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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照河山 作者:淮上-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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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寨的清晨阳光明媚,空气清鲜得能醉人,叶真一边抓着个糯米粑粑吃一边跌跌撞撞的跟上龙纪威,脚步在青石板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昨天他们来过的四合院沐浴在晨光中,房檐台阶都映照着微光,越发晶莹透亮。绕过正房,边上有两座高高的吊脚楼,楼下堆着石磨、花盆等杂物。龙纪威登上左边的那座楼,叶真跟在他身后,视野蓦然一宽,只见二楼厅堂竟然比他想象得还要宽敞。

这里一定是苗寨的重要之地,进门是一座影壁,正堂地上铺的全是光滑油亮的实木,墙壁两边大门洞开,阳光和清风一齐灌入。殿前铺着三层台阶,有点像帝王正殿下的丹墀,只不是红色,而是漆黑发亮、仿佛玉石一样的质地。

而殿前首座足有大半个人高,上边坐着昨天见的那个老头;两边席位一字排开,站着一圈苗家子弟,个个结实俊俏,挺拔如松。

龙纪威指着那老头,对叶真低声道:“他的名字叫宝翁,苗名字音你发不出来,以后就叫他师傅。”

又指着周围一圈人,道:“这些以后就是你的师兄弟。”

叶真到底是那个时代的孩子,礼仪程序是懂的,当即麻溜跪下磕了个头,叫:“师傅!”

宝翁本来脸色难看,只碍于龙纪威的面子才不得发作。但是叶真这么干净利落的一跪一磕头,他神情顿时就缓和了点,招手把侍立在一边的女徒儿叫来问了几句话。

女徒儿正是早上给叶真换衣服的漂亮苗女,笑嘻嘻的回了几句,满厅人都微笑起来。

龙纪威淡淡的道:“他问你根骨如何,你师姐说不错,又说你天生任督二脉相通,是个练武的天才。”

叶真不敢抬头,从牙缝里压着声音问:“那他们笑神马?!”

“哦,她还说你很俊俏,跟个妹子似的。”

叶真:“……”

宝翁咳了一声,起身用苗语叫敬茶。边上立刻有人端来一碗碧绿的茶汤,叶真抬手接过,膝行几步,来到台阶下高举手臂,认真道:“徒儿给师傅敬茶。”

宝翁没有立刻接过茶碗,只听低哑粗粝的声音从首座上传下来,道:“叶十三。”

叶真低头答是。

“你因何练武,为什么拜入我门下?”

叶真不抬头,盯着膝盖下的台阶,一字一句道:“我本是辽东旅顺叶家人,家乡东临黄海,北靠长白,祖祖辈辈耕地牧渔,从不与外人相争。倭寇为抢夺国土,杀我父老,辱我百姓,三天三夜屠我两万生灵,一把火烧尽我千年古城。血债滔天无以能报,我愿胼手砥足、粉身碎骨,杀尽我仇人满门,请师傅成全。”

说完手臂高举不动,俯身下去深深磕了个头。

“……”宝翁脸色微变,沉默半晌,才说:“那你从今以后要好好练武,不能偷懒耍滑,知道吗?”

叶真低头说:“徒儿知道。”

宝翁于是点点头,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龙纪威抱着臂在一边看着,直到叶真从地上爬起来了,他才过去拍拍少年的头,说:“我走了。”

谁知道他这话刚出口,叶真还没来得及反应,周围那群苗族子弟却一个个面露惶恐,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噼里啪啦跪了一地——那麻溜劲儿,简直跟煮饺子似的!

叶真:“……妈你不要我了吗?”

龙纪威怒道:“你开什么玩笑,老子又不是陪读家长!你知道把你送来这一路耽误了我多少事吗,我三个手下还在峡谷外边喂蚊子等我呢,九处的办公室斗争一天都不能落下,还有你于叔叔他的皮最近也有点痒……”

叶真说:“妈你不要总是欺负于叔叔,你看人家都被你欺负成什么样儿了。还有你什么时候来接我,过年前行吗?”

“我尽力吧。你要好好学习,听师傅的话,别偷懒耍滑知道吗?早知道就把化学书和楚慈叔叔一起带来了,这一下就荒废一年……”

叶真怒道:“妈你还是快走吧!”

四合院前的青石板路上阳光灿烂,一众苗族子弟毕恭毕敬送龙纪威到门口,只差没跪下来扒衣角哭诉一番离别之情了。龙纪威倒是很淡定的样子,最后扫了一眼周围熟悉的青石路、吊脚楼,又摸摸叶真的头,说:“要听话,啊。”

叶真点点头,嘱咐:“早点来接我啊。”

龙纪威回过头,视线越过众人,只见宝翁正站在吊脚楼下的阴影里,佝偻着身体,看不清面容。

他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叹。离开苗寨的时候他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宝翁还是个连斧头都扛不起来的奶孩子;几十年时光转瞬而过,自己仍然身强力壮,年华鼎盛,而当年的孩子现在却已经垂垂老矣了。

他对宝翁挥了挥手以作告别,宝翁迟疑了一下,也挥挥手,动作里带着说不出的沉重。

苗寨大门洞开,山谷里流云飞瀑,水汽朦胧。

下山的路总是比上山的路快,苗人恭敬的请龙纪威上轿,却被他婉言谢绝了。

他一个人顺着山路走下去,不出一顿饭工夫,只见山脚下扎着营帐,隐约看见一个人影站在山路的尽头。

——那竟然是黑泽川。

龙纪威目不斜视,走过去的时候轻轻丢下一句:“你有什么想跟叶十三说?现在可以说出来了。”

黑泽哑着声音问:“我在旧报纸上看到一则报道,甲午战争时期,一九八四年旅顺口……”

龙纪威打断他,说:“没错。”

黑泽站在那里,如同石雕一般一动不动。龙纪威回过头,皱着眉问:“你想闯寨进去,然后被苗人乱箭射成刺猬?”

“……不,今天就让手下回国。”

“那你呢?”

“我留在这里。”黑泽闭上眼睛,低声道:“暂且走一步看一步。”

龙纪威微微一笑,转身往山下走去。黑泽目送他离开,只见他头也不回的道:“怕就怕你一步下去,直接就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了,哪还有路给你走?”

几个日本人守在营帐边上,手都伸到怀里去了,却没人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龙纪威擦肩而过,很快便消失在了山瀑漫天缭绕的水汽中。

作者有话要说:

黑泽一定要向叶真确认这件事情,因为他不知道叶真和山地家族的仇恨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只是一般仇怨,他觉得自己能居中调解开;但是换做大屠杀,就绝对没有这么容易了,黑泽知道叶真是绝对不会放手的,山地家族和叶真两者中间势必只能存活一个。

所以俺们的小攻沉重了,纠结了,守在山脚下画圈圈了~

最近更新缓慢,因为工作加实习实在是忙……不过俺还是能保证一周三到四更这样的频率的,保证不坑~

寒冰床
   万事开头难。叶真在苗寨大半年,经历的奇事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最艰难最出他意料的,还是拜师以后的头一件。

——他被关在苗寨后山的冰洞里,不吃不喝足足三天。

那座冰洞不是宝翁领他去的,宝翁身为苗寨长老,整天不知道有多少大事要忙,怎么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叶真就这么着,在对自己今后生活懵懂无知的情况下,被当初把两个扒他衣服的苗女姐姐领走了。

他们在后山走了足足三四个时辰,从太阳东升直到雾霭沉沉,终于走到后山密林一个不见天日的深处。这里简直伸手不见五指,叶真使劲眯眼都没法看清洞口里有什么,只觉得里边飘出阵阵寒气,春末夏初的天气里竟然冷得刺骨。

苗女抿唇一笑,推了叶真一把,指指洞口。

叶真不明所以,往里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里边有什么啊?”

苗女笑嘻嘻的比了个三,又挥手示意他接着往里走。

叶真还以为她们两个要陪自己一起进去,所以一共是三个人,这才回头放心大胆往里走。谁知道还没走几步,突然只听身后苗女一声银铃般的娇笑,紧接着啪的机关响动,山洞顶上竟然缓缓垂下一块重逾千斤的石门!

叶真转身疯了一样的往回扑,砰的一声重重撞上冰冷的山岩!

“来人!来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的狂叫在山洞里久久回荡,然而不管他怎么拍打,怎么捶门,那山石都岿然不动,连山洞外的声音都半点也听不见。

“我操!我操!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叶真狠踢石门一脚,痛得差点跳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想干什么,想把我关死在这里吗?

叶真喘着粗气坐到地上,这么一静下来,才感觉到山洞里是这么黑,真是完完全全的伸手不见五指了。而且这里隔绝人世,半点声音没有,因为过分的寂静,耳朵反而充斥着诡异的微声——那是血液冲击耳鼓所造成的错觉。

叶真恐惧的抬头,竭力睁大眼想看清一点微光,但是触目所及,完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已经深深沉入了地下。

他终于站起来,扶着墙慢慢往里走,一边触摸着冰冷的岩石,想找出一点能出去的缝隙。

然而不知道找了多久,走到他再也走不动了,山洞也没有透出半点有光的迹象,更别说什么能出去的缝隙了。叶真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深,他只感到彻骨的寒冷,一开始牙齿还能打战,后来连打战都没感觉了,只觉得四肢都不是自己的,骨髓血液都结了冰,每走一步就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不行,这样下去我会冻死!

叶真摸索着坐到地上,费力盘起双腿,抱着臂把自己竭力蜷缩起来。

然而等他不动的时候,寒冷便更加清晰刺骨,连骨头缝里都仿佛呼呼的刮着风。他想往手心哈气,但是连他哈出来的气都没有半点温度,湿漉漉的带着冰渣子。

叶真全身都颤抖着,半晌低哑含混的叫了一声:“妈妈……”

他把头深深的俯下去,半蜷着身体,仿佛一座小小的冰雕,凝固了很久很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山洞陷入一片沉寂,仿佛连最后的一点生机都消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叶真手指一动,仿佛痉挛一般挣扎着,缓缓从胸前抬起头。

如果有光的话,就可以看到他脸色已经不像个活人,脸颊乌青,嘴唇发紫,眉毛上结着一层淡淡的霜气,简直就像行尸走肉。

但是他的手仍然能动,虽然每动一分都要竭尽全身之力,但是那双手仍然颤抖着抬了起来,缓缓的放到双膝之上,深深掐住中指呃逆点。

“心不外驰,一意归中,气走夹脊,行至玉枕……”

少年喉间的呜咽嘶哑浑浊,难以听清。

“上走冲脉,下至绛宫,生死双分,八脉总根……”

气走泥丸,精凝紫府;意守渊腋,神离枕骨。

真气运行九个来回,继而在全身经络回转,渐渐形成一个小周天。叶真的身体渐渐发热,全身关窍打通又关闭,寒气不再穷凶极恶涌入体内。

他一动不动盘腿而坐,脊背挺直,双目紧闭,每当心跳衰微不能走气,便用指甲紧紧掐住双掌呃逆点。

墨汁一般的黑暗里寂静无声,只听叶真一声声长短均匀的呼吸,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已经是第三天了吧?”

宝翁问这话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一边伺候的苗女立刻弓身笑道:“就是第三天,今晚就该去接孩子回来了。”

宝翁说:“不急。蛊童说了那孩子天生任督相通,真气流转更快,那就一定能比常人多坚持半天。明天早上再去接人好了。”

苗女迟疑道:“万一出事怎么办?”

宝翁木着脸,冷哼问:“能出什么事情?!”

说完也不听别人劝解,一甩袖子自己走了。

其实他当时这么说,完全只是因为恼恨龙纪威当甩手掌柜,迁怒到叶真身上。另一方面他也相信叶真根骨确实绝佳,一般练武之人,老年人没有他火气阳旺,少年人又没有他真气浑厚,所以他理论上来说,确实应该比大多数人都更能撑。

但是宝翁没想到,就是这么一晚上的耽搁,就差点要了叶真的小命。

因为那天晚上,叶真内息走岔了。

这其实不怪叶真,他就算再能撑,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闭关三天的事以前不是没有,但是在冰天雪地里闭关三天不吃不喝,真是从没有过。

到第三天下午的时候他就已经撑不住了,只勉强吊着最后一口气。那天入夜气温骤降,深山老林阴风又盛,到半夜时阴气入体,叶真终于难以支撑,一口气从生死窍上反涌直至泥丸,瞬间激得他狂呕起来。

这一口气刺激到了经络胃胆,如果不是三天没吃,他能连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这一吐,精气神就守不住了,几天来苦苦撑住的内息全泄出来,他拼命扶着墙想站起来,然而刚一起身就眼前发黑,耳朵嗡鸣,整个人顿时软倒在地。

他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昏过去了,最后一刻只觉得脸上扑来一阵极大的风,气味带着清新的泥土的腥味,仿佛是从洞外吹来的一般。

他只朦胧看到几个人迎面跑来,却看不清发生了什么,眼一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叶真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他以为自己昏睡了很久,实际上只是几个小时而已。

山间的天空是灰蒙蒙的蓝,月亮刚刚下去,山谷里静悄悄的听不见半点声音。他挣扎着起身,只见身边点着一丛篝火,一个男人正紧挨着他席地而坐。

“你是……”叶真睁大眼睛,浑浑噩噩的脑子才反应过来,那竟然是黑泽川。

黑泽把他轻轻按到在地,居高临下道:“别乱动。”

说着用手按在叶真胸口,从上而下反复揉搓他的皮肤。黑泽力气极大,手掌老茧又多,很快便把叶真皮肤搓得通红发热,寒气带来的剧痛也减轻了不少。

叶真挣扎几次想起来,都被黑泽轻描淡写按倒下去,半晌才十分屈辱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座山洞叫寒冰床。”

“啊?”

“这种极寒的洞穴是人工开凿而成,自然形成的非常罕见。以前有练武的人,找到这种山洞,便在里边闭关冥想,用寒气逼迫自身内息运转,往往能有很大进境。”

叶真闭上眼睛试了试自己的内息,发现轻松灵便不少,仿佛身体经过严苛的虐待之后,反而更加灵活强韧了。

“我早年也进过这种地方。”黑泽顿了顿,没怎么提及自己的事情,只说:“这种地方最多呆三天,因为没有进食,超过三天之后身体就到达极限了。你还是孩子,不论如何熬不过今晚的。我在外边守到半夜,看还没有人带你出来,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他的手已经移到叶真大腿根上,这个动作做起来,其实是非常亲昵的,叶真不安的动了动,但是紧接着就被黑泽强硬按倒。

为了解除尴尬,叶真只得装作没感觉的样子,问:“那你是怎么进去的?”

黑泽头也不抬:“山洞外有机关。”

他按摩手法相当独到,没过一会叶真全身的皮肤都火辣辣热起来,人也感觉到饿了。黑泽从包里拿出一瓶口服液一样的东西,扳开叶真嘴巴整个倒了进去。

叶真根本没力气反抗,有气无力问:“这是什么?”

“高能营养剂,你饿了太久,暂时不能进食。”

这时天已经快亮了,黑泽看了下周围,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叶真:“这里是苗人的地盘,我得在他们发现之前离开。咱们只能暂且先告别了……当然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叶真哼哼着问:“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认为你是好人了吗?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个串串,串串~”

“我知道。”黑泽笑了一下,那笑容非常轻微,只瞬间就从眼底掠过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把毯子往叶真细腻柔软的脖颈下掖了掖,转身大步走进了黎明前昏暗的树林里。

洗髓草

很久以后叶真回想起自己当年在苗寨里修行的经历,首先想起的便是黑泽川。

那段时间他甚至怀疑,黑泽说不定真的打算在荒郊野岭扎个营,自己修行多久他就陪多久。

最开始的日子很难熬,从寒冰床出来后叶真就病倒了,发烧发得神智无知。宝翁熬了半人高大锅的稠绿粘腻的汤,两个和蔼可亲的苗女姐姐把叶真小同学扒光光了拎过来,笑嘻嘻往锅里一扔。

叶真瞬间惨叫一声,没命的往锅外爬:“烫——!烫烫烫烫烫烫烫——!!!”

宝翁一把将他按倒在汤里,木着脸说:“给我呆着!你以为这是什么汤,苗族头人都未必能泡得上呢!”

叶真本来发烧嗓子就哑,这一下更是叫得撕心裂肺:“可是好烫!尼玛!你想煮我吗臭老头!!”

“你管谁叫臭老头!”宝翁怒了,猛一下把叶真的头按进汤里:“就是要烫,全身皮烫破了才能让草药进去,然后长出一身新皮来!你知道洗髓草多难配吗,三十年都未必能配齐一副药呢!”

叶真挣扎着冒出头:“那你就三十年后再煮我吧,咳咳咳……咳咳咳咳……”

“别不知好歹!一副药只能煮一锅汤,你得连煮四次才行呢!”

叶真只觉得天崩地裂,鬼哭狼嚎道:“求求你让我出来吧真的好烫——!尼玛,我要熟了!妈妈啊带我回家……”

宝翁冷冷的问:“你族人的仇呢,也不报了?”

“……”叶真一愣,不再挣扎了,热气氤氲里只看见他发呆的脸。

宝翁趁机狠狠一按,把他整个按进了汤里,只咕噜咕噜冒了几个小气泡。

泡完草药出来的时候,叶真全身上下的皮肤都被烫破了,几乎见不到一块好皮。他这时候的样子说不定连龙纪威都认不出来,完全就是一块熟肉,到处都是水泡和斑块。

宝翁指挥苗女准备了一锅冷凝状的绿糊糊,叶真刚出锅,就猛的抓起来往他身上抹。苗女动作很快,几分钟不到就把他全身抹满了厚厚的糊,然后用一种特制的亚麻布一圈一圈包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

这下叶真看上去就完全是个木乃伊了,连开口叫疼都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宝翁难得客观的道:“嗯,可能确实有点疼,你到床上躺着去吧。”

叶真:“……”

叶真在床上躺了足足半个月才拆纱布,这期间他全身各种疼、痒、麻、辣,最后就麻木了,只觉得自己没知觉了——当然也可能是他在炎热天气里半个月没洗澡,身上泥垢结得太多的缘故。

拆纱布那一天,苗女一边用刀撬开他身上已经结成硬块的草药糊糊,一边嫌弃的皱眉捂臂,还不时叽里咕噜说几句,叶真直觉她们是在吐槽。等到最后一块草药硬壳落地,苗女们立刻飞奔出门,捂着鼻子站在大门口,拼命示意叶真去洗澡。

叶真已经被自己身上的味道熏得没感觉了,幸亏苗女们事先往房间里搬了一桶热水,他便面瘫着往里边扑通一跳。

用花草煮出来的热水很快把他身上残余的草药溶解开,全身毛孔重新得到呼吸,整个人说不出的清新爽利,叶真小同学立刻感动得落泪了……

叶真泡了三桶水,最后又去小溪里用活水冲了一遍,出来的时候全身皮肤仿佛新生的婴儿一样剔透粉嫩,阳光下白净得几乎透明,完全看不出一点烧伤的痕迹。

叶真穿上衣服,试着运起内息走了个小周天,惊讶的发现自己全身经络仿佛被洗过一样,真气运行随心所欲,完全没有正常情况下稍微滞涩的感觉。

这是非常不容易的,因为正常情况下,不论人把内息运转得多么熟练,多么顺畅,也总会有一点点凝滞的感觉,那是因为人的经络总有先天不足之处,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十全十美的完美身体。就算先天条件再好,后天受伤、受寒、燥热、内虚,也会造成经络受损,导致内息运转不畅。

叶真顺手屏息凝气,双指并拢往河岸边的泥沙轻轻一插。那泥沙其实相当湿润坚硬,但是他手指如同刀切豆腐一般,很轻易就深深没入了泥地里。

叶真是点穴高手,立刻意识到这是因为自己内息浑厚顺畅,所以点穴时指尖灌注的内力也更强。

他当即大喜,顿时觉得自己半个月来全身烧伤又不能洗澡的痛苦简直太值得了。要知道指力对于点穴的效果影响可是相当大的,在山地家别墅里比武的时候,黑泽不过在他三个主要穴道上轻轻一拂,就彻底封住了叶真的气海;而叶真拼了小命截断黑泽一条手臂的经络,下手如此之重,黑泽却只休息大半个月就完全恢复正常了!

叶真毕竟孩子气,一想起这件事就咬牙切齿,深深觉得自己被侮辱了,连因为黑泽把他从寒冰床里捞出来而攒下的那点好印象都顿时不翼而飞。

被洗髓草折腾完的叶真,从此开始了他在苗寨漫山遍野疯跑的日子。宝翁除了安排一堆徒弟夜以继日的陪叶真小同学练手之外,还给他安排了大量的体能训练任务,比方说:

“十三啊,今天请帮忙把寨子的羊赶到后山去吃草,然后你绕着后山跑十圈,太阳下山前把羊赶回来就行了……”

“老头!你只是想叫我去放羊对吧!跑十圈什么的只是顺带的对吧!”

“胡说八道,放羊也是个技术活!你要时刻紧盯羊群,不能让一只羊掉队,要注意后山有没有狼,临走前还要数羊的数目是不是还正确……这锻炼你对事物的专注能力!以及专注能力!还有专注能力!——你以为是这么容易的吗?!”

“老头,我不如专注的数一数你胡子有多少根好了……”

“去去去!没大没小!”

叶真于是戴个草帽,叼个草根,懒洋洋的赶着羊群去后山。他把羊群往有草地有溪流的地方一放,自己溜达着跑圈去了,等到中午汗流满面气喘吁吁跑回来的时候,一看羊群还在草地上漫步,树底下却坐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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