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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打仗伤感情-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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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喝的酒里被下了轻剂量的催情类药物,因为剂量小,一般人喝下去以后,也分不清自己是酒后乱性还是被下药了。”
纪平澜咬牙切齿:“这混蛋!我饶不了他!”
“好了好了,反正也没得逞,你就当不知道吧。”何玉铭抱着纪平澜的背安抚他,“现在跟胡宝山撕破脸,对独立团可没有什么好处。”
纪平澜毕竟也是知道轻重的人,被何玉铭这么一提醒,反而忧虑上了:“我是可以忍,但是胡宝山这种浑人说不清楚的,谁知道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一个想不开就做出什么撕破脸的事情来?”
毕竟胡宝山目前对独立团来说还是很有用的,如果他真的脑子一抽带兵哗变什么的,纪平澜固然不怕他造反,但独立团肯定是再也容不下这帮土匪了,一下失去近半的兵力,另一半有可能还要承受火拼的伤亡,这肯定是谁也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不知道,人心的变化我可看不透。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如果他真有什么实际行动,我会先一步发现的。再说土匪们毕竟吃了这么久的皇粮,你这个团长的话已经比他管用了,量他一个人也翻不了天去。”
纪平澜点点头,何玉铭就轻轻地舔咬着他的肩膀和脖子,极尽挑逗之能事:“先不要管他了,我们继续吧。”
纪平澜又犹豫上了,何玉铭要上他,他并不是不愿意,但这种事情就算心理上能接受,身体也还是不习惯,少不了是要吃点苦头的。纪平澜固然不怕疼,可明天他还得带团训练,本来运动量就大,说不好还要淋雨,照理说应该拒绝何玉铭的索求,但是拒绝的话又觉得说不出口,毕竟何玉铭可从来没有拒绝过他。
想想还是算了,何玉铭难得想要反攻一回,总不能在这种时候扫了他的兴,了不起就是明天受点罪,又死不了。
看着纪平澜纠结的表情,何玉铭就笑了:“我就是演个戏而已,又不是真的要上你,你来吧。”
他的温柔让纪平澜脸红:“其实……你想要的话,我……我没关系的。”
“就算你愿意,我还懒得麻烦呢。”何玉铭在床单上风情万种地舒展了一□体,“来不来啊?别磨磨蹭蹭的。”
纪平澜还能说不?他饿虎扑食般地扑了上去。
胡宝山浑浑噩噩地,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营房。
一开始他还觉得,何玉铭肯定是因为醉酒外加吃了药才那样的,急得他差点没冲进去抢人,但一看又不对,照纪平澜那种欲拒还迎的态度,很明显他们俩早就有了一腿。
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但似乎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被骗了。何玉铭从来没说过他跟纪平澜有一腿,不过他好像也没说过他跟纪平澜没有一腿。
这种事情说起来在军中见怪不怪,但他们两个都是军官,传开了毕竟影响不好,要对外隐瞒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他自己胡思乱想,总不好指责别人有意隐瞒。
所以胡宝山这股憋屈劲儿就别提了,一腔的火气都不知道该对谁发,最后只能对自己发。谁叫他笨呢,连这么明显的奸情都能看走眼。
要不是他们早就好上了,以何玉铭的家世和学问,怎么会跑到独立团这种小破部队来当参谋,又怎么会这么尽心尽力地为纪平澜争取这个争取那个,解决这个解决那个,想想纪平澜又是美人在抱又得了这一大堆的好处,胡宝山就更是不甘心,心想他亲娘二舅姥爷的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没轮到我胡宝山头上呢?!
想到这儿胡宝山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凭什么他纪平澜可以,我胡宝山就不行?有一腿又怎么样,老子照抢不误!
明着挖纪团长的墙脚他是不敢了,不仅纪团长饶不了他,何玉铭估计也不肯就范,但是他可以继续跟何玉铭献殷勤,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俗话又说名花虽有主我来松松土,只要别落人把柄,他要对何玉铭好纪平澜还能弄死他不成?
反正现在已经可以肯定何参谋好男色无误,这么两个高下难分的男人成天腻在一起,还能不吵架么,只要哪天他们吵架了闹崩了,他的机会就来了。烈女还怕郎缠呢,只要他把这个“缠”字坚持到底,将来未必就没有抱得美人归的时候!
胡宝山豪情万丈了半天,突然觉得他似乎忽略了什么,想了好一会儿才猛然一惊。
从他之前偷看到的情景来看,恐怕看起来很爷们的纪团长才是被上的那一个,何玉铭看着斯文,其实根本就是纯爷们中的纯爷们儿!
想到这个,胡宝山顿时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蔫了。
纪平澜跟平时一样早起准备带团训练,他对自己的要求比较高,日常训练也就算了,十天一次的集训他必须亲自上阵,一是为了避免自身体能下降,二也是激励士气,我一个团长都能吃的苦,你们这些小兵怕什么?
正在穿衣服的时候何玉铭从箱子里翻了件毛线背心给他:“天凉了,多穿一件。”
何玉铭这样关心他,纪平澜只觉得心里暖暖的,但是何玉铭低头给他系上领口的扣子时,他却突然看到何玉铭脖子上有块红斑,顿时僵住了。
以往纪平澜一直都很克制,尽量避免在何玉铭身上留下什么痕迹,昨晚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莫名的占有欲让他在何玉铭的脖子上吮出了一个明显的吻痕,就像是要故意盖个戳来标记领地一般。
现在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再看到这个痕迹就有种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念头,纪平澜尴尬得手足无措:“你应该可以马上把它治好的吧?”
何玉铭摸了摸那块吻痕,微微一笑:“我就不。”
纪平澜真是无语问苍天,果然一下楼,马三宝就惊奇道:“何参谋,你脖子上是怎么了?”
“虫子咬的。”何玉铭坦然地说。
在马三宝招呼人去洒药水除虫时,“虫子”纪平澜郁闷地整整帽子逃离了现场。
纪平澜狠狠地处罚了昨晚随便把胡宝山放上去的卫兵,但是没有找胡宝山谈话,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胡宝山也聪明的一个字没提,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纪平澜以为他应该识趣地放弃勾搭何玉铭了,不过显然没有。此后胡宝山虽然没有闹事,却仍然对何玉铭大献殷勤,并且在各种小事情上不断地跟纪平澜唱反调。
纪平澜很烦他,但作为长官的总不能不允许部下提反对意见,不然就太打击其他人的积极性了。而最让他郁闷的是,每当他们两个的观点又起冲突,何玉铭总是偏袒胡宝山比较多一些,于是胡宝山更加理直气壮了。
纪平澜很郁闷,何玉铭就在私下里安慰他:“你要学会容忍反对的声音,才不会因为盲目自大而犯错。”
纪平澜愤愤地说:“可他那叫反对吗?他根本就是在找茬!”
“那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上,你不妨让着他一些,免得其他人觉得你是个听不进意见的长官。”
纪平澜郁闷:“这些我都知道,可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偏袒他?你就不怕又让他心存侥幸想入非非?”
何玉铭笑笑:“因为你不高兴的话,哄一哄就好了,要是他不高兴了,事情就比较麻烦了。”
纪平澜顿时无语,半天才闷出一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用你哄。”
何玉铭叉着双手笑眯眯地重复:“是呀,你不是三岁小孩,不用我哄。”
纪平澜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算了。



、家人(一)

在这之后的某个平平常常的一天,何玉铭的亲兵又给他送来了家书,上面说他嫂子已经怀上了第一胎,预计明年夏天生产,他妹妹一个姑娘家的也非要参军,父亲坳不过她很头疼,二老身体健康,家宅平安生意平稳,天凉了你要注意身体云云。
何玉铭简短地回了个一切安好的信就去睡觉,出了上次的事以后,楼梯口当值的已经换成了何家的亲兵,他们除了何玉铭,谁的账都不会买。
何玉铭进门时,纪平澜正披着外套坐在行军床上抽烟,昏黄的灯光下烟雾弥漫。
也不知道纪平澜在想什么,连何玉铭来了他都没有什么反应,何玉铭奇了:“怎么还抽起烟来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纪平澜叹气一般地吐出一口烟雾,眉头皱得紧紧:“没什么,解解乏。”
于是何玉铭换了个说法:“我不喜欢你身上有烟味。”
纪平澜闻言就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那以后不抽了。”
“又是什么事让你心烦了?”何玉铭过去坐在他旁边,纪平澜就硬扯出一个笑脸,“没什么的,休息吧。”
“直接休息?时间还早,不先做点什么吗?”何玉铭笑着发出邀请。
纪平澜当然不会拒绝,且不说何玉铭对他的吸引力本来就是难以抗拒的,更重要的是,何玉铭似乎将情侣间的亲热行为作为衡量感情的标杆之一,纪平澜若不够主动,何玉铭就要以为纪平澜对他没感情了。
亲热当然也不仅仅是指床上的亲热,在这方面纪平澜总觉得压力很大,他是典型的东方男人,在情感的表达上总是比较含蓄的,更何况他们的关系还需要避人耳目。而何玉铭见惯了西方情侣之间那种常态化的亲吻和拥抱,有时候就会说他不浪漫,没情趣,连起床的早安吻都没有。
可纪平澜的含蓄已经是深入骨髓本性难移了,又深怕自己的矜持会被误解为冷淡,于是一旦关了灯,上了床,脱了那层礼义廉耻的外皮,他就恨不得把几辈子的热情都用上。
激情过后,纪平澜也跟往常一样抱着何玉铭,说了一会儿话,就在他脸上轻蹭一口:“晚安,睡吧。”
好歹还记得晚安吻,何玉铭满意地像摁了开关一样地突然睡过去。
人类的身体需要睡眠,但“监护者”的本体是不需要的,所以何玉铭的意识仍然清醒着,于是他发现他睡着以后过了很长时间,纪平澜还在忧心忡忡地想事情。
何玉铭就感到奇怪了,纪平澜常常因为忧国忧民而纠结郁闷,不过一般心情再不好,他去哄几句,再滚个床,天大的事也没事了,今天这一套怎么就不顶用了呢?
何玉铭猜想纪平澜应该是遇上了什么更具体的麻烦,其实在一起这么段时间了,他对纪平澜也有了更多的了解,说他是自尊也好,逞强也好,纪平澜总是试图在何玉铭插手之前就将问题全都解决,让何玉铭什么都不用操心。
不过何玉铭还是希望纪平澜能够明白,其实有困难求助一下别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更何况还是他们这样的关系。
于是何玉铭醒过来:“怎么还不睡?”
“没什么,你先睡吧。”
何玉铭叹气:“你又在瞎想些什么呢,有什么为难就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别老跟个河蚌似的,撬都撬不开。”
“河蚌”无语地沉默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地张开了壳说:“我从来没和你说过我家里的事情……”
“然后呢?”何玉铭等着他说下去。
纪平澜枕着自己的胳膊,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缓缓道来:“我老家在乡下,也算是当地的大户人家吧。父亲先后娶过六个女人,我母亲本来只是个丫鬟,被他酒后乱性怀上了我才成了姨太太,但也一直被其他几个姨太太排挤,我们母子在家里的地位,有时候就连佣人都不如。后来我母亲去世了,我也去了外地上了学。那年他可能是听到了一些说我的闲言碎语,觉得我让他丢人了,就逼着我回家结婚。我不肯娶父亲给我安排好的妻子,想要去读军校,他就跟我断绝了关系——他说不要不听话的儿子。”
“然后你们就没联系了?”
“嗯,我已经四年没回去了,也没给他们通信。最近才知道,家里出了些麻烦,他们走投无路又来找我了,现在人都已经到了清河镇。”
“所以你就心情不好了?”
“你说我该拿他们怎么办?”纪平澜转身对着何玉铭,一脸愤愤不平地说,“从小我们母子就经常被其他姨太太和兄弟欺负,父亲从来不管我们,母亲去世以后,那个家里对我来说更是没有半点温情可言,除了上学的学费是他们出的,别的地方就根本没拿我当儿子看过。当初断绝关系也是他自己说的,现在落魄了又想起我了。我要是不管他们还成了我不孝顺,要是帮他们……想想又实在是觉得窝火。”
何玉铭安抚地摸摸他的头,新剃过的板寸有点扎手,就跟纪平澜这个人一样,刺楞楞的:“我觉得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只是还咽不下这口气,是不是?”
纪平澜无语,何玉铭便说:“你不如这么想吧,他们既然走投无路了,你再不管他们,搞不好一家人就得流落街头挨饿受冻,眼看就要入冬了,冻死人都不是怪事,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将来你若回想起老父亲蜷缩在墙角颤抖的样子,会觉得难过吗?
纪平澜皱眉,不用将来,就现在想起那个画面他都已经开始于心不忍了。
何玉铭说:“你这人就是这样,连跟你毫不相干的人你都忍不住要去同情,何况还是家人呢,他们对你再不好,好歹血缘关系是摆在那里的。反正你也做不了这个不孝子,再纠结着过去的是非就是自找不痛快了。换句话说,如果他们还有廉耻心的话,你的以德报怨才是最好的报复不是吗?”
纪平澜咬咬牙:“你说的对,我……我明天就去见他们。”
“想通了就快睡吧。”何玉铭亲了他一下,“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纪平澜依言睡了过去,何玉铭看着他呼吸渐匀,心里生起了探索的好奇心。
他想了解纪平澜的过去,了解他成长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童年和少年度过了怎样的岁月,是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了现在的性格。何玉铭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人类个体产生过这样的好奇心——那也是当然的,只有这个人是他的实验对象。
不过纪平澜真的就像个河蚌一般,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柔软的内心,防备着所有人,即使是对何玉铭,他也不敢完全张开。
何玉铭不想强迫他,即使是两个真正相爱的人也没有无条件的信任,何况是他们。反正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可以慢慢地挖掘纪平澜身上的秘密。
纪福歆总觉得是不是纪家祖坟被泼了黑狗血了,不然这几年里整个纪家上下倒霉的事情怎么都接茬地出现呢?
先是日本人打过来了,虽然纪家远在大后方,还没见着鬼子,但家里的生意已经一落千丈。
身为长子的纪海山不思进取,不好好经营家里的产业,还染上大烟瘾几乎败光了家产。二儿子纪海平又在窑子里跟人打架出了人命,被抓进去了不说,死者还是乡长的侄子,这下篓子大了。没几天他们的一个铺子又着了火,烧死了几个工人,乡长亲自出面主持公道,把纪家彻底赔了个倾家荡产,连宅子也给封了。
他的姨太太们更是把火上浇油一词发挥到淋漓尽致,最年轻的五姨太一看纪家败落了,立马跟他要了一纸休书回娘家改嫁去了。三姨太更狠,卷走了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跟家里的长工私奔出逃,据说他们早就已经狼狈为奸,不知道给他这个老爷戴了多久的绿帽子。
纪福歆差点没被气得吐血身亡,觉得女人没一个靠得住,剩下几个要不是年老色衰没地方去以及在纪家生有儿女,估计早跑光了。
于是很短的时间里,纪家就从过去的锦衣玉食沦落到了如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地步。
没有了钱,就连临时租的房子也不能住了。纪福歆只能带着大儿子、长房媳妇、孙子孙女、小儿子和三个姨太太流落街头,在四面透风的土地庙里度日。
落魄的日子里纪家人算是看尽了人情冷暖,平日里关系要好的亲朋好友乡里乡亲,看他们沦落到借钱度日,还很可能有借无还,便纷纷撇清关系。纪福歆为了借钱受尽了别人的尖酸刻薄,到后来即使他厚着脸皮去受冷眼,也再难借到钱了。
小儿子纪海川倒是试图出去做工,不过多年的少爷生活养成了他眼高手低的习惯,粗活不肯干,细活又干不好,结果找了一大圈也没人肯要他。几个嫁出去的女儿一看他们得罪的是乡长,怕连累到婆家,也不敢跟他们来往。
生存的艰辛让纪福歆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几岁,眼看儿女没一个能指望的,纪福歆实在走投无路,无奈之下想起了家里的老三。
央人一打听,才知道老三改了名字叫纪平澜,读完军校出来后在外地当了军官,手下管着一千多号人,大名还上过报纸。
纪福歆实在觉得没脸去找他,以前把他赶出家门,现在人家靠着自己飞黄腾达了,又要腆着老脸去巴结他了。可再丢脸也没办法,总不能看着一大家子挨饿吧,尤其是一对孙儿还那么小。
一个女儿偷偷卖了点首饰给他们凑了盘缠,一家人就千里迢迢地往纪平澜驻防的清河镇去了。
虽然先前送了信,可是纪福歆也拿不准纪平澜会怎么对待他们。想想也觉得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对老三好过,以前老三跟其他兄弟姐妹起冲突他也都是不论青红皂白就说老三的不是,如今去投奔他,还不知道老三会给他什么脸色看。
如果只是羞辱他们一顿也就算了,为了儿孙不挨饿,他一张老脸可以拼着不要,可他们之前都已经断绝了父子关系,如果纪平澜铁了心不认他这个爹,到时候一家老小流落异乡,盘缠也用完了,那才真不知该怎么办。
就这么忧心忡忡地到了清河镇,一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让小儿子纪海川出面去找纪平澜,家里唯一跟纪平澜冲突比较少的就只有老四了,由他去的话纪平澜也许还多少会顾及一下兄弟情面。
结果纪海川到了镇外的独立团驻地,连纪平澜的面都没见到就被哨兵撵了出来,说什么“我们团长哪有这种穷亲戚”。
纪海川没办法,回来跟老爹一说,纪福歆也只有唉声叹气的份。他们这一路奔波过来早已跟满地的难民没什么两样,也难怪别人不让进。想了半天,纪福歆也没想出什么别的办法,一家人只能在牛棚改建的流民窝里安顿下来,等明天再说。
第二天早上他们用仅剩不多的钱买了些窝头,就着井水分着吃这点宝贵的干粮。如果今天再见不到纪平澜,那他们也只能去施粥棚排队,靠清汤寡水的小米粥维生了。
两个小孩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油水,哭着闹着要吃肉,儿媳在骂,几个姨太太在哄,吵得不大的棚子里鸡飞狗跳。
混乱惹来了几个要饭的泼皮无赖,说他们占了别人睡觉的地方,抢了他们的吃食还把他们赶出了棚屋。
纪海川哪受得了这样的气,一怒之下跟他们打了起来。大儿子纪海山抽大烟抽得跟个鬼似的,一脚就被人踢到了角落,几个姨太太和儿媳妇在一边大喊打人了,两个小孩吓得直哭,可是根本没人理会他们,周围的流民们只是麻木地看着这场混乱,对这些四面八方逃难的人而言,杀人了都不是什么怪事,打人就更是连围观的兴趣都没有了。
纪海川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打倒在地,只能抬着胳膊边挡揍边喊:“你们敢打我,独立团团长是我哥!”
“那委员长就是俺爸!”泼皮们哈哈大笑,继续拳打脚踢。
纪福歆心疼小儿子挨打,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杖就要上去拼命,却被人一把推倒在地。毕竟年纪大了,这一摔竟半天爬不起来,想想自己德高望重一辈子,到老来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竟然受几个要饭的这样欺负,心里真是五味陈杂,想死的心都有。
流民们忽然起了一阵骚乱,一辆黑色的轿车挤挤挨挨地开进了棚屋区,后面还跟着一队士兵,司机不停地摁喇叭让前面的人让路。
泼皮们也不敢在军队面前放肆,揣着抢来的窝头一哄而散。
鼻青脸肿的纪海川摊在地上直喊疼,纪福歆还没起来,车子就在他面前停下了。一个年轻的军官走下车来,楞楞地看着纪福歆:“父亲?”
纪福歆被他扶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英挺威严的军官,想起四年前被赶出家门的那个倔强的老三,一时间老泪纵横。



、家人(二)

纪平澜刚看到纪福歆时,差点没认出来,记忆中高大威严的父亲已经明显地苍老了,如今伛偻着身体,穿得又脏又破,畏畏缩缩地都不敢正眼看他。
到底是受了多少苦,才能让平日里自恃身份端着架子的纪福歆变成这样?纪平澜不能想象。
虽然想过很多次见了父亲要说些什么,等真的见到了,纪平澜反而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没话说,那就直接做事,纪平澜就近找馆子叫了桌饭菜,让他们先吃饱肚子,何玉铭则告辞一步去给他们准备住所。
纪福歆也不知道该跟纪平澜说什么,似乎说什么都是尴尬,干脆就埋头吃饭不吭声。过去在家里趾高气昂的姨太太和兄弟们,现在也都小心翼翼地闷头吃喝,心虚得不敢抬头去看纪平澜,仿佛多看一眼纪平澜就会大发雷霆将吃的收走再把他们赶上街一样。只有那对根本不记得这个叔叔的小孩子,还在好奇地打量他。
很长时间里只有稀里呼噜的吞咽声和杯盘碰撞的声音,纪平澜心情复杂地看着他们衣衫破烂、狼吞虎咽的样子,如果说之前心里还记恨他们过去的虐待,那现在就只剩下觉得他们可怜了。纪福歆来信里说的含蓄,所以纪平澜虽然也知道家道中落,却完全没有意料到他们竟然会惨到这般田地。
纪平澜正想着该怎么安置他们比较好,突然纪海山把饭碗摔了,顺着椅子溜到了地上,满地打滚抽搐。
两个小孩立刻吓得哭了,纪福歆和纪海川驾轻就熟地一起去按住纪海山的手脚免得他伤害自己,纪海山不能动了,还忍不住用脑袋狠狠地撞地板,纪平澜皱眉看着涕泪横流的纪海山:“他怎么了?”
纪福歆终于利索地说出了一话:“海山这是大烟瘾犯了,唉,这不争气的东西!”
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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