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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琴何须剑 (完结+番外)-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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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突厥边陲重镇,至喧哗时竟不下京都。
何容锦从街角出来,在旅店门口小吃铺坐下。他腿上未愈,若是走多了难免露出马脚,只能守株待兔。幸好他这身打扮十分普遍,在人群中倒也不显眼。
他此时有两个任务,一是寻找阙舒,只是人海茫茫,殊为不易。一是打听消息。袭击西羌使团无异于向西羌挑战,若无十全把握,他绝不敢如此。
何容锦想过,这必须有两个条件。一是确珠已经获得突厥的支持,有可能是沙纳利可汗的支持,也有可能是突厥可汗之位他已经十拿九稳。一是突厥不惧西羌的质询。这也有两个可能。一是突厥已有了打败西羌的绝对实力,一是确珠有把握西羌不会就此事向突厥发难。
昨夜想到这里,他已冷汗淋漓。
西羌使团在突厥境内消失,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西羌都不可能不闻不问,除非……西羌希望如此。
谁可代表西羌?
此时此刻当然还是阙舒。可若是阙舒不在了呢?
何容锦做了几百种假设,发现每一种都是在自欺欺人。
闵敏王。
这是唯一的可能。
祁翟给他看的信,祁翟的话一股脑儿地袭上心头,不断冲击着他的防线。无论如何,若非是他,阙舒绝不可能冒此奇险亲临突厥。
无心也好,故意也好,在他与阙舒的对弈中,阙舒终究占据了上风。尽管此事从头到尾都不由他做主,可阙舒不顾一切的举动还是将他拉下了水,让他身不由己地卷入漩涡。可是在与闵敏王的对弈中,阙舒却输得九死一生!
何容锦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头一次如此惊怕。
他该如何去找那一丝生机?
前方尘土飞扬,原本直行的路人纷纷朝两边让开来。


35、别有用心(七) 。。。
何容锦抬起头,便看到十几个突厥护卫队队员手持画纸气势汹汹地沿街搜查。
街头百姓争相避让。
“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护卫队很快来到他面前。
何容锦扫了一眼,心中震动。因为画中人并非是他以为的祁翟,而是阙舒!
他的迟疑让护卫队很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他忙捏着嗓子道:“不曾见过。”
护卫队很快追到下一家去了。
何容锦坐在小吃铺里,心思百转。为何他们要找的人是阙舒不是祁翟也不是塔布?难道祁翟和塔布已经落入了他们手中?可是阙舒在使团中并不显眼,确珠为何独独要找他?
莫非……
回想确珠那声“赫骨将军”,他的心不断下沉。当时他只想找到阙舒,所以没有深究,细想起来,确珠知道他是赫骨显然不是一日两日,却从来没有提过,甚至主动促进他和西羌使团接触的机会。说确珠毫无所图,他是千万个不信。要说什么值得突厥小可汗精心策划,只怕就是今日纸上所画之人。
……
圈套!
何容锦有些坐不住了,总觉得在自己闲坐的片刻,阙舒有可能会落进确珠的圈套中去。这件事中有太多的疑团需要解开,可目前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找到这个被疑团紧紧包裹着的人。
顾不得自己一拐一拐是否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他从小店铺出来,顺着突厥护卫队走过的路,挨家挨户地找下去。
正午时分,烈日炎炎。
何容锦额头时不时有汗水淌下,已分不清是热汗还是冷汗。他只知道紧紧地跟住这些护卫,要是阙舒落入确珠手中,一定会有人来通知他们撤离。
突厥护卫从凉茶铺离开,他正要跟上,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从凉茶铺的一角闪过,鬼鬼祟祟地钻进一条狭窄的巷子里。
何容锦心中一动,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巷子极窄,仅容一个人穿过,尽头有个转角。他刚要拐弯,就感到脚踝被什么东西勒了一下,随即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
前方破风声传来。
何容锦抬手夹住对方劈过来的刀,不等对方回神就问道:“祁翟在何处?”若他没有认错,这人应当是西羌使团的护卫之一。
对方死死地抓着刀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容锦放开刀,低头看着脚踝前方那条系着铃铛的线。若非他腿脚受了伤,脚步绝不可能迈得这么低。
对方扬手又是一刀,何容锦单指弹开刀刃,将他推入拐角处,抬腿迈过长线,正要说话,就看到那人拔腿跑了两三丈远。无奈地摇摇头,他提气朝前几个空翻到那人面前。
“要杀就杀,不要婆婆妈妈!”那人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干脆仰头露出脖子。
何容锦揭开面巾道:“是我。”
那人盯着他好半晌才试探道:“何总管?”
何容锦叹气道:“非常时期,不得不行非常之事……”
“我明白。”那人看上去比他还尴尬,“何总管是来……”
尽管认出了他,但对方眼底的警戒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发浓郁。何容锦知道自己的身份使对方诸多怀疑,便道:“我来帮忙的。”
那人道:“哦。”听语气并不十分相信。
何容锦道:“我已经不是小可汗府的总管了。”
“哦。”
何容锦见他油盐不进的模样,只得咬咬牙道:“我是赫骨。”
那人惊诧道:“什么?”
何容锦道:“西羌上将军,赫骨。”
那人皱眉道:“我见过赫骨大人,他是我王手下头号猛将不假,可是什么时候成了上将军?啊,你是闵敏王封的上将军?”
何容锦沉默。两句话,前一句他没听懂,后一句听得心头酸涩。
那人盯着何容锦,握刀的手暗暗用力,“你是要找祁翟大人报仇吗?”
何容锦道:“即使我要报仇,也绝不会与突厥联手来对付西羌。纵然我不再是上将军,也还是西羌子民。”
一句话听得那人不禁动容,“将军。”
何容锦道:“若你还不放心,就帮我带个口信给祁翟,我会在凉茶铺里等他回消息给我。”他说罢,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后面传来急促的跑步声,越来越远。
何容锦想了想,还是转身跟了上去。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否认传消息给气海,可见是知道他的下落。虽说这么做有出尔反尔之嫌,但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万一在他守株待兔的时候那头出了意外,那才叫后悔莫及。
不过对方似乎也想到会有人跟踪,不但在巷子里转悠半天,还在闹市里兜了两圈,直到傍晚才慢悠悠地回到原先的凉茶铺。
何容锦在他抵达之前就抢先一步装模作样地坐在那里佯作等候。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看到他之后神色才稍稍放松,随后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钻回那条巷子里。
巷子狭窄,何容锦不敢靠太近,只能根据他的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早该想到他既然会在此处设下线铃,定然是怕有人发现此地,自己何苦跟着他到处溜达,在这里守株待兔岂非更省力。想归想,脚步却不肯稍有放松。
半日追踪下来,他受伤的脚又开始一阵一阵作痛,只是对他来说,这样的痛不过是毛毛细雨,不足为虑,唯一要担忧的是好转的伤势会否恶化。
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他纵身上屋檐,伏地身体,看着对方走入一户民居内许久都不见出来,心知这里多半就是西羌使团被打散后的临时落脚点。
这户民居极小,没有院落,想进屋只有门窗两条路。
他犹豫了下,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敲门。
门连续敲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始终没有人应声,但能够听到门背后隐约的走动声。
何容锦无奈开口道:“是我。”
里面响起一阵慌乱,过了会儿,门终于被拉开一条缝。开门的正是之前被他跟踪的西羌护卫,他满脸怒容道:“你跟踪我!”
何容锦叹气道:“我逼不得已。”
护卫道:“你到底想如何?”
何容锦道:“我想见祁翟。”
“他不在这里。”
“不在?”何容锦歪头,目光掠过他朝屋里看去。尽管屋内没有点灯,光线晦暗,却依稀看得出里面坐着一个人。
护卫道:“只有我和我的同僚在。”
何容锦没有追问下去,“你们有何打算?”
护卫道:“我们想先寻找祁翟大人的下落。”
何容锦不动声色道:“有眉目了吗?”
护卫黯然地摇摇头。
何容锦猛然一掌推开他。
虽是猝不及防之下,但护卫的身体仍用力朝前一顶,却被他的掌力弹得更远。
何容锦迈入屋中。
原本坐在屋里的人显然有了准备,飞速地躲入了帐子里。
……
何容锦想,也许他猜错了。这个人既不会是祁翟也不会是阙舒。祁翟没有这么灵活的身手,阙舒没有这么小的胆子。纵然如此想,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地向前一步,揭开帐子。
塔布无辜地看着他。
“你……”看到他对何容锦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他在这里,阙舒和祁翟应当也不会远。何容锦脱口问道:“阙舒呢?”
塔布道:“我和王失散了。”
何容锦先是心头一惊,随即发现塔布眼神闪烁,神色十分慌张,心中顿时疑窦丛生。


36、别有用心(八) 。。。
护卫虽然关上门,但人依旧贴门而站,既像是防着外头有人跟踪,又像是防着里头的人逃跑。
何容锦视而不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你和王是怎么失散的?”
塔布道:“当时情况混乱,我拖延追兵,王先走,等我摆脱追兵之后,王已经不见了。将军怎么会……这身打扮?”虽说尼克斯力的打扮更加夸张,但眼前这个人不是尼克斯力啊,是一向以铁腕治军闻名的赫骨将军啊。难道说,这其实是绝影峰的传统?
“非常时期,掩人耳目而已。”何容锦不用照镜子也能猜到自己此刻的形象,随口带过便不再提起,反问道:“祁翟呢?”
塔布道:“祁翟大人也不见了。”
何容锦道:“营地建在山中,只有两条路能够离开。你走的是哪一条?”
塔布低头,犹豫了下道:“是右边那条。”
何容锦道:“是来小镇的这一条还是反向的那一条?”
塔布心知他问得这般仔细一定有什么原因,却又找不到应付的办法,只好道:“反向的那一条。”
“是吗?”何容锦冷冷一笑,猛然拿起桌上的茶碗朝塔布掷去。
塔布吃了一惊,全无防备,穴道被点个正着,身体顿时僵住,愣愣地看着他。
“啊!”护卫操起放在门边的刀就往何容锦砍去。
何容锦轻轻松松一个凤点头避开,抬手点了他的穴道。
屋中的三个人立时便有两人动弹不得。
“你这是做什么?”塔布震惊地问道。
何容锦道:“这正是我想问你的。你想做什么,在做什么,已经做了什么?”
塔布被问懵了,“什么是什么?”
何容锦盯着他,目光冷峻,“我再问一遍,阙舒在何处?”
塔布看着他的目光渐渐从惊疑到不可置信,最后化作嘲弄与愤怒,恨声道:“你绝对找不到他的!”
何容锦身影一晃,倏然出现在床边,单手紧紧地掐着他的颈项,厉声道:“叛徒!”
塔布又懵了。
何容锦道:“怪不得确珠对西羌使团的事情了如指掌。”
塔布惶急道:“谁是叛徒!你才是叛徒!”
何容锦一怔。
塔布道:“明明是投靠了确珠,出卖了我王。”
何容锦皱眉道:“我没有。”
塔布嚷道:“我更没有!”
何容锦见他义愤填膺,神情不似作伪,慢慢地松开手,“不是你?”
塔布道:“当然不是我。我父亲与王妃同族,我从五岁懂事起就发誓誓死效忠我王,怎么可能会背叛他?!”作为西羌勇士,这样的指责无疑比杀了他更让他难过。
何容锦道:“那你为何遮遮掩掩吞吞吐吐?”
“我……”塔布冲动地说了一个字之后,目光又移了开去。
何容锦看看他,又看看护卫,恍然道:“你在怀疑我。”
塔布看他落寞的神色,嘴唇一动,半晌才道:“不是的。”
何容锦下意识地想去摸腰间的酒,但手指碰到腰带时才想起了为了不引人注目,葫芦已经被他随手丢弃了。
“其实是王……”塔布忍了半天终究没忍住,“是王不想将军知道。”
何容锦心中一动,放在腰间的手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颤抖了下,“你知道阙舒的下落?”
塔布道:“是,不过王他……”
何容锦心骤然一冷,自嘲道:“我懂了,是他在怀疑我。”不过依照当时的情景,连他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自己真的没有和确珠串通。布库帮助他离开,他一心一意地往外逃,确珠率军赶到……一切都发生得那样凑巧。若他是阙舒,想必也会如此想吧。
“将军怎能如此揣测?”塔布又激动了,“王从未怀疑过将军。”
何容锦抬眸看他,眼眸难掩光亮。
塔布道:“王说,要说将军行刺,他信,但说将军出卖西羌,他决不信。”
刚刚还冻得结冰的心顿时被烈阳一照,一股股暖流冲击心田。何容锦道:“他真的这么说?”
塔布坚定道:“是。”
何容锦道:“那他为何不见我?”阙舒目前的处境用四面楚歌形容也不为过,正该是用人之际,为何还将他往外推?
塔布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摇摇头。
何容锦道:“我要见他。”
塔布为难道:“此事不由我做主。”
“那就由我做主。”他口气强硬。
塔布的目光又开始四处溜达。
何容锦道:“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护送他平平安安地回到西羌吗?”
塔布面色松动。
何容锦道:“你若是怕他怪罪,就让我偷偷跟在你身后吧。”
塔布犹豫了下,终于答应。
何容锦松了口气。从阙舒失踪之后,这是他头一次感到了踏实。“他住在哪里,离这里远不远,你们为何分开?”
“其实我们是进镇来打探消息和买东西的。”塔布苦恼道,“只是镇上的药店将伤药管得很严,我打算等天黑去药房里借一点。”
说是借其实就是偷。
何容锦面色一变道:“谁受伤了?”
“王。”塔布见何容锦失色,忙道,“性命无忧。”
何容锦想了想道:“外面到处都是突厥士兵,药房一定布下重兵守候,贸贸然闯进去一定九死一生。”
塔布道:“那也顾不得了。”
何容锦想了想道:“此事让我想办法。”
塔布道:“可是……”
“对了,是什么伤?”
“外伤。”
“好。”
“等等。”
“放心,我有分寸。到时候我会回到这里与你们会合。”何容锦边说边站起身往外走。
塔布呼唤道:“将军!”
何容锦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利落地开门关门,让塔布一肚子的话卡在喉咙里无从述说。
屋里骤然静了下来。
护卫苦着脸道:“你说将军会不会想起我们的穴道还没有解开?”
塔布道:“我可以试着冲冲看。”他凝神静气,开始运真气冲穴道。
谁知刚冲了没多久,门又被人从外朝内推开。
他心中一惊,真气立时走岔,差点走火入魔。
进来的竟还是何容锦。他尴尬地看着离开时什么姿势如今还是什么姿势的两个人,弹出手中刚刚随手捡来的石子,解了他们的穴道,然后不等他们回神就将门关上了。
护卫动了动发麻的胳膊,道:“看来将军还是记挂我们的。”
“噗!”塔布吐出一口淤血,躺在床上大喘气道:“我倒希望他记挂得晚些。”好歹等他把穴道冲破再回来啊。
护卫大惊失色道:“大人何时受了伤?为何不说?”
塔布不语。走火入魔不是什么光彩事,尤其在属下面前,还是能不说便不说吧。
护卫道:“你为何刚才不让将军带些治疗内伤的药回来呢?”
塔布:“……”他又不能未卜先知!

何容锦去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回来。
塔布见他拎着一个小包袱,吃惊道:“到手了?”
何容锦道:“我找了几家猎户,向他们要的。只是量少,所以多跑了几家。”
塔布恍然道:“是了,猎户家里一定会备有伤药。”
何容锦听他说话中气不似傍晚离时那般足,愕然道:“你受伤了?”
塔布刚要回答,就听护卫道:“是啊。大人还隐瞒不说,若是有治疗内伤的药就好了。”
何容锦闻言笑了笑,从包裹里拿出几根草药来,“可巧了。据说山里的这种草药能够治疗内伤。我们先去见阙舒,回头我去山里帮你找。”
塔布道:“我们正要去山里。”


37、别有用心(九) 。。。
护卫留下继续打探情况,塔布和何容锦则趁着夜色悄悄地摸出镇去。尽管确珠在镇上布下重兵,但对何容锦和塔布这样的高手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塔布见何容锦用单脚蹦跳,担忧道:“将军的腿……”
何容锦摆手道:“无碍。”
山中比镇上黑了数倍,两人一入山,就好似跳进黑乎乎的麻袋里,伸手不见五指。
塔布怕何容锦跟丢,忙道:“将军跟紧。”
何容锦道:“我听着你的脚步声,无妨。”
塔布这才放心地往前掠去。
约莫走了将近半个多时辰,他们已深入山腹。何容锦突然指着靠近山巅的一处火光道:“是不是那里?”
塔布脸色一变道:“不是,却离得不远!王绝不会夜半点火。”
何容锦顿时明白他言下之意,心中也着急起来,正要催促他赶路,就听到前方一阵悉悉索索声,像是夜行人擦着枝叶的声响。
何容锦急忙拉着塔布跳上旁边的大树。
不一会儿,就看到一队人马走出来,像是在搜索什么,很快又朝山脚下走去。
塔布急道:“他们一定是在找我们!”
何容锦道:“但是一定还没找到。”
塔布道:“你是说王还没被找到?”
何容锦道:“若是找到,他们应当急于复命才是。”
塔布道:“为何?”
何容锦沉吟道:“我猜,确珠已经知道阙舒的身份了。”
塔布失声道:“王?”
何容锦拉着他从树上跳下,“快走吧。”无论如何,如今最重要的是见到阙舒。他从未如此不安过,好似前方是被迷雾重重笼罩的龙潭虎穴,他滞留在原地,却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阙舒一步步向前,直到迷雾将他完全吞噬。
他们在上山的过程中又遇到两拨人马。
何容锦心里沉甸甸的。
确珠将大批人手派往山里而不是镇上,可见是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这片山并不大,经不起一再地搜查,只怕不出两日,这里就会被反过来。必须抢在确珠之前将阙舒送出去。
塔布见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越来越冷峻,越发不敢开口。
塔布终于在一个山洞前停下脚步。
何容锦皱眉道:“你们就藏身在这里?”这样大的山洞,确珠的手下要多瞎才会看不到。
塔布似乎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尴尬道:“我们来的时候,突厥士兵还没有进山。”
何容锦见离此不远的火光熄灭,猜测可能是刚才下山的几拨人生的火他,轻声道:“你去洞里看看阙舒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我去前面看看。”
“好。”
何容锦等他身影完全钻入洞里,才小心翼翼地朝前方走去。
树与山壁之间有一小片空地,上面放着被烧过的木柴。他走到木柴前,蹲下摸了摸,还有余温却不烫手,应当是最后那拨人熄灭的。
回想起来,最后遇到的那拨人中有一个武功略高于其他人,差点发现塔布的行藏,若不是他及时用掌风制造出树叶摇晃声分散他的注意力,也许他和塔布此时已经暴露了。
“没有。”塔布从洞里出来。
何容锦道:“我们分头找找吧。”
“王……”塔布欲言又止,须臾道:“好。”
其实他想说什么,何容锦一清二楚,只是这个时候他们更需要希望。
顺着山道往上走,他不断扫视着两旁,揣测着可能藏身的位置。山里树木众多,想要藏一个人并不难,比如他们之前就藏在树上未曾被发觉。倒不是突厥士兵偷懒不想搜,而是成千上万棵树,若是一一搜查,只怕还没到三分之一就已经筋疲力尽了。
受伤的脚踩在一块碎石上,痛楚从腿骨蔓延而上,让他顿时收住脚步。停住的刹那,仿佛有一个细微的呼吸声短促地响起又消失。
何容锦心中一动,朝左边挪了几步。
山道狭窄,下面峭壁,却有树木斜生,若说藏身,这里是绝佳之地。
他想了想,用西羌语道:“战败的是勇士,故意战败的是懦夫。”这句话是当年阙舒与闵敏王比武,故意在齐契王和银铃公主面前输给闵敏王之后,他对他说的。
有风从斜旁吹来,树叶轻轻作响。
何容锦听了半天不见动静,正以为自己听错之际,一个人影突然跃了上来。纵然四周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到地方轮廓,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阙舒。”他终于放下心。
“你在这里做什么?”冷到不能再冷的语气。
何容锦身体一僵,竟不知怎么回答。
是啊,他在这里做什么?阙舒自顾不暇,确珠放他一马,正是他离开的大好时机。为何还将自己搅进浑水里来?但是心底很快有个声音用微弱地声音回答道:他到底是西羌子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突厥谋害西羌王而坐视不理?
阙舒没等到他的回答,身上的气息越发阴郁,冷冷地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何容锦叹了口气。心底的回答微弱得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可是那又如何?即便想不出理由,他也已经站在这里,又为何一定要寻个缘由?
他默默跟在阙舒身后,塔布在往下找了一段没有结果之后又返了回来,听到脚步声先是一惊,随后认出阙舒,激动道:“王!我刚刚在山下看到火光,还以为你……”
阙舒道:“火是我点的。”
塔布道:“啊?”
不止塔布吃惊,连何容锦都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在这种时刻点火,无异于告诉突厥人他正藏身在此,何等的不明智!
阙舒道:“他们一共有四拨人,我们趁两拨人上去之后才点的火,之后又故意在旁边放了些吃过的鸟骨头,他们以为有人偷吃,互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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