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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色生枭 (完结)作者:豆子惹的祸-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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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留下三城两闸一条路,其中两城两闸就值得是天关和多兰,”郑转则继续道:“另外那一城就是番子的都城仁喀树川。”
仁喀位于高原中央,远古时曾一度被高原人认为是大地的中央,地位极为神圣,高原历代雄主都以此为国都,如今的密宗也不例外,当初洪太祖并非平地建城,不过是花了重金将其扩建了一番,以确保能‘引诱’以后都得高原主人继续把它当做都城。
但是圣城周围、内外虽然都有水脉,可源头处都‘平淡无奇’,没有使坏的余地,没办法复制天关或多兰的设计,所以太祖皇帝就换了个手段,他留了一条直通城内的密道。
三城、两闸、一条路,一南一北两座重镇大城和中央都城,洪太祖对高原的设计当真用足了心思,至于他究竟是对中土各处都有安排,还是他只在乎高原一地就不得而知了。
若是前者自不必说,如果现在中土上的哪一国掌握了洪太祖的全部设计,再重新缔造一座大统天邦真就不是梦想了;若是后者、洪太祖为何对高原会如此看重?
宋阳想不通,郑转更懒得想,把他所知的、来自洪太祖的设计说过后,郑转就把话题拉了回来,重新讲起他这边的事情。
尊使大人在草原失踪后,蝉夜叉奉命进入高原,他领下的差事是:尽量去捣乱,把高原闹得越乱越好。
对于这道命令,郑转想到的就是太祖留下的‘那条路’:还有什么比着摧毁高原都城、夜叉血洗柴措答塔更大的乱子?所以他带兵一路潜行,直奔吐蕃国都仁喀而去。
现在说起来,不过是‘潜行’两个字,上下嘴唇一碰再简单不过。可实际情况里,八千人贯穿半座高原,从重重番军的眼皮底下钻过去,又岂是件容易事?
除了蝉夜叉,天底下怕是再没一支军队能做到这一重,郑转率队成功抵达仁喀外围。但即便是蝉夜叉,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就止步于仁喀外围。
圣城周围的卫戍不同凡响,蝉夜叉想再要不暴露行踪地潜行过去已经不可能了,而太祖留下的‘路’,还要在深入一段才行,郑转耐下心思,率领手下在外围游弋着,仔细寻找对方防守上的破绽、寻找能钻进去的空隙…那个时候大活佛和燕顶正在勾心斗角,又哪想得到外面又偷偷来了一队精兵。
不过郑转始终没能潜入到密道入口,否则中土世上又得多出一桩骇人听闻的血案了。
现在看来,洪太祖留下的‘路’不是没用,但非得大军打到圣城门口,扫清周围的重重卫戍、番军于坚城中固守时才能起到作用。
后来郑转就收到了‘天魔归巢、夜叉随缘’的暗号,得知宋阳完全无恙,这趟任务没有再进行下去的必要。
郑转把大队人马交给了郑纪,由兄弟带领着儿郎们先回国,他自己则带了一千人继续留在了高原上。郑转的念头很简单,既然已经来到了高原,就应该顺道去看看那‘两道闸’是否还安好,七百年前修下的机关如今还能不能用……说不定以后会用到太祖的设计来攻打高原,提前确认下、做到心里有数总是没错的。
再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郑纪确认过闸口,率队从雪山处下来正准备离开高原的时候,得知回鹘重兵南下、替南理向吐蕃寻仇的消息,双方在天关展开会战、回鹘前进不利,郑转知道宋阳与大可汗的关系,也能想得到自家皇帝和尊使的态度,没啥可说的,当即领着兄弟们又跑了一趟,打开了天关的闸,给了吐蕃人凶猛一击。
蝉夜叉做好事不留名,从头到尾也没去和回鹘人联系,到现在日出东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等郑转第二次从雪山上回来的时候,宋阳已经带着南火已经打到吐蕃了,他就赶回来汇合。很不错,他来的正是时候。
宋阳笑得挺不好意思,还得麻烦郑转再跑一趟,郑转义不容辞,不过在走之前,少不得又得召集众将齐聚中军,摊开地图仔仔细细地给大伙讲明白,当洪水来时的走势与规模,免得自家人部署不当,占错了位置也遭水害。
大家又仔细算过时间,郑转这一趟行程、洪峰自雪山区抵达多兰城,前后加起来最快也得四十多天,不久前还一力主张速战速决的阿难金马听到要这么久才能水淹多兰,非但没皱眉头,反而欢喜得哈哈大笑:“越慢越好,越慢淹死的番子越多!”
阿里汉也笑道:“但是也不能太慢了,就快到冬天了。”
攻打多兰的计划被重新制定,很快就有了个大概的雏形,郑转带足人手远涉西北雪域去开闸放水,南火这边还要继续打多兰,当然,现在在打不用真正拼命,只要摆足架势就可以了。
不难想象的,多兰固若金汤、番兵三军用命,南火战事不利止步于此,周围游散的番子兵将纷纷投城,合力抵御南蛮,城内的吐蕃兵马越聚越多,待五十天后应该就能有个不错的规模了,然后洪水就来了……
南火将领定下的水淹多兰的日子,就在五十天后,不能再拖了,天气越来越冷,各条河流都开始进入枯水期,再往后拖会对洪水的威力有很大影响。
消息严格保密,除了一众核心将领和宋阳身边那群铁杆拥趸之外,南火的普通将士全不知情。转天一早刚刚回到军中的郑转又带人离开,南火则继续前进,刀锋所指:多兰城。
……
北方战事胶着,虽然突破天关,但回鹘人的前进并不顺利,他们遭到了番军的猛烈狙击,大漠骑兵一步一个血脚印的向着高原深处艰苦前进,据说柴措答塔又组织了新的大军,即将投入北方战场,到那时回鹘人的好日子就该到头了;对吐蕃人来说南方的形式也在迅速好转,凶猛南蛮终于遇到了对手,连续多日攻击多兰城未果,而城中士气旺盛,附近藩主纷纷赶来增援,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该轮到吐蕃人的反击了,看上去南蛮距离倒霉也不远了。
南北两面的战事激烈,但是对现在圣城,最重要的事情却和打仗无关,城中所有的资源都投入了另一件盛事:灵童升座小活佛。
圣城附近、只要还能走、还能赶得及路程的信徒全都蜂拥而至,赶到仁喀观礼、朝拜,七座塔兰集人满为患,距离升座的正日子前七天开始,恶鼠毙命、彩蝶凝聚、新童降世、死者转生……一桩又一桩的预示着大吉祥、大功德的奇迹接连发生,消息随风传散,把吐蕃人的士气一次又一次地拔高,随处可见听到消息的密宗信徒喜极而泣,五体投地膜拜心中的佛祖,这一件件异象都在预示着,新的活佛将为高原带来前所未有的富足与繁盛。如今的南北战乱不过是次磨练吧,劫数过后便又是一个崭新的灿灿天地!
自从异象开始,坐镇柴措答塔的乌达就传令下去,把每一桩奇迹都传书出去,让正在前方奋战的战士们获知喜讯,从信仰中获得鼓舞、获取力量,奋勇杀敌。
圣城内外,一片欢欣鼓舞,就只有一个人皱眉不语,显得与周围气氛格格不入:云顶活佛。
……
前阵子宋阳在草原出事的时候,封邑中的好手从四面八方赶去北方寻找,后来顾昭君等众人自吐蕃返回南理,途中云顶去了自己的教区,把为数不多的域宗弟子都聚拢到一起,跟着又和无鱼一道去往圣城,因此耽误了行程,随即吐蕃人兴兵难侵,他俩一时间也就回不去了。
大活佛暴毙,两位出家人是本着同为我佛弟子的本分去圣城致丧问礼的,完全是礼数上的事情,但是他们抵达仁喀的时候就得知了吐蕃宣布南理为弑主凶手,无鱼和云顶又不傻,当然不会在傻乎乎地送上门去,本来准备立刻就走的,可跟随在云顶身边的域宗苦修不小心暴露了行迹,惹来了番兵的追杀。
所幸云顶的修为惊人,且那个时候国师带着手下与花小飞一起去了苦水关助战,再加之域宗弟子个个都是苦修持、作战时悍不畏死,舍命掩护着云顶与无鱼逃出劫难。
不过无鱼师太的本事稍差,突围时受了重伤,短时间里无论如何也无法长途跋涉了,云顶不肯舍弃同伴独行,干脆带着她就藏身于仁喀城外,占了‘灯下黑’的便宜,番兵把追捕云顶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他逃回南理的线路上,是以两位出家人躲过大难,一直在仁喀城郊逗留到现在。
有关塔兰集的异象,云顶全都听说了,他还亲自去过其中的两座塔兰,凭着他的本领和目光,自然能看得出,那些什么迹象兆都是有人故意而为。
对此云顶很不以为然。倒是无鱼,微笑恬淡、语气中带了些无所谓的味道:“灵童升座,本就是为了提升吐蕃人才仓促举办的,其中再弄些手段,让信徒归心,再正常不过了。”
师太做高原女子的打扮,看上去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吐蕃老妪,修养了这段时间,伤势渐渐愈合,总算撑过了生死大劫,不过现在还没办法施展武功。
云顶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做长篇大论来辩驳,可最终只是缓缓摇头,低沉讲出四字:“不敢苟同。”
虽然同为我佛信徒、同为佛祖教下流派,但相比之下,云顶的域宗要单纯得多。在云顶眼中,拜佛不是求佛,信仰本身不应和外物有一点牵连,而是源自本心的自我反省、领悟和进步。
既然是发自本心,和尚也好、上师也罢,就只能宣讲道理、度有缘者入佛门,不能强迫别人来信佛,更不能蛊惑别来人拜佛,而塔兰集发生的种种,对云顶来说就更加恶劣了,这是分明是有人在打着佛祖的幌子来实现个人目的,干脆就是招摇撞骗,何其可恶。
这样的做法与偏荒村落里巫婆神汉用香灰制成的仙药骗钱有什么区别。
云顶的想法有些太纯洁了,其实不止他,域宗历代活佛都是如此。抱着这样的想法,纵然有心眼绝技、纵然有惊人的降魔功法传承,又怎么把教派发扬光大。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云顶宁可要一个没落的域宗,也不想主持一个以佛祖之名来欺世的繁盛大宗。
无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对这位老活佛她谈不到认同,但不妨碍钦佩。
云顶又沉默了一会,抬头看了看门外漆黑天色,忽然道:“明天灵童升座,我打算进城去看一看。”
无鱼皱了下眉头,云顶明白她在担心什么,摇着头微微一笑:“放心,我会小心,更不会去捣乱…总要为在升座时为小活佛祈上一段平安咒的,你莫忘记,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密宗的教下弟子。”
无鱼没再反对,应道:“我和你一起去,我也想看看小活佛长得胖不胖。”
云顶不反对,笑呵呵地点头,不再说话,拿起藤条起身走到门外,开始自伐其身,他是苦修持,黎明之前动手打自己,是他每天必修的功课,如此能让他内心安宁……

第一三一章 升座

黎明之时,高原人心中圣城仁喀四门大开,早就等候在外的信徒蜂拥而入。
进入城中的信徒虽然彼此拥挤着,走路都显得有些艰难,但全都努力恪守谦和、遵守秩序,听从僧侣们的指挥,几乎没有人会逾礼造次,很简单的道理,他们不是来看热闹听大戏的,都是虔诚佛徒,进城只为是来朝圣的。
圣城办圣典自然也有它的气度,一来尽量不会阻挡信徒入城朝拜,哪怕城中已经人满为患,除非实在容不下了,门口的士兵才会劝说信徒停止进城,后者也不会有所不满,就此止步;二来城门卫兵也不会对神佛弟子严厉呵斥、好像看贼般的审查。
当然,这份看上去主要是依靠信徒自律而建立秩序,不过是个表象罢了,‘外松内紧’这四个字就是此刻仁喀城最真实的写照,无数密探混迹于人群,一队队僧侣沿街排做长龙,将信徒人群分割开来。僧侣脸上带着和善微笑,不断提醒人群注意脚下,有时还会对经过身边的信徒诵经致福,但宽大的僧袍下却内衬甲胄暗藏利刃,每个人都领受了法旨,拥有专行独断之权,只要发觉异常可以先杀后查。
大街上负责秩序、疏导人流、引着信徒进入指定区域这些事情都由僧侣来进行,完全看不到士兵的影子,刀兵不祥,不应出现在以慈悲为名的佛家盛典中,其实吐蕃人也真有这个底气的,高原之国也是中土上最最纯粹的宗教之国,来仁喀朝圣的百姓更不是流民、不是游众,他们都是虔诚信徒,共同的信仰让他们坚强、忍耐、谦让,就算遇到什么变故轻易也不会有‘炸群’这样的事情发生,想要他们互相踩踏亡命乱拥,除非佛祖现身且立地成魔。
想要在这样的地方来行刺灵童,干脆就是件不可能的事情……稻草就想过这件事,琢磨着在庆典当日如果要行刺或者作乱,自己应该怎么做,他不是发了失心疯忘记了自己的阵营,他只是‘代入’角色再封堵漏洞,以求万无一失。
稻草是最好的刺客,他有这个资格去‘代入’。不过想来想去,最后他还是摇了摇头颓然放弃了,虽然人潮汹涌,可这城中的信徒非但不是刺客的掩护,反而都是柴措答塔的眼睛、爪牙和悍不畏死的卫兵,藏身于人群中,只要刺客稍有异动,不等僧侣们扑上就会先被无数信徒死死按住,根本没机会的。
不止稻草,就算宋阳带着封邑中全部好手过来也一样没有机会。
不过,就算乌达对信徒足够了解也足够信任,他还是做出了最稳妥的安排…城中见不到士兵,不代表士兵不存在:圣城内数不清的建筑都关门落户,看上去很正常吧,赶上这等盛事,户主人也会走上长街、走近圣山,家里没有人当然要闭户。所以没有谁会去想,这一座座建筑中早都满满驻扎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只凭一声号角就会立刻冲杀出来。
还有屋顶,圣城内所有两层以上的楼阁,全都被来自柴措答塔的忠心弟子把持,低垂的眼帘掩饰不住他们的正在人群中来回巡梭的锐利目光。
至于神山脚下,诸位这次盛典搭建起的礼台周围,戒卫就更提升了几个档次,来自柴措答塔的顶尖好手、来自大雷音台的国师亲信、来自吐蕃军中的铁血勇士,所有人都身着大红色的密宗盛装,稳稳守在站在自己的岗位上。
……
圣城内外弥漫着淡淡的清新香气,这种味道很有趣,若仔细去闻、去嗅,不觉得会有什么味道,可不经意间也许是一阵清风拂过身旁、也许是一次深深呼吸之中,就会突然发现有淡淡香气飘入鼻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这也是一重奇迹,从破晓时分开始,圣城与七座塔兰集就同时散出异香,不见花朵不见熏炉,无源且无端的香气随风来去,染出一片吉祥欢喜。
信徒集结、齐聚于仁喀城内,有着高深修持在身的大德上师陆续登上高高的礼台,依次入位。当巳时过半,洪钟大响自柴措答塔响起,转眼传遍四隅,灵童被人抱上金座,几位红衣护法紧贴金座站在灵童身后。
当灵童现身,信徒们齐齐爆发出一阵欢呼,随即万众匐身行大叩拜之礼,口中统一唱起高原上的礼赞调子,场面蔚为壮观,升座仪式也就此开始。
仪式中一道一道的程序自有德高望重的上师主持,灵童就只是坐着,笑着。
偌大典礼,流程繁复时间漫长,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时分,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可是灵童就和刚刚登台时一样,没有丝毫怯场,更不曾哭闹半声,他始终在笑呢。嘴角翘翘、乌溜溜的眸子炯炯有神,看看天、看看地、看看眼前无数信徒,白白胖胖的小手偶尔还会挥动几下,精灵剔透小娃就那么笑个不停。
整整一座圣城都是盛典的现场,距离远些的信徒连小娃的身影都看不到,不过有幸挤在前排的高原人还是能看到灵童的笑容,时间过得越久他们也就越惊讶、越欢喜…这样不停地笑着,即便大人也会面皮发僵神情疲倦,可灵童仍是笑得始终自然,始终欢愉。要知道灵童现在还不满周岁,比着个冬瓜也大不了多少的小家伙,一直这样笑啊笑啊,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这难道不是一项奇迹、不是一项吉祥兆么?
虽然盛典庄严,不该分神,但‘灵童在笑,一直在笑’的消息还是从前排信徒向后传散开去,不用多少时候全城皆知……
云顶活佛就在人群中,不太靠前,因为他和无鱼都要隐藏身份,不是藩主权贵、不是显赫佛徒,虽说我佛弟子不分高低贵贱,可没有身份的人总不可能挤到前面的贵宾席位中去;但他的位置也不算靠后,因为他是个老人,信徒们对外人仇视如狼、蔑视如狗,但是对自己人恭谦有礼,尤其善待老人和孩子,以云顶脸上的密密麻麻的皱纹,还是能给自己换一个至少能够看到灵童的位置。
无鱼师太跟在云顶身边。
这样的距离,莫说是普通人,就连无鱼的精湛目力,都无法看清灵童的样子,眼中勉强有个轮廓罢了,但云顶可以,单以修为而论,他和花小飞在伯仲之间,稳稳排进中土世界的前三名,他的眼力远胜那些所谓的高手。
从表情到举动,灵童的一切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当其他信徒因为灵童的欢笑而振奋、喜悦的时候,云顶活佛的眉峰却在轻轻地抖着,一向与世无争、本心平静的老活佛,此刻已经动了真怒!
无鱼注意到同伴的异常,眉头微皱,望向云顶,目光里带了份询问之意。
“皮囊在笑,灵童在哭。”云顶传音入密,八个字的回答让无鱼有些莫名其妙。
云顶是什么人?心眼绝学直见本心,灵童小娃被国师弟子天禀用邪术操控而露出的笑容,又如何逃得脱他的法眼,在旁人看来小灵童满满欢喜的愉快笑容,在他眼中便如罗刹天魔般邪恶丑陋。
丑陋的当然不是娃娃,而是控制娃娃的邪魔。
连灵童都敢亵渎,云顶脾性再如何温和、内心再如何沉静也忍不住怒火中烧。
无鱼心思很不错,稍稍琢磨片刻后大概就明白了,小灵童可能是被人控制着笑个不停,说句心里话,虽然她和吐蕃是敌对立场,但也还真不觉得对方的做法有什么不妥,移位而处的话,无鱼师太估计也会这么做。
周围都是密宗信徒,无鱼伤势未愈还不能动用内功,无法像云顶那样传音入密,只能伸出是手指,在活佛的臂上轻轻划了几下。
无鱼师太勾画的是一道密宗咒字,象征着清心安宁,以此来劝云顶平息怒火。
这样的场合,再怎么生气也没有用的,心眼当不了证据,老活佛如果愤而开口出声指责,就只有暴露身份跟着被无数愤怒信徒打死在当堂这一个下场;就算他们能跳过去、一把揪出施展邪术的天禀,还得要天禀亲口承认自己施展了邪法才行。凭着云顶和无鱼,现在根本做不了什么,不想白白送死就只有忍耐。
云顶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不想再继续看下去,但是这个时候,万众驻足望向高台,他们如果转身离开,实在太引人注目,他和无鱼现在都还是柴措答塔的钦犯。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深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心中愤怒,双目低垂眼观鼻、鼻观心,云顶活佛精神内敛不再去理会前面的‘戏台’。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只是眨眨眼睛,一个下午就过去去,升座仪式盛大而热烈,其间数不清信徒们有过多少次欢呼,直到黄昏时分盛大典礼终于紧接尾声,只剩最后一项:还送吉祥。
此刻已经完成升座、正式从灵童变成小活佛的娃娃,应该对信徒们送上一篇吉祥咒,万众俯首诚接来自活佛的祝福,随后信徒们也会齐声开口还上一串咒唱,把万千祝福无数吉祥还赠给小活佛,等这一项事情做完升座仪式便圆满完成了。
以往升座时小活佛也都是些娃娃,但至少都懂事了、会说话了。这次的娃娃实在太小,不可能开口讲话,理所当然有长辈上师代言,这也是附和规矩的。高台上,一个看上去比着云顶还要再老些的密宗僧侣颤巍巍地走上前,这位上师的辈分比着前任大活佛还要更高,早已经闭关清修,这次又被乌达请了出来,由他代替小活佛‘还送吉祥’。
老上师双臂张开,面对无数信徒轻轻一挥手,台下众人无论藩主还是贫民,全都恭恭敬敬的还礼,继而跪倒在地,双手高举过头,做出手接祝福之状。
云顶也松出来一口气,跟随众人一起跪倒,他冒险进城参加这场典礼,就是为了这最后一项:给小活佛送上一份祝福。
域宗是密宗大教的分支,虽然早就是一方活佛了,可云顶始终也还是密宗的弟子,在灵童升座时为他祈求一份吉祥,这是云顶的本分,是云顶必须要做的事情。
万众俯首,满城静寂,礼台上的老上师深深吸了一口气,正待开口诵经、但尚未出声的时候,一声满满童趣的稚嫩欢笑声,忽然响了起来,声音不重、算不得如何响亮,但清脆而动听。如果说笑声传遍全城或许有些夸张了,可至少仁喀内城中所有信徒都清晰可闻。
笑声来得无端、突兀,融于此刻的情形里着实有些吓人:一个老头子开口,跟着一声娃娃欢笑响起……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自禁望向高台,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上师和台下的信徒一样,老脸上都是惊讶神色,转头望向了金座上的小活佛,小家伙笑靥盛开,嘴巴微张,又是两声清脆欢笑。
与之前的笑声一模一样。
直到此刻众人才恍然大悟,不是老上师做童声,动听的笑声竟来自小活佛,一个不满周岁的娃儿,笑声竟然传播数里,这是法力修持还是神迹显现?
礼台上的众多密宗僧侣显然也没想到会有如此惊人的事情发生,一时间全都愣在当场,而轻笑过后,娃娃嘴巴开阖,奶声奶气,好像还有些吃力的样子,又说出了两个字:“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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