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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妆行 作者:西岭千秋-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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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闭嘴!”
杜若反倒提高了音量,“王爷您是不是忘了是谁答应的以心换心?她现在还在等着援兵,生死一线就在王爷一念之间!”
“来人!拿下他!”沐王气得浑身发抖,杜若的话像是挖心的刀子,每一刀都剐得他心头滴血。南烛,南烛。生死只在这一线间。南烛在等待救援。
“拿下!”沐王吼,手一挥。当年坡上,他挥落的是笑语中的霞光。
亲兵们对视一眼,拿下杜若。
“请王爷手下留情!”无愁被推进大堂。进来就看见亲兵抓杜若,顿时吓了一跳。
无愁的话让沐王冷静了一点,他吸了两口气,坐回座位上。大堂之上,鸦雀无声。
他不能这样控制不住情绪。
“放开他。”沐王终于道。亲兵们松了手。沐王揉揉太阳穴,道:“关禁闭三天。杖责一十。罚薪俸三月。”
当堂冲撞王爷,这样的惩罚已算不重不轻。
众人莫名地舒了一口气。沐王还不至于因怒动杀。无愁公子也松了口气,伸手去扯看似这个看似文雅实则倔强的书生。
“不用了!”杜若却道。
“杜若!”无愁公子好容易劝住一个,谁知杜若竟然不领情。
却见杜若已经三下五除二解下了娥冠束带,宽袖一甩,娥冠重重置于地上。 
“杜若你干嘛!”无愁公子都蒙了。
沐王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点燃。“杜若!你好大的胆子!”
众人也白了脸,再看杜若,风度翩翩立于堂下。只见杜若拱手道:“小生本就是老虎豁一军医,如今只想再回老虎豁去。这顶帽子太沉,小生戴不起!自此别过,愿君长安!”
众人愕然。
还不及反应,就见杜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堂上的沐王变了脸色。却到底坐回座位上。
“杜若!”无愁连忙追出。
“你的人情,以后再还了。”杜若笑,潇洒自若。
“姓杜的,你傻的吗?你嫌命长无常等你太久吗?你去的话也会死的知不知道!”无愁公子怒喝道。
杜若转身。
“当年你救南若谷时怕不怕会死?知道很有可能会死,你怎么还去了?”杜若不答反问。
无愁公子被这一句话梗在当场。
“我杜若清清冷冷的长大,碰上这两个混蛋才算知道什么是轰轰烈烈生死共命。他们不曾弃我,我亦不会弃他们。我能做什么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正在水火之中等待救援,我必须去。”杜若道。
雪花落下。袖起清风。
无愁放开了手。
现在的杜若,一如当年的无愁。
“南苑有马。”无愁说。
“多谢。”杜若道。
寒风凛冽,白马一驱,杜若出了城。

、137

“南小兄弟,你脸色不太好。歇歇吧。”老将扶离道。
南烛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这些天苦苦挨下来,已经将近她的极限。
“没事——工事怎么样了?”南烛道。
南烛用建琉璃城房子的法子建起防御工事。这多少给了将士们一些存活的希望。只是这缕希望飘渺得像是风中的雪,捉摸不定。
已是第五天。
沐王的援兵仍然没有来。
有士兵在磕头祈愿援兵速到。可是除了南烛外,似乎所有人心里都开始动摇。
“会来的。”南烛总对众人说。
从几天前满满的希望,众人的沉默里已经多了一份绝望。他们,是被沐王抛弃了吗?
连同南岩风一起?
北风一天冷似一天,老将们说:“这么冷的天,只在记忆里出现过一次。而这次,冷得更加厉害。”
河面上的冰,发了疯似的凝结。冰层越来越厚,白天晚上都能听见冰河里的冰块发出的沉闷嘎吱声,这种嘎吱声越来越沉闷。与此同时,羌午的军队也越来越多。冰面上越来越多的人影,让老虎豁的天空显得益发阴霾。
这样庞大的数字,如果有足够的轰天雷尚可对付。可是如今的老虎豁,没有足够的轰天雷,没有足够的人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更糟糕的是,莫名其妙的毒酒让老虎豁折了三员老臣,躺倒四员大将,连老虎豁的主心骨鲁冰花也昏迷了几天。这些天,老虎豁上上下下几乎全是南岩风一个人在周旋调度。说不累,是不可能的。
“如果没有解药,会有性命之虞。”军医如是说。
酒,鲁冰花喝得最多,他之所以还活着,全托飞雪楼的古怪功法所赐。
军医的话,鲁冰花当做没听见。南烛却不能不听见。 
羌午似乎已经感觉到河面明显的变化,从今天开始一改前几日的沉默,开始有了一些试探性的冲锋。不时地,在强弩跟弓箭的掩护下,对老虎豁发起攻击。
仅仅是应付羌午叛军的小打小闹,老虎豁的将士们已经有举步维艰力不从心之感。老虎豁在之前随白及等人守卫沉叶渡时早已元气大伤。还未复原,再遇强敌,军疲马乏,十分凶险。
“工事仍在加高。”扶离老将道。
南烛在老虎豁的平场前堆出了一个更加高大的冰块围墙。这道围墙究竟能抵抗多久,谁都不知道。
“箭矢火油呢?”南烛又问。
“箭矢不足五千,火油十桶。”扶离道,说完加了一句,“南校尉……你还是休息下吧。”
南烛和善地一笑,道:“没事。”
箭矢跟火油都已经不多,所余的这些已是南烛从维城带出来的。如此下去,能否应付羌午的骚扰都是问题,更别说还没有跟羌午主力交锋。
最糟糕的是,大河对面还有成国在侧。
“以此看来,鹿鼎的攻击会逐渐增多。这个鹿鼎是个谨慎之人。前锋营小范围多点口进攻以兹打探我们兵力虚实,顺便也可以磨损我们的兵力。”鲁冰花强打精神道。他声音慵懒,南烛知道是无力。
老虎豁后援未到,稍有头脑的主将都能猜到恶战之后的老虎豁损伤严重。鹿鼎也不例外。
鹿鼎的行为就好似猫抓蛇,不到百分百确定时,猫咪只会伸出爪子戏弄。
鲁冰花仍躺在长椅上,靠着几个枕头。他说完这段话,便看向南烛。南烛已经领着人打了一天的战,脸色白得像纸。连素日里鼻尖的粉红都消隐不见。
她不该来的。
何苦来这遭受这番劫难。
待扶离出账。鲁冰花拉过南烛。
“坐下。”鲁冰花说。强硬不容置否。
南烛坐下。
鲁冰花握住了她的双手。冰凉的手裹进温暖里。鲁冰花要她坐下,原来只是想为她暖手。
可这个动作未免过于暧昧。
“你……”南烛想抽手,鲁冰花不让。
“顾不得那许多了,”鲁冰花说。南烛不明白他的意思,执意要缩手。鲁冰花便龇牙咧嘴地道:“哎哟,很疼。”
南烛只好住了手。鲁冰花趁机包住了南烛的整只手。温暖在南烛在手上蔓延。
南烛感觉得到,鲁冰花在默默地用内力为她暖身。这本该是他续命的力量。
一时间,南烛觉得自己似乎坐在三月的春阳下,温暖舒适。暖意袭来,南烛竟然有了倦意。不知道是因为温暖,还是因为疲倦。
“呆子,想睡就睡,不要强撑。”鲁冰花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南烛靠在了他的肩上。
这样一来,倒像是南烛倒在他的怀里一般。鲁冰花心疼地闭了眼。
“南南……要是我死在这。到时候,就陪不了你了。你说,要是那样的话,我会有多不放心。”鲁冰花说,一如既往地慵懒散漫。说是慵懒,却有些苦涩。这样的语调,以前似乎听过。
“叫我如何放心。”那时,说这话的是二哥。
不放心,叫他如何放心。
“不会。”南烛朦胧着眼道,“你不会死。”
鲁冰花一笑道:“呆子,万一呢?……没人跟你抢酒喝,你该高兴才对。”说完这话,鲁冰花便看着南烛。南烛也看着他。鲁冰花阴柔的脸庞比女人还好看,一丝卷发垂在胸前,眼底却是心醉的温柔。这时候的鲁冰花能让任何女子心里一跳。
“不许。我一定把你从地狱揪出来。”南烛认真地道。不知不觉又有些任性的语气。
偏生这样的无理取闹却让鲁冰花心里泛上一丝温暖。要把他从地狱揪出来吗?假如他早已经万劫不复了呢?
“那南南,你怕不怕跟我一起下地狱。”鲁冰花突然问,似乎在等一个答案。
南烛摇头。“不怕的。”
鲁冰花忽然挺身坐起,一把将南烛扳倒在长椅上。还未等南烛反应过来。鲁冰花已经把她罩在身下。
一时间,天旋地转。
“一起下地狱吧。”鲁冰花说。他想吻她。想把她狠狠地揉进自己的身子里。
“什么?”南烛看着鲁冰花。
鲁冰花想吻她。想说出心里的那些话。可是南烛的手却不自觉地捂住了领口。或者说,领口那个玉坠。送这个玉坠的,才是南南心中之人吧。
心里巨痛,却无可奈何。
鲁冰花苦笑一下,硬生生地松开了扣住南烛肩膀的手。扬眉道:“没什么,我好多了。你好好睡一觉。其它的事,交给我。”
温暖再次从手上传来,南烛抗不过睡意,睡了过去。
她的手,冻得甚至有些发紫。鲁冰花握住,将手放至自己胸口。
“呆子。”他喃喃地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烛已经沉沉睡去。“你问过我一个问题,说假如你消失,我会不会记得你。呆子,我还没告诉你,如果你要消失,我会陪你一起。无论天堂地狱。”鲁冰花道,言毕,穿上大氅,走进漫天飞舞的雪花。他的脚步有些沉重,红纹密布的双手在袖管里握成拳。勉力而行,只为身后人一枕安睡。他疯得很彻底。最贪图安逸的闲散人,居然在做这一生一世都不安逸之事。
南烛睡了,梦见了二哥。
二哥依旧一袭白衣。衣袂生风,仿佛白莲坠地。手里却拿着一把剑,剑光如虹,清洌生寒。白练没入鲁冰花的胸膛。血溅了出来,溅在二哥的白衣上,像是零落的蔷薇。
“南校尉!”有人惊呼。
南烛睁开了眼。
“南校尉!成国特使随白小兄弟回来了!”老将扶离说。
南烛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成国,终于来人了。


、138

让南烛吃惊的是,成国来的特使不是别人,领头者正是一袭成国宫装的锦绣。
同样吃惊的还有老虎豁的将士们。三军对峙,两国来往,一个女子居然能当特使,这个女子是成国二皇子的什么人。
“成国姑娘都这么黑吗?”
“黑虽黑,还挺漂亮的。”
“嗯,黑亮黑亮。”跟话的兵大哥有点憨。
老虎豁里的将士忍不住将眼睛往锦绣一行人身上瞄。锦绣处之泰然,这些日子,她也强大了不少。她的强大,是为了他。
“漂亮什么,一双眼睛凶巴巴地。还比不上咱南校尉。”
“嘘,你想死啊,鲁将看你了。”
锦绣闻言,看向大帐一侧的黑衣人。阴冷的一个瘦高个,手拄着一把蛇形剑,黑发在北风中飞扬。仅仅一个眼神,便让锦绣肝胆生寒。
“这个人,不可小觑。”锦绣心道。 
军帐里,屏退了左右。南烛对着锦绣。
一个青衣,一个红妆。
火噼里啪啦地烧着,两个女人却相对无言。似乎都觉得这样的见面很是微妙。
“他要我来接你。”终于,锦绣道。“他”自然指得是二皇子。
原来,在河的那边,真的是他。
南烛总觉得锦绣似乎哭过。只是她脸色黝黑,看不见泪痕,却看得见她眼里连南烛都能读懂的恨意。
还不待南烛回答。锦绣又说:“我讨厌你。我真希望你死在这里。可是,如果你真死在这,他便也活不了!”
锦绣似乎知道了更多的事。南烛只一笑。二哥有人喜欢是好事。他值得人去喜欢。
谁知,南烛的笑落在锦绣眼中却跟在肉上烙铁一般,瞬间便将锦绣的心烫得生疼。
南烛有什么好笑的,她是在笑自己吗?
“你还想不想救那个飞雪楼的怪物?”锦绣突然说,阴森森的。
南烛闻言抬起头看着她。
“解药在我这。”锦绣从浮花广袖里拿出一个瓶子。
“我怎么知道里面真是解药?”南烛淡淡地问。
锦绣道:“好烛儿,跟怪物一块变谨慎聪明了。好吧。这药有没有用,以他的功力一吃便知。若不是,你可以杀了我。你知道我没有武功。”
南烛仍然只是一笑。
杀她,若是鲁冰花死了,杀她又有什么用。不过这个赌,她倒是愿意试试。
因为她已经没有选择。
沐王援兵不到,鲁冰花朝不保夕。
老虎豁之围不解,这里将变成一个屠宰场。如果只是一颗解药,解得了一时解不了一世。
“想要药,可以。不过我不是白给你的,你要吃下这个。”锦绣道。从袖中又拿出一颗药丸。
“这又是什么药?锦绣姐姐,一段时间不见,你都快成大夫了。”南烛问。
锦绣不理会南烛的打趣。南烛越是从容,她就越生气。凭什么,这个女子可以得到他的喜欢。南烛身上的一切,在锦绣看来都是刺,长在她心口的刺。南烛的模样,南烛的笑,渐渐长大的南烛脸上那云淡风轻的笑,放在别人眼中是美好,落在她心底却是无法忍受的眼中钉。
“这番来维郡,认识了一位白絮姐姐。白絮姐姐给一个叫訾云英的美人儿吃过一种有趣的药。只要吃下,脉象便仿佛珠胎暗结。我觉得有趣,便要了一些。”锦绣阴森森地说。手中的一瓶子药轻摇。她要得还真不少。
“你为何要我吃?”南烛奇道。
这句话却更让锦绣生气。“为什么?最讨厌你什么都不知道却能享有他对你的好了!你这理所当然的样子最让我厌恶!好,我告诉你,我是要他讨厌你,讨厌你水性杨花,虚荣矫情。让他认清楚谁才是对他最好的人!”
南烛愣了愣,然后笑道:“就算你现在抹黑了我,他有一天也会知道的。他是我二哥,我相信我自己的二哥。更何况,你这样,有意思吗?”
“收起你那些大道理。你已经拥有,自然不懂。我只有靠自己。你娘不是跟你说过,女子一生,所靠只有自己——那你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赌,鲁冰花的命你拿走。不赌,二哥归你,鲁冰花死。”锦绣说这话时浑身都在颤抖,她在害怕,害怕南烛不如她记忆中的傻。
“他是我的二哥。你会输。何苦呢?”南烛说。
“你错了,他不是你的二哥,是成国的二皇子,不久之后的成国之主。”锦绣道。
“他是二哥。”南烛道。
“他是成皇。”锦绣道。
“我赌得起。”南烛道。她真的赌得起吗?二哥恨不恨她,她真的不知道。可是她还有选择吗?
什么时候她也学会了“虚张声势”?是跟鲁冰花相处久了,还是因为她真的想说服自己相信?
二哥,你心里究竟是怎样想?
南烛的一句话让锦绣暴怒。“赌得起?可笑。南烛,你不是信沐王吗?你不是认为他会来救你吗?如今呢?你的援兵呢?你已经输了一回了。你竟然还敢这么自信?你要知道,你要是再输,什么都没有。”锦绣挑衅。
沐王,到现在,都没有出兵。鲁冰花醒来的第五日,打败鹿耶立下奇功后的第八日。如果沐王派兵,以骑兵的速度,早已该到。南烛似乎该接受事实了。
“赌。不过除了鲁冰花,我还要这老虎豁所有人的命。”南烛道。
鲁冰花的解药,老虎豁兄弟们的性命。如今,要保全这些人,似乎已经只有一个办法。
“我要见二哥。”南烛道。
锦绣身子一颤。
南烛道:“带我去见二哥。”
锦绣下了狠心,将药丸往南烛面前一递。道:“吃掉。”
南烛一笑。伸手接过。药丸不大,赤红如血。南烛吞进肚里。
二哥,我娘欠你的我会来还。可是,你还是我的二哥吗?
这个赌,南烛猜不透输赢。
药丸下肚。锦绣转身出军帐,令人给鲁冰花送药。南烛则起身换过衣裳。
现在,大约就是真正离开的时候了吧。南烛想了想,换下头上竹簪,放在鲁冰花的书案上。
不久,鲁冰花进了军帐。
“药可有用?”
“有用。”鲁冰花答。
有用便好。
“我去去就回。”南烛对鲁冰花道。
鲁冰花眼中闪过一丝担心。
南烛想了想又佯装笑意道:“我会想办法解围。你要答应我好好对自己,若是我没能成功,你一定要想办法突围。保命要紧。回沐王身边去——免得我回来找不着你。”
“我去便好。”鲁冰花道。
锦绣闻言,在南烛身后冷冷地说:“抱歉。二皇子殿下只说见南岩风一人。” 
南烛朝鲁冰花笑笑。“我去借兵。”
“我去借兵,用不了太多时间。真的很快的。再说,军中若无人,叫兄弟们怎么办。”南烛说。
鲁冰花不言。
“等我回来,我们便去紫苑花地种花。我答应让你一壶酒。”南烛道。
鲁冰花终于点了头。
南烛与锦绣一道跨上青马。走得很远时,南烛偷偷回头看,却看见鲁冰花仍然站在风中。
一刹那间,眼泪决堤。
“好难过。”
对不起。


、139

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南烛根本不知道。
那天,等南烛走出了很远很远,仍能看见鲁冰花黑色的身影在白色的天地间。
锦绣侧过头看着她。
“雪飘进眼里了,真难受。”南烛挡眼道。掉进眼中的不是雪,而是一个人影。
一路无言。
渐渐地,还能看见羌午的将士,听得见风中雪狼的嚎叫。锦绣一行人打着成国的旗子。羌午没有动手,只是虎视眈眈。对羌午叛军而言,他们也不愿意招惹成国。
横跨大河。渐渐看见成国的工事。兵马严整,巡逻兵穿行其中。不时有操练之声。喧闹,井井有条。
苍穹,一片灰白。冷风吹着白的雪,落在人的脸上身上,连呼吸都凉得心疼。放眼是茫茫的白色,连成国的帐篷都是白色。在白色里行走,人,显得分外渺小。
“他便是南岩风?”成国的将领显然听过南岩风的名头。
“一表人才,倒像我成国的。”一个大胡子哈哈笑道。
南烛闻言不恼怒,反倒友善地朝大胡子一笑。
人与人的距离就是这么古怪,一个笑意,大胡子等人对南烛顿时顿生好感。
南烛与锦绣下了马,锦绣先她踏进大帐。过了不久再次出来。
“进去吧。”锦绣说。
帐帘缓缓拉开。
里面的人朝锦绣挥了挥手。锦绣不怀好意地看了南烛一眼。
好意恶意,南烛只能兵来将挡。至少如今,她要见到二哥了。
南烛独自走了进去。帐帘再次缓缓放下。
大帐内,铺着灰貂红纹地毯,隔绝了地面的寒意。军营里人来人往车马嘶鸣的喧嚣被阻挡在帐帘之外。他,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月白银纹华衣,站在及膝案前。修长的眉,如星的眼,笔挺如画的鼻,薄薄的唇。明明是那么熟悉的一个人,不知为何,南烛此刻却反倒觉得陌生。明明有那么多话,却无从说起。
“长高了。也瘦了。”良久,他说。
熟悉的口吻,拨动了南烛心里绷紧的弦。一句话,南烛的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下。没错。他是二哥,她回家了。
二哥也瘦了,不知他一身病骨是如何撑起这偌大江山。
“二哥……”南烛哽咽。这么久来的委屈,似乎都要化作眼泪淌出。
一声二哥,二皇子微微动容。
南烛以为他会伸出手,就像梦里梦见无数回的那样。可是二哥却没有动。只是淡淡地看着她。
两人之间,隔着一丈多的距离。看得清容貌,却显得疏离。
“想过无数回,与你重逢。”二哥侧过脸,一丝苦笑。他微微摇摇头道,“可是,烛儿,你当真狠得下心。”
南烛惊讶地抬起满是泪花的脸庞。
他在说什么?南烛何来“狠心”之有?
“我以为,哪怕这天下人都负我,烛儿也不会。”二哥说。一声叹息,双眼半垂。喜怒不知。火光融融,映照白衣,二哥像是站在光里。却益发显得孤单得令人心痛。 
“二哥,你在说什么?”南烛不解地问。
心里隐隐觉得不好。
白絮的笑、锦绣的不善都在心头滑过。这便是她的赌,她所赌的唯有二哥。
二哥看着她,平静又悲伤。
军帐外有声音。“羌午又去挑衅老虎豁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南烛顾不得心里难过。“二哥,请出兵助老虎豁一臂之力!”南烛道。是的,她要借兵。借兵解围。她的要求算是极无礼的。可是如今,能解围的只有二哥。沐王不出兵,老虎豁必失。
二哥身子一怔。南烛急忙上前想扶住二哥。她太熟悉这个动作了,二哥一定是心口剧痛。
“二哥……”南烛吓了一跳。
拖延太久,二哥身子压根受不住。
“够了!”二哥却避开南烛的指尖,淡淡地道,“烛儿。如果我不来,如果老虎豁不被围。你是不是今天就不会来!”
南烛听得出二皇子语调中的愠怒。
“怎么会?烛儿一直要来啊!”南烛心中暗道不好。
二哥看着她。他可以装傻一时,却原来做不到装傻一世。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仇恨,只与她共话桑麻,却做不到不介意。
“……”二哥沉默,像极了很久前站在冷月花间的模样。
“二哥?”南烛问。
他不是生气,而是心寒。等她许久,南烛不肯来。不肯来。他命在她身,她却要富贵缠绵。她是他续命的药,他不愿伤她,只是想她再来见上最后一面。药人不药人的,他根本没想过。
他本不愿伤她分毫,她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肯。第一封密函来时,二皇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寥寥几个字,他却觉得自己似乎站在九层冰下。他选择相信,相信他的烛儿。
他是恨,恨“娘亲”对他折磨半生。可是因为有南烛陪伴,他宁可忘掉浑身的伤痛。
可是心到底要有多大,才能包得下被背弃的痛。
白絮来函说,南烛要当沐王妃,又说,南烛与飞雪楼少主“形影不离”,甚至同赴烟花寻欢。那时,二皇子仍不信。遣来了锦绣跟多少密探,可是谁知锦绣跟众人的回复却仍然是不来,密报里,是她的欢声笑语。他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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