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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最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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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半夜会被雷声吓得拖进噩梦里,浑身冷汗,在里间一直喊。

今天也一样,他试图让她好过一点,但是裴欢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她潜意识里逃避最害怕的东西,不知道最后梦见了什么,喃喃重复一句话:“再让我任性一次……最后一次,留下孩子,求你了……”

这句话她重复了六年,每一个打雷的夜,她最脆弱的时候。

他在床边坐着,手下用力让她躺平,他面对着前方一整片落地窗,仿佛这一刻只剩下窗外的雨,铺天盖地。

蒋维成知道,裴欢梦见毁了她的噩梦,那恐怕是她第一次被逼到不得不求人。而后,第二次,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她求他放开自己。

原来在裴欢心里,和他在一起就像那场噩梦一样可怕。

半个小时过去,窗外雷雨小了,声音渐渐模糊,裴欢终于安静下来。

蒋维成悄无声息走出去,他顺手把钥匙塞进新的睡衣兜里,如同过去的那么多年一样。







第13章 【第六章】曾经沧海(下) 
那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后半夜就只剩下零星小雨。沐城早过了秋天,一场雨过去,兰坊里满地落叶。

顾琳等在海棠阁外,这几年华先生起来之后都要等隋远例行检查。

他的病忽好忽坏,是宿疾,按常理都靠西医手术治疗,但华先生小时候条件不允许,一拖拖到成年。成年后,种种原因逼得他不肯进行手术,最后认识了隋远,渐渐开始尝试中西医结合的方子。这种病不手术就不会好,中药只能控制不能根治,因此华绍亭从生下来就时时刻刻受病情威胁,不断被各种医生断言活不过二十五岁,但隋远真的是个奇才,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为虎作伥,他没办法治好华绍亭,却也让他还能继续荼毒世人。

顾琳站了一会儿,看见远处长廊下有人。她借故说回去拿东西,从一侧的小路走了。

她和陈峰由两个方向分别绕路,最后在拐角的亭子里说话。陈峰笑得很有深意,开门见山地说:“大堂主,我有个消息,估计你感兴趣。”

“快说。”

“华先生让我们注意蒋家。你也知道,本身蒋家做时装,和我们冲突不大,这么多年放着他们,闹僵了谁都不好看。可看样子,华先生最近成心要拿他们开刀,而且还要慢慢来,这……多耽误大家正经生意。”

顾琳对这个不感兴趣,“这我也知道,你去照做就是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这么多年他和蒋家相安无事你知道是为了谁吗?最近又非要拿蒋维成开刀,这里边的事多了!”

顾琳突然抬头盯着他,“你是说和那个女人有关?我查过,有人猜测她嫁了蒋维成,但没有人公开承认。”

“这还用公开吗?你看看里边那位的态度……还不懂么,这么多年他让着蒋家是因为裴欢,如今开始报复,还是因为裴欢!”陈峰说得故弄玄虚,突然笑了,他上下看看顾琳,然后小声说:“总而言之,如果兰坊真让那个女人拖垮了……大堂主你这么多年辛苦,可就全都白费了。”

顾琳看着他,突然冷下脸。

陈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想再说,顾琳却突然拿出枪。陈峰急了,往后退了两步示意她别乱来,“你什么意思!你入会晚,我好心好意怕你吃亏……老狐狸没把裴欢接回来,大家都看出他气不顺!家宴上闹了那么大一出,如今兰坊人人心里有数,裴欢当年就差点让他……”

陈峰知道自己说多了,突然闭嘴。

顾琳对准他,“再让我听见一次,我先废了你!省得你惹他生气。”

陈峰肺都气炸了,他示意算了,低头骂骂咧咧地往远处走,边走边压低声音回身警告顾琳:“死丫头!你真他妈被他养成狗了!你信不信……早晚你吃了亏还得来找我!”

海棠阁外有动静,隋远出来了。顾琳迅速收拾好情绪,转身走得干净利落,她过去正好和隋远打了个照面,难得笑了笑。

隋远手里一抖,小声问:“你……你要干嘛?”

“我就这么吓人?”顾琳干脆不和他废话,不识逗就算了。

她和平常一样板着脸瞪他,转身就进去找华先生安排早饭了,留下隋远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呆。

他手里原本在写病例,写着写着忘了自己要写什么,只想着顾琳刚才那个笑。

其实她多笑笑挺好的。

华先生的房间里开着视频会议,对方正在和他纠结越南那批货3个点的利润,显然这次的生意僵持了一段时间,到今天对方说得很大声,他却在别处翻书看。

不管他在干什么,有他在的地方永远比别处安静。

顾琳守着他喝完药,东西都收拾好,她去拿香给他点上。华绍亭看了一眼顾琳的背影,忽然问:“怎么了,一早上心不在焉的。”

她手里停了,恭恭敬敬地说:“昨晚没睡好,雨声大。”

华绍亭把屏幕关了,正靠在椅子上玩两颗莺歌绿,听她这么说,嗯了一声,“雷声也大……跟了我这么久,我都没问过,你怕打雷吗?”

顾琳摇头:“我八岁被拐到黑市就见过死人。怕打雷?我哪还能活到今天陪着先生。”

“那你有没有什么害怕的东西,每个人都有的。”华绍亭今天似乎很有闲心和她聊天,他摩挲着那两颗奇楠,一边玩一边挡着受过伤的左眼问她,“比如有人怕蛇,有人怕蜈蚣,你呢,你怕什么?”

顾琳铲着香灰,苦苦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手里的炭都埋好了,她才低声回答:“我怕被丢下,像……扔掉一件东西那样。他们当年被高利贷追债,就是这样把我扔掉的。”

她说得很简单,不想再解释了。

华绍亭在她身后笑了,但他只是在笑这件事,没有任何悲悯。

顾琳心里开始紧张,陪着华绍亭说话,每句话都必须是真话。

他说:“我不会随便扔东西,但前提是,这东西知道主人是谁。”

顾琳脸上声色不动,可是手里纯金的香拓压却一下歪了,她最后用香粉印出来的莲花纹样就因此倒掉半边。

她开始收拾残局,知道华先生一定听到什么风声了,她必须说点什么遮过去,于是大着胆子接话:“今天先生是来教训我的。”

华绍亭的表情缓和了,他对着光比对那两颗绿棋,一边看一边和她玩笑,“我哪有那个本事教训你啊,明明是你有心事。你看到裴裴回来,心里不痛快。”他左边的眼睛似乎越来越怕光,整个人起来往旁边挪了挪,然后接着说:“你还年轻……有些事只是一时冲动,一个人想要并不等于他能要,有时候必须付出代价才能分清。”

顾琳安静地重新打篆燃香,完成之后才回身说:“华先生,你也说了我还年轻……你说过我像她十八岁的样子。”

华绍亭的手突然停了,他微微低头挡住眼睛,手里的珠子掉了一颗,砸在地上滚开很远。

顾琳过去扶他,他摇头说没事,让她去把珠子捡回来。他似乎觉得顾琳那句话很有意思,想了想问:“是不是他们都说我只喜欢小女孩?谁说的,隋远?这话听着就像他的风格……哦,要不就是陈峰那两兄弟?他们才是陈家人,兰坊本来是他们的。”

顾琳听他无缘无故提起陈峰和继承兰坊的事,心里一惊,脸上硬是装得不感兴趣,“我说错话了,先生罚我吧。”

华绍亭完全没怪她,边笑边摇头,“我比她大那么多,本来就是人人都误会的事。”

他这么久终于抬头扫了一眼顾琳,那目光让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硬是去倒茶给自己解围。

华绍亭披了件黑色的外衣,一直懒洋洋地坐着。

他眼里并没有她,自顾自地说:“顾琳,听话的孩子谁都喜欢。我不会随便处置自己的东西,但是……你要记住,兰坊的主人是谁,你们的主人,都是谁。”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字压过来。

顾琳整个人都软了,茶水倒出杯子烫到手,她终于停下,颤抖着半跪在他椅子旁边,“华先生,我……我只是想知道……”

华绍亭身体微微前倾,他唇色重,逆着光伸出手抚在顾琳脸上,那冰凉凉的手指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怔怔地看着他,华绍亭甚至还没说话,她却已经瘫在他的手心里。

他温柔到让她害怕,终于开口:“我能告诉你的,绝对不会瞒着你,我不想说的,不要问。”顾琳低着头不敢看他,他仍旧抚着她的脸,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还有,别再私下去找陈峰。”

顾琳几乎流出眼泪,颤抖着抱紧他的手。

那一整天,顾琳坐如针毡,一贯不计后果的人都开始示弱,可是华先生什么都没提。

顾琳有种感觉,这事远远没有结束。

说起来很可笑,从六年前那个女人离开之后,敬兰会只剩一潭死水。就像他的主人华绍亭,当他轰轰烈烈把所有热情和狂妄都耗尽之后,只能选择漠然。

那一些热的烈的情,都无影。

它已经沉默太久,久到暗流汹涌,一点点刺激着人心生出贪念。

谁都知道,从裴欢回来那一刻开始,敬兰会就再也没有太平日子了。

当天夜里陈峰就受了伤。

他带几个朋友去自己名下的俱乐部找乐子,那地方是他的销金窝,敬兰会的地盘,一般人没有背景根本进不去,因此陈峰随身没带人。凌晨的时候,他们一群狐朋狗友疯够了,酒醒得差不多,陈峰一个人去车库取车,却突然出事,他被人偷袭,腹部中了一枪。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顾琳心里有底,不准手下的人去探望。

在兰坊生活的人最忌讳两件事,太聪明和嘴太快,哪一样占了都容易惹是非。

华先生留着陈峰和他弟弟这么多年,已经算是仁至义尽,顾念情分了。

天亮之后,消息彻底传开了,人人都知道阿峰说错话,华先生给了他最后的警告。

陈峰出生黑道世家,好歹也混了快三十年,没伤到要害,在医院观察一阵子也就好了。但让人心里后怕的是,他妻子在家怀孕八个月了,这时候陈峰要出大事,对他一家而言实在很残忍。

但这就是兰坊的规矩。

果然,陈屿坐不住了,他被哥哥的事吓得战战兢兢,自己跑去海棠阁探口风。华绍亭当时正在看书,似乎看得很投入,没工夫搭理他,一句话都不说。

陈屿拼命向华绍亭表忠心,面上说得很随意,可是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兄弟已经知足,没有别的想法,甚至还不经意地把话题扯到他嫂子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只盼华先生能稍稍心软。

他陪着华绍亭整整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书,最后只换到他一句话:“回去吧。”

顾琳在陈屿走之后对他的行为嗤之以鼻,心里却暗暗想,华先生让人给了陈峰一个警告,那接下来呢?这事就这么压下去?

她想了很多种可能,但书桌后的男人看也不看她,突然把书摔在一边,“这两兄弟都成家立业了,总以为他们能学聪明点……”他习惯性地挡着受伤的左眼,看向顾琳说:“陈峰的事,不是我让人去做的。”

顾琳很惊讶。

华绍亭笑了,“要是我想找人出气,你觉得……他现在还能活着吗?”

“那是谁……”

顾琳心里闪过无数种可能,想了很久都没有头绪,但她突然意识到,不管是谁做的,对方的意图已经达到了。这件事谁是主使都无所谓,重要的是从这一刻开始这根刺就再也拔不掉。

挑拨离间,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才是最可怕的答案。

早晚,华绍亭苦心维系的局面会被打破。

顾琳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可是华绍亭好像已经忘了,他饶有兴致地说起琐事:“刚才陈屿提醒我他嫂子快生了,我才想起来,该给阿峰家准备贺礼了吧,你去看着办……对了,你喜欢小孩吗?”

顾琳没多想:“不喜欢,又吵又麻烦。”

华绍亭有点遗憾,他向后靠着,黑子慢慢爬上他的手,他任由它动不去管,不知道在说给谁听,“我看,要按阿峰的脾气肯定想要儿子,没意思……养个娇气的小女孩才有福气。”

顾琳年纪不大,没想过这些事,顺着他的话说:“先生对三小姐都那么好,要有个孩子肯定宠上天去了。”

她只是随口说的,可是说完了,华绍亭的眼神就冷了。

一点一点透着刺,就像黑曼巴的蛇信子。

顾琳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赶紧接口:“我以为先生喜欢孩子。”

他低头笑,声音疲惫:“怎么不喜欢……我要有个女儿,想放火我都帮她点。”







第14章 【第七章】再见无怨(上)
盛铃那件事过去之后,裴欢没有再见到敬兰会的人。她一直忙着给惠生孤儿院联系医生的事,借着蒋维成的关系,事情好办很多。

敬姐帮裴欢联系了一部短剧,《不见的时光》,总共七集,故事简单时间也短,一个月赶完收工,很适合她,当时公司并没考虑太多,但裴欢看完剧本后竟然非常喜欢。

敬姐难得看到裴欢对工作这么投入,似乎这个剧本很对她胃口,她配合度非常高,主动要求重来。

“嗯,往左,再往左,走到这个位置。”导演拿着本子正在示范,一个动作都不放过。

裴欢被他拉着一点点找位置,调光,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她下去等其他人对词。

最近没有人再敢找裴欢麻烦,但也没人轻易用她了,她乐得自在,打算好好拍完这部短剧后就回去休息一阵。

不知道陈峰用了什么手段,从商场那件事之后,裴欢再也没见过盛铃,私下里也没有。盛铃的公司对外说她近期出国进修,从此那个女人就彻底淡出了公众视线。

红也好,盛名也罢,转眼就人去楼空。

这个圈子一直很残酷,敬姐当年就提醒过裴欢,但她一直不为所动,敬姐以为她想倚靠和蒋维成的关系上位,直到那天,敬姐终于明白,这丫头当年说的话也许是真的。

她真的是路过。

其实裴欢一直在等敬姐来盘问,但她这位火爆的经纪人似乎比以前脾气还大。

裴欢下场去找她,敬姐边抽烟边倒水给她,又开始骂她懒,把她浑身上下挑了一百条毛病出来,最后才扔了烟头,瞪着她说:“别以为我和那群废物一样怕你!死丫头……你再有本事也是我带出来的!我打你骂你,你也得听着!”

裴欢长长出了一口气,她挽着敬姐的手,不顾她的推搡,就像姐妹那样一起走,去换衣服。

敬姐别扭了半天,终于和她说:“行了,我知道你不会说实话的,要想说早几年你就跟我坦白了……今天编好了才来的吧?姐姐我可是过来人!”她拍拍裴欢的手,有点感慨,“咱们也不矫情了,坦白说,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心血,我不会放弃你,还当你是没出息的小二流,该骂我还得骂!”

裴欢心里一阵感动,敬姐不喜欢那些酸的假的,所以她也不说谢谢,她一边走一边讨好地哄她:“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回去红包奉上,怎么样?”

敬姐倨傲地甩开她,不顾自己超高跟的靴子差点打滑,坚持一脸女王相地说:“如今你身价涨了,红包不照着六位数给我就封杀你!”

裴欢一脸配合,连连点头。她换上剧组的衣服,却看见敬姐突然折回来,表情高深莫测,挡着门说:“那个人又来了。”

“谁?”

“我哪儿敢打听啊……唉别废话了,他今天一个人来的,你要想跟他说两句就赶紧吧。外边人多,你在这等,我先出去给你盯一会儿。”

裴欢被敬姐推回更衣室,所谓的更衣室就是一间杂物间改的,地方不大,里边全都是东西,只有她一个人,敬姐把门关上就走了。

她莫名其妙被扔在屋里,今天的戏服是一件细带连衣裙,这天气再穿已经很冷了,她只好把自己外套披上,想出去看看,结果刚走到门口,门就被人推开了。

她看着进来的人一脸惊讶:“你……你一个人?”

华绍亭似乎没想到裴欢会这么说,而他竟然被这个问题难住了,慢慢笑了:“我不能一个人出来吗?”

“你不带个人,万一……”裴欢想起这地方人多眼杂,她过去把门关上,靠在门板上看他。

华绍亭冲她伸手,“过来。”

她不动,低着头。

“裴裴,听话。”

裴欢还是不动,华绍亭只好走过来,裴欢靠在门上没有地方退,尽量心平气和地和他说:“你放心,我那天回去吃药了,还要我证明给你看吗?”

华绍亭好像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他看了一眼她的裙子,说:“我让他们派人照顾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他习惯性地把她抱在怀里,隔着她披的那件大衣,满满地抱个满怀。裴欢心里压着的那点愤怒一下就被他的态度点着了,“华绍亭,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他的病不稳定,而且最近天气不好,可他还是来了,她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又不肯先低头。

可是每次裴欢动摇的时候,华绍亭总有办法让她心灰意冷。

她不长记性,这么多年了,她看见他就总想着他最近气色不好,总想着他怎么一个人就出来了,总想……要是还能像当年一样,躲在他身后什么都不用管,该有多好。

她在华绍亭怀里沉默,她恨自己不争气,可一见到他这样出现,连和他赌气的心情都没了。

华绍亭摸摸她的脸颊叹了口气,低头把她大衣的扣子都系好,“脸都冻着了,一会儿才出去,上场再换。”

裴欢乖乖站着让他伺候自己,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他抬眼看她,裴欢不让他看,埋在他肩膀上不说话,抱得很用力。

华绍亭轻拍她的后背,“跟我回去吧,裴裴,你再不跟我回去,我就老了。”

裴欢抬头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华绍亭向后松手,隔开一小段距离看她,好像她这个表情很有趣。他轻声说:“本来想着,你要走就走吧,如果蒋维成真能对你好,我就放过他。可是……裴裴,我这六年过得很不好,我也是个普通人,试过大度一点放手,可是做不到。”

裴欢的话全都哽在嘴边,她想问他姐姐裴熙的下落,想问他当年那笔帐要怎么清算,但华绍亭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吻她的指尖说:“不会太久,能活到现在我很知足,剩下没有几年了……你回来,早晚有一天,我随你处置。”

她隐隐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最怕他提到死,一下心里急得说不出话,她竟然控制不住眼泪,毫无征兆地一滴一滴往下掉。

华绍亭这辈子就怕这件事,裴欢一哭他就心疼,哄也哄不好,“好了别哭,你不想回来我就继续等,等你哪天想家了再说。”

他给她擦眼泪,仔仔细细地看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别扭。”

裴欢咬着嘴唇不说话,眼泪流得更多,华绍亭叹气,伸手把人乱七八糟地按在胸口。她小声地吸气,犹豫着问他:“隋远……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最近一直劝我考虑手术……我这个年纪再手术,有一半的几率出不来。”

裴欢脸上的妆全都花了,她抓着他的手说:“不管最后怎么决定,你答应我,不许放弃。”

华绍亭摇头,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都说我造孽,我这辈子什么都干过了,不怕报应,就怕最后剩你一个人。”他放开裴欢,回身去拿她随身的东西,用纸巾擦她晕开的妆,终于满意了,又自顾自地翻出来她的口红,裴欢看他的动作有点好笑,抹了眼泪,心里苦得笑不出。

“我走了,他们不会放过你。”

他手指凉,捧着她的脸,表情认真而迷恋。他终究比她大了十多岁,杀伐决断一辈子,到如今整个人内敛从容,和那些光有长相的年轻人完全不一样。

裴欢闭着眼,他只为她素净的一张脸涂口红,端详着看了看说:“就这样最好看。”







第15章 【第七章】再见无怨(中) 
小小的杂物间,他的手指按在裴欢唇角上,她恍恍惚惚回到年少的时候。

十几岁,裴欢学他那些女伴一样化浓妆,弄得一张小脸乱七八糟,他随她闹了两天,终于不高兴了,把人抓过来按在怀里,把她脸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擦掉。

当年华绍亭就只给她涂了口红,浓烈的大红色,坏脾气的小家伙,赏心悦目。

直到后来裴欢一个人出来生活,她年轻漂亮,五光十色的诱惑那么多,可哪一个都入不了眼。

她终于明白华绍亭的可怕在哪里,他把她捧得那么高,上天入地,又亲手把她摔下去,可她还是放不下。

人与人相遇太早,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从此以后,不管她去往什么方向,和谁在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她永远只有一条归路。

华绍亭就是她的归路。

裴欢永不能忘那一日,他居高临下,慢慢擦掉她嘴角的血,他说:“裴裴,走吧。六年后,回来杀了我。”

这句话让她日后忍下多少欺负和白眼,不惜和蒋维成隐婚,为了生存拼命工作。

如今,她的手指抚摸华绍亭眉间那道伤疤,她说:“你早知道我连恨你都学不会,所以你才敢承诺,让我回去报复。”她嘴唇上淡淡的红,“比心计,我永远比不过你。”

门外传来敬姐的声音,时间长了外边还有人等,她想来催裴欢快点出去。

华绍亭放开手,裴欢还有工作,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他还在等她一句话,她却摇头:“我不会回去,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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