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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还请多多关照-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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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锦程朝凌越走近,脚步蹒跚,脸上皱纹堆叠尽显老态:“你,果真是彦儿么?”
凌越瞧他一眼,并不回答。
却俯下身来盯牢我的眼睛。他的嘴边逸出一丝苦笑。
低声说:“胡是我娘本姓。她喜好青色,我便取名胡青。在这之前,我姓莫名彦,表字凌越。”
我看着他嘴唇开阖,只觉得后脑隐隐作痛。
怪不得头次见着他打理齐整的容貌便觉得与莫塍颇为相像,原来本就是同父弟兄。
怪不得平凡的姓名,却会有如此出挑的表字。
怪不得见着莫锦程时,会露出那般复杂笑容。
“凌越,你是早知道我是谁的,对么。”头痛得愈加厉害,我等待着心已了然的答案,“所以这些年你从不问我的过往。因为你早就全部知道。对么。”
“是。”几不可闻的一声。却在寂静的厅内听得格外清楚。
“所以你也知道,楚莫两家之间有着怎样的牵连罢。”
“新雨……”凌越表情沉痛。
不待他说完,我继续道:“原来这些年,我始终没有逃出莫家么。”
凌越的神色愈加慌张,苍白了脸,将我拥进怀中。他说:“新雨,听我解释。”
小心翼翼地,将我轻轻环住。
仿若我们之间的羁绊,稍加力道,便会尽数碎裂。
洛晋便在此时道:“六年前的那晚,莫彦也在楚府。”
楚家灭门的当晚,凌越也在其中。
凌越环住我肩膀的双臂终是无力垂下。他的眼睛,再不敢看我。
我只觉一颗心在不断下沉。
眼前事物渐渐模糊。却还抱着一线希望问道:“凌越,不是这样的,对么?”
随着凌越长久的沉默,这渺茫的希望也终是破灭了。
眼泪大颗滑落腮边。带着和脸颊同样滚烫的热度,悄悄地爬了满脸。因为无望,因为无可挽回。
唯一能做的事情,便只有哭泣。
在远离纷扰的小地方守着平凡的人直到终老,这般渺小的愿望却都实现不了。
以为幸福触手可及,原来不过都是场幻象。
我始终,逃不过命运捉弄。
这般场景,倒是像极了五年前。所有幸福的谎言都被戳穿,我始终是那个最后知道真相的人。
只是这次,我好像再没奔逃而出的力气。
脑袋里响起愈加喧闹的嗡鸣声。我只觉冷汗涔涔腿脚发软,下一刻便要跌倒在地。
却到底不愿让这些人看了笑话去。
早先便知洛晋要当众让我难堪,所以我老早便打定注意,不可表现出软弱一面。
我强撑着转了身向外走去。却不想低抬的脚被门槛绊住,身子顿时失了平衡,堪堪向地面坠去。
没有感知到预想中的疼痛。只觉腰际被人伸手揽住,然后身子一轻,便被人利落抱于怀中。
鼻端嗅到不陌生的龙脑香气。
一手穿过左侧肩胛,一手勾起腿弯,洛晋将我打横抱于怀中,朝众人朗声道:“今日莫府双喜临门,实是可喜可贺。寡人还有要事,便先行一步。诸位尽兴。”
说罢,以脚点地,然后纵身跃起。
清泱四人跑出大厅正待来追,便有隐伏于暗处的大批卫兵涌来迅速将他们包围住。尖锐长枪,冷酷对准四人。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凌越的背影。
垂首站立于厅中,以往挺拔的双肩垮垮低了下去。甚是萧索。
从始至终,他都不曾抬头。
凛冽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倒是冰得滚烫双颊舒服许多。
眼前景物不断向后倒退。我问洛晋:“你要带我去哪?”
洛晋回道:“自然是去宫内。你病了,我带你寻太医去。”似乎在我面前,除非生气,他从来都是像个普通人一般自称“我”字。
“放我下来。”
洛晋充耳不闻,依旧施展轻功带我快速向前跃去。
当下也不再言语,只朝着他那露在衣领外细瓷般的脖颈用力咬去。不知是我下了狠劲,还是他皮肤太过薄透,只觉当下有甜腥液体浸透出来。
洛晋痛得轻嘶一声,勾住我身体的双手也跟着紧了一紧。却依旧去势不停。
我听见他嗡嗡笑道:“楚新雨,之前你咬在我腰畔的伤口还未好全呐。你当真是属狗的么。”
……我好像,的确是属狗的。
这般缓了一缓,他继续道:“楚新雨,你很恨我吧?”
“诛杀楚家满门,使你家破人亡,容颜破毁,失去爱人。如今,又将凌越身份当众揭穿,让你与他再无可能。所以,你是厌恶我至极了吧?”
“但是,我却总想着,这般将你与他人间的纠葛尽数斩断,就算是恨,也便是让你记住我了。”
将我与他人的纠葛尽数斩断。
他这番话细细思来,我当下便是一惊。
六年前的那夜,我拼力去寻爹娘。一路上到处有刀光起落,却始终不曾有人对我出手。虽然当下便觉得蹊跷,却因着救人心切,便也没有太过理会。
在莫府奔逃出来,因着体力不支便昏倒在地。醒来时,我却发现自己已是身处城郊一处荒废的破庙中。
还有莫塍出事。日子不早不晚,刚巧赶在我与凌越成亲的几天前。
接着便是今日。碰面时凌越已是神情不对,我握住的手掌也是冰凉一片。像是早先,便已知晓后来种种状况。
许多不解的细节都在此刻浮现出来。
原来这些,都是洛晋在背后一手谋划的么?
这些年的际遇,却原来都是与他有关么?
只觉得脊背渗出层层冷汗。我惊恐抬起头,去看他脸上表情。似乎感觉到我的目光,洛晋垂下脸,朝我绽开复杂笑颜。
或喜或悲,亦哭亦笑。在他深珀眼眸中,我竟看到一丝哀痛。
不由问道:“你所做这些,到底想要什么?”
听着我这问话,洛晋的身子便是一顿。然后携了我,在一处高耸屋瓦上停住。
将我自臂弯处放下,洛晋以手扶住我的双颊,朝我俯下脸来。
“我想要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追忆


对方的脸在逐渐靠近。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毫无犹豫地举起右手。
意料之中地被洛晋伸手拦住。他握住我的手腕:“又想打我么?”
这么说着,却也不再继续动作。像之前那般将我抱于怀中,继续朝前行进。
本来就只是虚晃一下手势好阻止他。看目的已经达到,我就也不再吵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在他怀中躺好,然后安稳晕了过去。
梦里我又回了朝花门。我与凌越同去街市。街上到处是驻足私语的路人。我愈发窘迫,便想先行一步和他拉远距离。却不想后方伸出宽大手掌,先是指尖,再到手心,耐心又坚定地将我左手收于掌中。
不在乎他人眼光,牵住我,朝前方稳稳行去。
明明欢喜至极,我却禁不住掉下泪来。这般没来由的不安情绪连自己也吓了一跳,不禁去扯了身边人的袖子道:“凌越。”
凌越却松开手,朝我低声道:“我叫莫彦。”
神情淡漠,眸子里有火光明灭。他继续道:“那夜,我也在其中。”
话音落地,人便消失不见。我待去追,却发现不知何时已身陷一片火海。冲天火光中,我看见爹娘兄姐在大声呼救。
同时头顶传来咔嚓响动。我抬头看去,断成两截的木梁朝我狠狠砸了过来。
……
自噩梦中醒转过来,浑浑噩噩中,我听到一温和声音道:“……再三遭受打击而积郁内里……普通药石只能减缓些许症状。臣且开副性温方子好好调养着。若要根治,还需解开心结才是。”
想睁开眼睛,眼皮却沉得厉害。
只听到有脚步声渐渐走远。然后有人将被角掀起,躺在了我的旁边。
虽睁不开眼睛,心里却是清楚的。我知晓定然是洛晋无疑,却奈何身体各处像被狠狠揍了几轮似的酸疼不已,想如之前那般举起手臂已都是有些困难。
只得艰难地翻了身,将后背晾给那人。
洛晋却贴了过来。冰凉指尖贴在我的额头,身体却异常温暖。
这场景,似曾相识。
恍然记起接到请柬的那个夜晚。塌陷下去的床沿,熟悉的熏香气味。有人将我拥入怀中,以手轻轻抚过我滚烫额头。
那只手,便是如此冰凉。
不由暗自苦笑。当时以为只是个梦罢了。却原来是洛晋。
我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感受到颈侧的温热呼吸,洛晋在我耳边轻声道:“醒了罢?那你要不要听我说说,是如何遇见你的?”
我依旧皱眉闭眼。双耳却不由地竖了起来。
“自幼我便不为父皇所喜。他说,皇族血脉怎么生出张这么妖气邪魅的脸。他还说,你果然如你那卑贱的母妃般,上不得任何台面。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从宴席上赶了出来。”
“我不知自己做错了何事。为着他的寿辰,特意向师父告了假从千里迢迢处赶了回来。呈上自己亲手酿制的秋葵酒作为贺礼,却被父皇当着百官面前狠狠打翻。他指着太子送的深海血珊,对我说,滚。”
“我从宴席上乖乖滚了出去。在偌大宫中转了一圈,却发现无处可去。母妃逝后,父皇便撤了她的落纷轩,在原处改建了华丽殿宇给得宠妃子。我拜师学艺常年在外,时日一长,便连我住的院所也荒废了下去。原先的内侍宫女都调去别处,院内也无人清理打扫。白日里我推开进入,便被洋洋洒洒的灰尘浇了满脸。”
“既然宫中无我立身之地,我便索性亮了令牌出宫。在街上的馄饨铺子吃了个满饱,又去勾栏处寻着姑娘喝了几口花酒。这般打发了几个时辰,便到了深夜。告别了抬手挽留的美人,我百无聊赖地在街头闲逛起来。更深夜寒,我却到底不想回宫中去。便悠哉背了双手,在空旷大道上缓缓步行。”
“便是在这时,我听到几声微弱的抽泣。”
“我循着声音望去。小小的一团身影缩在巷道角落,看不清容貌,只觉甚是可怜。我便走上前去问出了何事为何哭泣。那身影开口答我,话语里仍带着抽噎。声音却很是清脆,原是个小女孩。她对我说,迷路了。我问她要去何处,她说,莫府。”
“我想,既然无甚事做,那便充回好人罢了。我带着她往莫府去。她紧紧跟在我身后,像是极怕我将她丢下。当下我便起了促狭心思,带着她往小巷七拐八绕地兜圈子。她也不疑,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末了还感激道,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倒真是从未被人用了如此亲近的口气唤过哥哥。且她声音里很是诚挚,是真心在感谢我的。我当下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忙带了她往大道上走。这般不一会,便到了目的地。”
“小女孩却在门外徘徊起来,手拉了门环却又轻轻放下。如此数回之后,我便猜测到她应该是怕扰醒莫府中人。于是对她招手道:‘带你走另条路。’她听了便乖乖跟我来了后门。”
“我指了角落处的狗洞对她说,路便在这。小女孩瞧了瞧,抬了脸问我:‘哥哥,这是小狗走的路啊。’眸子明亮,带着和语气同样的天真。我回答说,对啊。但是前门后门都有护卫把守,只有这条路可走。”
“本来只是想捉弄她一番,她若露出为难苦恼姿态,我便会施了轻功带她跃过院墙。却不想,女孩子只是略思考了一下,便蹲了身子,朝矮洞毫无犹豫地钻了过去。然后大咧咧拍了身上尘土,弯了腰对我小声道:‘哥哥,谢谢你啦。再会。’”
“我听着渐渐远去的轻巧步子,美人坐怀也不能纾解的怨怼情绪,竟然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下意识地轻笑起来,我暗自道,当真是个有趣的丫头。”
“送走了小女孩,我又无事可做了。在街头兜兜转转,不觉又踱到了莫府。看着天色已是快亮,我便跃到后门处的樟树上坐着。不确定女孩是否莫府中人,也不确定她是否会出来,我只想等在此处,得个机会看她一眼。”
“不多会儿,便有两个少男少女牵了手出来。两人都是出挑的容貌。其中的那个女孩长着双清澈的眼睛,小巧的冻得通红的鼻子,还有粉嘟嘟的嘴巴。很是娇俏纯真的一张脸。少年轻轻打开后门,对女孩说:‘当真不用我送么?’女孩笑着答道:‘放心,我认得路呢。’声音清脆,正是我等的那人。说完这话,握了少年的手,又再三看了会,才依依不舍地跟少年告了别。”
“我自树上跃下,轻手轻脚地跟在她的后头。女孩穿着丁香色棉袍,漆黑长发编成若干小辫,随着轻快步子在背后不住地轻荡。走着走着,她却蓦地站住,弯了腰从地上捡起什么,嘴里也同时发出欣喜笑声。”
“我定睛看去,原来她手上躺着的是颗白玉珠子。女孩便如此般,走一段便拾起一颗珠子,待回到昨夜她瑟缩的那个巷道,已是握了满手。原来这女孩甚是细心,来时沿路扔了串珠,现在便寻着这标记找回了原路。”
“此时天已大亮,女孩拉住路人问询了什么,那路人手指了前方跟她细细解说。女孩朝他恭敬鞠了个躬,然后又朝前行去。最后我便看见她偷偷摸摸进了楚相府的后门。”
“这女孩便是十四岁的你。楚新雨。”
洛晋在我耳边呵呵笑道:“你那时真是好笑。狗洞也钻,不认识的人也跟着,也不怕遇着坏人。”
我只觉脸颊的烫渐渐蔓延到耳根上去。当年那个好心人竟然是洛晋。还记得那会儿钻狗洞时心里打的小九九:反正你不知道我是谁,反正也不会再见。想不到那人不仅知道了我是谁,现下还与我躺在一张床上追忆这些我很想通通抹杀干净的过往。
洛晋又道:“我虽看你进了莫府,却到底不知你是楚相的何人。你猜猜,后来我是如何得知你便是楚相的小女儿楚新雨的?”
初次见面已是这般不堪,再见那段恐怕也是我不想再次回忆的黑色历史。虽然对他挑起的话题很感兴趣,但我还是坚定表现出自己拒绝倾听的姿态。
我慢慢将身子向下翻转,整个便脸庞深深陷入柔软羽枕。
看着我缩头龟般的抗拒模样,洛晋嗤嗤笑了起来。
我暗自恨道,等老子病好了有力气了,定然打得你那张俊脸谁也不能认出。
突然耳边响起急促脚步声,有人急急向洛晋禀告:“圣上,有刺客往寝宫来了!”
洛晋却是悠哉答道:“哦。朕知道了。”
说罢将锦被往我身上盖好:“我马上回来。”
“不必。刺客便在此处。”
我听着这声音,心脏立时便是一紧。
来人,正是凌越。
作者有话要说:

、抢人

他说:“我来带新雨走。”
又有纷乱响动往这边来。来人开口,带着疲累的口吻,却是笙轩:“师父,师兄他们在外面还能撑会儿,你抓紧时间把所有的误会解释清楚啊!”说罢又急匆匆向外冲去。
远处隐隐传来刀剑碰撞之声。
眼睛瞬时一阵酸涩。他们实在可以不必为了我做到如此地步。
当下我便要强撑了身子坐起,却终是不争气地再次软塌塌垂了下去。
洛晋已经起身下榻。大概是注意到我的动作,又来将被我搅乱的锦被重新掖好。一边手中动作着,一边向凌越道:“若朕不肯呢?”
凌越的声音没有迟疑:“请执剑。”
洛晋笑了,带着和指尖同样冰凉的温度:“也罢。师父当年把凤吟剑独独传授与你,也不知你如今练得如何地步。师兄今日便来讨教几招。”
唤内侍取来长剑,又屏退掉所有不相关之人,洛晋对凌越道:“那么,开始吧。”
耳边传来利剑划破空气的呼啸之声,还有金属激烈撞击的铿锵鸣响。因着眼睛无法睁开,听力倒是敏锐了许多。我听见长剑振荡,发出清脆细鸣。像极了什么动物的叫声。
凤吟剑。在我面前舞了多次的飘逸剑法,原来是这么个名字。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闷哼,心跳不由地骤停了一下。
到底是谁受了伤?
惊疑不定中,便觉有人向我走近,接着锦被一轻,身子被人伸手抱起。
唇上传来温润触感。
凌越低低道:“对不起。”
“师兄说的没错,我是早先便知道你,也确实在你爹娘出事那晚身处其中,但其中曲折容我向你细细解释一番,可好?”
声音轻颤着,且蒙上了重重的鼻音。
我的心也跟着酸楚起来。感觉到鬓边被不断滑落的液体打湿,我终是微微地点了头。
凌越又在我嘴角浅吻一下,紧紧抱了我向外面走去。
激烈打斗的声音愈加清晰。我听见凌越朗声道:“诸位,人已寻到!”
接着便是清泱四人兴奋的欢呼声。然后有劲风扑向面颊,是凌越携着我向高空跃起。
将脸贴着凌越胸膛,听到他有力沉稳的心跳,我觉得很是安心。
身体的酸疼无力感似乎也减轻不少。眼皮也不再那般沉重。这般试了几次之后竟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待适应了突涌进视野的日光,第一时间我便抬眼去看头顶那人。锐利干净的轮廓,紧抿的唇角,还有专注坚毅的眼神。
这样的凌越,也许有些我不了解的过去,却绝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
之前因着情绪起伏,只觉得受到莫大欺瞒,却着实忽略了好几处疑点。
莫锦程的惊慌表明这些年他的确不知凌越的存在,凌越也在此之前就跟我提起过五岁时便成了孤儿,且他还将姓名改成胡青,是清楚划分了自己与莫家的界线的。
所以他应该不是从莫锦程口中得知我的境况。
那知晓我情况的,少时又和凌越亲近的,便只剩洛晋一人。
且洛晋只说凌越在楚相府出事时在场,并未指明他曾参与其中。他这话本就说得甚有歧义,在当时情境下,我便想当然地曲解为凌越是覆灭相府的其中一员。
洛晋的这个布局确实缜密。先将凌越强行带走,而后以他为饵引我前去莫府。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揭穿凌越身世,既搅乱了我的心神,亦在人前让位高权重的莫锦程丢光了老脸,堪称绝妙的一石二鸟。在我表露出对凌越的失望之情时,又再次适时给我当头一棒。
然后我便再没精神反抗,乖乖地跟他回了皇宫。
他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算了个准,将所有细节都考虑地周全完备。然后冷酷地看着我们这些玩偶在他的引线操控下,完美地复制出每个他想要的表情和场景。
他说他想要我,却将我也算计了进去。
他说他想要我,却将我珍之重之的家人尽数诛杀。
这般的洛晋,和凌越截然不同。
凌越的执剑,是为了守护。而洛晋的杀伐,却是想要得到。
为了得到,不惜伤害,甚至毁灭。
暗自思量着,便觉耳边风势渐小。凌越携着我在城郊一处密林中停下。
清泱四人紧随其后也落了地。
许覃院主朗声笑道:“这般大闹皇宫的事迹,着实可跟大哥炫耀一番啊哈哈哈!”
笙轩却将脸凑近了细细看我,然后招手道:“清泽快来,楚姑娘的脸色很是不好。”待清泽上前,就貌似无意地将手悄悄揽上他的肩膀。
我刚刚浮上感动表情的眉眼便瞬时僵了一僵:笙轩你这假公济私的小算盘打得倒是蛮响。
凌越道:“天色已晚,兼着各位都是累极,我们便在此处休息下如何?”
我疑惑道:“就这么席地而坐?”
凌越勾起嘴角:“你看看前方。”
扭了头朝前看去。十步开外,有座孤零零的破庙伫立其中。
我睁大了眼睛去瞧凌越。他亦俯了脸笑道:“没错,正是五年前遇见你的那个庙宇。”说罢,叫上众人,一齐往庙里走去。
清泱细心,先在地上捡了树枝将门口的厚厚蛛网挑落。待进了里堂,虽然相较从前更显破烂不堪,但到底能遮挡些许寒风。
白日的时辰短,刚升起篝火,外头已是漆黑一片。因着之前的拼杀太耗体力,清泱他们乱七八糟地躺在一处很快便呼呼睡了。
我倚在凌越怀中,看他将枯枝填入火堆。
一时间二人都是无话。
最终还是凌越打破了沉默。他将脸抵在我的肩窝,低低对我道:“那晚我确实在莫府中。不过却是受了师兄的拜托来保护你的。师兄拿了你的画像嘱咐道,相府当晚会遭逢变故。只需顾好那女孩,其他一应无需理会。”
“我对朝堂争斗并无兴趣,也不知道楚相其人,且师兄之前对我诸多照顾,这次所托之事也是救人性命的善事,于是我便应承了下来。”
“我刚进了楚府内宅,便见到画像中的女孩,也就是你,衣衫不整地从里屋跑了出来。我跟在你身后,将追逐而来的官兵尽数击退。回头再去寻你,却发现你已进了燃着大火的屋子。”
“想了想,我也跟着钻了进去。重重烟雾中,终于找到失去知觉奄奄一息的你。彼时你的脸颊已被烧伤,情况很是不妙。我急急将你从屋中抱出来,越过众多官兵将你带离相府。正待要替你寻个大夫,就见师兄自暗处现了身形出来。”
“他将你接入怀中,看了你的伤势,接着对我颔首称谢。他说,师弟可先行离去,后事他自会处理妥善。听他如此说,我便当即告退离去。只是转身前还是忍不住看了你一眼,心下只觉得甚是可怜。”
凌越深深叹气:“这便是我第一次见着你的场景。后来与你在一处,我便时常悔恨当时没有出力救出你的父母兄姐。这般想着多了,便觉得是自己间接害死了你的家人。所以你问我时,我无力辩解。”
“不救,便是杀。”
“新雨,我虽未杀一人,却也双手沾满鲜血。”
“这般的我,你着实有理由去恨。”
我转了身将他的脸抬起细看。凌越神色凝重,深邃眸子有点点水晕闪烁其中。他说:“你离开之时,我不敢去看。好怕看了之后,便是最后一眼。”
叹口气,抱住他宽阔脊背。我心疼道:“傻瓜。”
之前还说着他聪明,现在看来,可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么。
楚府的变故并不是他所策划,他却将别人的错承担在肩,默默自责了这么多年。
救了我的性命,从不开口提及,也从不向我索求回报。还任着我不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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