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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铠-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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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聚暗暗咂舌。他想起睡梦里听得的哭泣声,心中隐隐恐惧。但现在对方悲恸欲绝,他也不好意思问:“刚才我睡觉的时候是不是你在哭啊?”

孟聚试探着问:“秦少爷,你可饿了?我去弄点吃的回来?你想吃什么?”

秦玄毫无反应。

孟聚叹口气,转身出门。他跑去陵署的食堂吃了稀饭,又给秦玄装了一碗稀饭和一点小菜,回家开门后,看到秦玄还是在原先地方一动不动。

孟聚很想劝他:秦少爷,你就是这样坐到老死,你家人也不会活过来的。但看看少年脸若枯木,苦大仇深,孟聚很怕说了对方会跳起来打自己——秦玄现在肯定把大魏朝廷和东陵卫恨到骨髓深处了,他现在急怒之下,脑子不大灵醒,万一他把自己当成大魏朝廷和东陵卫的代表来个同归于尽就不妙了。

孟聚把稀饭和小菜搁到了桌子上:“秦少,吃点东西了。饿坏了身子不好。”

如同意料中的,对方没有任何应答。

孟聚叹息一声,转身又进了里间,继续睡觉去了。

第二天起来,孟聚把黑色的军官袍穿好,走出外间:秦玄依然坐在那,面前的稀饭和小菜一点也没动过。

孟聚微怒,要伤心也得有个度。一天一夜水米不进,万一这厮当真饿死在自家家里,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急着上衙,孟聚简单地跟秦玄说:“秦玄,你满门遭祸,只有你一人幸存,更应保重自己。若你糟蹋了自己身子,你的家人也不可能活过来,将来谁来报仇?你祖宗的香火,谁来侍奉?”

听到“报仇”二字,“雕塑”动了一下,秦玄抬起了头,望着孟聚,眼睛里满是血丝。

“你先吃东西,睡上一觉。中午回来,我再跟你商量报仇的事。”

知道唯有“报仇”二字能打动眼前少年,孟聚丢下一个大诱饵,匆匆出门。

正是上衙的时候,在陵署道上,孟聚不时碰到认识的军官,对方纷纷向他打招呼:“孟聚,今晚一块吃饭去?”

“老孟,昨天没见你到衙,不会是偷溜了吧?讨人嫌说要收拾你呢!”

“老孟,走,咱哥俩好好叨叨,好久不见你,怪想你的。”

一路走过来,孟聚都不知道自己的人缘突然变得这么好了——刘真那厮当真是流毒无穷——从馆舍到官署这么短短一段距离,他笑得脸上肌肉都麻木了。

到了官署,一天没见的同事也纷纷跟孟聚打招呼,大家都还没开始工作,都在那边闲聊呢,而省里的头号富豪秦氏家族突然被省陵署灭门就是这两天的轰动新闻了。

军官们都在揣测秦家被灭门的原因。大家普遍认为,准是秦家太富了,引得省陵署起了贪心,把他们灭门就是为了夺他们家产——在场的都是陵卫的刑案官,说起这种话题也没什么好避讳的,而且这种事他们以前不是没干过,所谓“破家县令;灭门令尹”,陵卫军官动不了秦家那种豪门,破几个平民家弄点银子还是没问题的,不然光凭大魏朝廷一月三两银子的薪水,他们哪住得起豪宅养得起小妾。

到后来,讨论的话题渐渐走偏,变成“靖安府还有哪户人家榨得出银子?”军官们板着手指一个个计算,张家有良田五百亩甚富但他与边军的郭副将是亲家,李家开有酒楼但他有个侄子在洛京御史台做事,王家很富也没什么亲戚当官但蓝老大经常去他家喝茶,这里面的含义不用说大伙都该明白。

这时候,孟聚是没多少发言权的,只能恭听前辈们发言。往常,同僚们可不会讲得这么透彻,这些东西都是都是发财的秘诀,不会轻易示人。但今天,大家对自己格外热情,连这些都拿出来分享,还有人向孟聚推荐,说某徐姓商人颇有钱财,靠山也不甚强硬,正是下手好对象,孟聚若有兴趣,他们愿意帮忙。

孟聚心里明白原因,却只是笑笑摇头。

众人倒也不以为忤,孟聚眼下只是一个从九品侯督察,但他得叶迦南赏识,飞黄腾达那是迟早的,人家前途大好,看不上这点小钱也是正常。

辰时,差役们进来拿着一叠新案件的卷宗过来,分发到各人案上。今天,靖安府那边报了一个杀人案和三个伤人案过来。

按照程序,地方上发生的案件,东陵卫要进行初核,以确定东陵卫是否有必要插手,而初核的任务就是由刑案科承担。如果刑案科认为事涉重大,那该案就要移交陵卫办理,地方官府不得再插手了。

至于是否事涉重大,那也是有标准的。按照道理来说,东陵卫应该管辖的是谋逆、间谍、民变等危及社稷和军情的大案,但事实上,刑案科挑选的标准却是看案件是否有油水——简单来说,如果疑犯能榨得出油水,那一般伤人案东陵卫也接了;若对方没钱,哪怕他是扯旗造反东陵卫也懒得管。

而相反的,有些案子比较棘手,或者是责任重大,或者是当事人背景雄厚,不好得罪--不奇怪,陵卫不是神仙,也有不敢招惹的人,这些案子,那是万万不能接的。

人同此心,这类案子往往也是靖安府衙门很希望能甩过来的。

初审和移交是朝廷制度,隐瞒不报等同图谋不轨,靖安府衙门不敢不报,他们的应对办法就是在案卷里搞鬼,将简单的案子说得云里来雾里去,被告原告证人嫌疑人家属邻居朋友亲戚混成一团,再加上故意的语法错误、啰嗦不清和枝节拖沓,一个案卷比易经都难读。

发展到如今,初核已成为靖安陵署和知府衙门之间的智力互动游戏,这门游戏的规则就是“你想给的我不要,你想留的我硬抢”。靖安府的师爷们精通“虚者示之以实,实者示之以虚”的兵法策略,与东陵卫捉迷藏般绕着圈。这门攻防学问之微妙精深,非积年老吏难以掌握。

孟聚不熟情况,自然是没资格参加这项事关重大的工作,好在今天大伙对他很热情,纷纷向他传授起关键要领来。

“小孟,看笔迹,这是府衙莫师爷的手笔。莫师爷最喜欢的花招就是用大量废话来掩盖真正有用的东西,比如说这是一桩盗抢伤人案,莫师爷就先从疑犯他妈没出嫁时女红做得很好说起——别急,若你看得腻味匆匆翻过,就准会漏掉在第二页末尾的这行蝇头小字了:‘疑人谓其乡党黄氏赵氏腾氏有涉’——我就猜到了,老家伙准会这样!”

“请教前辈,这是怎么回事呢?这里面有什么深意?”

“小孟,这案子关键不在疑犯身上,关键是他的同党。疑犯招供,说同犯里有赵家的人——准是赵家的小三,他跟着浪荡子们鬼混,抢人钱财也不稀奇——现在靖安府想把这个案子截下来自己办,好敲赵员外一笔。没说的,我这就出函,这个案子我们陵署接了!”

“且慢!”另一名资深军官出声阻止,他目光炯炯:“莫师爷上一次想截办金铺被盗案被我们识破,这次他不该再用同样的办法。这里面莫非有什么蹊跷?受害人身份可曾写明?”

“我看看——不曾详写,只说受害人郭某,靖安本地人士。宋侯督察,受害人又不是疑犯,不写明身份应该也无碍的吧?”

“只怕其中有什么蹊跷,我们再看一遍。”

坚持要复核的是一名叫做宋若锦的资深刑案军官,官衔虽然只是侯督察,但凭着犀利的目光和敏锐的直觉,他成为了刑案科的头号刑案权威,威信一向很高。既然他发话了,众人也无异议,军官们轮流将那案卷读了一遍,都在皱眉沉思着。

孟聚也读了一遍案卷,他说:“发案地址是靖安西城夫子路三巷——这条路我有印象,好象是边军的一个将军住那里,他好象也姓郭。。。上次经过时,刘真跟我说过的。”

“边军将领。。。姓郭。。。”宋若锦一拍大腿,断言道:“不用问了,我猜出来了:受害人是边军郭副将的大少爷!”

既然猜出了受害人身份,那案情也差不多明朗了。郭副将的少爷被一群浪荡儿在家门附近毒打了一顿,胳膊被打断,衣裳被扯破,荷包也丢掉了——以郭家大公子的身份,再不长眼的盗贼都不可能打劫到他头上,这肯定是被人寻仇了。而敢派人殴打郭家少爷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跟郭副将差不多或者更牛的人物,很有可能就是军队里的对头了。

这种军中派系争斗,最是让人头疼——难怪靖安府不肯透露受害人姓名,又定性为盗抢伤人案,摆明就想诱骗东陵卫接过案子,他们好趁机甩掉这个烫手番薯。

“好险,好险!”刑案官们满头冷汗:“这个案子若是出函接下了,我们麻烦就大了,郭副将是军中悍将,敢惹他的人,又岂是好惹的?靖安府当真阴险,居然设下这种恶毒圈套坑害我们,当真卑鄙!快快退卷,这个案子万万不可接。”

宋若锦侯督察说:“若不是孟侯督察目光如电看出破绽,我们真要麻烦了。孟侯督察当真是天生的刑侦好手啊!”

孟聚大汗,连忙谦逊:“哪里哪里,我只是随便乱说的。”

接下来,孟聚把手头的案卷归档整理,用端正的蝇头小楷给案卷注好标题,把书证、物证都要分类标注好——这些工作虽然不起眼,但做起来还是很耗时间的。好在孟聚手头的案子只有三个,只是简单的伤人案,案情并不复杂,凶手都已认罪画押的,做结案报告和呈请倒也不费力。

整理完案子,把案卷搁在桌上显目的地方,孟聚就专心地喝茶了。喝了三通茶,孟聚看见高晋的房间还是没开门,干脆打算开溜了:“诸位,我出去跑个取证外勤,有个证人要去做份笔录。”

“去吧去吧!”老油条们了然于心,头都没抬:“下午就不用回来了,安心把笔录弄好点。讨人嫌回来我们会帮你说的。”

孟聚讪笑着出了门,望望头顶的蓝天,发现偷溜竟是如此快乐的事。


第二十七节 血仇

孟聚径直回家,把门一关就要睡觉——且慢,外间还坐着个人呢。

孟聚打个招呼:“秦少爷,今天吃东西了吗?”他也没期待对方回答,正要钻进里间,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微弱的话声:“吃了。”

孟聚转过身,形容槁枯的少年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少年昔日红润的脸已变得苍白粗糙,眼眶深深地陷了进去,但眼中却有幽幽的火焰在燃烧着。

接触到少年的眼神,孟聚打了个寒颤。他移开视线:“秦少爷,你两天水米没进,跟我出去找点东西吃吧。我知道有家馆子不错。”

没有嚎啕痛哭,没有泪如雨下,少年很平静地说:“谢谢,孟长官,我吃饱了。”秦玄表现得很平静,但孟聚知道,这种平静只是表面上的,底下的仇恨犹如大海波涛一般汹涌。

“秦少爷,死者已矣,生者节哀,还请多多保重。”

秦玄直截了当地说:“孟老大,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杀害我父母亲的,到底是什么人?”

孟聚避开了他的视线,闷声道:“知道这些,对你并没有好处。”

“我要知道!我父母都死在他们手上,我必须知道!”

“你现在想去报仇,那是白白送死。”

“哪怕死我也要知道!”

“这事。。。”

仿佛怕被拒绝,秦玄急忙截住孟聚的话头:“孟长官,我家虽然被官府查抄,但还有隐密的家产,那是决计不会被官府搜出的!只要你告诉我,这些,都是你的了!”

孟聚望着秦玄好一阵,叹气道:“秦玄,虽然我以前做的一些事让你觉得我贪财,但我还不至于卑鄙到这个地步,要勒索儿子才告诉他杀父凶手的消息——如果做出这些事的,那我还是人吗?”

“抱歉,孟长官,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孟少爷,你的意思我明白,但你也要理解令尊的心情。”

秦玄迷惑不解:“我爹的心情?”

“听孟少爷您的叙述,我能猜测当时情形。看到拦截者出现,令尊已知定然无幸,我不知他与凶手有何关系,但他苦苦与对方交涉,为你争得了一线生机。。。”

“这个,不必你说,我知道!!”秦玄愤怒地咆哮着,嗓音厮哑,眼睛泛红:“爹爹他。。。那时就知道。。。他是故意骗我走开的!”

触动了他心头的隐伤,他喉咙一下哽咽了,好一阵,他才重新抬头:“孟长官,你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孟少爷,您可注意到?令尊有时间跟你告别说话,却没有告诉你凶手的身份?”

秦玄一愣:“爹爹他害怕被那些凶手听到,反倒害了我性命。”

“有可能。但我更觉得,秦老先生,他可能压根就不想你去报仇。”

秦玄脸露愤怒,他正要反驳孟聚的说法,却突然脸色一变。过了好一阵,他才低声说:“这,怎么可能呢?”语气里却是没多少自信了。

“秦玄,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天下万事皆有可能。可能对方太强,令尊不想你白白送死;可能令尊希望你能脱离这个漩涡,安静地生活下去;也有可能,令尊根本不想你去报仇——反正,令尊没有告诉你的,我也不会告诉你。”

“这怎么可以!难道,我爹爹他们的血仇就这样白白放过了?这个,我绝不答应!”

孟聚站起身,拍拍对方的肩膀,少年生气地打开他的手,象只愤怒的狮子般低沉地咆哮着,眼睛赤红。

看着他,孟聚反而笑了:“秦玄,你知道吗?刚才你说求我一件事时,我还以为你要我帮你找回你亲人的遗体,收敛下葬呢。”

北魏法度严酷,尤其对谋逆者更是野蛮苛刻,诛灭三族不说,首级还要曝晒示众十天,然后丢到荒野上喂狼,不得下葬,若有敢于为叛贼收敛尸首的,与叛逆同罪。听到孟聚这么说,秦玄顿时愣住了:“收敛下葬?那当然好!可是,朝廷的法纪,叛逆犯都要。。。”

“哦,既然你不愿意,那算了,当我没说——我先睡觉了,别的事,休息好了再说。”

“孟长官,孟大人,孟老爷,孟老大!”

孟聚刚要进里间,身后传来了少年撕心裂肺的叫声。孟聚转过身来,秦玄已经猛然跪了下来,给孟聚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时,少年已是泪流满面:“孟老大,若能将我父母的遗体奉安,我的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说如何,我绝无二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哪怕你要我这条命也行!”

孟聚也不阻拦,任由着少年磕了头。

双方都知道,这是要冒大风险的,如此大恩,受得起磕头答谢。孟聚坦然受礼,并非无礼,反倒是堂堂正正的承诺:“这件事,我答应下来了!”

“秦玄,你起来。既然你答应都听我的,那从现在起,你就得好好地吃东西、休息,修养好身体——这就是我的吩咐,明白吗?”

“是,孟老大!”

“以后不要叫我孟老大了,我的朋友都叫我老孟,你也这么叫。”

“是,老孟——不,我叫你孟大哥吧,可以吗?”

“随便你。下午我过省陵署那边一趟,想办法把你家人的尸首领出来落土为安。”

少年还想说什么,但孟聚对他摆摆手:“现在说别的都没用,报仇你也得先找到人。到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真相——你在家等我消息就是。”

出了门,孟聚去马棚取了坐骑,一路小跑出了陵署,径直去了三条街外的东平省陵署。

在省陵署的大门外他就看到了,在陵署的大门上贴着白花和白布条,省陵署院子里高高竖着两排白色的招魂幡,白色的长布条探出了墙头,在风中习习飘舞着。

在递腰牌给门卫检查时,孟聚随口问:“这是怎么了?”

陵署的门卫是一个神情阴郁的老头,他望了孟聚的军官腰牌一眼,随口答道:“霍镇督殉国了,现在在给他办丧事呢——你不知道这事?”

孟聚恍然。霍鹰的死,自己差点忘了——身为副手竟把正主衬托得可有可无,由此也可见叶迦南平时的强势了。

老头从桌子上拿朵白纸花递给孟聚:“霍镇督是个好人。后生,你既然这时候来了,那也是个缘分,就戴上表达个心意吧。”

霍鹰生前杀人无数,血腥满手,身后评价居然是“是个好人”——孟聚不知道,霍鹰若是地下有灵,他是会哭还是会笑。

孟聚接过纸花,老头帮他将纸花缝在了胸口,劝道:“既然来了也是有缘,去上根香吧。”

“办完正事,我会过灵堂去拜一下的。”

按照那晚的路,孟聚径直走去叶迦南的小楼那边。一路走过来,他注意到,即使在省陵署里面,在身上戴白花、白袖章或者穿素的军官也没几个,大部分人都象没事一般照旧穿着军服,脸上也不见多少悲戚,照旧说说笑笑。

孟聚心下感慨,属于霍鹰的那个时代,确实已经过去了。现在,是叶迦南的时代了。

不知是否因为叶迦南如今已是省陵署的头号人物,小楼附近的防范比那晚更严了,孟聚这个生面人还没走近就遭到了盘问。孟聚说来找叶迦南,但这次的守卫说什么都不肯通报,一个满脸麻子的瘦高个还出声讥笑:“一个小侯督察想来找镇督?你睡醒了吗?有什么事,回去叫你上司的上司过来!”

孟聚无奈,只好说:“那么,能帮忙叫一下王柱王兄弟吗?若他不在,柳空琴柳小姐也行的。”

听到孟聚说出王柱和柳空琴的名字,守卫们脸露诧异。王柱和柳空琴都是叶迦南身边的近人,这小侯督察能说出他们的名字,搞不好真的跟镇督大人认识?

那瘦高个脸色稍和,说:“你叫孟聚,是靖安陵卫的?你等下。”

过了一阵,王柱从小楼里跑出来,见到孟聚,他远远就叫起来了:“孟兄弟,他们说有靖安陵署的人找我,我一听就猜到是你了,果然没错!”

他走近来,用力地捶了孟聚肩头一下:“兄弟,这两天过得还好?”

“托福托福,一切还好。”孟聚望望那几个警卫:“王哥,我们借一步说话?”

“行,那就到我房里来喝杯茶吧。我今天不当值。”

王柱拉着孟聚正要走开,忽然想到了什么,对几位警卫笑着说:“大伙认清楚了,这位是我的好兄弟,靖安署的孟兄弟,为人豪爽讲义气,叶镇督很信重的!以后他过来,无论是找镇督还是找谁,大伙可要给面子行个方便啊,不然可别怪我王老粗手黑了啊!”

随着王柱的话,孟聚抱了个四方拳:“诸位兄弟前辈,孟聚见过了。”

看得出来,王柱在这帮人中间威信很高,人缘也很好,听了他话,众人都对孟聚点头微笑以示善意,连那个麻子脸警卫也抱拳笑道:“不知是王哥的朋友,方才多有得罪了,孟长官别见怪。我叫李应,因为这张脸,大伙都叫我李麻子,孟长官以后过来,王柱不在的话找我们也行。”

孟聚也笑,觉得这个李麻子人倒还爽快:“哪里,是我来得鲁莽了,怎能怪得李兄弟呢?”


第二十八节 还弩

王柱打断他们:“得了,要唠叨,改天你们有的是机会——你们几个,赶紧回岗上去,别让巡查发现你们聚堆聊天。”他拉着孟聚走开,带着他到了小楼边上的一处房子里。房间很小,只摆了一张床和一套桌椅,却收拾得很整洁,并不象单身汉的房子。

王柱给孟聚倒了茶,笑道:“地方简陋,邋遢得很,不成体统。若不是跟孟兄弟你熟,我是不敢带你过来的。”

孟聚喝了一口茶,茶质很劣,比庙里的拜神茶也好不到哪去——看来王柱平时混得也不怎样。他环视左右,笑道:“王兄弟这里还叫邋遢的话,我的狗窝就只能叫猪圈了。看来,王兄弟平时是常收拾的?真是细心哪。”

听出了孟聚话里的调戏味,王柱也笑:“哪里。叫孟兄弟你笑话了~”他压低了声音:“这些,平时都是府里一个小丫鬟帮我收拾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哪有时间理这个,呵呵,呵呵~”王柱的笑容十分暧mei,话里透出了一股男人才明白的得意味来。

孟聚凑趣,翘起了大拇指一赞:“王哥英雄了得,能者果然无所不能啊。”

“哈哈,惭愧惭愧,一些摆不上台面的庸脂俗粉,说出来让孟兄弟笑话了。”

说是惭愧,但王柱脸上毫无愧色,反而透出了一股洋洋得意的味道,两人相视大笑。

寒暄之后,王柱顺路问起孟聚来意,孟聚也就照实说了:“这次过来,一来是看看王哥你,看看大家啥时候有空聚聚喝点小酒;二来,也是找叶镇督请示点事。上次进去,叶镇督借给我一个手弩,当时忘记还她了,这次也好顺便还她。”

“那次,叶镇督将随身的护卫弩都借给你了?”王柱听了满脸的艳羡,他赞道:“孟老弟,你了不得了!我跟镇督大人也有三年了,还不知道她把护身弩借过给人——你怕是第一个了吧?这份信重,不要说你一个侯督察,就是实职的带刀御史、督察、观察使也没人享受过,你实在不得了!”

孟聚谦虚道:“兄弟武艺太差没出息,叶镇督瞧着我不放心啊!象王哥你,武艺高强又忠心耿耿,叶镇督让你干啥事都心里踏实,这才是真正的信重啊!”

“唉,这个,说啥好呢?俺从边军调过来,跟镇督大人的时间不短了,也办了不少差遣,大人待我也是有说有笑,但总觉得。。。”

王柱张望左右,压低了声量:“。。。大人她对我们这些武夫,那是用过就算,不会真的重用。要说出息,还得孟兄弟你这样文武双全的。我听柳空琴说,这次你立功不小,叶镇督很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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