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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vi豹魂-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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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达汗这家伙……”巴扎明白了,“大和萨还说主子一时不会有事,这样关着主子随时会死啊!”

“我倒是能明白旭达汗在想什么,大君死得冤,是被陷害的,主子是绝不会听他话的。这样留着主子,就是留乐一个和他一样流着青铜血的男人,可旭达汗是想当大君的人,他怎么能允许北都城还有人跟他一模一样?他一定想杀了主子,把钦达翰王也杀了。这样他是帕苏尔家血统最优秀的后代,大君只能是他。”

“哥哥的意思是?”

“我不管旭达汗怎么想,在南淮城我们怎么去救主子的,现在我们还是怎么去救主子。”巴鲁说,“人还能年纪大了胆子却小了?”

巴扎点点头,“反正我跟着哥哥,哥哥说去救主子,我就去救主子;哥哥说去杀旭达汗,我就去杀旭达汗;哥哥是主子的伴当,我是哥哥的伴当。”




金帐里,旭达汗高踞在黄金宝座上,看着下面那个衣裳褴褛的男人像滩烂泥那样蜷缩在地上。他哆嗦着,翻着眼睛,只能看见大片的眼白,口角流着涎水,一头乱蓬蓬的头发像是十年没洗了。

“是真疯么?不是装的吧?”旭达汗淡淡地笑。

贵木上去一把拎起那个疯男人,让他身体悬空,下面失去支撑的两条腿摇晃着,像是两根用绳子吊起来的木柴。男人惊恐地叫喊起来,却不敢反抗,双手鸡爪一样缩在胸口。
  
“他的腿断了?怎么回事?”旭达汗跳了跳眉毛。

“看守的武士没有看住他,被他在晚上跑了出去,天亮才在一个雪窠子里找到他,两个膝盖骨都摔碎了,腿冻得僵死了,再也治不回来。”贵木把男人扔在地下,“这样的会是装疯?”

“铁由·帕苏尔,我的哥哥,你除了在女人身上足够勇敢外,还能做成什么事?”旭达汗口气里带着悲悯,俯视那个男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是看了囊刑后给吓傻了,说起来我看着也恶心。”贵木皱了皱眉头。

“带他下去,好好养着他,他想吃点什么就给他吃,想要女人就给他找”旭达汗挥了挥手,“别让我再见到他,我心里会烦。”

一名武士进账来提了铁由出去,他们走得很远了还能听见铁由含混不清的呼唤着什么,像是梦呓,像是欢喜,又像是悲伤,在这个寂静的夜里听这确实让人不由得烦躁。

旭达汗用手指着额头,想了很久,“北都城里也就这些人了吧?你说九王卧床不起,随时会死,我不担心他,他的虎豹骑所剩不多,他又是个爱惜自己的人,犯不着为比莫干的死跟我们拼命,狼主进城的时候,我相信他会低头和我们合作;莫速尔家的两个男人是有点蛮勇,不过要保住他们一家,如今也不会公然和我们作对;木亥阳也是个爱惜自己的人……那个班扎烈如何了?”

“他有点麻烦,我看那人是死忠于比莫干的,他又知道比莫干出城的真相,不如结果了他。”贵木冷冷地说。

“随他去吧,如今死忠的人已经不多了,难能可贵。他又是个断了一条胳膊一条的腿没什么用的人。”旭达汗冷冷地说,“留意九王、莫速尔家和木亥阳的寨子,剩下的,我们只用担心斡赤斤和脱克勒家的两个老东西了。”

“是!”贵木说,“不过还有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处置,那个枯萨尔家的女人,怎么办?”

“枯萨尔家的女人?”旭达汗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了,“比莫干的女人?一个哑巴,家族都被夷平了,我们需要担心她么?”

“不是,是她执意要见你,我就把她带到金帐外了,现在还在那里等着呢。”

“是么?”旭达汗沉默了片刻,“比莫干的女人非要见我一面?是想我赐她一死,还是想要杀了我?”他无声地笑了,“带她进来吧,贵木,你先出去,我交代你的事情,办好了来跟我说。”

“知道!哥哥交的差,绝没问题!”

贵木出账的同时,武士把那个白衣的女人推了进来,之后也叩拜出账去了。

旭达汗以手支着额头,坐在高处,仿佛睡熟了,金帐里只剩下他和苏玛,苏玛默默地站着,低着头,也不靠近,也不发出声音。

过了很久,旭达汗抬起头来,看着苏玛,“我很尊敬你的父亲伯鲁哈·枯萨尔,但是进这个帐篷的人都要对坐在我这个位置的人跪拜,为什么你没有?比莫干从不要你对他跪拜,是么?”

苏玛抬起头,看着旭达汗的眼睛。旭达汗的心头微微跳了一下,他在刑场见过苏玛,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盛装的时候会有那么一股让人惊艳的美和让人心痛的脆弱。她已经不小了,可还长着一张稚气的脸,这让旭达汗想起很多年之前在北都城大门前看着九王征讨真颜部大军凯旋,他第一眼看见那个女孩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张稚气的脸,也是那么一双仿佛海一样的眸子,也是那么悲痛,却又带着仇恨。

“你长大了,让人惊讶,苏玛·枯萨尔,难怪比莫干会为你发疯。”他顿了顿,拍着自己身下的宝座,“有人说当初打造这张椅子的时候,用了五百七十斤黄金,即使是草原上最强壮的武士也不能挪动它,这重量象征着权利的稳固。即便这座金帐被风吹了,被火烧了,这张椅子也不会移动分毫。每一个攻进北都的英雄,都会把帐篷扎在这张椅子的周围,然后坐上去,君临草原。如今坐在这里的已经不是你的丈夫了,你想要什么,应该用膝盖向我走近,恳求我。”

苏玛慢慢地走近一步。

“不,别走近,我不想你的袖子里藏着一柄小刀什么的,”旭达汗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有多恨我,我用马踩死你的丈夫,让你流产……我不想杀死你这个漂亮的女人,别人会说我暴戾。”

苏玛微微地摇头。

“枯萨尔家的女人,就像你的父亲一样,对着任何人都不低头,你是这个意思么?”旭达汗笑,“你要求我什么?”

他猛地一摆手,“等等!让我猜猜……也许是让我把你的丈夫好好安葬……也许是让我不要再杀人,我听金帐宫里的女官们说了,你是个仁慈的主子……也许是,你想再嫁个男人?”他呵呵地笑了起来,忽然直视苏玛的眼睛,“不,都不是,你担心的是我就要毁掉你心爱的那个男人了,是不是?我手中捏着阿苏勒·帕苏尔,只要稍稍用力……”

他伸出手来,在空中虚拟爪形,,然后慢慢地收拢,手上的筋节暴突,“他就会化成齑粉,和你的丈夫一样。”

“给我看你手中捏的那封信,”他指指苏玛的手,“我想那上面写着你要跟我交易的条件吧?让我听听一个失去了所有亲人的女人,能用什么样的办法救她心爱的男人呢?”
  
苏玛手中握着一卷羊皮纸,她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只那天晚宴后弃置的银酒杯,把羊皮纸塞在里面,用力向旭达汗扔了过去。
  
银杯不出多远就落地了,滚动着来到旭达汗的宝座之下。旭达汗笑了笑,起身走下宝座,弯腰拾起银杯,“你知道么?你是来这里的人中待遇最高的,北都城的主人会为你弯下腰去,说起来有三个可能成为北都城主人的男人为你弯过腰,你这么一个长得像孩子的女人,怎么会有这样的魔力呢?”

他展开银杯里的信,很快读完了,沉默了很久,慢慢地把羊皮纸卷成一团攥在手心里,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果然是让人动心的条件,如果你在这时候发难,也许可以成为北都城里势力一方的主人吧?我还要请你高坐。可你却用它来交换阿苏勒的性命。”旭达汗幽幽地说,“女人,你知不知道你很残酷。你已经毁掉一个叫比莫干·帕苏尔的男人了。你用你的身体和情感包围了他,让他变成一个蠢驴,让他为了你去对抗朔北,让他用最后九百人偷偷地把你送出城。”

他沉默着,听着那个女人耳朵上的铃铛叮叮当当作响。金帐里没有风,他想那个女人在颤抖,等待着他的回答,她说不出话来,脸上也很平静,但是仍然被那对可爱的铃铛出卖了。   

人都是这样的,再看得开的人,也总有一些是一些人放不下,所以总会有惊慌失措战栗不安的时候。

他舒心地笑了,“我的妻子死了,我如今是北都城的主人,我需要一个女人来帮我管好我的其他女人们。我的第一个女人出身不够好,但你不同,你是‘狮子王’的女儿,非常尊贵,又是我哥哥的女人。他死了,我接着娶你,名正言顺。我不介意你是个破贞的女人,反正你的孩子也流产了那你可以为我再生几个好孩子,最好她们中有人能继承我的血脉和你父亲的勇气。这样,我就放了阿苏勒。”

苏玛的脸骤然变得苍白,而后泛起病态的嫣红。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因为颤抖,裙摆扫在地摊上沙沙作响,他面对旭达汗那双狼一样的眼睛,脆弱的像是随时会跌倒。

“相比你之前开给我的条件,你的身体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添头,你知道东陆人交易的时候,会在成交的价钱上添个小添头,有时候是块佩玉,有时候是琥珀的烟嘴,总之是个放在手心里把玩的小玩具。”旭达汗轻柔地说,“你还需要考虑么?这样对你、我和阿苏勒都好,你这样还能嫁给阿苏勒么?他那么爱他的哥哥比莫干,怎么会和比莫干的女人睡在一张床上?你那么在乎自己的贞洁么?你已经为阿苏勒牺牲一次了,为什么不能再牺牲一次呢?”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笑得几乎疯癫,几乎喘不过气来,“你知道么?我忽然在想到底谁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是阿苏勒还是比莫干?也许早在你们两个还都是孩子的时候他就占有了你?哈哈哈哈。”

他忽地不笑了,脸上恢复了冷漠和狼一样的凶狠,他指着苏玛,低声咆哮,“滚!滚出这个帐篷!离我远一点!我不是比莫干·帕苏尔,我不想要你的肉体和感情,虽然你真的很美……”

他扶着宝座的扶手站了起来,对着看不见的天空缓缓地张开了双臂,仿佛要拥抱它。

“毋庸畏惧,你不会失去你的爱情和贞洁,因为我不需要它们。阿苏勒和比莫干都不懂事情,我懂。我懂得当一个人坐上这张椅子,他就不能再有凡俗的感情和欲望,坐上这个位置的人,草原上的人叫他大君,东陆人叫他皇帝,他的意志就像天空和原野那样浩瀚无边。而东陆人说,皇帝不仁!皇帝智能有皇帝的感情,皇帝的欲望只能是土地和权力。他会很孤独,失去所有朋友,这是他坐在这个位置上对盘鞑天神奉献的牺牲。” 他清晰而冷淡地说,“我也不接受你的条件,我将捍卫北都城,我能够做到。”

武士们进来押走了苏玛,他们离去前偷偷看了一眼矗立在宝座前仰望的旭达汗,仿佛一尊雕像,那么孤独。

贵木跟着进账,走到旭达汗身边,“哥哥,怎么了?那女人跟你开条件?她有什么条件能让你动心?哥哥你又不缺女人,你也不喜欢女人。”

“很诱人的条件。当年九王灭真颜部,男子长过马鞭者处死,所以八九岁大的男孩都出处死了,剩下年幼的男孩四万余人,全部沦为奴隶。大部分都在各家的寨子里干苦力活,但是九王但该也没想到真颜部的女人很记仇,她们暗中教那些孩子,是我们青阳人灭了真颜部,等到他们长大成人一定要复仇。这些男孩中有个领头的,名叫拉木独,就是当时真颜部将军拉木独的小儿子,纠集了四千多个真颜血统的奴隶,他们秘密地联系那个女人,她是如今唯一一个有狮子王血脉的人,他们想要光复真颜部,劝比莫干恢复真颜部的领地。那女人的条件,就是把这四千人交给我们守卫北都城,要我放了阿苏勒。”

贵木感到一股寒意,“我听猎人说,如果在山里猎熊,杀了大熊,小熊也不能放过。就算还在吃奶的小熊也能记得是哪个猎人杀了它全家,记得他的味道,十几年都不会忘。长成了大熊,只要猎人还在那个山头打猎,那熊一定会报复。真颜部那些奴隶,真是熊崽子啊。不过,这条件可不错,我们现在手里缺的就是兵,兵都在三个大贵族手里捏着,我们若有四千人可就方便多了,哥哥为什么拒绝?阿苏勒那个懦夫,他的命又值什么?哥哥刚才说的就很对,你要了那个女人的身子,天长日久的,她凭什么还记得阿苏勒,不一心为哥哥你生孩子?阿苏勒哪里比得过哥哥?”

“你要是仔细看过那个女人的眼睛,就不会那么想了。”旭达汗轻声说,“我不想接受她的条件,因为我不甘心。”

“不甘心?”贵木一愣。

旭达汗瞥了他一眼,转身为弟弟正了正衣领,拍去甲胄上的尘土,“我们要守住北都城,和狼主谈条件,但不对他卑躬屈膝,是不是?”

“是!”贵木用力点头。

“阿苏勒和比莫干都做不成,但我们能做成,是不是?”
 
“可是那个女人,还有巴赫巴夯、大和萨、木犁,甚至比莫干,他们相信过我们么?他们觉得阿苏勒才是个可怜的孩子,是我们夺走了本来属于他的东西,他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就算他战败了,他也不过是个尽了力的孩子。”旭达汗猛地一脚踢在宝座的扶手上,“有那么多人会为了阿苏勒不惜代价,可是谁管过我们两个?我血管里流着和阿苏勒一样的血!”他嘶声怒吼,“如今只有我能救他们,在他们眼里我却是个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贵木呆呆地看着哥哥,他隐隐约约能理解哥哥的愤怒,自己的眼眶也不由得红了。

旭达汗深深吸了口气,把身子埋进宽大的宝座里,“我不想接受那些人的条件,我可以这么一直孤独下去,但我终究会成就我想做的事!”




黑暗里,阿苏勒无声地站起来,月光正盛,有微光从头顶上方唯一的缺口里渗进来,借着那光可以看清钦达翰王沉睡在铁笼里一侧的角落里,他不知道多少时间过去了,他的爷爷几乎从不跟他说话,地穴里长久地沉默着。

铁笼正中央插着龙篱留下的两柄短刀,月光在两道青冷的刃口上浮动,散发着幽幽的寒气。他们中没人动过那两柄刀,谁都知道龙篱留下两柄刀的用意。这个杀手满怀期待地等待着他们拔刀对决,等着看谁会倒下,在天罗山堂受过的教育和对狂血的了解使他相信,在两个中有一个必须去死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本能地保护自己。他对死亡有着强烈的兴趣。

阿苏勒脚步无声,缓缓地走到两柄刀旁边,目光始终落在钦达翰王的眼睛上。钦达翰王看起来真的睡熟了,不像假寐的人,眼珠会在眼皮下缓慢转动。犹豫了很久,阿苏勒矮身拔起了一柄短刀。

他摸索着铁栏,找到粘连处的地方,用刀在那里用力割了下去。他懂一点冶铁,为了打造这种笼子,铁匠势必要把铁栏的一端烧红了,然后再跟另外一个铁栏粘连。那会导致退火,是笼子的弱点。

“没用的。”
  
阿苏勒惊得转身,看到钦达翰王一双白多黑少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他,不知何时,钦达翰王醒来了,或者根本没睡着。
 
他们是祖孙,有时关在笼子里的两只野兽,理应互相防范。

“‘锁龙廷’用的是东陆买来的冷锻鱼鳞钢,最好的冷锻鱼鳞钢,怎么煅烧都不会退火,能够切开它的只有魂印兵器。”钦达翰王说。

阿苏勒想到他那柄影月,可惜影月不在他身边。

“爷爷,是我吵醒你了么?”他低声说。
  
“不,我没有睡着,我以为你拔刀想要试试我的颈骨,对你多了些期待,但你居然去试铁笼子。”钦达翰王轻蔑地说,“这是‘锁龙廷’,你那个聪明的阿爸造出的东西,连龙都能困住。”
 
“我只是不能这么等着。”阿苏勒说着,踮起脚尖想去试试能否敲开被机括封闭的顶部。但是薄刃的刀甚至插不进顶部和侧部铁栏的缝隙,那机括的拉簧力量惊人,简直可以比得上陈国炬石车所用的。

“三十多年前我就试过,不可能。”钦达翰王冷笑,“比起来我的颈骨更适合动手。”

“爷爷,我不会拔出刀对着你,十年前不会,现在也不会。”阿苏勒轻声说,“我是你的孙子阿苏勒,不是魔鬼。”

“那看起来我是魔鬼了?”钦达翰王说,“愚蠢的懦弱!当两个人中只能活下一个人,一个是十八岁的孙子,一个是快死掉的爷爷,你难道不明白谁更应该死?”

阿苏勒摇摇头,“不会的,不会两个人中只能活一个,我们会出去的。”
  
“说着这么愚蠢的话,但是比小时候还是多了些胆气。”钦达翰王无声地笑,“可是有些时候时候就是这样,一个爷爷一个孙子,只有一个人能活着出去,那你怎么办?”

阿苏勒还是摇头,“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想那样残酷的事情?不该这样的,都该好好地活下去啊。”

钦达翰王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地穴顶部的一点微光,“连这世界的神都是魔鬼,这世界怎么会不残酷?你不该回来的,草原不适合你,你应该一辈子呆在东陆那个属于懦夫的地方。”

“风炎皇帝呢?他也是懦夫么?”

“你在东陆听说了风炎皇帝的事?”钦达翰王斜眼一瞥阿苏勒,“他也是懦夫,如果他不是太在意那些忠于他的将领,也许他已经攻下了北都城。”
他喃喃地说,“这些年有时候我会不断地想那个男人为什么要打到北陆来,也许只是要证明他自己,那个愚蠢的男人……来,坐到这里来,跟我说说东陆人怎么说风炎皇帝,你如今是我们青阳部最懂东陆的人了。”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地面。

阿苏勒走到他身边坐下,也望着头顶的微光,想了很久,“东陆人很尊崇他,说他是仅次于蔷薇皇帝的白氏最伟大的皇帝,如果他还能再活二十年,一定可以把大胤的疆界推到整个九州。街巷里很多人说他的故事,那些人被叫做说书人,有点像我们吟唱《逊王传》,把风炎皇帝的事情编成英雄演义来讲,说得很好玩,没那么严肃。他们说风炎皇帝和苏瑾深、李凌心、姬扬、叶正勋四位将军就像兄弟一样,被称作铁驷车,驰骋天下,任谁也挡不住,任谁也不能拆开他们,最后姬扬被问罪诛杀了,风炎皇帝活活给气死了。”

钦达翰王的眼睛里难得地透出了兴致,“铁驷车固然可怕,最难缠的那个对手还是公山虚,他一个可以顶铁驷车四个人!”他想了想,“也许还加上一支三万人的军队!”

阿苏勒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在东陆认识了一个朋友,他叫姬野,是姬扬将军的曾孙。”

“他用枪么?”

阿苏勒点头,“他的枪用得很好,叫做猛虎啸牙,是一柄魂印兵器!”

钦达翰王也点头,“姬扬是个令人放心不下的对手,他所带的骑兵队可以和我们草原人的骑兵队相比,而且很快,快得就像风一样……你笑什么?”

阿苏勒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也许是想到了姬野的缘故,也许是终于找到了跟爷爷的话题,他心里徘徊的沉郁之气忽然散了很多。

“我只是……觉得我又能跟爷爷说说话了,我心里……闷得慌。”他说。

“废物,总是因为别人而活,别人不跟你说话,你就连笑也笑不出来。”钦达翰王淡淡地说,“既然喜欢说话,就再跟我讲讲东陆的事,以前你的奶奶也经常给我说,她说天启城里皇帝的宫殿是用木料和石头建造的,其中有一个叫做太清阁的房子,有一百个夸父那么高。她还说起过天启城里的集市、吃的东西、节日,还有那片名叫上清池的大湖,她说每到春天的时候,东陆那里的贵族女孩就穿着又轻又薄五颜六色的裙子,一起在那个大湖上划鸢船,青山绿水的,湖两边都是围观的人。”

“我没去过天启城,有一次我跟着东陆的老师出去打仗,已经打下了殇阳关,很接近天启城了。天启城里的皇帝等着老师他们进京去觐见,可是老师不愿去,带着我们又回了南淮。”

“你老师真是个奇怪的人,他不去,也应该让你们去看看热闹。”

“我和姬野后来也很后悔,觉得要是跟老师告个假,就能混在大军里去天启城里玩玩了。”阿苏勒说,“不过南淮城也跟天启城一样繁华,那里有个叫做凤凰池的大湖,据说比上清池还要大。春天的时候,城里贵族的女孩们也都穿着新裁的裙子去泛舟。然后她们就会在林子里野餐,把外面的裙子解下来,每一件张开都有两件马步裙那么大,有晏紫的、水红的、杏黄的、月白的,能想到的颜色都有,在周围树上系上绳子,围成锦帐,她们就在里面喝酒和玩,外面的人看不见。”

“你也去看么?”

“去……我和姬野每年都去。”阿苏勒说。其实最喜欢去看的是羽然,拉着他们两个飞跑着穿过林子,到凤凰池边视线最好的地方,骑在他们俩某一个人的脖子上,往水上或者那些锦帐里张望。可他还没有想到如何跟爷爷讲羽然的事。

“在东陆有相好的女人了么?”

阿苏勒愣了一下。爷爷的想法是很简单的,若是有了喜欢的女孩,就该去猎了狐狸来,把洗剥好的狐狸皮子挂在她家的帐篷外,告诉她自己喜欢她;就该和喜欢她的其他男孩打架,告诉周围的人这女人已经是自己的领地了;就该带着她骑马到看不到人的地方,把她的裙子解下来。如果他告诉爷爷他喜欢羽然却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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