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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珑饕餮宴-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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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垂首,默不吭声。
饶乱纭在我身前蹲下,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今晚就上我那里去吧。」
难得他这样温良,我诧异地望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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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歆樾不在的寒食宫,由饶乱纭全权打理。
夜晚宁静如水,寒食宫中四面都是墙,折射不进半点月光,只有幽幽的烛台映照着对面人的脸。
我坐在竹藤椅上,紧了紧胸前的棉质铺盖。
「喝了这个吧。」饶乱纭递过来一碗姜汤,「亏得你半夜陪他浸凉水,又在宫外受冻。」
「你知道?」我讶然问道。
回答是,「他经常如此,整个寒食宫上下谁人不知。」
「那……」
为何不阻止他。
其实不消再问,我也知道,依秦歆樾的性子,谁也不敢忤逆他。
他继续道,「我以为你呆在他身边会好一些。」
我唇中带涩,笑道,「我哪能有这样的影响力?」
他凝望我许久,柔声问,「发生了什么。」
我下意识撇了撇嘴,本来不想讲,结果一委屈竟全盘托出。
他竟然接道,「宫主会这个样子也不足为奇。」
我生生被姜汤噎住,咳了许久,按着心口眼泪婆娑地,「你是说……你是说?!」
他凉凉地回答道,「不错,已不是第一次了。不过跟梁霄嘛,确实有些……」
饶乱纭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只可惜我已无暇顾及那么许多。
圆睁着双目,思绪如同潮水一般汹涌。
他,孤尘高绝,周身焕发着抹不开的艳。
他是那样骄傲的人,雍容而雅致。
这样的人,怎能容忍屈于他人之下?
是了,第一次在王城里见到他时,他便委身于暴戾的大王子赫惮。事后他只说,这是为达目的所付出的一点小牺牲,而一笔带过。料想不到,今次在饶乱纭口中听到这样的事实。
是什么,让他变成了这样?
是我么……
静静垂下眼睑,穴位隐隐的刺灼。
「告诉我……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怎么,你终于想知道了?」饶乱纭吃吃地笑道。
我痛苦地呜咽一声,点了点头。
饶乱纭是汉人,据闻这些也全是后来听说。
而对于这种被人强加的记忆,无论身心都是无比抗拒的,然我却不能再想着逃脱。
我闭上眼睛,听他细数,那个过去的我,那个满身荆棘又如同罂粟般繁荣的我。
秦歆樾的母亲姓秦,名时月,也是汉人血统。当年苗王赫蒙微服私访去了中原一遭邂逅了秦时月,回来之后不顾众人反对,说啥都要立其为苗后。这本来是一段美好的异域恋情,直到传说中的那个稀世大魔头出现。
寐莲教本属江湖门派,他竟会插手两国之战,谁也没想到。上官惊鸿似乎暗地里和他达成了某种共识,与之相辅。
所以,当一名乱世妖孽出现在赫蒙身畔时,苗人也顶多只想到那是中原的大将军上官惊鸿插入苗王身边的细作。哪知妖颜祸国,年岁尚小的秦歆樾目击了亲生母亲的死,也将依偎在父王身侧的那张倾城绝色的面庞铭记上一辈子。苗败,赫蒙死于战乱,百姓流离失所。
一人,一手铸就的悲剧。
那是家丑国恨交织,秦歆樾永远都不会放过的人。
这就是真相。
听完这段阐述,寂然的同时,我亦满心不解。
为何从头至尾都没有提及关于那个的任何细节。
饶乱纭笑望我一眼,似乎看穿了我的所有疑惑,「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那件事留给主公的烙印不止是这样而已。毕竟以您柳教主的惑力,谁也没可能抗拒。」
这话把我说的瞠目结舌,嘴巴变得不利索起来,「你……你确定这真的是在说我么。」我可是已经过了三年没有人疼爱的日子哎。
他叹,「早点休息吧,休要胡思乱想,以后有你非得面对的时候。」
第五十五章悸 雨
这天夜里睡得极不安稳,总觉得枕边湿湿。
寒食宫外似乎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声响,仿佛是长达几千年的梦靥,反反复复,迷迷蒙蒙。
睡着,都能感受到心头零零碎碎的悸痛。
第二天清晨醒来,头痛欲裂。
我懒懒地辗转,一张放大的脸搁在眼前,逐渐变得清晰。
「哇唔!」我惊叫出声,撑起身子从旁后退几步。
「醒了?」侧卧在枕边的人有着一双明媚的丹凤,他削葱似的手指摸索地轻点上了我的鼻尖,「我来接你。」
滞愣半晌,一时之间竟无法动作,睁睁地看着他翻身,下床,又将双臂拢了过来,环住我的腰际,抱起。
被他连同铺盖一道毫不费力地扛在肩头,我禁不住面颊上一阵微热。
别扭地动了动,「放开我!」
「烟儿?」
「昨天夜里……」
重新忆起那个场景,我身形一顿,嘴里已浅尝到莫名的酸楚。
「你……很在意么?」
在意么,我。
我为什么要在意啊啊啊!
况且,你欲如何,与我何干?
大约是见着我这般恍惚的模样,他笑道,「烟儿吃醋了。」
察觉到他是说了什么,我陡然回神,转眼怒视着他啐了一口,「呸!姓秦的,你他娘的放我下来,是我欠你的活该被你如此对待,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操心着便是,谁要管你……」
愈说下去愈发激动,遂罄力挣扎以脱离他的肩头,哪知气息周转不利索而猛烈咳嗽起来。我赶紧捂住嘴巴,甜腥味在舌苔处弥散开。
他本是沁笑着目视我闹腾,此时亦是一惊,「烟儿,你……」
……我?!怎么了。
缓缓地移开掌心,深红的血液一点点渗出指缝间。
脑海中开始混沌,我身子一软,放任自己堕入黑暗之中。
再回复意识时,听到两人琐碎的对话。
饶乱纭说,「柳教主的寒冰掌尚未痊愈,昨夜又受了风寒,自是情况不太好。」
「……这样么。」
秦歆樾背向这边,声音模模糊糊的,听不出一丝感情。
我挪动了下僵硬的四肢,使不上力气。
兴许是听到声响,他回过头来,在我塌边俯下身子,「烟儿感觉如何?」
突然就感觉他那关切的样子十分碍眼,我蹙起眉心,没好气地回答,「死不了。」
他的反应十分安然,「看样子是呢。」
倒是我怒急攻心,几欲坐起身,却都跌回了床里,最后伏在枕上喘道,「老子不要你管我的死活!」
他也不恼,笑眯眯地却后一步。
「哎呀呀,真不可爱。」饶乱纭凑近上来,端上一只瓷碗,「少说两句废话,先让在下喂您把药喝了。」
喂我?你?!
我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惨死于塌上。
杀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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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歆樾终于大发慈悲地留我在此养病,而独个儿回王城去了。
原因是,临行时他嘱咐饶乱纭,若情况还不见好转,就直接把我浸到玑缘水里去。
平心而论,我不愿和秦歆樾相处多于呆在这四处不见光的寒食宫。然而……
某日,渴了下榻去找水来喝。一路摸索着墙壁前行,转角,但见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来人本就肤色极浅,此时面露苍白之色,而唇角轻颤。
我苦笑,正所谓冤家路窄。
只短短一瞬,他的神情又转化为凶神恶煞,「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恩,有点……」我含糊着不知该如何表达。
他怪桀地道,「莫不是失了宠,被我家大人抛弃?」
……
你母亲的!
我心中暗怒,却仍不忍对这家伙动气,于是耐心道,「林琤,不如我们谈谈?」
「我们有什么可谈?」他戒备地注视着我,似乎想在我脸上找到些许端倪。
「就谈谈……当年的事如何?」
「干什么,休想我原谅你!」
哎……这孩子,整个儿跟吃了火药似的。
寒食宫幽静的一角。
我左右望望,十分怀疑他带我来这里的动机,指不定他一个冲动就将我毁尸灭迹了。
他冷讪道,「你怕了?!」
我连忙摆手,「哪里,我这三脚猫的功夫,直接就任你处置了,再加上一道寒冰掌也只会让歆樾更加担心一点。」着重在“歆樾”两字上加强了语气。
他已是怒极反笑,「你敢激我?」
「岂能。」心中暗爽,你明明就吃这套。
「说,你打听那件事,目的何在。」
「如果我说……是为了赎罪呢?」我眯起眼睛笑望着他。
他一顿,继而面含讥诮道,「谁信呐!」
我吐了吐舌头,「是吧,我也不信。」
「你……」
眼见着他即要发作,我连忙安抚道,「既然你们都说那是我的罪过,却只有我一人不知实情,是否太……」
他想了想,竟认同道,「也对。」
……真是好孩子。
于是听他侃侃道来。
当年,玑缘山庄老庄主林缺收到来自寐莲教的通告,要求其三日之内交出玑缘璧,否则后果自负。整个江湖武林之中,无人敢与这号称天下第一的寐莲教教主作对。林缺不愿受辱,无奈之下遂附函一封,托故交的吏部尚书阮晟灏照看其子,即林琤,并决定独自应战。然书信被劫,寐莲教知悉了林缺的心思,而夜洗玑缘山庄,林琤虽提前逃脱却也遭到了追杀。半途中偶遇秦歆樾出游,将他救起带回寒食宫。
故事完了,我仍是迷茫。
不对,若是如此,为何会有我半身不遂地被阮缃融找到带回京城?
对此,林琤的解释是,恶人有恶报。
事实便是,寐莲教在抹杀玑缘山庄的时候,有人坐壁观枫,得渔翁之利。是谁,究竟是谁。
脑海中猛然惊觉一个画面,正是在梦中千萦百转的。
焰,高窜入云霄。
万物殆尽,天地间独我一人消燃。
那人的眼与面,历历在目。
诡谲而似曾相识的图腾,还有绝世无双的容颜。
薄情的唇微启,他说:
你若是恨,还可以来寻我。
前提是,你得活下来。
活下来。
我猝然睁眼,这是什么?!
第五十六章霞 沼
「怎么,你想起来了?」林琤望着我一惊一乍动作,终于不满地出声。
「没有……」
「……」
他神情一缓,额上青筋骤然暴跳。
一把揪住我的衣襟怒道,「开什么玩笑!」
「我……咳咳咳……」话是说不下去了,我已然咯血。
他一愣,「你,你……」
我知道他断然说不出关切我的话,于是费力地道,「快叫……饶乱纭。」
「知道了。」
走出去几步,他忽然顿足,回头望我。
「我为什么要帮你?」
啊……
「或许,或许……」他的面上流露出些许疯狂之色。
我于心中暗叹,这确是最好的选择,你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一丝一毫。
膝头滑落,我软倒在地上,缓缓阖上眼睛。
一只手猛然抓住我的肩膀,粗鲁地将我拽起,转眼,我被某人搁在了背上。
我愕然地撑开眼睛,只朦朦胧胧地看到他毛躁的头顶。
然后,重新闭上了双目,释放。
饶乱纭叫了人来替我把脉,之后他又替我将手掩进被褥里。
我气息微弱地笑问道,「纭,我会不会死。」
他一把判官笔抽了过来,「死吧,病情再敢加重,主公若怪罪我拉你一起陪葬。」
「嘿……」我心觉好笑,只惜没什么气力。
他扭头对身后说,「表现不错,再晚一步我们可真要因这小子冤死了。」
林琤遥遥地倚着门槛,面色阴沉不发一语。
书生托腮思索片刻,「这样下去不行,需要找个人照看这麻烦的家伙。」
不如说是监视以及限制我的行动吧,我翻了个白眼。
「找谁好呢……」他仍在思索。
林琤忽然笑得怪异,他说,「饶大人,这个毋需操心,有个人一直想见柳教主呢,您忘了?」
「哦,对对。」饶乱纭甚是欣喜,双掌合实,「林大人,这次多亏了您出谋划策才能一解燃眉之急,待主公回来在下定会替您多加美言。」
林琤面色微变,古怪难当。
他们在打甚哑谜?
我不由苦笑,虽然均为不懂,料想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不消多时,我便见识到他们打的劳什子如意算盘。
那小小的身躯叩拜于我塌前,说话时咬字尖刻而清脆,「小七,拜见柳,教,主。」
啊啊啊,现世报!
我把头埋进被子里,痛苦地呜咽。
「教主,吃药了。」将我的被头生生扯开,不由分说递上已是倾斜状的药罐,留得我龇牙咧嘴地叫苦不迭。
「教主,您盖得太少,不利于恢复唷。」我缩了缩脑袋,万分郁闷地被他压在几十床铺盖之下。
我要下榻活动,他连忙迎上来道,「让小七帮您。」语闭时他已牢牢抓住我的手腕,脚下生风沿路飞奔,一气将我拖出几十米……
臭小子!
我偷偷地瞟一眼他正在煎药的侧脸,倒是十成十的清秀与认真。
我决定夺回主动权。
暗自吞咽了下,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七,阿六……怎样了?」
身形稍停,不语,继续煎药。却不难看出其周身不断散发的抑郁气息。
我微讶道,「阿六出事了么?」
他横我一眼,却是眼波流转媚态横生,「你才出事了呢,六哥好着呢,他得到夏护法的器重,被调度到宫里帮手了。」果真是提到他六哥才会露出的表情。
话说回来,这孩子的话还真是好套。
我心内好笑,面上仍强自镇定道,「恩,我过去也一直看好阿六。」那个笨蛋。
「真的吗?」他已不觉欣喜道,「小七也一直这么想,可夏护法总是骂我六哥,说他懦弱散漫,才不是这样呢。」
「是啊。」我违心地点头应和着,「阿六机敏聪慧,迟早会成大器,夏护法也一定是发掘了他的潜质。」
小七这孩子,端的好骗,听完这话竟已彻底地刨除了对我的芥蒂,转而扑到我床边,扑闪着明净的大眼睛,「六哥有哪些潜质,讲与小七听听吧,小七想知道。」
「这个嘛……」我假咳一声,开始天南地北的鼓吹不在话下。
再看向他时,发现他居然正望着我的脸,微微出神。
喂喂喂,认真听啊,我可是在讲你最爱的六哥的事情哎!虽然都是胡诌的。
「小七?」
他蓦地回神,「哎啊啊啊啊?」
这什么反应,我忒是无语。
「你怎么了,不舒服?莫不是被我感染了吧。」我狐疑地伸出手探向他额间。
「小七没事……」别扭地躲开,欲言又止。
我温和道,「有什么,说便是了。」
他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般大声道,「你真的是魔头吗?」
我一阵愕然。
是了,我不由得记起当初潜伏在天诛教里时,被阿三循循善诱着教授魔头之事。想必他们从前受的一直都是这种概念的教育。
黯然垂眸,对着这样纯真的孩子,我无法开口。
「你……不像那个人。」
「哎?」
他似在回忆,眼色迷蒙,「他,长得好丑。」
「……」
他突然抬起头,「可是,你们给人的感觉又很像!」
……哈?!
他续道,「知道么,他虽然绑了我,可是我不恨他。他说我会好好的,六哥也会好好的,我……你,能相信吗?」
我已不知该作何表情了。
什么信不信的,我,就是那个人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我仰起颈子,正视他的眼睛。那目光里不含任何的杂质,令人能够无条件相信所有美好。
他的小手攀上我的胳膊,细声道,「你们……是同一个人吧。他是好人,你也是。」
我身形一震,动容。
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对我说,酸酸麻麻的感觉爬满心底。
软绵绵的小手里,轻轻松松地释放着令人获得救赎的能量。
这样容易相信别人,这样容易被相信。
我歪着头浅笑,「小七,那时最过意不去的,就是让你受苦了三日。」
「你你你……」他瞪大了澄澈的眼睛。原来前面说得如此笃定,其实还是不能太相信。
心头莫名地空落,我低声淡淡地,「让你失望了,抱歉……」
「不是的!」他拼命地摇头,许久,两颊边隐隐浮出些霞色,「只是因为你现在实在……太好看了……」
第五十七章雾 森
我好看么。
如果我真的好看,那家伙为什么会先看上秦歆樾。
不自觉地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大人,您又在发呆呐。」小七笑嘻嘻地端来一盆水,要替我清理身子。
我手忙脚乱地起身,直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也不勉强,扶我下床之后,在旁翘着腿,闲闲地道,「不需几日,大人的风寒该痊愈了,只不过身上中的寒冰毒还需额外调理,方能根除干净。」
瞧他说的头头是道,我难免犯着疑惑,「小七也懂医术么。」
他瞥我一眼,不满道,「大人这话说的,小七从前学的就是这治病救人的道理,不然也不会被右护法看中。」
饶乱纭么。
我奇道,「小七为什么要来这寒食宫,难道舍得家里人吗。」
他神色一黯,「小七从来没有见过爹娘,能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竟是这样,我一阵哑然。
他很快回复了精神,带着些许没来由的自傲说,「不止是小七,还有六哥,两位护法也是如此哦。」
这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吧,我抚额低呼。
他又问,「大人,您呢,您的爹娘呢?」
我怔忪半分,失了语言。
是了,我也应该是有爹娘的。
然而依我现在的状态,无法回忆起有关那个的任何片段。
「大人?」他摇晃了下我的胳膊,关切道,「您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
我勉强笑道,「我没事。」
「大人是思念宫主了么?」
「……」
这话怎么讲的,小七!
「小七听林琤哥哥说了哦,大人和宫主之间……咳,你懂我意思吧。」说着这样不靠谱的话,小屁孩儿还故作神秘地用手肘顶了下我的后背。
我很有呕血的冲动,那厮但却不依不饶。
「大人教教小七吧,六哥就从来不愿进人家的房!」
听着他撒娇一般的控诉着,我的血液很火热,很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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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寒食宫里呆着已有数日,翦水宫里的那家伙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饶乱纭说我今天夜里就该回去了,我一百个不情愿地磨蹭。
那家伙一定同我一样,和我不想看到他那张脸一样不想看到我。
饶乱纭严肃道,「明日恰好是秦皇后的忌日。」
我一愣,刹那间已然明了他是何意。
好吧,是我的罪过,我这就回去负责承担他的所有发泄。
小七扯着我的裤脚,像小狗一般可怜巴巴地望着我。我心中一暖,蹲下身子温和道,「等我回来……」
林琤就一直远远地站着,也不拢近。
我抬起头来,望他一笑,他忽显惊诧之色,继而不给面子地偏过头去。
寒食宫通往外界的密道错综复杂,那次我与阮缃融一道摸索的只是其中一小段而已。然去翦水宫的这条我却已走过许多回,此次再走自是生不出半点新鲜感,反而四处幽深的氛围给了我些得以思索的缝隙。
对于秦歆樾,我一直以亏欠为由留在其身侧。我自是无处可逃,却不代表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与生死。如今回头再看,发觉过往的选择牵强不已,到头来竟察觉不了自己的本心。
我是安逸与和他在一起,安逸于没有战争纷乱,安逸于看不见弱肉强食,安逸于远离那过去种种令我止步不前的事物,譬如上官珐琅,譬如阮缃融,再譬如孟宥庭。
只有在这里,我可以尽情龟缩,可以无视背负一笔笔的良心债,可以无视他以及林琤的痛苦而逍遥自在。
叹。
你说的没错,我从头到脚都是一个伪善者。
原本是这样罢了。
可是为何,这种感觉是,越来越抗拒同你在一片天地里呼吸?
好胜过悸夜,比比皆是。
好胜过情涌,生生不息。
你说,现在的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
若是可以,不如不见。
何苦如此一步一步地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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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如期的翦水宫。
我怀揣满腹心思,缓缓合上地道的门。
出了偏殿,再前行一段应该就是秦歆樾的寝殿了。
然而愈往里走,不和谐的动静在这宁静的夜里就显得愈是清晰。
吱吱呀呀的声响,胶着着淫靡的律动。
我一阵瞠然,手心的力道陡然加重。
又来了吗……
这次又是谁,梁霄?还是赫艺?
男人只见背影,他的身躯肥硕无比。而那人葱白的手指越过肩头攀附着,掐入肌理。
不是梁霄,不是赫艺。
我伫立在原地,血液冲顶,还有什么噼噼啪啪地一段剥落着。
好你个秦歆樾。
理智燃烧殆尽之后,我冲了进去。
一脚蹬在那突起的臀部,我运转内力扣住对方粗壮的手臂,猛地挥开。
男人被摔在了宫墙上,支撑着站起来时已面无血色。
他怒吼道,「你是谁,胆敢……」
我纵身过去,捉住他的手腕一个翻转,男人被甩了出去,狠狠地磕在了石阶上。
「滚!快滚!」我咆哮着。
男人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已无暇收拾衣物便步履不稳地出去了。
其间,秦歆樾一直懒散地倚靠着床槛,手扶额头没有讲话。待那人走了,才不夹带一丝感情地问,「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才想问你做什么!」我跨在他身上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姓秦的,好,你很好,这就是你他娘的风骨,真好!」
他唇角挑起,不温不火地反驳,「莫非你想管我么?」
我一愣,闷道,「这是你自己的事。」
「那便是了。」他推开我,下床,拾起散落一地的衣服披上。
「可是……」
「嗯?」他回眸,挑眉,右眼角的泪痣顷刻间变得妖冶无比。
这样的你,这样的你,我……
他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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