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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骚_贼道三痴-第2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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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呼喝,十余骑女真使者策马往西边山口冲去,迎面射来一阵乱箭,当即就有数人中箭落马,因为距离近,有两个女真人已经冲进拦路人群,手中的梨木柄短刀闪电般劈出,惨叫声在山道间此起彼伏——
昏天黑地,山路狭窄,朝鲜步卒的人多优势发挥不出来,而且自李贵以下都轻敌,奉命是想生擒这些女真人,没料到这十三个女真人敢对抗三百人,平山都护府的朝鲜精锐步卒手中有长枪,却在女真悍卒的三尺顺刀下死伤惨重!
张原下马立在北岳山东麓的一株大树下,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只听到数十丈外的激战声,却根本看不清双方交战的情景,绫阳君李倧站在他身边,说道:“这些女真人竟敢顽抗,是想速死啊。”
张原默不作声,凝神倾听,但听得兵刃交击声、翻滚落地声、惨叫呼痛声不绝于耳,那些声音竟是越来越近,山道这边有一百余平山都护府的军士,竟挡不住那十三个女真人吗!
张原喝道:“甄千户,严密防备有女真人突围,绝不能放走一个。”
甄紫丹答应一声,领着十名锦衣卫校尉与绫阳君李倧的十余名侍卫一道守住山口,随侍张原左右的王宗岳、穆敬岩、洪纪、洪信还有马阔齐、舍巴六人却是一动不动,他们负责的是张原的安全,前面有那么多人,应该不用他们出手。
曦光朦朦,人影混乱,听得吼声连连,一人手持两把短柄半月斧,如黑旋风李逵一般冲杀出来,后面还有两人跟着,原本都是骑马,但混战中马匹被砍翻,这三人步战竟溃围而出——
甄紫丹见还真有建奴冲杀出来,大叫一声:“哪里逃!”疾步向前,手里绣春刀向当前那持双斧的女真大汉腰间削去,刀道、角度,恰到好处。
岂料这持斧大汉竟不闪避,而是当头一斧劈下,这女真大汉的半月斧虽是短柄的,却也有两尺多长,甄紫丹这一刀固然可以削到女真大汉的腰胁,但这当头一斧却是难以躲避,甄紫丹可不是来拼命的,大惊之下身子急闪,避开一斧,削向对手的一刀当然也就落空——
又有一名女真人冲出重围,但已伤重力竭,被朝鲜军士追上,刀枪齐下,刺死在地上。
那女真大汉挥狂劈,逼退甄紫丹和数名锦衣卫力士,吼叫道:“夺马,夺马,保护巴克——”
陡然一柄大枪迅捷无伦地扎到,来势奇快,女真大汉躲闪不及,被一枪刺中左胸,出手的正是穆敬岩,长枪对短斧,又是步战,穆敬岩枪法出众,自然一击见功,当即挺枪发力,枪尖透胸而入,那女真大汉嘶叫着双斧脱手飞出,其中一柄砍中一名锦衣卫的胸膛,另一柄落空。
穆敬岩大枪一抖,抽出枪尖,那女真大汉倒地毙命,另外两人也分别被锦衣卫和李倧的侍卫砍翻在地——
天色已亮,山道两端的朝鲜军士汇合,平山节度使李贵清点伤亡人数,十三名女真人有十人毙命、一人重伤、两人轻伤,两个带路的礼曹军吏混战中死了一个,另一个当场投降,而李贵的军士竟然有十七人战死、二十九人重伤、十五人轻伤,那个被飞斧击中的锦衣卫校尉也当场死亡,这样的结果让李贵既羞愧又惊惧,向绫阳君李倧请罪——

第四百七十七章 景福宫之变
三百朝鲜军士在险要之地两面夹击十三个建州女真,竟然还能让三个女真人溃围而出,而且这三百军士还是平山都护府所谓的精锐,占了天时地利,又以众敌寡,死伤却如此惨重,绫阳君李倧深感在上国天使张原面前失了颜面,脸色铁青,瞪视李贵,极是恼火——
张原为李贵缓颊道:“建州女真素来凶悍,跟随纳兰巴克什来此的更是千中挑一的勇士,李都护所部浴血奋战已然尽力,殿下莫要深责,好在纳兰巴克什生擒,建奴无一人走脱,大功告成——请李都护速速清理山道、设法救治伤者,严防走漏风声,我们现在还要赶回接官厅。”
六名锦衣卫校尉押了那三个受伤的建州女真人过来,其中一人伤势极重,甄紫丹向张原请示要不要救治?
张原微一摇头,甄紫丹就命锦衣卫力士把那重伤的女真人拖远,一刀结果了性命,丢在其他女真人死尸一起。
另两个女真人一个伤在左臂、一个伤在右胁和右腿,锦衣卫已经给这二人简单止血包扎,这二人已然精疲力竭,不再挣扎,只是怒目瞪着张原等人,那个伤了右胁和右腿的女真人年近五旬,身量中等,上唇两撇黑须,下颌蓄着山羊胡,两只小眼睛眯缝着,盯着张原道:“你是南朝使臣张原?”此人大明官话说得颇为流畅。
张原方才已得到客光先提醒,知道这个半老的女真人就是纳兰巴克什,又名额尔德尼,巴克什意指师傅,额尔德尼意指珍宝,此人是奴尔哈赤麾下第一文臣,掌管建州的典章文书,前几年还创制了满文,但女真人一向使用蒙文和汉文,而且识字的女真人百无其一,这种新创制的满文只有几个人能辨识,除了满足奴尔哈赤要有自己女真族文字的虚荣心之外,其实毫无作用——
张原现在没空理睬这个纳兰巴克什,只命人把纳兰巴克什和另一个女真人严加看押,光海君给奴尔哈赤的回书已搜到,要带回大明作为光海君勾结奴尔哈赤的证据。
朝阳升起,已经是卯时三刻,今日上午安平君李祬将出城拜会张原,时间紧迫,张原和李倧要立即赶回接官厅,这一带暂时封锁,张原策马经过北岳山山道时,随处可见斑斑血迹和断折的兵刃,死尸和伤者已经清理搬开,尚余断腿受伤的马匹在嘶鸣——
张原方才为李贵以众敌寡还伤亡惨重辩解,其实他心里很清楚,朝鲜军士的战斗力实在是弱,当年与倭人对战时一击即溃,二十多年过去了也没长进,这北岳山伏击,三百精兵围攻十三个女真人,若非地势逼仄导致女真人的坐骑发挥不了作用、若非出使不能携带弓箭、长柄兵器和披戴盔甲,只怕这三百朝鲜军士会战死一大半,也阻挡不了纳兰巴克什突围——
阳光从北岳山东边山口照进山谷,穆敬岩策马跟在张原身边,张原转头对穆敬岩道:“穆叔,见识到女真人的凶悍了吧,如果换了三百辽东明军在此,形势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明军的战斗力已不如万历三大征时。”
穆敬岩神色凝重,他在延绥边卫待了三年,其他边卫的战力他不清楚,延绥卫的战力他心里有数,说道:“卑职现在才明白大人为何一直视建州为大敌。”
甄紫丹也说:“难怪张大人一路来对辽东边备极为关切,奴酋建国称汗,果然有些底气。”
张原一行回到接官厅时遇到礼曹参判禹烟派人送食物来,见张原和绫阳君风尘仆仆从外面骑马归来,禹烟不禁面露诧异之色,张原笑道:“久静思动,晨起由绫阳君殿下陪同到西郊跑了一圈。”
禹烟不疑有他,对张原道:“禀天使,安平君殿下将于辰时三刻由兴仁门出城,接官厅这边是不是也准备一下相关礼仪?”禹烟的意思是安平君李祬是未来的朝鲜国王,天朝使团理应尊重,不能大剌剌等着安平君来见。
张原道:“我即沐浴更衣,届时亲至城外与安平君殿下相见。”
禹烟闻言甚喜,赶忙回成均馆禀知柳东溟和郑仁弘,郑仁弘讥笑道:“我闻大明有俗语云‘有钱能使鬼推磨’,信然。”
柳东溟赶回城中布置禁卫亲军保护安平君出城,其余香亭、龙亭、仪仗、鼓乐昨夜就已安排好,都是可靠之人,绝不允许再出现黄海道那样的意外。
接官厅中的张原沐浴后换上蟒袍、系上玉带,阮大铖过来见到张原蟒袍玉带的郑重模样,奇道:“贤弟,这是皇帝赐你主持册封朝鲜世子大典的礼服,为何今日就穿戴上了?”
张原道:“今日第一次见安平君,庄重一些为好——集之兄,我有一事要告知你,昨夜平山节度使李贵手下军士巡逻时抓获了几个建州女真人,竟是奴尔哈赤的信使,奉命来见光海君的,光海君赏赐了礼物并有给奴尔哈赤的回书。”说着,把从纳兰巴克什那里搜到的那封回书递给阮大铖看,这回书有朝鲜承政院的印鉴。
“竟然有这等事!”阮大铖大为震惊,匆匆看罢书信,恨恨道:“光海君阳奉阴违,竟与奴酋书信往来,看来我们只有奉诏归国了——贤弟却为何还要礼服冠带去见那安平君?”
张原道:“当面揭露其忘恩负义之行,方不堕我大国威严。”
阮大铖有些担心道:“若光海君恼羞成怒又该如何?”
张原笑道:“集之兄担心光海君一不做二不休囚禁甚至杀害我们吗?”
阮大铖见张原有揶揄之意,面皮一热,说道:“谅那光海君也没有这个胆量——”
忽有锦衣卫校尉进来禀道:“张大人,瞽者金处士求见?”
张原心道:“金世遗,来得正好。”出厅相迎。
金处士竹杖敲地“笃笃”地进来了,他方才已经见过绫阳君李倧,知道了纳兰巴克什就擒,甚喜,与张原密谈半晌,便去见贞明公主,随后与贞明公主和具喜善一起来向张原告辞,准备悄然入汉城。
张原道:“不争这一刻,待我见过了安平君再入城不迟。”
金处士知道功成在此一举,点头道:“那草民就随侍大人左右。”
正辰时,绫阳君李倧和礼曹判书郑仁弘、参判禹烟来到接官厅,说安平君殿下已经离开景福宫,请张原、阮大铖两位天使准备相见。
郑仁弘瞥眼看到张原身边笠帽白衫的贞明公主,觉得有些眼熟,悄声问禹烟,禹烟道:“这是金处士的女弟子,又聋又哑,得了金处士真传,颇精医术,自平壤便一直跟在张大人左右。”
郑仁弘心道:“这哑女看到我为何流露痛恨之色?”
贞明公主察觉郑仁弘留意到她,赶忙低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拳头紧握,指尖刺得掌心疼痛却难消内心的愤恨,三年前就是这个郑仁弘奉光海君之命入宫杖责她母亲仁穆王大妃,当时她扑到母亲身上替母亲遮挡,被这郑仁弘一脚踢到一边,晕厥过去,从此之后,她就变得不能说话了——
张原也看到贞明公主神色有异,这时也无暇询问,对李倧道:“殿下都准备好了吗?”
李倧躬身道:“都已准备停当,请两位天使出门登车。”
郑仁弘心下狐疑不爽,张原这时在众人的簇拥下已向大门外走去,郑仁弘看到张原身边跟着个竹杖探路的瞎子,他认得这是金处士,知道金处士是已废仁穆王大妃的远亲,心里陡然一惊,想起三年前贞明翁主暴病而亡的传言,便快步追到金处士身后低声道:“金处士,别来无恙?”
金处士目不能见,听力极其敏锐,立即辩出这是郑仁弘的声音,转身执杖拱手:“有劳郑判书挂问,草民命贱,至今未死。”
郑仁弘看到金处士身畔的那个美貌哑女也停下脚步,清亮的美眸冷冷瞪视他,郑仁弘近在咫尺审视这哑女的眉目神态,因为已经先有了猜想,这时细看,这哑女宛然仁穆王大妃的影子,真好比石破天惊,郑仁弘心头巨震,联想起张原救治舞女具喜善以及与金处士交往等等可疑事迹,郑仁弘身子微颤,他意识到张原与废妃一党勾结,极可能对光海君不利——
在郑仁弘与金处士说话时,张原放缓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此时此刻,张原警惕之弦是紧绷的,只一眼就看出郑仁弘眼里的狐疑和接踵而至的震惊,难道是郑仁弘认得贞明公主?
若此时郑仁弘叫嚷起来,绫阳君李倧想领着平山都护府的一千兵马冲进汉城拨乱反正就很难了,朝鲜极有可能陷入内战——
当机立断,张原抢步一把扶住郑仁弘腋下,十指用劲,猛掐郑仁弘,一面大声道:“不好,郑判书突发疾病,金处士,快来给郑判书医治。”
郑仁弘年已六旬,瘦弱干瘪,被张原这么猛掐软腋,痛得哇哇大叫,张原伸腿一绊,又把郑仁弘绊翻在地,一边的王宗岳瞧出蹊跷,过来伸手对着郑仁弘胸口按了按,郑仁弘顿觉气促声喘说不出话来,贞明公主麻利地抽出一根四寸长的银针,从郑仁弘胸口刺入,郑仁弘舌根僵硬,说不出话来——
那金处士这时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蹲下身道:“让我来为郑判书诊治。”
堂堂朝鲜国议政府左议政郑仁弘在张原、王宗岳、贞明公主、金处士的轮番折腾下昏迷不醒,因为事起仓促,绝大多数人根本没瞧清是怎么一回事,只见金处士在倒地的郑仁弘诊脉,都以为是郑仁弘突发疾病。
绫阳君李倧过来看了看郑仁弘,皱眉道:“郑判书或许是中风了。”对张原、阮大铖道:“两位天使,郑判书自有医官救治,安平君殿下即将出城,莫再耽误,这就出发吧。”说话时,仔细观察柳西崖、禹烟等朝鲜官员的神色,若有异常,他就要命令李贵的军士拿下,这时已是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当然,若能再拖延一会自是更好。
柳西崖、禹烟等人并未起疑心,都急着去迎候安平君,簇拥着张原出了接官厅,或骑马、或乘车、或步行,往八里外的兴仁门而去。
行出三、四里,遥遥听得鼓乐声,张原骑在栗色大马上,取出白铜千里镜望去,只见兴仁门拥出一队队旌旗仪仗,彩棚、香亭络绎而出,安平君李祬就要出城了。
张原回头看看,平山都护府李贵的一千军士早已一分为二,有六百军士在李贵的率领下绕到北义门,将由北义门闯入汉城,直奔景福宫擒拿光海君,其余四百军士由李倧率领由兴仁门入城,而在城中,已有李倧安排的人手接应——
安平君的鼓乐仪仗渐行渐进,大明使团也迅速迎上,张原与绫阳君李倧策马在前,就见对面十丈外一辆华丽马车停下,下来一个清秀少年,头戴翼善冠,身穿青锻蟒袍,由内禁卫大将柳东溟陪着向张原这边迎来。
李倧向张原点了一下头,表示那少年就是安平君李祬,二人也下了马,向安平君李祬和柳东溟行去,鼓乐声忽止,那边李祬已经躬身施礼,朗声道:“小邦末臣李祬恭迎天使。”
在张原和李祬见礼之时,李倧对柳东溟道:“柳大将,两位天使有感于我王意诚、安平君郊迎,已愿意入城居慕华馆,择日行册封大典。”
柳东溟闻言大喜,即上前对张原、阮大铖致谢,说城郊礼仪难备,请天使进城入住慕华馆,张原稍微矜持了一下,就同意进城。
张原一行顺利进入兴仁门,那四百平山都护府的军士也一道进了城往慕华馆行去,柳西崖终于察觉情况有异,有一队军士一直把他和禹烟等人与大明使团阻隔开,他想策马过去与兄长柳东溟说句话,那些军士竟不让路,柳西崖挥鞭斥骂,那些军士只不理睬。
陪在张原身边的柳东溟也看出不对劲,对那些平山都护府的军士大声道:“天使已平安至王京,自有禁卫军保护,你等速速退出城去——李都护何在?李都护何在?”
柳东溟没有看到平山节度使李贵,正待向绫阳君李倧询问,李倧突然大喝一声:“将一干叛臣拿下。”
蓄势已久的平山都护府军士腰刀出鞘,片刻工夫把安平君李祬、柳东溟、柳西崖还有几个禁卫军将领控制住,而随行的禁卫军不知发生了何事,一时不敢向前争夺——
十五岁的安平君李祬惊得脸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柳东溟被反绑了双手,怒叫道:“李倧,你敢谋反!”
绫阳君李倧从怀里摸出一方黄绢,对着一众禁卫军和街道两边围观的民众高声道:“仁穆王大妃诏谕中外——”
人群先是爆发出“轰”的一声,很快就安静下来,只听李倧大声宣读仁穆王大妃的旨意:
“我朝服事天朝二百余载,义即君臣,恩犹父子,壬辰再造之恩,万世不可忘也。先王临御四十年,至诚事大,平生未尝背西而坐。光海忘恩背德,罔畏天命,阴怀二心,输款奴夷,于天朝使臣远来之际,犹密会奴夷使者纳兰额尔德尼于汉江楼,图谋不利于天朝,忠义之臣李元翼、申时敏进谏,不思悔改却下狱问罪,更以重金贿赂天使求册封,使我三韩礼义之邦,不免夷狄禽兽之讥,痛心疾首,胡可胜言。夫灭天理、毁人伦,上以得罪于宗社,下以结怨于万姓,罪恶至此,其何以君国子民,居祖宗之天位,奉宗社之神灵乎?兹以废之,量宜居住。”
这几日汉城正传扬光海君与建州奴酋往来之事,朝鲜官民尊周宗明根深蒂固,对光海君输款奴酋感到很丢脸,光海君废母杀弟,声誉甚恶,这时见绫阳君李倧宣读仁穆王大妃的诏令废去光海君的王位,众人只是震惊,却没有想到这是谋反——
当然,在安平君和柳氏兄弟看来这就是谋逆作乱,柳东溟被反绑了还在喝令那些畏缩不前的禁卫军护主勤王,李倧高声道:“仁穆王大妃有旨,此次拨乱反正只废除光海王位,追究柳东溟、柳西崖、郑仁弘、李尔瞻四人之罪,其余人等一律大赦不予降罪,有上国天使作证,绝无虚言。”
安平君和柳东溟、柳西崖都落到了李倧之手,那些禁卫军如何还敢上前。
这时,景福宫方向升起浓烟,那是李贵的讯号,他们已攻进景福宫。
李倧大喜,对那些王宫禁卫军道:“光海已束手就擒,汝等还敢顽抗,速速弃了兵刃!”
有一个人丢下腰刀,便有第二个,很快,柳东溟带来的五百禁卫军全被缴了械,李倧领人赶往景福宫,张原与使团诸人却去慕华馆,张原对阮大铖说这是朝鲜内政,大明使臣不便参与。
阮大铖唯唯,心里当然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四百七十八章 挑衅
在安平君李祬郊迎大明天使之时被“突发恶疾”的郑仁弘苏醒过来了,但见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一处板壁缝隙透出一线亮光,一时也分不清是日光还是灯光,不知这暗室外是白天还是黑夜?他想坐起来,却觉得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在隐隐作痛,脑袋也痛,好半晌才记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惊叫一声坐了起来,大叫:“来人,来人!快来人!”
无人应答。
郑仁弘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冲到那漏光的板壁前,使劲拍门,一面大叫:“大明使臣张原勾结废妃金氏,将对我王不利,赶快进城报信!赶快入宫报信!”又想起张原是在见安平君李祬之前将他囚禁的,改口大叫:“张原欲加害安平君殿下,事情紧急,来人啊,来人啊。”板壁被撞得“砰砰”响,叫得声嘶力竭,却始终无人应声。
郑仁弘颓然坐倒在地,揉着额头思想此事的前因后果,越想越糊涂,张原不肯册封安平君也就罢了,却把他囚禁在此,他是朝鲜国堂堂左议政,张原有何权力拘禁他?张原究竟想干什么?
又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开了,五月的阳光轰然涌入,炽烈的光芒使得郑仁弘头晕目眩,被两个锦衣卫被人架着出了门,昏头昏脑被塞入一辆囚车,车子辚辚驶了一阵,郑仁弘才缓过神来,举目一看,前方数里外正是巍峨的王京,囚车行驶在前往王京的大道上,在他这辆囚车前面还有两辆木栅囚车,犯人光秃秃的后脑壳垂着两条鼠尾辫——
“哪里来的海西女真?”
郑仁弘还没意识到这前面囚车的犯人就是纳兰巴克什,因为前几日纳兰巴克什与他会面时穿戴着大明汉人的冠服,没有露出秃头鼠辫——
——郑仁弘还在纳闷,蓦然,一颗烂菜根砸来,正中他左颊,有人骂道:“郑仁弘老贼勾结建奴,罪该万死!”
又有人骂:“老贼唆使光海君废母杀弟,这不忠不孝的老贼该千刀万剐。”
忽有一人冲到囚车边大骂:“老贼杀了我父亲,我父朴讳应犀是忠臣,却被老贼诬我父谋反、唆使光海对我父处以极刑,老贼今日恶贯满盈,我要亲手打杀——”,手执一根木棍,朝郑仁弘就打,有押送囚车的军士赶紧拦开。
三辆囚车缓缓行驶,沿路围观民众越聚越多,骂声载道,将到兴仁门,一头一脸污秽不堪的郑仁弘终于从那些骂声中了解到了自己的处境:他已经昏睡了两日,在这两天时间内,朝鲜政局天翻地覆,仁穆王大妃诏谕全国诸道,宣布废除光海君的王位,绫阳君李倧在庆云宫被拥立为新主,大北派的李尔瞻和柳东溟、柳西崖诸位高官下狱问罪,而前面那两辆囚车上押解的正是奴尔哈赤的使者纳兰巴克什及其手下——
郑仁弘这时才知道大势已去,再次晕厥。
在郑仁弘和纳兰巴克什押往汉城之时,绫阳君李倧正在慕华馆与张原密谈,李倧道:“张大人,李都护的一万兵马已经到达汉城北郊,各都护府和诸道、郡、县大抵平静,大赦令已下达,除了首恶数人,其余皆不予追究。”
张原道:“甚好,目下当以安定人心为首务。”
李倧道:“诸议政和六部官员上表劝不德早日即位为王,说这样才是安定人心的要务,张大人以为如何?”
不德是帝王的谦称,李倧已悄然改变了自称,张原微微一笑,他与李倧有约定,要拥立李倧为朝鲜王,说道:“殿下暂不要即位为王,王需要大明册封,殿下可先权署国事,然后由仁穆王大妃上表具奏大明皇帝,陈述光海君之恶,请求大明册封殿下为王,这样方不落他人口舌,殿下即位才名正言顺,否则,擅行废立、以下犯上、以臣纂君,总是后患无穷。”
李倧深知张原所言有理,朝鲜和大明一样奉行儒学治国,三纲五常是儒学最看重的道德准则,是儒学之基,光海君是经过大明册封的朝鲜王,他李倧是光海君之侄,以侄废叔,自立为王,这犯了大忌,若处置不当,非但得不到大明的承认,甚至有可能招来明朝的声罪讨伐,而废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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