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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出书版)-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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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她一直看不起他,更不用说她现在是名牌大学的大学生,是知识分子了,哪里还会将他这个刑满释放人员看在眼里!
“我来找你,不行吗?”郭海超恨恨地说道,一面朝温禧走近。
这朵镶着银边的白云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我还有课。我要去上课了。再见。”温禧推着车就想离开。
“呸,你少拿上课唬弄我,欺负我没上过大学?”郭海超愤愤地啐道,“别以为你多念了几年书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竹子长到再高还是草!别作老鸦窠里飞出金凤凰这种美梦,你没这个命!”
“谢谢你的忠告。”温禧不理他,推着车向车棚走去。
她和三年前不一样了,郭海超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他以为她会激烈地和他顶嘴,回击他,可是她没有,她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不着劲儿。
乌黑的发丝被汗水濡湿,粘在她汉白玉一样的脖子上,腰肢还是那么细,胸脯像饱满的水蜜桃,郭海超昏头昏脑地去扯温禧的胳膊。
她的胳膊滑滑的,凉凉的,软软的,像一尾白鱼,一不留神就游走了。那个酸溜溜的词怎么说来着,冰肌玉骨,对,就是这个酸词。
温禧的下唇被咬的发了白,周围已经有来往的学生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了,“放开我,郭海超,你放尊重些!”温禧低喝道。
“我不放,你是我的,你爸答应把你嫁给我的。”郭海超将温禧胡乱地往怀里扣。
他身上的汗味熏的温禧一阵恶心。温禧用力去推他,反而被郭海超箍住手腕。他的嘴巴已经朝她的脸上压了下去。温禧浑身打颤,拼命往后仰着头,连脖子都快仰断了。
祈博禹经过女生宿舍区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个情景,温禧眼角那一点像钻石一样的白光刺痛了他的心,她屈辱的表情让祈博禹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啪地扔下手里的书,祈博禹快步奔过去,一把攥住郭海超的胳膊,将他拽离温禧。郭海超见被一个小白脸坏了好事,也挥拳相向,二人扭打起来。
“学长?”温禧惊讶地看着祈博禹,他长相文雅,但下手却一点都不留情,而且丝毫不处于下风。
郭海超毕竟刚刚出狱,当年打架的功夫终究落下了,一时竟然只有招架,无力还手。
“你是什么人,门卫怎么会放你进来的?”祈博禹将温禧护在身后,盯住对面的郭海超冷冷发问。
郭海超用手背粗鲁地擦了擦嘴,又朝地上重重一呸,“关你鸟事!”
“郭海超,你走吧。我想你也不想等保安来招呼你。”温禧面无表情地说道。
郭海超将棒球帽的帽沿恶狠狠地转到脑后,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白衣翩跹的祈博禹,嘴里啧啧有声,“这小白脸是你的新相好的?你看上他什么了?长的像个娘们儿?有钱?你不会看上他有文化了吧?小喜儿?”郭海超瓮声瓮气地笑起来,那笑声简直像夜枭,他又盯住祈博禹,“你也喜欢她?”
祈博禹看一眼温禧,“对,我喜欢她,关你什么事?”
郭海超上上下下打量他,“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的家庭情况吗?你知道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吗?要不要我告诉你,小白脸……”
“郭海超,你再废话一句,我今天豁出去也要把你送回去吃牢饭!”温禧一张脸雪白如纸,黑亮的眸子里冷硬一片。
郭海超怔怔地盯着她,她像一个发光体,吸引着他。
他想靠近她,她却宁可自我毁灭也要将他送回黑暗里去。
她小时候就是一个狠心的小姑娘,现在长大了,成了狠心的女人,一样伤人。
“我还是那句话,我会等着看你的收梢,看你能不能挣出头去。从高处跌下来只会摔得更惨。”郭海超撂下一句话,跨上机车风驰电掣一般离开了。
温禧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这世界上总会有人不断提醒你的出身,你洁身自好他们说你不自量力,你精打细算他们说你自私自利,你力争上游他们说你忘本,等到你真的堕落了,他们各个又都成了先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总是不会错的。
一生不知道要捱多少批斗,看多少嘴脸,被欺压的抬不起头来,不外乎是因为无人撑腰。可见投胎真是人世间最大的一门学问。温禧嘴角依约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但很快她就抬起脸低声道,“祈学长,今天真是谢谢你。”
祈博禹很想询问清楚事情的始末,又担心冲撞了她,于是笑了笑,“不客气,这是给了我表现的机会。”
一般男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不是刨根究底,就是避而远之,祈博禹却依然如故,真是好风度。她虽然无法回应,但心中不禁对他多了几分高看之意。
“祈学长,请你最近务必注意安全,我怕他会报复你。”温禧忍不住提醒他。
祈博禹满不在乎地一笑,白牙齿在太阳下亮了一亮,“你不是已经见过我的身手了吗?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我家里人专门送我跟一个师傅学了好些年功夫。”
“学长你还是要当心,万一他找帮手就不妙了。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缘故受到无辜牵连。”
祈博禹深深地凝望着她,“温禧,我希望我是作为情敌的身份被牵连,而不是你口中的无辜者。”
“学长,您的好意我真的感激不尽,可是您也看到了,我们真的不适合。”温禧小声坚持着。
“博禹哥。”
一个娇软的女声,是李薇薇。
“你在和我的舍友在说什么呢?”李薇薇状若不经意地追问。眼光却从祈博禹脸上滑到温禧脸上,又从温禧脸上溜到祈博禹脸上。
“薇薇你和温禧是舍友?”祈博禹和李薇薇因为双方父母的关系,二人自幼相识。
“是啊。”李薇薇亲热地拉住温禧的胳膊。
温禧心道不好,李薇薇的意中人定然是这位祈学长了,叫她误会了反而不妙。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们聊吧。”温禧含笑和二人告别。
“那你就忙去吧。”李薇薇也朝她微笑,一面抽出胳膊。
祈博禹想开口说点什么,又碍于李薇薇在场,不得不悻悻作罢。
李薇薇看着他脸上难舍的表情,新做的水晶指甲居然生生被抠了下来,掉在地上,像一颗碎裂的心。
莫傅司坐在流光独属于他的私人套房之中,右手擎着一只酒杯,沉绿色的酒液在微暗的光线下就像夜里莹光灼灼的猫儿眼。
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秀雅的双眉下是一双妩媚的桃花眼,穿着本白色的衬衣和一色的西裤,看上去如同旧时的王孙公子一般优雅。然而刚闻到浓郁的茴芹味,他就气急败坏地叫起来,“莫傅司,你居然还敢喝苦艾酒,你还嫌你的失眠症不够严重吗?”
莫傅司懒洋洋地用中指弹了弹玻璃杯的外壁,“原来是我们的精神病医生驾到,我说怎么这么吵。”
“我是著名的精神科医生,不是精神病医生!”商渊成咬牙切齿地说道。
莫傅司似笑非笑地望他一眼,“有区别吗?”
“你!”商渊成俊脸几乎扭曲,“我真是活该,跑来看你这种冷血动物。你再这样喝下去,小心你的肝脏变成法国鹅肝。”
“Absinthe makes the tart grow fonder。”莫傅司啜了一口苦艾酒,脸上浮现出沉醉的神情,“苦艾酒让妓女也变得多情,厄纳斯特·克里斯托夫·道生的经典名诗,不过估计说了你也不懂。”
商渊成没好气地回道,“我只要知道苦艾酒里含有有毒的化学物质侧柏酮,会让人产生幻觉就行了。”
莫傅司眼眸眯着,一只胳膊枕在脑后,一只手振荡着杯里的苦艾酒,“世界上最倒胃口的就是你们这样的科学家。”
“你这个奸商什么时候有如此泛滥的文艺情怀了?”商渊成不屑道,“你别忘了梵高的疯狂就是拜苦艾酒所赐。”
莫傅司闻言忽然丢下酒杯,鼓起掌来,“真不容易,你居然知道梵高。”
商渊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简直要喷出火来,“姓莫的,我可是哈佛大学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不是你这个连大学都没毕业的家伙。”
“那又怎么样,哥伦比亚不是照样每年都邀请我去参加荣誉校友的聚会吗?”莫傅司耸耸肩,“不知道有多少名校等着请我去做它们的荣誉教授。”
商渊成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真是天才一样的人物。
“你再这样讳疾忌医,我就直接告诉母亲。”商渊成敛容正色道。
莫傅司看着他绷脸的样子,桀桀怪笑起来,“这种苦瓜表情实在不适合你,精神病医生。”
商渊成气结。
“帮我弄点三唑仑过来。你开的药快吃完了。”
“你疯了,我开的是三十天的剂量,你半个月就给我吃完了?!三唑仑是国家一类精神药品,哪里是可以随便乱开的。”商渊成快被他气死了。
“左吡坦吃多了会阳痿,这世上还有那么多的处女等着我去浇灌她们,任重道远,雄风怎么能不振,你不给我换药的话就是存心想毁了我的性福。”莫傅司说完,仰头一口抿下杯中剩余的酒液。
天,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竟然用买菜一样的口吻在这里和堂堂医学博士谈论他的性能力。
“明天你让Stephen上我的诊所里去拿。”丢下一句话,商渊成风一样地出去了。再和莫傅司待下去,他一定离精神病不远了。
莫傅司拿起酒瓶,又倒了大半杯的苦艾酒。他将鼻子凑近杯口,迷恋地嗅闻了几下,这才小口小口地啜饮起来。
与此同时,莫宅里的温禧看了看灰黑一片的手机屏幕,叹了口气。
手机没电了,又没有带充电器,不过估计也没什么人会找她。
视线不由自主地扫过那张巨大的华盖床,床头的佛龛里维纳斯眼眸微垂,唇边是一抹奇异的微笑。温禧忽然突发奇想,也不知道仰面躺着看这尊雕像是什么感觉。但下一秒她就飞速地摒弃了这种荒唐的想法,一个人要免受侮辱,最要紧的便是有自知之明。
温禧继续低头温书。莫先生还没有回来,几条蛇都关在二楼最北边背阴的房间里。坐在这样花柳繁华的房间里看书真是相当考验人的定力的一件事。
对于古董文玩,她虽然不算什么专业人士,但好歹因为课程的缘故,也相当花了功夫。这间卧室的博古架上随意一个粉彩梅瓶应该都是所值不菲,甚至是有市无价的宝贝。
这就是人和人的区别。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学什么专业?学会计学英语学计算机。只求习得一技之长,日后进入社会好求一碗饭吃。而英国的查尔斯王子当年在剑桥大学的圣三一学院,学的是什么?艺术史和地理。他的儿子威廉王子也是一样。凡是彰显自己是实用主义者的其实都是穷人,真正的富家子弟大概脑袋里压根就没有“实用”这个概念。对他们来说,学习越不实用的知识就越显得高贵,想必这位莫先生也是一样出身高贵。
“温禧小姐,麻烦过来帮一下忙。”门外响起了老管家略带焦灼的声音。
温禧收起脑中的思绪,丢下书快步奔出门去。
刚出卧室就看见斯蒂文森正费力地架着面色雪白的莫傅司往卧室方向挪动。
看见她,斯蒂文森也顾不得其他,“过来帮我搭一把手。”
温禧赶紧迎上去,帮着老管家架住莫傅司的另外一只胳膊。他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不是寻常的酒味,而是一种清苦的气味,隐隐带着小茴香的气息。脸色比平日还要苍白几分,那是一种沉重的、不透明的白色。但意识应该还残存,因为温禧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眼睫像被风吹过的芦苇,时不时露出芦苇下面水波的清光,一闪,暗了下去,然后再一霎。这样的莫先生,真叫人吃惊。
莫傅司的右胳膊就搭在温禧的前胸,随着步伐,不时会蹭擦到她南半球最丰美的地方,温禧觉得脸颊一阵阵发烫。好容易搀扶着他进了卧室,两人合力才将他放在床上。
“少爷,少爷。”斯蒂文森有些焦急地唤着莫傅司。
莫傅司以手抚额,低声道,“Stephen,你很吵。”一面翻了个身,将脸埋在床垫里。
老管家见他还有反应,总算松了口气,压低声音交待温禧道,“温禧小姐,麻烦你在这儿照看一下,我去楼下找一点解酒药。”
温禧点点头,“斯蒂文森先生,其实可以用蜂蜜水解酒的。”在她家,每次父亲喝得烂醉回家,母亲都会一边臭骂,一边支使她去调蜂蜜水,然后像灌鸭一般直接捏着父亲的鼻子将蜂蜜水灌进那张酒臭冲天的嘴里。
老管家对于中国神奇的偏方显然很是信服,很快就端着一碗琥珀色的蜂蜜水进了卧室。
将珐琅大腕搁在床头柜上,斯蒂文森弯腰将床上的莫傅司扶起来,这才朝温禧说道,“温禧小姐,麻烦把碗端给我。”
温禧依言做了,然而斯蒂文森刚稍稍侧过身子,莫傅司就歪向一边。无奈之下,老管家只得让莫傅司靠在他身上,请温禧将蜂蜜水喂进少爷嘴里。
按照管家先生的指示,温禧先将一块雪白的餐巾系在莫傅司颈间,她动作分外小心,生怕接触到莫傅司的皮肤。然而因为靠的近,他的呼吸还是一下又一下地拂在她的脸上,温禧感觉自己也成了蜂蜜水,快要泼出来了。
努力稳住心神,温禧一手捏着珐琅勺柄,一手端着碗,小心地舀起一勺蜂蜜水,凑到莫傅司唇畔,轻声唤道,“莫先生,莫先生。”
老管家也在轻喊,“少爷,少爷,张嘴,把蜂蜜水喝下去就舒服了。”
温禧见他嘴唇微微启了一道缝隙,心中大喜,赶紧将勺子送进他的嘴里。
莫傅司下意识地一抿,咽了下去。
就这样一勺又一勺,总算将一碗蜂蜜水通通喂了进去。
最后一勺时,莫傅司还似乎意犹未尽地吐出一小截舌头舔了舔嘴角,看得温禧心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老管家为莫傅司脱了鞋袜,让他舒服地平躺在床上,又为他盖上了薄毯。
垂手立在一边的温禧有些尴尬地开了口,“斯蒂文森先生,今晚莫先生喝醉了,蛇都在别的房间,我待在这儿是不是不太妥当?”
“温禧小姐,时间也不早了,您既然觉得不方便,不如还回客房休息,如何?”
老管家斟酌着说道。
“好的,那我就叨饶了。”
出了卧室,下了楼,再和管家先生互道晚安,温禧进了客房。
今晚没有蛇的存在,她只觉得心情格外放松。在宽敞的大床上惬意地摊平身体,温禧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空气清凉,被褥柔软,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熨帖到了极点。黑暗里,她抬头望了望天花板,意识却控制不住地飘到了二楼。
喂他喝蜂蜜水时他狭长的眼眸闭着,纤长浓黑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小片黑色的阴影,那种冷酷与脆弱交织的神情,让她的心里无可抑止地涌起一种软溶溶、暖融融的感觉。这绝望的快乐的逆流使得温禧忍不住打起颤来。
忘了吧,忘了吧。温禧拼命告诫自己。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大风,紧接着就是暴雨,乌沉沉的风卷着白辣辣的雨,一阵急似一阵。温禧跳下床,将窗户拉开一条缝,花园里的植物被暴雨侵袭的东倒西歪,泥土味、青叶子味、玫瑰的香味滚成一团,伴着微腥的风雨,像一条大白舌头在舔她的脸,温禧慌地关拢窗户。
第四章 大寒 10~14。9℃
早晨的时候雨已经停了。碧空如洗,一轮大白太阳在天空炎炎地照着。要不是花园里花匠正在修护被摧折的花木,温禧几乎都要怀疑昨晚的一切是不是只是她的臆想。
太热,风似乎也凝滞了,道旁的绿化树通通蔫头蔫脑,叶片不见丝毫振动。水泥马路蒸腾出无限的热气,骑在自行车上的温禧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
刚回宿舍,就听见于佳幸灾乐祸的声音,“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夜不归宿的大美女回来了。”
“大晚上的不知道在哪里鬼混,亏某人还有脸说什么我在家睡觉,我看是和什么秃顶胖子在一起睡吧。”王乔娅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难怪现在‘女大学生’已经变成贬义词了,就是被一些没脸没皮的轻骨头给糟践了。”
李薇薇正拿着楠木梳子慢慢地梳理她的一头长发,“温禧,昨晚突击查夜,你手机关机,我们也联系不上你。团委肖书记让你去团委把情况解释清楚。”
她轻描淡写,手里的梳子连片刻停顿都没有。
温禧在心里苦笑,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别说她手机是真的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恐怕就是她二十四小时开机,公主殿下们也不会屈尊给她打电话的。
温禧努力笑了笑,“难为你们了,昨晚我手机没电了。我去团委了。”说完便往门外走去。
大部分漂亮富足的女孩子都喜欢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自己略逊一筹的女伴,借以衬托她的矜贵,可惜她不行,她太穷,又太美。所以注定被孤立。
下了楼,温禧只觉得心里一阵冰凉,夜不归宿,在这个以校风严谨著称的大学是何等可怕的罪状。团委一定给她家里打过电话了,一想到是她父母中任何一个接的电话,她只觉得更加心冷。
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炽白的阳光几乎刺得她要眼瞎,然而并没有文艺腔小说里那句经典到恶俗的“眼睛里有一种酸涩的感觉,几乎要掉下热泪来”的反应。她有多少年不哭了?泪腺大概都退化了吧。这种昂贵的液体对她来说太奢侈。温禧苦笑着往团委走去。
“报告。”温禧挺直脊梁,站在团委的门前。
肖诚军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看了看门外的女生。一看之下,原本一直让他心烦意乱的电脑主机里的蜂鸣声似乎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大脑想像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将外院一干文艺骨干的面孔通通过滤了一遍,可惜完全没有印象。
“这位同学,有事吗?”亲切的语气显示出团委书记关心学生的优良风尚。
“肖书记。我是437宿舍的温禧,是过来向您解释昨晚夜不归宿的情况的。”
“你就是温禧?”肖诚军的声音立刻沉下了八度。
温禧视线微垂,轻轻地“嗯”了一声。
“学生手册上写得清清楚楚,夜不归宿是很严重的违纪行为。据你的舍友反应,说你是因为兼职所以最近都没有回宿舍。可是打电话到你家,你母亲。”肖诚军想起昨晚电话里尖利的女声就觉得耳膜又痛了起来。
“温禧不在家。我哪里知道她在哪里?我们是交了学费的,这种事不应该你们学校管吗?哪里有向家长要人的道理。再说不就是没回宿舍吗?有什么好咋呼的。真是的,大半夜的打电话,我心脏不好的,吓出毛病你们学校负责啊?!”
肖诚军脸色又沉了几分,接着说道,“你母亲说你并没有回家。一个女学生,晚上不回宿舍不回家,你倒是睡在哪里?”
“睡”字的重音让温禧心肝狠狠一颤。“我确实是在外面兼职的。”
“什么兼职要干到夜里?年轻女孩子一时糊涂,犯错误是可以谅解的,只要认识错误并改正就行,但是像你这样狡辩问题就严重了。”
“我真的是在外面兼职的,肖书记。”温禧也觉得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可是她又能怎么解释,说自己每晚陪一条蛇睡觉,恐怕说出来更像天方夜谭。
这女生真是不像话!他已经迂尊降贵和她耐心磨了这半天了,要是换成旁人,他哪里会有这么好的耐性,电脑主机里的蜂鸣声似乎更响了,肖诚军猛地一拍桌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干的是什么兼职,把号码报给我,我来给你的雇主打电话!”
温禧咬着下嘴唇,半天没有吭声。
“不打也行,你就就等着全校通报批评吧。”
温禧身体微微晃了晃,终于低头拉开书包的拉链,掏出一个小小的本子,报出了莫宅的号码。
“喂,我是森木大学外国语学院团委书记,有一点关于我们院一个叫温禧的女生的情况想向您了解一下。”
电话那头一个低沉的男声只吐出了一个字,“说。”
对方的态度让肖诚军被噎了一下,“她是在您那里做兼职吗?”
依旧只有一个字,“是”。
“请问她兼职的内容是什么?时间是从几点到几点?”肖诚军竭力按捺住满腹怒气。
“这个不需要向你报告。”
怎么会有这么无礼的人!肖诚军拼命告诫自己高级知识分子不能和粗鲁无知的家伙计较,“您拒不配合的话我们就只有按照校纪校规严肃处理了。”
“那是你的事。”对方利索地挂了电话。
肖诚军气疯了,昨晚、今天,平白添了两顿堵。
温禧看着他粗大的鼻孔像水牛一样剧烈地张翕着,猜测这个电话十之八九怕是阴沉的莫先生接的。
然而肖诚军刚要发作,就看见校董推门进来了。
“叶校董,您怎么来了。快请坐,我这里有新到的明前龙井。”
叶铭绍摆摆手,“小肖啊,不客气,我就是来问点事。”
“温禧,你先到门口给我好好反省,你的处理决定待会儿再谈。”
“知道了,肖书记。”温禧垂首准备出门,不想却被校董喊住了,“你就是温禧同学?”
温禧不明就里,狐疑地抬头应了一声。
叶铭绍一看她的长相,心中顿时明白了几分,笑眯眯地说道,“昨晚的事情纯属误会,莫先生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你是在帮他翻译艺术品资料吧。外国语学院真是英材辈出啊,能够得到莫先生的倚重,可见你的英文功底还是很过硬的。”又转向肖诚军,“小肖,这也有你的功劳啊,学生工作做得很到位啊。”
“校董您过誉了。这是我应该做的。”肖诚军干干地笑了两下。心里却直犯嘀咕,这个莫先生什么来头?一个电话校董就不迭亲自驾临?
叶铭绍又对温禧说道,“温禧同学,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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