缓缓点头:“要你帮我们找到先知的下落,或供出奇武会的财政机密,第一要还你自由身,第二要把十二财团的所有人引见给你。”
他加重语气:“这是你的交易条件?!”
一桩好的交易,就是天平两头的砝码势均力敌,否则还谈个屁的公平。他必然在暗自揣测我还有更多的条件引而不发——毕竟,十二财团的所有人又不是贾斯丁·比伯,我费那么大劲儿见他们难道是求签名就算了吗?
一不做,二不休。我打定主意,要把人家稍微再往绝路上逼一逼:“先知是奇武会的灵魂,如果你们在一个月之内抓不到他,那些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大公司就会全线崩溃。考虑到他们对经济的影响力,我觉得,也许全世界的大萧条都会顺势到来吧。”
涂根叹了口气,扶住了额头,揉太阳穴。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那儿肯定有天人交战。
我好言相劝:“警探,我真心敬佩你是条汉子。”
“你怎么被卷到奇武会这个案子里面来的我不知道,但我得承认,估计没几个人能比你干得更好。
“你刚刚说的,自由对我来说很重要,确实,但卑微而贫穷着,对我来说是毫无吸引力的。”
这种在关键时刻推心置腹的对话,我以前常在电视连续剧里看到,里面的人说着说着就抱头痛哭或者滚个床单,之后便脱胎换骨,立地成佛。我真心想看看涂根会不会上这个当。
无论语气、腔调、语法还是词汇,我他妈真是越来越像文艺青年了,这门子副作用不知咪咪研发新药的时候想过没。
可惜涂根不是福建人,更不是厦大的,不管我咧咧什么,他迅速回到了自己惯常的处理问题的方式里:
“第一,我需要时间安排这件事。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我表示明白。
第二点更显示了涂根的周密:“第二,我需要你给我更确切的证据,让我能够说服那些可以下决定的人,考虑你的要求……”
这时候我截断了他。
“探长,我也有两点。
“第一,我没有证据;第二,我不接受考虑。
“我只要一个答案。”
如果我下一分钟没有被涂根的大力金刚掌一掌拍死的话,那么,这几句台词实在值得载入史册。我这辈子还没有这么牛逼闪闪过啊!
如果没有答案怎么办?我从涂根眉毛弯曲的角度读到了他的问题。
我很平静地建议:“大家来赌一把嘛。”
在澳门、拉斯维加斯,或者马来西亚云顶、烟墩路附近的便利店黑窝点——任何一个赌场里面都会有猜大小的赌具。一二三小,四五六大。
简单粗暴,一目了然。
就算经济崩盘,第一个要“去屎”的人,也不会是我等升斗小民,哪怕我想去华尔街跳楼自杀以示破产的绝望,都找不到门路上人家的楼顶。
被关在这里,关一年,十年,一百年,so what?我看不到自己有什么其他的退路,何况这个套房虽小,一个人住久了慢慢也就习惯了。
开始的那几天,我整夜大睁双眼,根本无法入睡,身为囚徒的强烈焦虑与愤怒就像火焰般燃烧着我的身心。但人的适应力可以和蟑螂一样惊人。有时候把我拖出去提审久了,我还挺想念在这儿蜗居终日的小日子呢。
“我刚说过,我不介意等。多等一个月,看看你们能不能抓得到先知,如果抓不到,也可以看看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是我最后的赌注,跟去人家包子铺敲诈晚餐一样,就地一躺,随便打,打不死就得让我吃饱。
总好过试都不试就拱手认输,或饿一宿肚子。
涂根看了我起码五分钟,眼都没眨一下。最后他确认我是来真的,但还是不想轻易放弃:“我们很快就要正式提审奇武会董事会的人,说不定他们会配合我们供出先知的下落。丁通,那时候你就毫无机会了。”
我差点笑出了声儿:“探长,这种玩笑就不用开了吧。
“连正式提审都开始不了,你如果搞得定他们,还用得着来搞我?”
三十五 致命一击
涂根走后的当天晚上,我按照正常时间上床,默默地望着灰色的天花板,想了一会儿小铃铛雪白的大腿就睡着了,除了明察秋毫之外,胸大无脑也是我的突出优点之一。
但这一觉很快就结束了,我从周公家里不辞而别,非常突兀地睁开了眼。
囚室外的走廊上二十四小时开着灯,那点昏黄的光从门下面漏了进来,房间里暗影重重,仿佛有人站在我身边,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随着我被人从床上抓住脖子后一把揪起,直接摔到对面的墙上,真实世界便向我亮开了雪亮的獠牙。
我从墙上滑下来,跪在地上,捂住喉咙拼命地咳嗽,肋骨应声就断了,胸腔传来剧烈的疼痛,肺部好像被人捏住了一样,无论我怎么拼命喘,氧气都明显不够。
嘴里充满了金属的味道——内脏在出血,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就能直接见上帝去了。到底有没有十二个处女在那边排成一排等着我啊?(等等,我皈依的是哪个教派来着?)但这才是开始,昏暗与眩晕中我看不清黑暗中出手揍我的人是谁,他缓慢地走过来,一脚踩在我的背上,鞋子非常沉重,像通体都由金属铸成。我被踩得五体贴地,整个体内的空气都被压挤出去了,咔嚓一声,又有骨头断裂,疼痛袭来得如此猛烈,我一时间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哪儿在疼。嘴里的血沫子一股股地往外冒,我这会儿还有心情想妈的早知道上床的时候不刷牙。我拼命扭过头想啃他的脚脖子,这叫兔子急了也咬人,结果刚一动脖子,肋骨刺入胸腔某处的尖锐的痛感就阻止了我。
不管他是谁,都是好手,他对我的第一下偷袭太成功了。我满腔怒火,一身散打都派不上一根毛的用场,被废得五体投地。
一只冰凉的手伸到我的后脑——好大的手,捏住我的后脑勺儿就好像捏了颗核桃。他慢慢收紧五指,疼痛像钢针一样从各个地方扎进脑仁深处。我惨叫起来,声音到一半儿就自动截断了,眼前完全变黑,就好像突然之间瞎了一样。相比这一刻脑部所经历的,刚刚肋骨断得就好像去逛迪士尼乐园一样轻松而愉快(小铃铛说过她想去逛迪士尼乐园,住在公主才能住的城堡里,看晚上八点的烟花,那时候我要站在旁边装文雅,不准乱说话)。
冰冷的恐惧爬上全身,我颤抖得像只落水的狗。
耳边有人轻轻在说话,那语气居然还算是温柔谦恭:“关于先知,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呸呸”往外吐血沫子,那人放开了我的后脑勺儿,神经们出了一口气,缓过劲儿来,我的视力似乎又恢复了,但脑子里面却感觉是一直在沸腾着。我揉了揉眼睛,感觉到满脸都黏稠腥膻,再摸一把才知道,原来五官都在出血。刚刚那么捏着我,算是在插电煮脑花吗?
抬头那么简单的动作,做完之后我才发现跟把手放进一百度开水里的感觉差不多——好多年前在东门菜市场跟人耍横占地盘时我放过,不过不是开水,是沸腾的卤煮底料,放完后地盘倒是占下来了,手跟卤好的鸡爪子一模一样。我被小铃铛带去找摩根,他治我的烫伤,小铃铛在旁边治我的骨伤。
那人又问了一次:“关于先知,你知道些什么吗?”
我终于把嘴里的血沫子吐干净了一轮,趁着新的一轮涌上来之前赶紧吼了一句:“告诉加雷斯,先知跟他妈是相好……”
耳边呼的一声,老子偌大一个人又跟个破麻袋一样被他当胸抓起,过肩摔下。这次脑袋和肩膀直接砸在了床上,把硬床板砸得断为两半,我倒栽葱似的栽进了床板的窟窿,四脚朝天,内脏移位,眼看别无他法,只好装昏死过去。此时尾骨一凉,不由得心中一惊:我丁通做了一辈子好汉,不会死的时候大小便失禁吧?
这时候外面牢房的铁门哗啦一响,有人隔着木门怒吼:“住手,住手!我说过不准乱来,住手!!”
揍我揍得兴起的不速之客正向我弯过腰来,似乎要给我最后致命的一击,听到声音顿住了,缓缓转过身去。随着门开,涂根冲了进来,一眼扫过,立刻跳到我身边翻瞳仁,试颈动脉,伸手打探全身上下,随后对着门外大叫:“叫医务室,急救!”
他是行家,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移动我,否则一旦肋骨刺入心脏,那就死透透没商量了。
我向他露出笑容,估计这么血流满面,他也没法看出笑得是感激还是讽刺。我气若游丝地说:“一个……红脸,一……个……黑……脸,这一套……咳咳咳……对我……咳咳咳……没用……啊朋友。”
但我的气管似乎被打扁了,我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忽高忽低、刺刺啦啦,具体说什么,估计神仙也听不明白。
涂根护在我身边,向揍我的人挥手,声音中含有怒意:“告诉你老板,我会加派人手二十四小时看护他,不要再来这一套!”
那人无言地退后一步,这时候医务室的人拍马赶到,就在嘈杂声中那人悄悄退出了囚室,估计手指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果然,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个专业。
我呼哧呼哧地喘气,拼命睁眼四顾,只见人影绰绰,看不分明。有好几个人在七手八脚地给我止血,插管,戴氧气面罩,固定这里、那里,而后把我搬上担架,呼啦啦就往外抬。我直视着移动的天花板,还有一盏盏冷冰冰的灯,听到人们的声音忽远忽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身体越来越冷,疼痛像在不相干的地方舞蹈,能感觉到却不需要再留意,知觉越来越模糊,直到担架行到某处短暂停留了一下,我听到大门洞开的声音,而后有个瞬间我像从梦中惊醒了过来,眼前满天星斗,心中平静。
我从手术台上捡回来一条小命。据说缝缝补补敲敲打打了十几小时,送往手术台的途中为了让我保持清醒状态,人们拼命对我喊话。有几个瞬间,我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呼叫,嘴唇翕动,做出应答,气若游丝中反复要求的是:“摸,咪咪,摸个咪咪……”有一位巨乳童颜的护士见我血葫芦般的惨状,心中不忍,真的拉起我的手按在她温暖的胸膛上。
我听到这里泫然落泪,心中感叹:这才是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在黑暗中为光明歌唱的美丽夜莺!难怪我在魂离魄散之际,忽然感觉一股真气从丹田涌起,瞬间流遍任督二脉,周天九转,守住一点神明不散,方才保住了这条命。当然,我当时真正的意思只是召唤摩根和咪咪来救我一条狗命。
对话进行到这里,涂根已经完全lost掉了,他一脸古怪地看着我,摸摸头:“护士还说你麻醉药劲儿刚过,可能没什么精神,我看你精神很好的样子嘛!”
我们两个这会儿都待在某家医院的病房里,涂根介绍说这是赫尔辛基最好的医院,从伦敦请来的世界顶级外科医生为我手术,否则能不能保全基本功能都是一个问题。对于到底是谁对我下的手,我们很有默契地避而不谈——在Witty wolf的全限制牢房里都能被痛扁,追问来龙去脉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但这不表示老子不记仇啊!
我艰难地把脑袋转过去一点儿对着他,皱起苦瓜脸,带起鼻子脑门儿一阵疼——康复之日,还是遥遥无期啊:“说吧,你要干什么?”
他的表情活像居委会大妈来给我发残疾人证明,顺便告诉我以后公交车随便坐不用给钱一样,不知是悲是喜,他说:“十二财团的所有人都愿意见你,等你能够活动了,我就立刻安排。”
他还真挺为我着想似的想:“这事早完,你好早点出去,监狱里可不利于养伤。”
我勉强咧嘴笑笑,说:“谢谢你啊。”
他还没出完下一口气,我就接上了:“不过,我现在的要求变了。”
“我要见十二财团的主脑,而且要他们当场和我签下协议,每家让渡给我百分之一的核心股份,并且立刻套现,之后资金委托给合格的基金会独立管理,每年固定提取收益。”
涂根霍然而起,瞪着我半天说不出话来,可能觉得我根本就是疯了,最后终于问:“你知道那十二个财团的百分之一股份每年值多少钱吗?”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涂根是一等一的警探,专业通透,耐性卓绝,神经如同钢丝般强韧,深谙人心。但就算老到他这个程度的猎人,估计也没料到我这狐狸还有这么狠的一着后蹬腿——还是在被打得只剩下四分之一条命之后。
但这恰恰就是我要蹬腿的理由:事情明摆着的,当初老子投降,怕的就是被打断四肢,现在断都断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不破罐子破摔呢?狮子大开口没错啊,答不答应你们看着办吧。
老实说真无所谓,要死大家一起死,我固然有大把遗憾,你们不是遗憾得更厉害吗——那么多钱没花完呢!
说完我就偏过脸去,闭上眼睛,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标准造型,反正麻药劲儿还强着呢,刚刚那几问几答下来,我已经头昏得像要白日飞升,杀了我都不愿意再继续下去了。
涂根见状,很知趣地起身站了站,说:“我很快答复你。”
三十六 无人可以欺诈
这一次他走后没人再在晚上摸进病房爆我的头,几天平静的养伤生活过下来,医院说我的身体状态允许转移了,监狱那边就把我拉了回去。
出病房之前,那个童颜巨乳的护士小姐杀将过来,面色潮红地把我拦在病房门口,递来一个小本子——居然是让我签名。我心中暗喜,以为患难见真情,人家爱上我的沧桑倜傥,正发愁没有一个固定的电话号码可供勾搭,结果小妞说,她当了这么多年护士,从没见过比我伤口恢复得更快的人,简直好像肌体自带痊愈功能一样。我叹了口气,心想这事没别的缘由,只能去问咪咪。他那个杀千刀的衰老药,到底有他妈多少种副作用?最近语言中枢倒是不乱跑火车了,肌肉组织开始五迷三道了是吧。
车子到Wittywolf,狱警推了个轮椅过来接,我正美,心说这待遇挺人道,回头两个重型镣铐哗啦一声套上来把我直接固定在轮椅上了。进了监狱大楼的门,穿过行政区和工作人员活动区,进了关押区。去我的牢房要右转,押我的两位彪形大汉却断然左转。
走过去提审室惯常要走的那条灰色长廊,再转左,穿过一个莫名其妙空空荡荡的大厅,来到建筑物的另一头,长廊到底,最后进的是一间无比大的屋子。
里头黑压压一大片人,我看了看,至少一二百。人多,但一点不乱,各有分工的样子,看起来都很放松,站着、坐着的位置足以控制房间的各个出口和角落。有的人穿制服,有的人穿牛仔,贝雷帽、鸭舌帽、棒球帽款式齐全,但不管他们打扮成什么样子,我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全都是身经百战的一流安保人员。
人群里我一眼就见到了加雷斯,他今天没有穿那件标志性的皮衣,而是西装革履,活像要去见客户的资深销售人员,坐在和所有人都不搭边的角落里。他身体前倾,双臂撑在膝盖上,遥遥对我注视着,面无表情。
即使他一言不发,初来乍到的人也能马上知道谁是这里真正的老板。
加雷斯坐的沙发后还贴身站着另一个人,一望便知是日本籍——女性化的脸、刘海和神色,毫无表情的时候也有一种愉快的柔和感,他交叉双手抱胸,那双手非常大,非常强壮。
一阵电流穿过我的心脏。
他就是揍得我现在还得坐轮椅的那个人。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一无所有,仿佛不认得我,又仿佛我只是一堆没有被打足火候的牛肉丸原料。我迎着他的视线,拼命睁大眼睛瞪他,非常希望摩根曾经在我的视网膜下面也装个把暗器,我现在就可以一抛媚眼插死这个狗娘养的。
保镖们给我让出一条通道,我穿过去的时候很想和大家挥手致意。当然,他们肯定不会鸟我。
房间的另一头墙壁正中,黑色大门微敞,涂根和我先后进去,身后两名大汉给我松了镣铐,自觉退下。
才跟这里面的阵容打了个照面,我没出息的肾上腺就分泌激素如尿崩。
穿越了,我肯定穿越了。
在另一个平行宇宙中的我,十年前显然没选择成为街头混混,而是悬梁刺股上了大学,读的还是影视广播学院,以“超优秀毕业生”的头衔离校,上台代表广大群众领奖。
不这样的话就没法解释十年之后这一番风光。我这分明是在福布斯全球财富领袖论坛上当司仪——非常身残志坚的金牌司仪啊!
里面的房间比外面的还大,都不知道当初建成这模样是为了干什么。正对面墙上有三扇雕花窗户,都有我一个半人那么高,彩色窗玻璃上画着一堆人,还有羊啊、帐篷啊什么的,乱七八糟地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窗下长桌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荡荡(什么?语言中枢我还以为你好了),桌后一字排开,十二张高背椅,看样式怪怪的,不知道来自哪个国家,不是给皇帝坐过,就是给皇帝的小老婆坐过,总之都是好东西。
现在那些椅子上坐着的人,财富地位和古代的皇帝差得可能也不太远。
十二财团的真正所有者,现在,就在我的眼前。
排排坐,吃果果。我莫名想起耳熟能详的一首儿歌。
排名不分男女老少高低贵贱忠奸。
我的肾上腺素跟我个性很接近,一泡尿似的,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平静下来,在自己的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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