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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 (1-2部)作者:凤歌-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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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明鸟!它可是朱雀神的后裔!”小山都信口胡吹。

“朱雀神?”方非来了兴头,“你知道朱雀道者吗?”

“我当然知道!”阿含白了他一眼,“人头树说过他们!人头树什么都知道,道者还没出现的时候,它就有了一把年纪。”

“那棵树真这么神?”方非满心疑惑,“我看到的人头都是疯疯癫癫的,样子怪吓人的!”

“哼,那都是些不开窍的蠢货,如果没有三老人,人头树就是根呆木头!”

“三老人?”

“那是人头树最早下的三个果实。他们的寿命最古老,智慧最广大,他们的目光可穿过时间,说出惊人的预言……”

小山都自高自大,又爱卖弄见识,他一路上唠唠叨叨,方非默默听着,倒也长了不少见识树上的白菌叫做“磷芝”,燃烧七天,就会枯死;会飞的花朵叫做舞兰,不但乘风飞翔,还能随乐起舞,阿含即兴吹起短笛,叫他见识了一下舞兰的舞姿。经过白草地时,小山都告诉少年,这种白草叫做“霓草”,跟天上的霓虹一样,可以变幻七种颜色,至于变色的原因,阿含神秘兮兮地不肯吐露,声称这是山都的秘密,不能告知外来的异类。

走了大半天,树木颜色变淡,下午时分,两人走出“神圣森林”进入“凶险森林”,树木变为梦幻的蓝色,雾气里尽是不祥的叫声。

炎木蛟趴在路边,眼珠通红如血;人面袅歇在树梢,挂着阴狠的诡笑:斑斓的蛇藤四处游走,方非亲眼见它勒死了一头狠羊;豹嘴花张开硕大的花瓣;好似两片鲜丽的贝壳,食肉的妖花与妖藤争食,咬断了许多蛇藤。

方非步步惊心,好在阿含举起空桑石,琥珀青光四射,照过的地方,妖藤后缩,妖花闭嘴,人面袅叹息着飞走,炎木蛟的双眼也变成蓝色。两头凶猛的独角虎跟在两人身边,神态驯服,就像是一对乖巧的大狗。

两人不敢久留,子夜时走出来“凶险森林”,进入了“迷迭森林”独角虎形同醉酒,摇晃着掉头回去,不久凶心复炽,又在后面发出凄厉的吼叫。

夜幕低垂,荧光树的叶子发出光亮,一眼望去,仿佛满天的星斗坠入了凡间;钻石花被鹿蹄惊醒,猝然收拢花瓣,发出惊人的光芒;夜明蛾在身边穿梭,形如青白流光,与明亮的火蝶争辉斗彩;燃灯果变得澄澈如水,透过淡黄色的果肉,可见红艳艳的果核。

阿含割下了一丛含光藤,悬起两张明晃晃的吊床。方非这一晚惊心动魄,一沾吊床,睡意如潮。

突然传来一阵琴声,方非醒来一看,天已亮了,一旁的吊床空空荡荡,小山都早已不知去向。赤明鸟站在高枝上打盹,白羚鹿醒来了,埋首啃噬钻石花的花瓣。

琴声十分悠扬,方非听得入神,想到母亲,忍不住翻身下床。他循声走了两步,衣角从后被牵住。回头一看,白羚鹿咬着他的衣角,眼睛又大又黑,光亮如新采的水晶。

方非见那眼睛,只觉亲切,拉回衣角说:“我看谁在弹琴!”话一出口,又觉好笑,心想自己怎么对一只白鹿说话,被人看见,还不笑掉大牙。

谁知白羚鹿十分憨顽,叼着衣角不放。方非使劲拽回衣角,转身走了几步;白羚鹿又赶了上来,再次叼住衣角。这么反复了几次,方非焦躁起来,冲着羚鹿挥拳要打,灵兽这才放开衣角,悻悻地掉头跑了。

琴声如同一条无形的绳索,牵引他一路向前。走了一段,前面出现了一个水潭,好似深碧色的翡翠,镶嵌在浓荫深处。

琴声就从水下传来。方非走到潭边,惊奇地发现,潭水里漂浮着几十个数寸长短的雪白小人,男女不一,容貌俊美,身子微微透明,似有光彩流转。他们要么斜倚古筝,要么横放琴瑟,无论什么乐器,都是小巧玲珑、晶莹可爱。

小人见了方非,纷纷凑近水面,脸上笑笑嘻嘻,琴声越发逗人。

“这不是水仙吗?”方非心里想着,凑近水面,想要看个明白。

不知不觉,他越凑越低,先是鼻尖,再是面颊,渐渐整个脑袋陷入了水中,扑通,方非头晕目眩,一下栽进了深潭。

【巧遇】

奇怪的是,口鼻进水,方非居然不觉窒息。小水仙围绕在少年身边,操琴鼓瑟,衣带飙摇,尽管命在须臾,方非的心里却是幸福而又满足。

哗啦,一只瘦劲有力的爪子伸进水里,攥住方非的肩头,用力一拽,将他提出了水面。

方非想要挣扎,可又软弱无力,只觉身子摔在岸边,一一只手按上了胸腹,跟着狠狠一推,腹中的积水就涌了出来。

吐了一大摊水,他的神智终于清醒,一定神,入眼处是阿含狂怒的面孔。

琴声又响了起来,其中充满了愤怒。方非起身望去,水仙们又聚集在一起,一个个瞪视阿含,容貌变得狰狞丑恶。

“滚开!”小山都跳上前去,举剑搅乱湖水。水仙竞相惊走,纷纷失去人形,化为了一群莹白的水母,所谓的古筝琴瑟,不过是它们下方的触须。

“什幺东西?”方非惊叫起来。

“琴水妖!”阿含怒视方非,你怎么不听白羚鹿的话?我如果晚来一步,它们会吸干你的精血,把你变成潭底的石头!“方非转头望去,白羚鹿歇在远处,神态驯服,他心头抱愧,默默叹了口气。

“这是迷迭森林。”阿含握紧剑柄,左顾右盼,“这儿没有爪子,也没有牙齿,可是稍一大意,就有灭顶的灾祸。哼,看吧,那些都是大意者的下场!”

小山都向潭中一指潭底白骨累累,巨大的骷髅张开嘴巴,两眼空空洞洞,兀自带着欣喜和满足。水母本在山渣骨骸间漂浮,悠然自得,分毫不带杀气,可怪的是,方非刚才被琴声迷惑,只看见水妖的幻象,全然没留意枯骨。

一阵风吹来,方非浑身发抖,他忍不住问:“阿含,这儿有枯树枝吗?”

“做什么?”

“我想生一堆火。”

“火?”小山都皱起眉头,“那是神灵的怒气,会毁掉整片的森林!”

“那怎么烘干衣服……”方非抖得更加厉害。

阿含看他一眼,很不耐烦:“跟我来!”他跳上鸟背,拍了两下手,赤明鸟甩开长腿,鸵鸟似的奔跑起来。

方非也跨上羚鹿,他对这只灵兽十分感激,轻轻抚摸那对银角。羚鹿感觉到他的善意,连蹦带跳,很快与赤明鸟并驾齐驱。

“阿含!你早上上哪儿了?”

“拜日去了!”

“拜日?”

“我们每天都要参拜旭日。没有太阳,就没有森林,更没有山都的勇气、热情和力量。”

方非回想昨天早上的见闻,心中有点儿明白。这时身后又传来琴声,音符飞扬灵巧,恍如片片羽毛在心头拂扫。少年心痒难煞,恨不得马上掉头回去,可是白羚鹿执意向前,渐行渐远,琴音终于化为了一声叹息,消散在蒙蒙的迷雾里。

方非出了一身透汗,心子怦怦乱跳,忽听一声呜啸,狂风似的的卷过高天,可是只听风声,不觉风来。他转眼一瞧,小山都也在那儿张望,他的神情奇特,激动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恐惧。

阿含胆气过人,叫他恐惧的东西一定非同小可方非正在琢磨,阿含收回目光,上了一条羊肠小道,没走多远,一股暖气扑来,叫人四体酥软。

“把衣服放在那边!”阿含指着远处一从灌木。灌木一米多高,通身火红,那一阵熏人的暖意,正是从灌木上发出来的。

走近树身,暖气自然加重,方非将湿衣裤搭在树上,好奇地问:“这是什么树?”

“凤首木!”阿含有些心不在焉,“上古凤凰的精魂变成的!”

“凤凰精魂?”方非将信将疑,可瞧灌木,又觉有趣,心想严冬到来时,在屋里种上一棵,倒能节省不少暖气。

“有夏天里叫人凉快的树吗?”方非本是半开玩笑,谁知阿含不假思索,张口就答:“有啊,'迎凉草'在森林的那一头!夏天放在面前,就能引来凉风。”

方非十分惊奇,他凑近神木,想要烘干头发,可是伸手捻去,忽觉有些异样短发两天中长了好几寸,鬓发居然垂过了耳轮。

呼,还是那阵风声,方非挺身站起。阿含也一挽缰绳,蹿上天去,赤明鸟越过林梢,不住地来回盘旋。

风声中充满了杀气,阿含又是如临大敌。方非心中慌乱,不自觉靠近凤首木,热气透过身子,驱散了若干不安。

赤明鸟从天上落下,阿含跳下鸟背,埋头沉思,一会儿愁眉不展,一会儿又神情激昂,忽地掉头大叫:“衣服好了吗?”

“好了!”凤首木热力了得,衣服已经干透。

“我决定了!”阿含握拳一挥,“今天要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阿含不回答,跳上了鸟背,方非慌忙穿上衣裤,骑鹿追赶上去。

越往前走,风声越响,不久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座深谷上方。方非向下张望,山谷形似漏斗,涌起浓白的雾气。猛地间,谷底蹿起一声鸣啸,正是那一阵风声。

“谷底见!”小山都一提缰绳,赤明鸟箭似的冲了下去。

方非正惊疑,白羚鹿撒开四蹄,踏上一段斜坡,得得得向谷底跑去。

山谷的四周,有一条石径盘旋向下,白羚鹿老马识途,转眼到了山腰。忽听一声锐叫,阿含驾驭大鸟,从浓雾里钻了出来。方非吃了一惊,只见小山都神情狼狈,赤明鸟长长的尾翎断了两根,断处十分平滑,像是被某种利刃切断。

阿含小心翼翼,紧贴谷壁飞行。风声不断传来,方非又害怕,又惊奇,不一会儿,羚鹿一溜小跑,终于到达了谷底。

少年跳下鹿背,刚要举步,忽听阿含叫声“别动”。方非应声止步,心中十分惊讶,莫非浓雾深处,小山都也能看见他?

头顶一阵风响,赤明鸟落在地上。阿含跳下来,拔了一根头发,夹在指缝中间,双手合十,嘴里发出含混的低语。

砰,一团银火跳了出来,光照所及,雾气消散,谷底的景象逐渐清晰。方非“呀”的一声,惊见一棵巨树,从枝到干,徐徐地展露出来。

这样高大的树木,方非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棵树少说也有四百米高,树干笔直挺拔,通身裹满银亮的叶子,叶子片片如剑,发出声声颤鸣。

方非忽觉周身发冷,银树的方向,涌来一股惊人的杀气。

“神剑榈!”阿含望着那树,眼神十分热切,“我总算见到你了!”他向前迈出一步,满树的叶子似乎受了牵引,嗡嗡嗡地抖动起来。

小山都止步不前。方非低头看去,阿含的脚前横了一道金色的圆弧,仔细一看,圆弧不是单一的曲线,而是许多古怪的文字。文字的笔画细如金丝,环绕那棵巨树,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金圈的范围极大,几乎嚢括了谷底。圆圈的外面还有少许植被,圆圈的里面,根本就是寸草不生。

“这是游魂圈!”阿含指了指金圈,“圈外是生,圈内是死,就像白天黑夜一样分明!”

“阿含!”方非忍不住问,“你来这儿干吗?”

“摘剑!”阿含拍了拍腰间的银剑。方非一看银剑,又瞧了瞧银树,忽地冲口而出:“咦,这不是那棵树的叶子吗?”这口无锷银剑,正是神剑榈的树叶。

“这把剑是阿维兰摘来的,传了一百多年了!”山都的指尖抚过剑身,那儿的褐斑已经扩散到了剑锋,以前方非还当是宝剑上的铁锈,现在才明白,这是树叶枯萎的痕迹。

“金吼才可以摘剑!”阿含盯着那树,神气活现,“要做金吼,这是必须的考验。”

“你也要做金吼?”方非微微吃惊。

“每只山都都想成为金吼,可是阿维兰以后,三百年也没有出现金吼了。森林里不能没有金吼,界碑树的符箓必须金吼才能维持。一旦神力消失,森林的门户就会洞开。”

“不是还有阿维兰吗?”方非皱眉说。

“他已经衰老了!”阿含的眼里生出悲伤,“他看过了九万个落日,他的心灵就像枯竭的泉眼,他的两腿时常发抖,如同白树上的枯枝,再也承受不起熟透的果实。”

方非回想阿维兰老迈吃力的样子,心里也觉一阵难过,他说:“从树上摘片叶子,不是什么难事吧?”

小山都冷笑声,大声说:“你可别小看这树!它的年岁和人头树不相上下,比起许多生灵都要古老。支离邪仿造它的叶子,打造出了第一口飞剑。从北溟到南溟,从日出之山到月落之海,无人不知神剑榈的威名!”

方非默默听着,望着巨树,忐忑起来。这时一声鸣叫,他抬头望去,一只白隼掠过上空。尖啸刺耳,无数的剑叶破空射出,速度之快,恍若道道流光,白隼连悲鸣也没发出一声,当空化为了一团血雾,那剑叶好似吸血的飞蝗,向内一簇,血雾一丝不剩,全被叶子吸走了。

剑叶飞去,树干上露出无数的孔窍,俨如动物的口鼻一开一合,等到飞鸟丧命,树身哗地一摇,剑叶又纷纷飞回,叶柄朝下,插入孔窍。

方非看得喘不过气来,恨不能躲进身后的石壁。

“怕什么?”阿含看他一眼,满脸的不屑,“胆小鬼,不进游魂圈,神剑榈就拿你没法子!”

“这个圈……”方非盯着金圈,心神不定,“谁留下的啊?”

“支离邪!”阿含抬头望了望天,“远古的时候,神剑榈比现在还要厉害,它长在高高的山顼,统治着大片的森林,无数的生灵仰它的鼻息,性命就如朝露一样脆弱。直到支离邪出世,他裂地为谷,将神剑榈打入谷底,并且留下了这道符圈,封印了神木的威力。”

“支离邪是谁?”方非一再听到这个名字,终于忍不住发问。

“支离邪是谁?”阿含发出咭咭尖笑,“这可真是个好问题,你干吗不问太阳是谁,月亮是谁?”

方非沉默一下,叹气说:“阿含,神剑榈这么厉害,你真能摘到它的叶子吗?”

“别小瞧人!”阿含暴怒起来,一把推开方非,“呆一边儿去,看未来的金吼怎么干活!”

山都卸下包袱,银剑别在腰间,他拔下一绺绿发,捻在指间念念有词。

光亮一闪,发梢迸出星星银火。银火溅落在地,活是种子入土,一眨眼,蹿出来六个水银软泡。银泡鼓胀扭曲,越长越大,忽地啪啪几声,化为了六个银色的幻象。幻象眉飞眼动,除了颜色以外,竟与阿含一模一样。

这法术神妙极了,方非瞧得目不转睛阿含起身,幻影也随之起身,小山都拔剑,幻影也跟着拔剑。

“喝!”阿含纵身越过了符圈。

尖啸声又起,剑叶如群蜂出巢,直奔山都射来。阿含一扬手,挽起朵朵剑花。

六个幻彩是他的分身,随他一齐出剑,七口剑联翩起舞,就如一群高飞的白雁。

叮叮叮一串急响,剑叶一遇攻击,马上闪开,绕过山都布下的剑幕,刺向他的两侧。两个幻影绕到左右,举剑抵挡。

一声鸣啸,剑叶分成了六路,前后左右,上下袭扰。

阿含变出了六个分身,这时正好各当一面,尽管这样,依然捉襟见肘,抵挡不住泼风浇雨似的飞剑。

小山都曾听阿维兰说过从神剑榈摘剑,只可智取,要用分身护体,再设法迫近树干,行法封闭一个孔窍,跟着退出游魂圏。那时神剑榈万剑归窍,必有一枚剑叶无家可归,等到它飞得疲惫,再行出手摘取。

这件亊听来不难,所以阿含自信满满,一来试试身手,以便将来问鼎金吼;二来在方非面前显摆威风。谁想说来容易,真正实施起来,才觉凶险无比。

啪,一个分身被剑雨击破、雾中银光一闪,分身化为乌有。

失去了一只分身,阿含只好亲自补上。不一会儿,又听啪啪连声,两个分身没了踪影。这一下破绽更多,剑叶蜂拥上来,小山都两眼充血,银剑狂舞,嘴里发出一连串凄厉的吼叫。

方非一边瞧着,白白着急,忽听一声痛叫,小山都的右臂挨了一剑,只好剑交左手。这一迟慢,剑雨直透进来,两个分身赶来护主,结果空余两声回响。

分身只剩下了个!小山都的心里涌起一阵绝望。

方非东张西望,想找一根长树枝把他接引出来。可是谷底光秃秃的,哪儿有什么树枝?地上七零八落,全是山都的行李。

方非灵机一动,俯身解开包裹,找到了一个花瓣结成的小囊。小襄分量很轻,里面却很坚硬,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块深青色的琥珀。

空桑石!啪,第六个分身也消失了。

“糟了!”方非举起灵石,青蒙蒙的光华喷吐出去,光华照到的地方,突然发生了奇迹剑叶停止飞行,全都浮空不动。

阿含身中数剑、倒在地上,这时趁机向后翻滚,可是伤势太重,才滚了五六米,忽就瘫软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方非把心一横,大步跨过了金圈。一刹那,空桑石沉重起来,它在圈外轻如鸿毛,进了游魂圈,重了一百倍也不止。

空桑石越来越沉,小小的一块琥珀,居然超过了百斤方非两臂发酸,双腿像是灌满了黑醋。

空桑石是人头树的眼泪,可以牵动森林里生物的善根。神剑榈却是戾气所钟,凶险毒辣,世间罕有。两棵神木互相克制,神剑榈杀不死方非,方非也不能完全制伏他。他离树干越近,神剑榈的力量越强,空桑石受了压迫,分量不断加重,只要方非不胜负荷,丢掉琥珀,空桑石失去了威力,神剑榈就能为所欲为。

方非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死握住琥珀不放,他每走一步,琥珀就重了十斤,走到阿含面前,空桑石死命下坠,那一股子无赖劲头,仿佛恨不得把他拖进地狱。

方非索性躺在地上,将琥珀揣在胸前,右手抓住阿含,一寸寸向后挪动。

阿含倒下的地方,距离游魂圈不过百米,可对圈内的人来说,这短短的一程,无异于生死之隔。

到了这个地步,较量已经无关神力,比的是意志和勇气。神剑榈不容猎物逃脱,方非也不肯丢下阿含独活。空桑石的神光饱受压迫,剑尖越来越近,伴随少年的呼吸,发出一阵阵可怕的颤鸣。

方非汗如雨下,每挪一步,都要耗尽浑身的气力。他几乎想要放弃,可又每每燃起希望空桑石跟他心意相通,救人的心情越迫切,灵石的威力越强大,尽管剑阵不住催逼,可只要方非斗志一起,琥珀立刻喷薄神光,将近身的剑叶徐徐推开。

时光点滴流逝,慢得难以忍受,几枚剑叶迎面刺来,突然逼近了他的眼睛。

这一下几乎将方非打垮了,如果向前,眼睛势必洞穿,如果后退,又不免乱剑穿心。这样的进退两难,只有无间小道可以相比。

想起无间小道,燕眉的笑脸一闪而过,方非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迎着迫近眉睫的剑尖,奋力向前一挣。

嗡,漫天剑叶振动,银浪似的向后退去。神剑榈像是挨了一枪,树干上的孔窍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帛。号叫中,一溜火光冲开银浪,噌地没入前方的石壁。

方非回头望去,剑叶纷纷归窍,神剑榈也平静了下来,低头再看,脚下金光闪烁,不经意间,他已经逃出了游魂圈。

方非痛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身上酸痛交加,好似挨过了一顿毒打。歇了好一会儿,他起身察看阿含,小山都昏迷不醒,手里紧握银剑,伤口已经止血,正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咄!”阿含纵身跳起,举起银剑,冲着虚空乱刺。

“是我,是我……”方非闪到一边,不胜狼狈。

阿含听到叫声,才发觉脱离了险境,他摇晃两下,看了看银剑,又瞪了瞪神剑榈,神色时而迷惑、时而惊奇。

发了阵呆,小山都大叫:“我怎么出来的?”方非微微苦笑,阿含碧眼放光,在他脸上转了两下,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什么,你救了我?不可能!你怎么做到的?”

方非扬起空桑石:“我做不到,它做得到行吗?”

“你用了空桑石?”阿含一愣,回望神剑榈,心中又不甘,又气恼,握紧拳头,冲那巨树狠狠挥舞,发誓下次再来,必要摘剑成功,好好羞辱一下这棵臭树。

忽听方非咦了一声,吃惊说道:“阿含,你看这个!”他回头一看,方非正盯着一面石壁发愣,壁上嵌了一长长的匣子,暗红有光,不像天然生成。

阿含想要拔出匣子,不料手指触及匣面,好似挨了一下电击,不禁通身麻痹,一个筋斗向后翻去。

“喝!”小山都双脚落地,尖声怪叫,“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神剑榈上飞出来的!”方非伸手摸去,阿含还来不及阻止,他已经抓住了匣子。奇怪的是,少年安然无恙,他握着匣子的末端,从岩石中把匣子抽了出来。

阿含只觉不服,劈手想要抢夺。谁知匣子上又来一道闪电,小山都飞了出去,狠狠撞上石头,忍不住呻吟起来。

“你要看吗?”方非好心好意递过匣子。山都吓得连连后缩:“别来,什么破盒子,我才不看!”嘴里斩钉截铁,心里却很纳闷,为什么方非拿着没事,自己连碰也碰不了。

匣子分量很轻,贴了一道金色的封皮,封皮上写满青字,古老得不可辨认。方非信手一摸,封皮化为了一缕轻烟。他吃了一惊,又听吱嘎连声,匣子自行弹开,里黄缎铺底,托了一管毛笔。

毛笔很长,笔管乌黑幽沉,银色亮斑夹杂其间,好似深夜里的一片寒星,笔锋雪白出尘,不染一丝杂色,尽管不曽触摸,方非也能感到一丝丝凉意。

笔管下压了一张泛黄的字条,抽出来一看,也是奇文古篆。方非正想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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