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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 (1-2部)作者:凤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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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管下压了一张泛黄的字条,抽出来一看,也是奇文古篆。方非正想丢开,纸上的篆字活转过来,笔画好似蚯蚓扭曲,变成了一行正方小楷

“不以力取,不以武胜,拂星乱月,七寸六分;沉木为管,金犼为锋,舍生去死,万符归宗。”

刚一看完,字条呼地燃烧起来,方非愤忙张口去吹,气息喷在纸上,整张字条化为了飞灰。

他愣了一下,拈起毛笔,笔锋光芒四射,驱散了谷底的迷雾。

阿含咿咿呀呀地叫个不停,方非掉头看去,小山都蜷在一边,哭得十分伤心。方非不解地问:“阿含,你哭什么?为了摘剑的事吗?”

“不是。”阿含一抹眼泪,抽抽答答地说,“这支笔的笔锋,是初代金金犼的白发做成的。”

方非心头沉:“有人谋害了初代金吼……”想着心生厌恶,举起毛笔,想要扔掉。

“别!”阿含忙叫,“那是神眼阿珑的头发!”

“神眼阿珑?”方非手上一缓。

小山都双手合十,脸上流露出一丝仰慕:“神眼阿珑是山都的英雄,他追随支离邪,打败了恐怖的大蛇,降服了无数的妖怪。他的事迹,道者至今传唱,他的雕像,永远站在浮羽山的山巅。”

“这支笔……”方非扬起毛笔,笔管上银星闪烁,竟在悄悄地流转。

“它叫星拂!笔管是星沉木,这种神木已经绝种了,笔锋来自阿珑的白发,藏着不朽的威力。”

方非学着燕眉,挥舞两下毛笔,可是没有一点儿动静。他悻悻放下了符笔,阿含冷不丁问:

“你会符法吗?”

“符法?那是什么?”

小山都摇头叹气:“星拂挑了你,好比啄木鸟啄了石头,草籽儿掉进了火堆。”

“它挑我?”方非想起隐书,只觉别扭,“没有这回事!不是说过了吗?它是从神剑榈那儿飞出来的。”

“对了!”阿含一拍脑袋,“三老人讲过一个故事。远古的时候,有位大道者为了逃避战争,得到金吼允许,进入森林隐居。他厌倦了武力争斗,将宝物埋在神剑榈下,并发下誓言,如果有人不用武力出入游魂圈,就能得这件宝物。进入游魂圈,又不用武力,好比日月不会发光,星星不能眨眼,就连阿维兰也做不到!”

方非用空桑石克制了神剑榈,的确没有倚仗武力,回想起适才的凶险,不觉心有余悸。他不懂符法,有笔无笔没什么两样,不过回想起字条上的文字“不以力取,不以武胜”,和小山都说的倒也相差不远。

山都体质奇特,没出深谷,剑伤已经痊愈,只留下了几道淡淡的白痕。他用彩藤编了一条腰带,上面两个小囊,一个插魅剑,一个装笔盒。方非得了这件礼物,心中十分欢喜。

走走停停,不久穿过一条峡谷,迎面看见一带山岭。山岭绵亘数十里,四面茂林环绕、生机骀荡,唯独山上石骨嶙峋、极尽荒凉。飞鸟成群地掠过山顶,发出阵阵哀叫,山坡上积漠了厚厚的尘土,看不出一丝生命的痕迹。

“呸!”阿含冲着那山,吐了一口唾沫。

“这是什么山?”方非瞧着山势,心底隐隐不安。

“蛇岭!”阿含恨恨说,“这是恐怖大蛇的躯壳,山上乌烟瘴气,就连杂草也没有一根。”

“不!我死也不过这山。看,九环山在那儿,山腹里有一条捷径。”

九环山在蛇岭的西面,九座山峰,山腹全都中空,形如九个巨大的圆环,环环相扣,一气贯通。两人穿过环洞时,阿含吹起短笛,召来了一群火蝶指明引路。

走了一天一夜,直到次日下午,两人才走出山腹,抵达了一道瀑布。

瀑布从百丈高空俯冲直下,注入了一条大河,水清千尺,萦绕如练,穿山越岭,不知流向何方。

“那是灵河!”阿含指着河水大呼小叫,“它从灵枢山发端,经过玉京,向东注入无情海,它是千江之首,万河之王,震旦中的江河,没有一条比得上。”

方非眼看河宽水深,发愁说:“我们怎么过去?”

“你如果高兴,可以游过去。”小山都走向岸边,那儿生长了一棵古木,郁郁苍苍,高接云天。正对古木,对岸也有一棵大树,枝叶疏落,歪斜向水。

小山都面对古木,拔下绿发,双手搓揉两下,银火迸溅,升起了一缕轻烟。

烟气还没散尽,吱呀呀一阵响,古木低头俯身,树冠伸向水面,对岸的大树遥相呼应,也将树干弯曲,低头垂向河水。

树冠越来越低,一路延伸到河心,两棵大树枝干交缠,结成了一条长长的树桥。

阿含跳上鸟背,从天上飞过大河,方非从树桥渡到对岸,刚到岸边,又听吱呀连声,回头一看,大树两两分开,各自恢复原状。

“喂!”阿含见他久不出声,忍不住说,“你怎么不问问这是什么树?”

方非叹了口气,说道:“相思树吧!”

“咦!”阿含一跳三尺,“你怎么知道的?”

青城山中,方非曾经见过这树。那时双树把门,守护震旦入口。那一晚的情形依稀在目,他的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回头望去,相思双树,形影婆娑。草木无情,也有相逄的时候。可燕眉呢?还能见到她吗?

―瞬间,方非的心里闪过许多可怕的念头,他望着天上发呆,胸中好似翻江倒海。

一味想着心事,身边风物万变,他也没有留意,走了一程,忽听阿含一声欢叫:“界碑树到了!”

方非一抬头,另见一棵奇树,树木半枯半荣,一半僵死如石,一半绿意葱茏。干枯的一面,形如巨碑耸立厂写满了古老的碑文,笔画随心所欲,可是字字深入树中,历经万古风雨,也没磨灭半分。

方非端详那碑,一个字也不认识,不由问:“阿含,碑上面写的什么?”

“支离邪的符文!”小山都跪了下来,冲着界碑树叩拜三下。

“它有什么用?”方非满心好奇。

“为了守护!”

“守护什么?”

“守护一样东西!”阿含的声音又轻又细,仿佛害怕惊醒了什么,“山都一族,都是支离邪的看林人,只要界碑树没有枯死,我们就得永远守护下去。”

“守护什么?”方非忍不住再次发问。

“裸虫!”小山都站起身来,神情严肃,“我们该分手了!”

“分手?”方非吃了一惊。

“这儿是森林的边界!”阿含眺望远处,又喜又怕,“再往前走,就是道者的世界了!”

“道者的世界!”方非心房一缩,身子起了一阵战栗。

?“出了林子,有一条山路!”阿含向前一指,“那儿常有道者经过!”

“你呢?”

“我回白厅复命。”阿含跳上赤明鸟,向方非招了招手,一阵风钻进了林子。白羚鹿也向方非蹭了蹭,恋恋不舍地走了。

一转眼,又只剩下方非一个,远方的林海无穷无尽,真不知道藏着些什么。

好在孤独惯了,方非苦笑一下,迈步向前走去。走了一会儿,林子尽头出现了一条山路。但以人类眼光看,说它是路十分勉强,路上乱石嵯峨、杂草丛生,大树被雷电殛断,直愣愣横在道中。

方非一抬头,红日向西,就算这条路有过人迹,今天也决不会有人来了。

这念头刚刚闪过,忽见笃笃声响,仿佛有人手持拐杖,大力敲打地面。这声音越来越响,方非掉头一看,笃,黑影闪动,横倒的大树上冒出来一个乌油油的怪物。

“什么?”方非倒抽一口冷气,后退两步,定神打量。怪物躯干宽扁,形似一只缩头的乌龟,左右各有四条长腿,又像是一只大大的蜘蛛。

暮色中,怪物光溜无毛,浑身闪烁乌光,忽听咔瞎连声,它的前脚收缩,后腿撑起,整个身子倾斜向前,露出来一张凸凸凹凹的大脸。那张脸没有五官,可是不知怎的,方非却感觉它在盯着自己,一时心跳加快,手心渗出丝丝冷汗。

“天呐!”怪物发出人声,好似一个男子,“那是什么?哎哟,一只裸虫!”

“天呐!”紧接男声,又响起一个女声,“我没看错吧,真的是裸虫吗?”

怪物阴阳同体,很是出人意料。方非来不及多想,怪物迈开长脚,横冲过来。他吓了一跳,掉头就跑,仓促间被横倒的树干绊了一跤。方非还来不及爬起,天光一暗,咔嚓声不绝于耳,怪物八足齐动,紧贴着他爬了过去,腹底的泥土簌簌落下,溅了方非满头满身。

方非几乎埋在土里,忽听轰隆一声,身后的地皮大大震动。

“哎呀。”女声尖声惊叫,“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瞎!”男声不无埋怨,“你这哪儿是开车,明明是在杀人!”

“闭上你的破嘴!”女声尖叫,“不到平地上怎么停车?你当我是山都吗?可以在树上搭巢吗?哎,这孩子真是,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停顿一下,忽又怒气冲冲,“你们两个小混蛋,站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看看人家!”

方非忍不住回头偷看,怪物八脚蜷缩,趴在地上,远远看去,就块黑黢黢的巨石。啪,“巨石”从中裂开,钻出来两个男生。

事出突然,方非吓得向后一缩,又见来人一大一小,大的十七八岁,粗手大脚,高高胖胖,眼睛又弯又小,挂在红通通的胖脸上,像是一对斜放的逗号。

小的只有七八岁,模样乖巧,精灵慧黠,他整个儿飘浮在空中,脚下踩了一把昏黄短小的飞剑。

方非忽然明白过来,此怪物不是彼怪物,不是古怪生物,而是奇形怪状的代步工具。

“你们好!”方非起身问候。小男孩冲他溜溜转眼,大个儿面涨通红,支吾两声,忽地转过身去,冲着门里一声大吼:“爸、妈!你们快来呀!”

“没出息的家伙!”窄门大开,走出来一对中年男女。男的眉眼带笑,蓝袍子穿得松松垮垮,也邋遢,也潇洒,腰缠蓝色丝带,别了一支乌黑的洞箫;女的胖胖墩墩,五官圆润,系了一条脏乎乎的围裙,看模样,似乎刚从灶台上下来。

两人走上来,中年男子仔细打量方非,笑着伸出手:“我是玄武简怀鲁!”又指身边的中年妇女,“我妻子,玄武申田田!”又指两个男孩,“我儿子,大的玄武简真、小的玄武简容!”

“我是……那个方非!”方非也想加个前缀,可是“裸虫”两字,实在说不出口。

两手相握,简怀鲁上下打量少年,笑嘻嘻地说:“如果我没看错,你是度者吧?”方非一怔,想想返真港听过的话,于是点了点头。

“唔!”简怀鲁盯着他目不转睛,“你的点化人呢?”

“她……”方非低声说,“我跟她失散了……”说到这儿,双眼又热又湿,一刹那,眼泪也快落了下来。

“咦!”简怀鲁面露惊讶,正想细问,申田田忽说:“站着说话不累吗?天快黑了,进车说吧!”

“对!对!”简怀鲁拍后脑,“进车说,进车说!”一面说,一面拉着方非走向怪车。

跨入那道窄门,方非眼前一亮,大怪物的肚子里,居然藏了一座房屋!居中是一个圆形的客厅,围绕圆厅,摆放了若干扇形的房间。

屋子里堆满了杂物,发出呛鼻的气味;家具斑驳陈旧,活是一群褪了毛的老狗;地越皱皱巴巴,就像饱经沧桑的人脸;唯一光彩的是四面落地圆镜,光明闪亮,各存一方。方非对着镜子,吃惊地发现,头发又浓又长,已经垂过了他的双肩。

屋里的光线来自屋顶,那里有八块梯形,围绕着一个正圆。

“那是华盖车的盖子!”简怀鲁见他好奇,笑笑说道,“八卦图控制八条长腿,太极图吸纳天地的灵气。呵,没有这个盖子,华盖车一步也走不动!”

“车子也用腿走路?”方非只觉迷惑。

“不用腿用什么?”简怀鲁反问一句。

“用轮子呀!车子不都用轮子吗?”

“轮子!”申田田大声叫嚷,“天呐,轮子!”

“轮子?”简怀鲁陷入一张软椅,十指交错,面带讥讽,“这条路用得上轮子吗?”

“可是……”方非话没说完,简怀鲁打断他说:“你是度者,来自红尘。照我看,红尘就是一个大轮子!你们用齿轮制造机器,用机器开山铺路,好让有轮子的车辆通过;车辆排出的浓烟,闹得满世界乌烟瘴气,热气熬干了天空,毒烟化为了死雨,海里生灵灭绝,山峦成了不毛之地。瞧着吧,好比白虎的宝轮毁灭了烘炉,总有一天,红尘也会毁在轮子上面……”

“震旦的轮子也好不到哪儿去!”申田田在一边补充。

“震旦也有轮子?”方非大为惊奇。

“有的!”简怀鲁闭上眼睛,“不论在哪儿,轮子都是灾星!”

“我说老酒鬼……”申田田低声说,“天要暗了!今天赶得到留云村吗?”

“赶不到了!”简怀鲁打了个呵欠,“天色不对,走夜路不合适!”

“那就住下来吧!”

说话间,简真、简容先后进来。大个儿坐在一边,不时偷眼来瞅方非;小孩儿天性好动,乘着黄光小剑,在杂物间钻来钻去,一不留神,撞倒了一个瓶子,瓶口流出银色的黏液,活像是一群鼻涕虫,在地上叽里咕噜地翻来滚去。

“小容!”申田田尖声大叫,“说了多少次,不许在车里飞!你知道这些水银虫有多贵吗?”

“哼!”小家伙扁起嘴巴,“养水银虫有什么了不起?我要养一条神龙,骑着它,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少做梦了!”申田田好容易收回水银虫,“神龙当宠物?亏你想得出来!你这小不点还不够那东西塞牙缝……再说一遍,不许在车里飞!”

“我飞了吗?坐在天上也有错吗?”简容吐出小舌头,“我就爱坐在天上,那又怎么样?”

“臭小鬼……”申田田恨恨一跺脚,转过身来,冲着方非挤出一副笑脸,“方非,你喝点什么?”

方非心想道者的饮料稀奇古怪,还是不沾知妙,他说:“有白开水吗?”

“白开水多没劲呀!”简怀鲁极力鼓动,“来一杯虫露酒暖暖身吧!”

“虫露酒?”方非一听名头,就觉不妙。

“没喝过吗?”简怀鲁舔了舔嘴唇,那可是在甘露虫的肚子里酿的!“

“虫肚子里酿的酒?”方非的胃液一阵阵上冲,忽见申田田端来四个酒杯,杯中酒液微白,气味芳洌清新。可一想到这是虫子的体液,方非的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先干为敬!”简怀鲁一杯酒下肚,整个人一扫慵懒,活转过来,他呼出了大口酒气,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到了这份儿上,方非不能不喝,想来想去,只好举起杯子,狠狠灌了下去。

酒浆滋味奇妙,进入肚里,化为了一股热气。热气笔直上行,方非忽觉嗡的一下,脑子空空荡荡,身子飘浮起来。他低头一看,下面的软椅上坐了一个人,呆头呆脑,正是方非自己他只一呆,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

“哎!”叫声出口,方非一个机灵,忽又坐回到椅上,幻觉消失了,他张眼望去,满屋人盯着他,爆发出一阵哄笑。

“怎么样?”简怀鲁乐呵呵地问。

“还、还好!”方非面红耳赤。

“再来一杯?”

“够了,够了!”灵魂出窍的滋味太过火,方非慌忙推脱,“再喝就醉了!”

简怀鲁笑了笑,自顾自又斟一杯。申田田皱眉说:“死酒鬼,少喝两杯,省得到时候胡说八道!”

“一杯,就一杯!”道者一面摇头,一面将杯凑到鼻尖,想到只此一杯,迟迟不忍喝下。

“妈,我也要喝!”简容在一边猛吞口水。

“不行!”申田田一扬眉毛,“小孩子不许喝酒!”

“哥哥为什么能喝?”

“他满十五岁了!”

“十五岁就了不起吗?哼,他活到一百五十岁,还是一个饭桶!”

简真身子一颤,当的一声,打翻了酒杯。

“看呐,他连杯子也拿不稳!”小容心怀妒忌,一心挖苦兄长出气,“哥哥是饭桶,哥哥是大饭桶!”

简真望着弟弟,就像见了狼的兔子,恨不得整个儿缩到椅子里面。

“不许这样说你哥哥!”申田田瞪起眼睛,伸手要抓简容。可是小东西仗着飞剑,满世界乱蹿。做妈的又气又急,一抖手,抽出一支毛笔,正要施法,忽听小真颤声说:“简容,

你、你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你长到十五岁,也,也未必比我强多少!”

“呸!”简容啐了一口,“我可是羽士,你只是一个甲士!”

“甲、甲士又怎么着?”

“天道者全是羽士,一个甲士也没有……”

“闭嘴!”申田田一扬手,一道金光缠住简容,将他拉扯过来,横在膝上,狠狠揍了两下屁股。小顽皮扯起喉咙干号,一边号叫,一边研究他老妈的脸色。

这一哭生出奇效,申田田软了心肠,抱着小儿子又哄起来:“好啦好啦,谁叫你淘气,他再没用也是你哥哥,你不要那么骂他……”

简真跳了起来,低头冲出门去。申田田自悔失言,忙叫:“嗐,你上哪儿去?”

大个儿不作声,一晃身,消失在车门外面。

申田田放下简容,想要去追,简怀鲁挥手说:“算了,随他去!他也走不远。”

“你这甩手老爸做得可真舒服!”申田田语气尖刻,回头又瞪简容,“小鬼头,全怪你!”伸手拧那粉脸蛋,出手凶狠,落下时却十分轻柔。

“小容!”简怀鲁喝了一口酒,“你说得不太对……”

“怎么不对?”

“天道者里也有过一个甲士……”简怀鲁说到这儿,不觉握紧酒杯,“所以说,你不能小瞧你的哥哥。”

“那个甲士是谁?”简容瞪大眼睛。

“我说不出来!”简怀鲁摇了摇头,“这个人为了某个原因,放弃了自己的名字,在他取回名字以前,震旦里所有的人,都不能提到那三个字!”

“放弃自己的名字?真有趣,妈,我也要放弃自己的名字……”

“嘁!”申田田脸色惨变,慌忙捂住那张小嘴,“小鬼头,说什么胡话?”

“见笑了!”简怀鲁冲着方非苦笑,“家务事就是闹心!来,说说点化人的事儿你们怎么失散的呢?”

方非叹了口气,把冲霄车失事的经过说了一遍,众人听到大鹏,全都变了脸色。

“点化人是女的?”申田田忍不住问。

“您怎么知道?”方非吃了―惊。

“女道者才干这种傻事!”申田田皱了皱眉,“就好比九夫玄女点化姬轩辕、西王母点化周穆王、樊夫人点化刘纲、鲍姑点化葛洪……

“那也不见得!”简怀鲁慢吞吞地说,“男道者做点化人的也不少啊,拿有名的来说,广成子点化老聃,陆通点化庄周,许迈点化王羲之……”

“呸,男点化人都是天道者,他们的凶险哪儿有女道者大?”

“玄女和西王母也是天道者……”

“顶心顶肺的死酒鬼!哼,樊夫人和鲍姑就不是天道者,她们这么做,全都是因为太傻,不经意爱上了红尘里的男人”申田田说到这儿,触动柔肠,眼圈儿微微发红,她揉了两下,才对方非说,“你的点化人也这样的吗?”

“这个……”方非十分狼狈,“你们说的,我都听不懂!”

“听不懂?”申田田瞪大眼睛,“天呐!天呐!”

简怀鲁也觉吃惊:“方非,你不知道'点化'的事吗?”

方非茫然摇头,申田田又叫:“天呐!天呐!”

“有意思!”简怀鲁取出一个烟斗,捻了一撮琅嬛草点燃,“难道说,点化你以前,点化人没有告诉你点化的事?”

“什么也没说!”

“点化以后呢?”

“也没说什么!”

“荒唐!”申田田大叫,“这个人真是不知轻重,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跟人家说清楚?”

简怀鲁呼出一口烟雾,烟气凝成一只青凤,若有若无,无声飞舞。

“方非!”男道者凑上前来,咧嘴一笑,你很担心点化人的安危吧?“

方非噪子发哽,好不容易才吐出字来,”她、她也许不在了……“这念头在他心底闪现了不知多少次,这时说出口来,只觉身子一空,一股悲恸涌上心头,眼鼻又酸又热,恨不得大哭一场。

忽觉有人拍打肩膀:“没事,没事!”申田田的嗓门又粗又响,你的点化人一定没事!“

“什么?”方非瞪大眼睛,就像茫茫雪原里看见一点火星,“为什么?”

妇人笑了起来,简怀鲁伸出烟斗,点了点方非的额头:“你还活着吗?”

“我?我当然活着!”

“那就对了!”简怀鲁哈哈大笑。

伤心事成了他人的笑料,方非瞪着两个道者,眼里几乎喷火。

“开个玩笑。”简怀鲁摆了摆手,“你知道吗?一经点化,点化人和度者就会性命相连。你活着,她也活着,她死你也会没命。所以说,你还活着,点化人就一定没事!”

“我活着,她也活着?”方非一半狂喜,一半惊疑。

“点化,有点儿意思!”简怀鲁呼出一口烟气,化为一条苍龙,摇头摆尾地赶上青凤,龙飞凤舞,留下一片奇香。

“裸虫的魂魄暗弱,很难学成道术,元婴是个例外,可是变成了鬼魂儿,失去肉身的感觉不太好受!”简怀鲁的烟气从鼻孔里喷出,化为了两只冲天的烟鹤,“裸虫想要全身进入震旦,只有一个法子,那就是点化。点化人必须是道者,他与裸虫立约,并以'度凡印'为证。有了这个誓约,双方的魂魄就会连接起来,裸虫从此成为度者,有了道者之魂!”

“度凡印?”方非低头看向手背,心神一阵恍惚。

“度者有了道者之魂,就与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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