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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鼓-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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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从里头走出来一位男子,锦衣高冠,长身玉立。忽然风过,他像似掸灰尘一样,用手将掀起的袍服抚压下去。这样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对她来说却是始终也忘记不了的熟悉。

是邢鉴!

乐歌心中悚然,脚步便停了下来。

邢鉴抬起头来,也瞧见了她。因离得远,他几乎看不清她的眉目,只觉她衣襟、脸颊上遍染霞光,氤氲着一大片淡红色。因是大祭,她穿了一身玄色祭服,脊背挺得很直,更显脖颈修长。

他深深凝望着她,目光专注。她却慢慢侧过脸去,仰首不知看向了何方,总之不去看他。

殿前极静,死水一般的压抑沉寂,时光像是骤然停止了。只听得长风吹过,将他们的衣衫吹得猎猎作响。

一时间,他又想起了过往,那些最纯最真的旧时光。她穿着鹅黄色的孺裙,挽着俏丽的双鬟,一步步地朝自己走近来。还未说话,唇角就隐隐有了笑意。她偶尔也会唤他的名字,声音轻轻的,拖音老长。那时候她的眼睛里没有别的,只有他。

他难免好奇,会问她:“我有什么好?你……看上我?”她脸虽红,却仍饱含笑意地看着他,轻声道:“我怎知道?这,你要去问老天爷!”

邢鉴深吸口气,尽量克制自己不能再去想,可重临旧地,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出征前,她将他拉来墨鼓之下,击鼓送他远行。她对他说:“二哥哥,刀剑无眼,好好保护自己,不许受伤、不许……”那个“死”字,她始终说不出口:“墨鼓庇佑你,老天爷也庇佑你,还有我,我也庇佑你。”说罢,睫毛一眨,眼泪就落下来。

都说再美的人,哭的时候也不会漂亮。她却和别人不一样,她一直都和别人不一样……

岁月易逝,往昔种种譬如一场梦,朦胧遥远。他再也无法接近她,触摸她,每次见到她,连专注看她的机会都不再有。就像今日,他们之间虽只有百尺的距离,却似隔着天高海长。

长时间的沉默,令乐歌茫然。她抬眸,看向邢鉴。见他从边架上取下了鼓槌。那鼓槌雷击枣木制成,坚硬如铁,捏在掌中糙糙的,她再熟悉不过。

“咚咚咚!”墨鼓砰然敲响,不知是敲击方式有别,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墨鼓的声音竟不似以往那般晦涩暗哑。他今日所穿的是一色蟹青常服,外有透纱。宽袖轻挥之间,透纱掀起,犹如一双振翅高翔的翼。

乐歌有些恍惚了,耳听鼓声愈急,可他击鼓的动作却越来越缓,似乎凝滞成一个模糊的画面。他微笑,他垂眸,他皱眉,他转身……都曾让她相思惦念,辗转反侧。

这样的画面,一直留存在她的记忆里。

鼓声渐急,在大殿中回响,如长歌当哭,又似天风萧萧,似乎是壮士上阵决死前的告别,又像是万里黄河即将奔流入海时的低回。

乐歌怔怔地,只觉得纷沓往事如潮水一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个个熟悉的场景,在眼前重重叠叠。那些欢乐和忧伤,痛苦与仇恨,刹那之间涌上心头,似乎把心堆得满满的、乱乱的,然而当她想竭力理清的时候,却又觉得心中全是一片空茫。

鼓声骤停,大殿又恢复来时的沉寂宁静,乐歌眼前一片模糊,似想大哭,又似想大笑,只觉得莽莽苍苍的天地之间空无一物,只余一片悲凉。

等她自茫然中惊醒,仓皇四顾时,殿上已空无一人,仿佛那阵惊心动魄的墨鼓声只是她的一场梦。

※ ※ ※

午后,电闪雷鸣,下起大雨来。邢鉴在书房回了几封信函,便打着伞穿过花园,来到自己居所。

他正要推门进去,却从门缝中瞧见,自己的那位侍妾正在试穿新衣。青底撒红的帛锻,再俗气不过的颜色,可穿在她身上却是清丽出尘。她伸出双手量长短,又对着镜子照前后,像是很满意裁缝的手艺。

突然就不想进去了,邢鉴立在门前,不挪一步。

“夫人的衣裳可真好看!”他听见有侍婢在说话:“也该是夫人这样的美人,才能穿出这份气韵来。”

青娘轻轻叹了口气:“女为悦己者容,穿得再漂亮,没人看也是枉然。”

“驸马爱看啊……”那侍婢又道:“驸马对夫人那真是没得说,且不提平日里的小心呵护,便说亲自陪着夫人去越州省亲,雍州城里哪个世家子弟,有这份心思……大雪那日,夫人做寿,驸马爷还亲自下厨,为您做了寿面。驸马是真真喜爱夫人的。”

“我生在初夏,石榴花红的季节……喜欢?无非就是他骗骗我,我骗骗他,归根结底,不过是他自己在骗自己。”

“夫人,您说什么?小婢未听清。”

“没说什么,我,我没说什么!” 青娘说罢,悠悠一声长叹。

邢鉴脸色顿变,霍然推门而入。

“给驸马请安了。”先前说话的那个侍婢,见邢鉴归来,行完礼便退了出去,临出门口,还回过来头来,笑盈盈地看了青娘一眼。

青娘心里既紧张,又有期盼,更带着几分不安,忙起身行礼道:“夫君回来了。”她见邢鉴并不答话,面色有些不豫,又道:“下雨了,身上可是湿了?”说罢,她从袖中掏出绢帕,上前为邢鉴擦拭,动作很轻。

她垂着头,露出了额头上的美人尖,贴发线而曲折,邢鉴一时看住了,轻轻“嗯”了一声。

仅仅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回应,便让青娘欢欣无比,先前的不安和埋怨倏然消失不见。她看着他,只觉他周身上下无一处不好,又想到自己能以如夫人的身份与他相伴终生,心中既甜且软,言语更柔了几分:“知道夫君要来,妾身煮了茶。”她这一说,邢鉴才嗅到一股清新的茶香。小案上,红泥小炉,紫砂斗壶,水一开,发出“扑扑”的响来。

“你,来弹一曲。”邢鉴撩袍坐下。虽同青娘说话,却不看她。只埋头把玩着一只未盛茶水的瓷杯,翻过来倒过去的拨弄。

“是。”青娘面庞微红,取了阮咸来,调音拨弹。因她知道邢鉴行伍出身,为讨他喜欢,她一改先前所奏那些缠绵悱恻的江南小调,别出心裁地奏了一曲《长史变》。

邢鉴虽不熟悉曲乐,却也晓得这是首前朝名曲,广泛地传唱于军营之中。说的是西楚大司马季仲欺主少而篡国,代楚建周,后东楚昭德皇帝,率兵攻入楚都衡安,诛杀季仲,恢复楚室的故事,那一年是昭德皇帝长史元年,史称“长史之变。”他还隐约记得一句唱词:共患难易,共安乐难……

一曲奏完,青娘本以为会得他几句赞赏,就算没有赞赏,至少他在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也是温和的,甚至是温柔的。她抬首,看到的确是一张面色青白的脸。邢鉴薄唇紧抿,一瞬不移地盯着她,双眸幽似寒潭,凛冽冰冷。

突然觉得有些惶恐,按弦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青娘的头缓缓低垂下去。

“季仲勤身博学,治国有道……竟落得如此下场?”邢鉴仰头,微微眯起眼来。好半天,青娘才怯怯开口:“乱臣贼子,天道难容,自然、自然没有好下场。”

屋内是一片令人难受的沉寂,青娘觉出自己应该是说错话了,正想改口。邢鉴却靠近来,一字一顿地说:“从今往后,你再不必骗我,我更无须骗我自己!”说罢,他猛地抽出腰间软剑,狠狠朝她刺去。

“啊!“一声惨叫响起,浓稠的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把邢二写成疯子了。。。。。。。汗!

中秋佳节,人月两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98

98、旧案平反 。。。

作者有话要说:应某人之请,先来更一章吧,同时也说明,龙尚在地球,没有失踪。

为了一气呵成,正没日没夜呢。

《薄媚》:西子词,乃大曲,宋人董颖所作。

天已黑透,皇帝来到涵碧殿外,就听到一阵悦耳的筑、筝之音。被内人们迎进去后,隔着珠帘见太后半倚几榻,正在听霍兰唱曲。他没有着急入内,只是在帘外停住了脚步。

“名称西子,岁方笄,算夫差惑此。须致颠危,范蠡微行,珠贝为香饵……”霍兰所唱的《薄媚》,流传于民间,三岁小儿都会哼上几句,说的是吴越之争的故事。皇帝听了一阵子,才缓缓踱了进去。

“我儿来了?”听到太后说话,皇帝抬首,微微笑道:“母后这里有好曲,儿子也来凑个热闹。”

“霍兰给皇上请安。”霍兰立刻停了唱曲,上前来行礼。

皇帝撩袍坐下,借着烛光打量着匍伏在地上的霍兰。许是看的时间久了,又不说话,让霍兰感觉有些不自在,他微微抬首,正好与皇帝视线相遇,只觉皇帝目光深凉,寒意迫人。他心中冷哼一记,反而扬起脸来,咧嘴一笑。

“我儿觉得此曲可好?”皇帝一入内,太后便生出几分心虚来。自霍兰入乐坊以来,频繁出入涵碧殿。她自是晓得,内廷宫人、宗室女眷们会在背后议论些什么。开始时,她还遮遮掩掩,直到周守说:皇帝选官都要选体貌丰伟的,何况舍人乎?这才从容了些。旁人的心思她自是可以不必理会、也不屑理会的,但是皇帝的心思,她还是得顾忌几分。

皇帝垂首饮了口内人们奉上的茶,赞道:“音节铿锵有力,句句紧促,可词至歇拍,偏又声情悲怆,真是意韵天然,好曲!”

太后心头一松,用手捻了捻系玉环佩的丝绳,轻叹一声道:“想当初,这《薄媚》安柔在宫中时最爱听……说起来你我母子三人已有好长时间,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择日让安柔过来,一同说说话吧。”

“好,明日便唤安柔入宫来。”皇帝轻轻点头。

太后母子叙话,霍兰自觉杵在里头很是多余,行过礼刚欲退下,不料转身时竟和一个人撞个满怀,抬头一看,是皇帝身边的内人王舟。王舟满头大汗,举止慌乱,直接越过他,奔到皇帝面前,附身在他耳边私语。

如此持重的人精,居然也会忘记给太后请安,自然引出霍兰几分好奇来。他余光瞥见,皇帝听罢,霍然立起,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一直以来尚隐总是一派淡雅、沉着的模样,却不料今日也有绷不住的时候。霍兰心中微动,往外走的脚步渐渐缓了下来。

“何事?”身后响起太后的问话。过了半晌,霍兰已走出阁外,才听皇帝沉声道:“邢氏举族离开雍州……应是反了!”声音很轻。霍兰常年调音弄弦,耳力比一般人要好,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头一震,回身透过帘子往内望去。此时,电划长空,照得殿内通明雪亮,只见皇帝面色沉郁,一瞬不移地望向窗外。太后手一抖,茶盏落地,瓷裂声与轰隆作响的霹雳声交织在一处:“安柔……安柔何在?!”她的声音尖利急切。

霍兰双眸微凝,嘴角上扬,恰好被殿外立着的一位红衣小婢看到。小婢见天下闻名的霍坊主向自己微笑,顿时双颊绯红,轻轻垂下头去。

须臾,霍兰走过去,低声问了句:“你,多大了?”他大半个身子倾靠过去,下巴几乎要贴在红衣小婢的鬓边。这小婢哪禁得起这般逗弄,又羞又怯,低声应道:“奴婢十六了。”

霍兰凝视她半刻,忽地粲然一笑。直起身来,整肃了下衣冠,举步而行,口中闲闲吟唱道:“青春才美,风流慕连理,耶溪一日,悠悠回首凝思……”腔调诙谐佻跶,听得那小婢心醉神痴。他一边唱一边撑起伞,步入漫天雨幕之中。

※ ※ ※

洪德四年,秋,七月初一。

尚骜举龙旗自立,更年号,称“孝义皇帝”,以江陵为都,发《讨逆檄文》于天下:天子昏聩,使奸佞当朝,贼臣乱纪,国将不国,其罪有三;偏听谗言,擅改祖宗之法,妄开科考之途,寒高门之心;擅权独断,削夺藩国之权,迫害有功之臣,坏宗室之义,动摇一国之本;逼死庶母,屠戮手足,天地难容!骜不惧斧钺之诛,愿清君侧,诛权奸,使社稷不陨,百姓长安。”文辞藻藻,除了贬低皇帝,更大骂韦璧和周子昉:动以身谋,不恤国计,国贼是也!

尚骜封邢度舟为柱国大将军、邢鉴为前锋,更有河间富户散尽家财,为其招募将士。因着邢氏在军中的威望加之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北军将官,十反五六。区区一月,“孝义皇帝”麾下已达二十余万众,号为“义军”。

“义军”北悍晋州,东扼秦岭道,连连攻下三城。分别是大河之“咽喉” 荥阳、大江中游重镇荆州、鱼米之乡并州。兵锋所向,各地守军连连败退。

与此同时,孤身逃亡南越的滇南王葛洪,联合南越王裘毅公开响应“孝义皇帝”,接着贵陇守军管升木杀贵陇郡守孙霖,拥兵据城,强攻象郡,与江陵遥遥呼应。一时间,齐国上下,兵变四起,如野火燎原。这一年是农历癸未年,齐史称“癸未之变。”

消息传来,朝野振动,人心惶惶。当日朝会,不到卯时,朝臣们已自觉集合在广弘殿前,等着觐见皇帝。不料,皇帝只宣了朔阳侯韦璧、大司农值尚书事周子昉、离营大将军楼望和因讨伐滇南有功、被封为大鸿鸬的白子安入内。

朝臣们立在外场久久不肯离去。一众年轻儒生、半百老臣虽不见得相拥而泣,却也是提心吊胆,面面相对。这一日,虽已深秋,却骄阳似火,日光直射大地,天上仿佛就要堕下火来。

※ ※ ※

乍闻邢度舟反了,乐歌内心可谓百味俱生。首先是快意,一种无法对人言说的快意。她忍辱偷生,千方百计潜身内廷,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其次是忐忑,叛军来势汹汹,可朝中毕竟还有楼望、白子安、韦璧等人。开国功臣邵氏一系,以十五万大军,据守河谷对抗北蛮,尚不知立场。这场仗究竟谁输谁赢?最后,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自卫明珠死后,她一直郁郁寡欢,本来身子就不好,加之这几日思虑太多,更是茶饭无心,不言不语,像是犯了怔仲、幽闭之症。

这日午后,何嬷嬷刚伺候乐歌服了药,夜来便进来通传:“皇上来了。”何嬷嬷以为皇帝还会同往日一样,与昭仪来个“隔窗不相见”,不料这一次,皇帝却径自踱了进来。

何嬷嬷给皇帝行过礼,便缓缓退了出去。临到门口,她才注意到,皇帝手中拿着一只小漆盒,很是眼熟。她微微一愣后便恍然:这是内廷中人拿来放瓜脯凉果之物。她瞅了一眼案上放着乐歌饮罢还未收拢的药盏,心想:这帝妃之间的冷战,总算是到头了。连忙合拢殿门,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窗外时有鸟雀鸣啭,传到阁中,更显得份外寂静。皇帝慢慢走到乐歌面前,撩袍坐下,将手中漆盒搁在案上,轻声说:“你向来怕吃苦药,就着这个会好些。” 他边说,边打开漆盒,拿了一颗腌制好的梅子,送到她唇边。

乐歌既不张口,也不说话,连头都不曾抬起来。

皇帝碰了个软钉子,只是笑笑,倒也不恼,搁下梅子,搓了搓手,道:“不吃也罢,这东西酸得很。”他轻咳一声,紧紧盯着乐歌。只见她穿着一身红绸女衣,因面色苍白,对比之下,更显病态。他轻叹口气,倾身过去,一把搂住她。乐歌挣扎欲起,皇帝却不依,更加重了手中力道。乐歌敌不过他,只能被他搂着,整个身子僵硬如石。

皇帝将脸贴在她鬓边,轻声道:“平心而论,你我都有错。”他说罢,瞥见乐歌忽地变了脸色,立刻又道:“当然,我错的多一些……你气我怨我,都很应该。只是这往后的日子还很长,你我不可能一辈子都不讲话。”

是痛是悔,乐歌自知。尚隐像猫耍耗子一般将她骗得团团转,又送“难得糊涂”的字给她,无非是讽她太过清醒。他们之间横着那么多条人命,都是她至亲之人,岂能装聋作哑粉饰太平?“难得糊涂”的字笺,她一直搁在案上,垂头就能看到,一见便觉刺心。

皇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又揣摩着她的情绪,瞬间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放开她,拿起那张纸笺,不禁苦笑:“这‘难得糊涂’四字并非讽你,更不是教训你,只是我觉得做人实该如此。这四个字,说是劝你,其实也是写给我自己看的。”

乐歌静静听着,双眼却瞅着案上的漆盒发怔,如同一尊凝固的木胎雕像。

“难怪老话说:憎其人者,恶其余胥。你心里恨我、防我,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会往好处想。”皇帝看着她,目光黝深:“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希望你能欢欢喜喜的……在我身边。”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似幽幽叹息。

心微微抽紧,乐歌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一喜,连忙别开眼去。就算是同床共枕,她也不曾看透过他,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她不欲多想,起身走到窗前,不想与他面对面。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道:“今日来,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乐歌一怔。她虽身在内廷,却也知道如今奏报朝进,诏旨夕发,朝臣们都在为“孝义皇帝”的事忧心。大战一触即发,雌雄未决,他居然还有心情,来同她说什么好消息?

“是关于申儿的。”皇帝的话稍稍一顿,接着说:“当日权宜之下,让申儿跟着宏远姓白。我同你说过,若有来日,他还能将姓改回去。他是姓乐的,一辈子都不会变……”

陡然提到乐申,乐歌心里不由得一跳,虽然没转过身来,但双肩的微微一颤早已被皇帝看在眼内。

皇帝接着道:“近日,河谷总兵邵林勇和朝中数十位大臣递折子上来,说的都是同一件事:“当年,王、乐两家同雍王谋反,实属冤案,乃是逆贼邢氏为铲除异己,刻意蒙蔽圣听,栽赃嫁祸,污蔑忠良。如今,逆贼当诛,冤案应反。我想着,申儿他,也是时候将姓改回来了。”

听到此处,乐歌猛地转过头来,只觉浑身发冷,双手不由得攥紧成拳。

“他改回原来姓名,会承袭你叔父爵位,封邑两千户。滇南之战,他表现突出,军中有目共睹,楼将军麾下如今尚缺个军前司马,这缺就由他去补吧。”皇帝轻抚衣袍,对她笑了笑。

“邢氏刻意蒙蔽圣听,栽赃嫁祸?!”乐歌紧紧地盯着他,只觉荒谬好笑,心中更是愤恨难言。她白着一张脸,浑身颤抖道:“申儿不过只是个孩子……连他,你都要盘算利用吗!”她红了眼眶,声音陡然拔高:“你想要的,无非是那件事的一个替罪羊而已!还有……邵林勇手中的十五万大军!”

“不错。”沉默片刻,皇帝抬头看着乐歌,沉声道:“眼下这个时刻,邵林勇至关重要,不仅对我,对大齐、对大齐的万千百姓更是如此。如今他只求一事:为王、乐两家平反,还有……寻找王、乐两家的后人。”

他这一说,乐歌才恍然记起,昔日在乐家书房曾见过一个瘦削谢顶的丑陋男子。兄长每每竖起拇指,大声同她赞道:“河谷将军邵公,赫赫有名的‘儒将’,侠肝义胆,真男儿是也!”

她当时年纪小,看人只看风度、外貌。从未将这位‘儒将’当成人物。眼下想来,邵林勇凭十五万大军,本可以左右逢源,待价而沽,富贵荣华唾手可得,她深信,在这件事上,无论是尚隐还是邢鉴,都不会吝啬。可没想到,他的要求,竟是还王、乐两家一个公道!

http://fsktxt。com乐歌神色变了变,双唇轻颤:“申儿不姓乐,他姓白。他是白瑾!”

{炫}皇帝微微皱眉:“与我怄气,也犯不着搭上申儿的前程。”他上前几步,拉着她的手,轻轻唤了声:“乐歌儿”,语气温软。

{书}乐歌决然甩开他的手,怒目而视:“在你心里,除了利益,还有没有其他?”

{网}皇帝冷下脸来:“若你以为我只图利益,那真是太小觑我了!”他专注于她的神情,见她泪光盈盈,终是不忍,强压下情绪,言语稍缓:“此事,对你,对我,于家,于国,皆有好处!你又何必如此执拗?”

乐歌心下哀凉,只斜眸看着他,无比坚决地说:“申儿他永远都是白瑾!永远都是!”

皇帝盯着她看了许久,轻声道:“其实这事,一道谕旨而已,我本无须同你商量。”乐歌料不到他会这样说,一股不可抑止的悲怆涌上心头,含泪与他对视:“那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你!”皇帝面色大变,眼看着就要动怒,可终究还是恢复如常,“像个孩子似的。”他朝乐歌伸出手来,像是要摸她的脸。乐歌一惊,低头闪避,他的手停在空中,半晌,垂了下去:“罢了,我说的话你听不进去,总有人的话你会愿意听!”

皇帝转身,不再看她,缓缓地走了出去。殿门开合,光影变幻,阁内恢复如初,寂静如幽山古寺一般。

有片刻工夫,乐歌趴在案上一动不动,将脸埋在臂弯里,思绪空茫。直到耳听到门又开了,有人走了进来,脚步略快,在她面前停下。她虽眼前模糊一片,却仍能看到,黑色的套靴,用生牛皮直缝而成,是军中常用的样式。

99

99、正名袭爵 。。。

乐歌抬起头来,只见来人一身白衣,头戴学子布巾,虽穿得文不文武不武,很是随意,却眉目生辉,英挺漂亮。乐歌不禁怔住了,以为看到了弱冠之年的兄长乐易。

“姐姐!”来人唤她。

“半年不见,长高了!”乐歌双眸微湿,将乐申上下打量。

乐申面上微红,挠了挠头道:“嗯,先头裁衣,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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