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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打仗伤感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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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家这一段跌宕起伏的传奇经历,已经足以成为没什么娱乐的乡下人经久不衰的话题。因为过程太具有戏剧性了,恶乡长因私怨陷害纪家,纪家人落难历尽人情冷暖,这时从小被欺负,长大后还被逐出家门的纪家老三深明大义不计前嫌,衣锦还乡惩治恶霸声张正义,如此让人喜闻乐见的段子,只差没被编成戏剧来传唱。
不过传言还有另外一个私底下的版本,说这纪莲生从小就是个兔子,不知使的什么好手段爬上了某个大人物的床,才一路飞黄腾达,出门才短短四年就当上了团长。
老秦也无意中听到了这个说法,他知道流言很多做不得准,但说一个大男人是兔儿爷,倒是很稀罕,想来应该不会是空穴来风。
老秦从很早就追随何国钦,可以说是看着何玉铭长大的,他相信二少爷的潜力其实并不比老爷差,却宁可到独立团这种默默无闻的小部队任职,这一直让老秦等很多人都想不通,如今听了这个传言他就更担心了,心想可别是年轻人一时糊涂走上了弯路才好。
纪平澜并不知道他的故事早已传遍十里八乡,车子进村时围观人群的规模把他吓了一跳,很多村民都是听说了他今天到,一大早就出来等的,也不为别的,就是想亲眼看一看衣锦还乡的纪家老三有多么风光,顺便沾点贵气。
老秦带了人到村口迎接他们,两边见面自是一番客套不提。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家里,纪平澜当然还是想住在以前的房间,纪福歆本想把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招待何玉铭这个“贵客”,但是何玉铭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说:“不用这么麻烦,我跟小澜一起住就好了。”
老秦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纪福歆为难地直给纪平澜使眼色:“这……别人怕是要说闲话的……”
“那又怎么样。”何玉铭弯起一边嘴角,淡淡一笑。
看纪平澜不打算说话的样子,纪福歆也不敢多言,只好照办。
纪平澜的房间不大,位置也不好,在底层并且挨着通往二楼的木质楼梯,只要有人上下楼就必然会吵到房间里的人。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姨太太和她的儿子,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安排。
纪平澜离家后这个房间已经被当做了杂物间,等佣人们将那些占地方的东西一一搬离,这个纪平澜跟他母亲从小住到大的地方才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纪平澜一直以为自己再也不想回到这里,不过这个晚上,当他躺在从小睡到大的床上,看着这个无比熟悉的房间,居然还觉得颇有些怀念。
一切都太熟悉了,就连墙壁上的每一条木纹都像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让纪平澜不禁有种时光倒退的错觉。
他还记得母亲经常在那张老旧的藤椅上做针线活,他从小穿的衣服都是母亲自己做的,或者用老大老二的旧衣服改的,母亲还给他缝了十几年也穿不完的鞋底,这个守旧又本分的乡下女人,只会用这种方法来表达她的母爱。
也许是生活一直压抑,她不到四十岁就病死了,纪福歆不算刻薄,虽不待见至少也有花钱给她治病,不过乡下大夫水平也就那样,所以本地人求神拜佛,总觉得生死有命,对于亲人的离逝,纪平澜也不能去怪谁。
他正回忆的时候,何玉铭只穿着一件单衣钻进了被窝,在他枕边说:“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想我母亲。”纪平澜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捂在手心里,如实说,“在遇到你之前,她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了。”
何玉铭笑:“你是在说,我比她还好么?”
“这不能比的,你们好的方式不一样。”纪平澜望着天花板缓缓地呼出一口气,看着在油灯下隐约可见的白雾:“你说,人死了以后会有灵魂吗?”
“如果灵魂是指残留意识的话,是有的,不过没有了身体的支撑,意识会在几天时间里慢慢消失,如果是执念特别强的人可以撑得更久一点。”
何玉铭顿了一下,忽然觉得他跟人类的区别似乎也不大,只不过是一个信号更强烈的灵魂而已,一旦失去了寄生的身体,也会同样地慢慢减弱直至消失。这样说的话也许两个物种之间其实还有着别的什么联系也说不定。
这种事情以后慢慢研究吧,何玉铭回过神来,继续说:“我在这房子里没有发现什么灵魂,你母亲死了有七八年了,肯定早就不在了。”
“嗯……”纪平澜的声音闷闷地,何玉铭见他情绪低落,就凑过去亲他。
纪平澜一动不动地任他索吻,在何玉铭要有进一步动作的时候他却迟疑了:“不行,在这里我总觉得……怪怪的……”
何玉铭就笑着逗他:“来吧,如果你母亲还在的话,你正好告诉她:看,这是你的儿媳妇。”
对于自己的三哥,纪海川一直带有很复杂的情绪。
他只比纪平澜晚出生一个月,所以从小就被他的母亲拿来跟这个三哥比较,长大一点以后母亲更是经常指着他的鼻子数落他没用、没出息,连个丫鬟生的小子都比不上。
纪海川倒是不想跟三哥比什么的,实际上他小时候还经常想找跟他年纪相近的三哥一起玩。不过三哥大概是一直以来被大哥和二哥欺负得狠了,对他这个兄弟也连带着没有好感,不论纪海川是拿了玩具还是零食去跟纪平澜分享,都会遭他冷眼或者被一把推开。
一来二去纪海川也不高兴了,心想我肯对你好是看得起你,你一个丫鬟生的拽什么呀?但跟三哥打架他是不敢的,眼看着比他大好几岁的老大和老二都打不过他,纪海川就更不够看了。
后来纪平澜被逐出家门,纪海川反倒跟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常觉得空落落的。也许是因为再也没有人可以让他比了吧,纪海川可不想承认他其实一直羡慕他三哥,羡慕他从小打架也厉害,读书也厉害,爬得上他不敢爬的树,游得过他不敢游的河。
结果那话怎么说来着,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三哥从小苦到大,居然混出了这么大的名堂,他倒是除了偶尔被嫉妒心重的母亲打击一下自尊以外,从小被宠得顺风顺水,结果长大倒成了个碌碌无为之辈。
当初听说三哥有喜欢男人的毛病,他还幸灾乐祸过一阵,觉得终于扳回了一局。等见到何玉铭,他再次被打击了个体无完肤,找个男人都能找到这么有钱有势品貌上佳的,这也太打击人了。
不过三哥怎么会喜欢男人,纪海川一直想不通,以前他也因为好奇去看过勾栏院里出来卖的半大男孩,只觉得娘里娘气的见了都恶心。
现在他更想不通了,喜欢上男人就够奇葩了,照他们的情况来看说不定他三哥还是被男人上,那得是什么心态?想到他英明神武的三哥有可能被那个小白脸何少爷当女人玩,纪海川彻底不淡定了。
他又想起他的房间正好在纪平澜房间的正上方,祖上留下来的老房子是木地板,有一年漏雨发霉外加老鼠咬,地板缝隙之间破了一个洞,洞不算大,倒更像是一处稍微宽了一点的缝隙,拿点东西垫上就看不出来。
不过纪海川却发现通过这个缝隙正好可以看到楼下房间大部分的内容,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他一直没把这个缝隙补上。
想到这里纪海川就躺不住了,他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摸过去,移开压在破洞上的一捆旧书,把眼睛凑了上去。
楼下还亮着煤油灯,房间里的情况透过缝隙看得并不是那么清晰,不过纪海川还是看到了极为香艳的一幕。



、还乡(二)

也许是嫌热,纪平澜将棉被掀开了一角,于是纪海川可以看到他三哥精壮结实的背脊,紧实的皮肤在油灯下呈现出古铜色。何玉铭被他三哥压在身下几乎看不到了,只露出了半边脸和一双交缠在他三哥身上的手臂。
那毫无疑问是一双男人的手,不过这画面看起来居然也让纪海川觉得毫无违和感。
过了年就二十四岁的纪海川并不是个雏儿,但却被这半遮半掩的香艳一幕震撼了,光是想象一下被子下面正在发生的事情,他就觉得满脸发烧差点没流鼻血。
一个男人怎么就能这么动人呢,纪海川想不通。
倒不是说相貌,何玉铭的相貌他不是没见过,虽俊美却到底是张男人的脸,一点都不会显得女气。关键让纪海川觉得动人的还是那双眼睛,除了他们接吻时会闭上一会儿,其他时候何玉铭温柔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他三哥脸上,那是一种深情的,专注的,甚至是粘腻的眼神,如果眼神有实质的话,纪海川觉得何玉铭此时的眼神就像麦芽糖一样,又甜又粘。
纪海川心想,如果有人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的话,哪怕是个男人,他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正在这种混合着羡慕和嫉妒的情绪里浮想联翩的时候,纪海川突然发现何玉铭的视线一转,似乎刻意地扫了他一眼。
这一下可把纪海川吓得不轻,就像是偷窥被当面抓了个现行一般连滚带爬地逃回床上,蒙上被子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神来。
何玉铭不可能看得见他,又不是个妖怪,哪来那么好的视力,从亮的地方看暗的地方,还是这么小的一个缝隙,能看到才怪,一定是他想多了,一定是的。
安心下来以后,纪海川咬着被子,再次陷入了对三哥无与伦比的桃花运的羡慕嫉妒之中。
何少爷是多好的人啊,又有钱又有势,又好看又深情,还愿意给他三哥当女人。世上会有这样的男人存在,也难怪三哥会犯毛病了。
如果他能有幸碰到这样的人的话……纪海川又开始浮想联翩了。
纪平澜并不知道他的弟弟正在直与弯之间挣扎,第二天一早他就拿着老秦刚交到他手上的房契地契,心情复杂地来找何玉铭。
“这是你安排的?”纪平澜将那些东西给何玉铭看,每一张上面都赫然写着纪平澜的大名。
“对。”何玉铭毫不否认。
“为什么?”纪平澜不解。
“没什么为什么,这些东西是我拿回来的,我高兴给谁就给谁。”何玉铭恶劣地笑了一下,“现在纪家所有的产业都是你的了,你看哪个不爽,只管赶出你的宅子,以后看谁还敢轻慢你。”
纪平澜心想是不是家里哪个人得罪何玉铭了,才招致如此的报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想要这些,像我这样以战场为家的人,家业只是负累罢了。我也不能像你一样,一边打仗一边还有余裕分心经营,我从没想过要家产里的任何东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把这些都还给我父亲。”
“无所谓,给你了就是你的,随便你怎么处置。”何玉铭说。
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直接让纪福歆拿回去和经过纪平澜的手还给他,性质是不一样的。
纪平澜感激之余又有些羞愧,他总是觉得何玉铭为他做得太多,考虑得面面俱到,而他什么也回报不了——不是他不想,纪平澜常常觉得他可以为何玉铭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要他立刻辞官远走高飞他也做得到,但何玉铭什么都不要。
这是一个很悲哀的事实,何玉铭不需要他。纪平澜能给的,何玉铭都有,还比他只多不少。
所以当何玉铭说起想知道他的过去,纪平澜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难得能有一件可以为何玉铭做的事情,而且说实在的,何玉铭能对他感兴趣,纪平澜高兴都来不及。
早饭过后纪平澜带着何玉铭出了门,既然何玉铭表示想看看他长大的地方,纪平澜就一路零零碎碎地跟他说起自己在这个乡野留下的足迹。
“你看那颗榆树,是这一带最高的树,七岁的时候我就爬上去了,爬得比谁都高,当时非常得意,直到我发现我下不来了。”
“这条河现在看起来冷冷清清的,其实夏天的时候可热闹着呢,整个河滩全是芦苇荡。那时候我是个孩子王,每天带着一大批穷苦人家的小弟过来打水仗捉水鸟,下河摸鱼翻螃蟹,然后就在河边烤着吃。”
“偷地瓜当然也干过,小时候没偷过地瓜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乡下孩子,我还记得有个叫大牛的,个子大脑子呆,我们都叫他去放哨,结果每次农人来了我们都跑掉了,就他呆呆的每次都被抓住。……对,那时候就鬼机灵,知道抓住了他一个,就不会放了他再来抓别人了。”
“不过要说对我的性格影响最大的,应该是我中学的国语老师,住的有点远,明天我再带你去看他。”
纪平澜说得眉飞色舞,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调皮捣蛋的日子,他平日里沉闷惯了,何玉铭倒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活泼。一路听着他的叙述,何玉铭慢慢地从这些琐碎的事情里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印象。
他是一个从小被冷落的孩子,所以内心深处总是不太自信,即使后来他已经成长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仍然渴望更多的认同和赞扬。
从小受到的蔑视和欺凌没有让他变得懦弱乖僻、听天由命,反而养成了他要强不服输的性格,为了不被人踩在脚下践踏,他近乎苛刻地磨砺自己,把别人用来放松娱乐的时间都花在了学习锻炼上,仿佛一架不知疲倦的机器。
他从小就有领导力,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和拥护,他现在的顽强勇敢和机智,其实在小的时候都已经初露端倪。
童年当然有不美好的一面,不过他同时也记住了那些美好的事情。这也是一个在乡野田间肆意奔跑着长大的男孩,和这个国家的许多人一样,生活并没有给他多少阳光,不过挡不住他野草一般见风就长的生命力。
知道了一些纪平澜的往事,何玉铭对他这个人反倒更加地好奇了。
“你以前有没有喜欢过别人?”何玉铭神色平常地问。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纪平澜不自在了。
“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谈论。”何玉铭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远处溪边几个洗衣服的妇人,她们正看着这边议论着什么,纪平澜自然是听不到她们说什么的,但何玉铭能听到。
“她们都说你是兔子,你做了什么才让别人这么说?”
纪平澜不用猜也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更加不自在:“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我喜欢过的只有你而已,别的都是一时糊涂罢了。”
何玉铭眯起眼睛:“哦?什么样的一时糊涂。”
何玉铭并不经常这么刨根问底,但这次是真的很好奇,他一直以为纪平澜在遇上他之前,感情世界是白纸一张,没想到他以前也有过别人。
反正不论是什么样的人,最后肯定是不欢而散。纪平澜的性格其实很难做一个好情人,因为他对待感情的态度就像对待理想一样,尽追求一些完美到不切实际的东西。他要的感情是干净的,纯粹的,容不得半点沙子。一般像他这样性向异常的人,总会对现实做出一些妥协,比如原谅情人出轨,或者容忍对方结婚,自己通常也会娶个妻子应付场面,但纪平澜就做不到。
可以想象,如果遇到的不是何玉铭这种无可挑剔的对象,纪平澜只好要么学着接受一个不怎么完美的情人,要么在一次次的失望后对感情彻底绝望。即使是前者,一开始就带着将就的心理,感情也不见得会多好。
纪平澜本来不想提过去的蠢事,说白了还是怕何玉铭会介意,不过看何玉铭非要追问,他也只好如实交待:“我中学的时候对一个同班同学有好感,其实现在也记不得喜欢他什么了,那时候才十五六岁的年纪,什么都不懂,总不能算吧。后来念大学的时候,有个什么公馆的少爷看上我了,但是我跟他也没有什么,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那时候差点答应跟他在一起,不过我很快知道他一边跟我示好,一边还筹备着婚礼,根本就是想拿我当兔子玩,当时气急给了他一拳,打掉他两颗牙,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纪平澜叹了口气:“后来这事不知怎么的被家里人知道了,传了一些很不好听的话出来,父亲就不让我念书了,问都不问就给我订了门亲事,说想要念完大学,就得先回来结婚。”
“原来你是为这个才去念军校?”何玉铭有点惊讶。
“一半吧,其实当时自己也不想念书,觉得没意思,当时学校里就有这么个气氛,都说读书没有用,男儿要么该去游行,要么该去当兵,不过真正做到的人不多罢了。我要不是被这事给闹的,估计还是会先念完大学再说的。”
“那你也就不会遇到我了。”何玉铭笑。
“是啊。”纪平澜想想也笑了,“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以前经历过的倒霉事都值了。”
“就这两个,别的还有么。”何玉铭叉着手问,不管怎么说,对于情人的感情经历,他是有理由过问到底的。
“真没有了,你别不信啊。”纪平澜憋屈,“倒是你呢,你可比我大,以前有没有喜欢过……”
纪平澜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何玉铭要是会“喜欢”谁,还做什么恋爱实验,还有他什么事啊。
不过何玉铭还真就回答了,一开口,纪平澜更加觉得他是自找不痛快。
“我来到地球已经将近四千七百年了,一直以人类的身份生活着。结过几次婚已经很难统计了,反正我做过男人,也做过女人,当过别人的丈夫和妻子,做过父亲母亲,也做过爷爷奶奶之类的,什么样的身份我都试过。”
看纪平澜郁闷的样子,何玉铭又说了句安慰他的话:“不过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谁,而且那些都是我的先辈留下的记忆,这一代的我只有过何玉铭这一个身份,所以你是我第一个情人。”
听他这么说,纪平澜又高兴起来,其实想想也知道自己犯傻,他区区几十年的人生,跟这个活了几亿年的老妖怪吃醋有什么意思,至少现在何玉铭是他一个人的,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



、还乡(三)

既然纪家人都回来了,办完事的老秦也就告辞回去了。
对纪平澜跟何玉铭的关系,他一句话都没问,仿佛不该看的事情他什么也没看见,但何玉铭知道,老秦回去以后少不了要在何国钦面前说一些捕风捉影的话。那也无所谓,他跟纪平澜的关系早晚是要让家里知道的,提前让何国钦有点心理准备也好。
第二天他们如约去见纪平澜的国语老师,这次纪平澜没有叫司机,而是自己上了驾驶座,他正在学开车——这就是个得点空闲就什么都想学的人。
昨晚纪平澜跟何玉铭说了许多他这位先生的事,先说他小时候的私塾先生非常古板讨厌,所以他从小不爱读书,成天逃课玩闹和打架,上了中学依然如此,这位国语老师就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打架只能换来畏惧,赢不来尊严。
纪平澜对这个白胡子老头半点好感都没有,当然不会鸟他,于是先生开始给他讲故事,从孟母三迁到铁杵磨成针,从三国演义到水浒西游,洋洋洒洒长篇大论下来,年轻的纪平澜马上就被吸引了,从小到大可从来没有人给他讲过故事。
但是老头儿阴坏的很,讲了几天吊起他的胃口了,就不说了。每个故事只讲一半,想知道后面怎么样?书借给你,自己看。
纪平澜一开始觉得太麻烦,可又实在耐不住好奇,只好磕磕巴巴地开始啃书。
私塾的基础没打好,很多字他都不认得,但纪平澜贵在有毅力,肯坚持,看到不认识的字他就一个个拿笔记下来跟先生请教,看不懂的句子也反复琢磨,就这样慢慢地看书看顺了,还看出趣味来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夜以继日,从小说传奇看到经文野史,到实事评论再到无所不看,中学几年就把先生家一阁楼的藏书都翻了个遍。
书看多了学业当然会进步,但凡有点进步先生就当着全班夸他,纪平澜这人最听不得夸了,越夸就越发愤读书,一个聪明的人真的努力起来是很可怕的,几年时间他不仅把以前落下的课程都补上了,还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外地的大学。
所以纪平澜说国语老师是对他影响最大的人一点都不夸张,纪平澜还说如果不是遇到了这么个先生,他现在说不定还是一个到处打架的混混。
能让纪平澜这么崇敬,何玉铭还以为会是个多么特别的人物,结果真到了他先生家里一看,其实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而已,看那样子至少有七十岁了,干瘦的脸上老人斑清晰可见,稀疏的一把白胡子,戴着瓜皮帽穿着棉大褂,正躺在院子里悠然自得地晒着太阳。
老人姓张,大家都叫他张秀才,估计也真的是清末的秀才。乡下人没有什么好出路,就窝在乡里自得其乐地教了几十年书,如今视力不好退下来了,晚年生活也过得不错,五代同堂其乐融融。这时候儿孙们忙着打年糕办年货筹备过年,他就在旁逗刚满周岁的重孙子玩。
对于纪平澜的来访,张家人并不像村里其他人那么见外,因为他以前就经常过来看书,看到三更半夜被留饭甚至留宿都挺常见,所以一点都不拿他当外人。
张秀才眼睛已经看不大清了,耳朵也有点背,见眼前似乎来了陌生人,就张口问:“谁呀?”
纪平澜就坐在他旁边,扶着椅子说:“先生,我是纪莲生。”
“哦,是莲生啊。”张秀才乐得露出了仅有的一颗牙,摸索着抓住纪平澜的手,“我就说你要回乡了一定会来看我,他们还不信,说你现在有身份了,早不记得我这老头子了,我就说了,我教出来的学生我还能不了解吗?”
纪平澜一点都不嫌他唠叨,乖顺地说:“是,别的地方都可以不去,先生这里是一定要来的。”
张秀才满意地点点头:“听说你现在带兵打鬼子,打得很厉害。好,真是好样的!”
纪平澜被夸得腼腆了一把:“也没多么厉害,就是尽我所能而已。”
张秀才感慨地叹了口气:“老朽老骨头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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