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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终年(全文+番外)-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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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驶过轨道的声音,机械而有节奏。
她看着看着,竟然就趴在小桌子上睡着了。等到五六点开始天亮时,童言醒过来,走道上已经有早起的人开始走动,她从书包里翻着洗漱用具,平凡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依旧是和气的声音,没有多说什么,只说要来接站。
童言猜到她是为了顾平生的事,没有拒绝。
平凡的车停在火车站对面,隔着一条马路。
她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可见到他姐姐,还是非常尴尬。
平凡看出她的顾虑,等她上车后,很快说:“不要太有心理负担,我早就说过,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理解,”说完,就从后座拿出一叠打印好的文件,递过来,“这是TK自己亲自写的,拜托我带给你。”
童言拿过来,是房屋买卖合同。
出售人是顾平生,而购买的自然就是她。
“我拿到的时候还很奇怪,他为什么不选择赠与,而是买卖?”顾平凡语气刻意轻松着,笑著开他的玩笑,“他说赠与比较复杂,需要他本人出现才能办理,买卖就简单了很多。你只需要签字,剩下的手续我来帮你们操作。”
平凡说着,已经把笔递给了她。
童言没有接。
“言言,他这么做是尊重你,在我们心里,都已经把你当作他的太太。虽然两个人不得已分开,但这也是他必须要做的。而且你相信我,如果你不接受,他也一定会坚持换别的方式,把这套房子给你,”平凡把笔放到文件上,笑了笑,“你知道,他真的很固执,挺让人讨厌的。”
“让我想想。”她说。
“还有我会办一个联名户头,把你放在他那里的所有钱,都移到我和你的户头里,大额的取用我会直接授权,所以其实,我只是个挂名保障”
平凡继续说着,事无巨细。
车里的冷空调打在身上,冰冰凉凉的,他的每个安排都很妥当,毫无瑕疵。
到平凡说完,眼睛已经明显泛红了,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好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这个不省心的弟弟,从来就没有让我轻松过。”
童言也抱住她:“对不起。”
“不要这么说,”平凡告诉她,“虽然结局并不美好,但毕竟我们曾是一家人。”
一家人。
她曾经那么渴望得到,完整的一家人。
如果他有个健康的身体,那该多好。
她一定会不顾家里的事情,死皮赖脸缠着他,反正顾平生真的很优秀很能赚钱养家。可他的身体这么差,或许本就只剩二十年的寿命,却会因为拼命工作,再减短五年、十年,甚至更多。
这样的后果,她想都不敢去想。
最好他能离开,去任何的地方,不需要太多的存款,也没有那么多负担。
没有爱情,他总会为了这么多爱他的家人,好好对待自己。

尾声 平生一顾,至此终年

六月,是欧洲杯的疯狂月。
演播室里只坐了她一个人,节目快开始了,另外那个却还没来。
童言撑着头,也因为整夜未眠,有些疲倦,随手翻看着手里一叠稿子。耳机里导播边喝着豆浆,边有些没好气地嘱咐她:“还有五分钟就七点了,麦明迟到你就先播报现场路况。”她举起左手,打了个ok的手势。
仅剩两分钟的时候,有人拍她的肩,是迟到的搭档。“好险好险。”搭档按着她的肩膀坐下来,深深地喘了两口气,清了清喉咙。
“你还是申请换到晚间节目吧。”童言把耳机递给他。
“你眼睛怎么也这么红?”对方接过耳机。
“昨天是我奶奶的忌日,睡不着。”她很快说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两个小时的直播节目,不断地播报路况和互相调侃闲聊,麦明特别喜欢足球,尤其是德国队的铁杆粉丝,话题自然而然就往那些话题扯。童言不太懂,只是随口搭腔,有着他去引导听众的情绪。
他说得口干舌燥,听众来电节目就扔给了她。
每个月只有这么一天是电话互动节目,是她和特邀的交警共通接听。
“小可,我是交通台老听众了,你的早间直播和晚间节目,我一直在听”麦明见怪不怪,忍俊不禁地用口型说“老粉丝”。童言龇牙做了个鬼脸,对着那个还在表白的热心听众说:“谢谢你。”
本来是关于新道路政策的话题讨论,没想到那个听众说完“多么喜欢”的心情,就自觉地挂断了电话,这次连特邀来的交警队长都被逗笑了。
差不多还有五分钟就要结束,她用严肃的表情,警告身边的人自己要喝水。麦明才终于抖擞精神,用纯正而又磁性的声音接过了互动工作:“你好。”
“你好。”
声音低沉而又温和,很有质感。
她听到的一瞬,愣在了那里。
这样的声音她不可能忘记。
这么久,她再没听到过,却还是记得清楚。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童言犹豫着,问他。
“可以。”
是顾平生。
她坐在那里,始终没有说出第二句话。身边搭档因为她的抢白,也有些莫名其妙,可看她也准备继续说,马上就用带笑的声音说:“今天我们的主题是西城区”电话连线忽然发出嘟嘟嘟嘟的声音。
应该是信号不好,断线了。
这样的状况经常出现,搭档只是笑著对听众调侃句,这位听众听到大众偶像小可的声音,紧张地挂断了。说完就开始接入了下一个电话。
等到节目彻底结束,所有人包括交警队长都摘下耳机,起身活动身体,童言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丢了魂似的。导播提醒她结束了,回头就去骂那个看球差点迟到的家伙,童言这才慢半拍地收好东西,把耳机摘下来扔到一边。
走到门口,握住扶手,推开。
走出去,正碰上有同事迎面走过来,笑著说:“今晚”
那边话刚才出口,童言马上转身回去,哐当一声撞上了门。
“李醒,给我刚才那个听众的电话号码,”她拉住一个人,忽然就急的跟什么似的,那个人有些傻:“等着啊,我给你查查你要哪个?”
“就是那个只说了一句,马上断线的。”
翻查的人噢了声,笑著问:“谁啊,是不是老熟人啊?这么着急。”边说着边在便签纸上抄下来,递给她。
还想八卦两句,童言已经拿着纸跑了。
她找了个空着的小玻璃房,把自己繁琐在里边,盯着便签纸上那一串数字,却忽然开始犹豫,要不要去拨这个电话。
在两年前奶奶去世的那个深夜,她难过的快要死掉,终于控制不住去拨他的电话号码,才知道他更换了联系方式。后来,她也换了号码,换了住址,再没试过找他,不管初工作遇到如何波折,在马路边呆呆地坐上大半夜,或是父亲在奶奶死后,终于彻底从死亡中彻悟时,她都没有再试图找顾平生。
总有许多的峰回路转,这一秒绝望时,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她不想说太多的如果,父亲的转变是用奶奶的去世换来的,算是残酷的生活中,得到的久违的希望。所以她永远不会认为,如果早知道会有这样的变化,那么当初就不会分离。
但总会想起,或多或少。
在经过的地方,在特殊的日子想起他。
她把玻璃房的百叶窗合上,输入号码,拨出电话。
电话很快接起来:“你好。”
“我是童言。”
两端都是良久的沉默。这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通话,这几年她从实习到播音,接过成千上百个电话,从没有这么紧张,连呼吸都不敢。
“我刚刚听到你的节目。”他终于开口。
“我知道,”她重复着说,“我知道。”
“我只记得你十几岁的声音,变化很大,”他停了停,说,“但能听出是你。”
他说话的语气,真的没变。
好像两个人不是分开了很久,而是昨天才道别,说过再见。
“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她的声音忽然就哽咽了。
他笑起来:“我在听。”
“很多话,非常多”有温热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却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我现在在机场高速上,如果北京还像过去一样堵车,会需要三十分钟到市区,告诉我你的地址,”他仍旧在笑,声音温柔,“我在这里有两天行程,如果不够你讲完所有的话,可以申请休年假,如果还是不够,可能就要申请调回中国办事处了。”
他的话,不间断地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她又是哭又是笑,最后没了力气就蹲下来,把手机紧紧贴在自己左脸,努力听他说每个字,这么清晰的声音,而他,也听得到自己说的所有的话。
没有变,没有任何的改变。
纵然回首,荆棘密布,纵然生来,命运苛责。
岁月却终究是,善待了他们。
—— 全文完 ——

。 
番外 欠你的再见(1)

和童言分开的那一年冬天,他回到费城。
原本因为签证问题,出境七天居住,顺路去做手术后的身体检查。没想到检查过后,新项目很快就来了,对冲基金投资,费城和中国办事处共同合作的项目。
外公的身体渐有好转,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回去的理由,顾平生最终决定将七天出境无限期延长,留了下来。
到圣诞节,罗子浩和平凡不约而同过来做客。
罗子浩到的早,平凡却因为先去看个朋友,到这里已经平安夜的傍晚。外边浓烈而温情的节日氛围,推开门却只有两个大男人相对坐着,不停打字看电脑。
“今天圣诞节?”平凡都觉得自己错入别的时空了。
罗子浩长吁口气:“圣诞快乐,终于能有个活人和我说话了。”
平凡忍俊不禁。
顾平生要想不搭理一个人,实在太容易了,只要移开视线,他的世界就属于自己的。完完全全没有人可以打扰。
平凡不管到哪里,都要和教友共渡圣诞节,望弥撒。
罗子浩不堪寂寞,同去感受了一次教会的节日,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次日清晨,顾平生正在厨房煮牛奶。安静的厨房里,除了烧煮的声音,就再没有了别的声响。
忽然一个牛皮纸袋挡住了他的视线,他抬头,看见顾平凡说:“我帮你都办好了。”
他打开牛皮纸袋,把所有文件都拿出来,发现还缺了一部分:“好像还少了赡养费的部分。”
顾平凡从冰箱里拿出面包,切了两片,咬进嘴巴里:“我的大律师,你别忘了我可你的前辈师姐,怎么可能连这些都办不好?问题你家顾太太也法律系出身,真的一个字一个字去看,唯恐占了你什么便宜差不多了,大概农历新年以前都给你。我以前从来没代理过这种事,双方离婚,却唯恐对方吃亏。”
他复又低头,一张张看了下来。
这厨房实在干净过分了,平凡本身也不个会煮饭的人,可这么看着仍觉得有些孤家寡人的凄凉感。她靠在冰箱门上,忽然抿唇打量他。
顾平生察觉她的视线,微侧头,示意她有话直说。
“童言分手时候,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她想了想措辞,最后还决定直截了当,“我其实暗示过她,我和你都不会介意她先离开你”
很简短的沉默后,他说:“说什么并不重要,都不算真话。”
顾平凡扬眉,吃完手里余下的面包片,忽然又说:“我记得你小时候不这样的。你喜欢吃什么,从来都不让我碰,如果没有那样菜,你宁可吃白米饭,也不碰其它的。TK,你占有欲不很强吗?”
玻璃杯里盛着牛奶,他举到嘴边,慢慢喝了两口。
有些烫。
以前在家里喝,童言从煮好到最后放到他面前,都温度刚好。
“你如果试着争取,童言不会这么坚持。”平凡说。
“如果她你的妹妹,而我和你没有关系,你会不会也说出这些话?劝导你妹妹接受一个不会彻底痊愈的病人。”
顾平凡沉默着,笑了笑:“远近亲疏,终究还有区别,说到底我还自私了。”
“如果你以后的先生,随时都会离开人世,你会不会每天都焦虑不安?或者说悲观绝望。”
顾平凡笑笑:“乌鸦嘴。”
她没有正面回答,却等于默认了这个说法。
他看时间到了,试了试牛奶的温度。
还不对。
她不知道怎样的耐心,才能每天把这种小事情,都做到完美。
还有些话,他没有再说。
童言始终刻意掩饰,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家庭真实状况,就连平凡,甚至她最好得朋友沈遥,只知道她的父母离异,却并不知道究竟如何的让人失望。
他记得自己二十三岁以前,所难以启齿的,就这种至亲带来的屈辱感。
虽然深爱着母亲,却也因为母亲对有妇之夫的眷恋,因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只能生活在太阳的背后。折磨他二十三年的情绪,同样在童言身上重演着,对亲人不能舍弃,却深深自卑的情绪。
二十岁的她,心性还没有完全成熟。
却因为爱着一个叫顾平生的人,所承受的,远比当初的他还要多。
最初触动自己的童言,穿着宝蓝色的晚礼服,站在追光灯下,边对着伴奏者挤眉弄眼,边深情投入唱歌的小女孩。而最后印象里的她,却已经开始无所不学,经常会一本正经给自己把脉测心跳,永远都要知道自己在哪里,不平安。
有太多次,她就这样红着眼睛,还要对着自己笑。
圣诞节过后,很快就新年。
因为今年外公的重病,特意要求他务必农历新年回国。
年三十晚上,家里的小孩子都跑出去要看放鞭炮。人一但过了三十岁,就会觉得时间飞快,他甚至还记得清,去年的这个时候童言如何趴在自己怀里撒娇,说第二天要来看外公,得到允诺后,又笑得如何不顾形象。
可欢欢喜喜来了,却连长辈的面也没见到。
顾平生似乎特别受家里的小孩子欢迎,过了午夜十二点,那些小霸王们在外边玩够了,一个两个的顾不上脱掉羽绒服,就挤在他身边问东问西的。
“小舅舅,fingers crossed,”小小的女孩,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交叠,比了个祈祷的手势,“我做的对吗?”
顾平生忍俊不禁:“小姑姑教你的?”
“不啊,”小外甥女得意洋洋,“昨天我坐爸爸的车,广播里有个姐姐教的。她说有人教过她,如果怕物理考试不过,就做fingers crossed,祈祷好运。”
或许太过相似的情景,他竟想起童言。
小外甥女伸出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很认真地说:“外公要健康长寿,小舅舅也要健康长寿。”
这样的简短对话,他回到费城,还会想起。
就在和shi频会议的最后,所有的律师都在收拾文档时,他忽然用中文对着中国办事处的几个项目助理说:“我需要一份资料。”
shi频里,都曾跟随他奋战过的人,马上领会精神,拿过纸笔记录。
“去年农历新年,确切日期农历二十九,北京所有广播电台的晚间节目录音,应该从五点到十一点之间的节目。”
对方记下来,不疑有它,在想到他的特殊后,马上说:“我们会准备好文字格式。”
他说:“好,”停了停又道,“把语音文件也发送给我。”
晚上收到中国办事处发来的东西,他翻看了所有的文档,终于找到那段似曾相识的话。虽然完全的文字记录,他却在字里行间,确认童言。
晚间的交通台节目,名字很平实:有我陪着你。
两个主持人,而童言就其中之一的“实习主持。”
整个节目她说得话并不很多,只在节目快接近尾声的时候,接到个高三考生的电话。理科的考生,却始终焦虑于自己的物理成绩。
本来应该冠冕堂皇的安慰激励,她却偏偏拿出自己在物理上的失败经历,告诉那个高三的小听众,没有什么考试值得好怕,如自己这般大学物理重修四次的人,还顺利找到了工作,坐在这里做电台主持。
顾平生忍不住笑了,她对大学物理的重修经历,还真记忆深刻。
看着一行行的文字,甚至能想象出她说话时的神情和动作。做文字录入的人很负责,连“实习主持在小声笑”都详实记录。
“fingers crossed,祝你顺利通过考试。”
最后的她说,曾经有一个人在她最后一次物理考试前,教会她做这个手势。
把你的中指放到食指上,交叠在一起,祈祷幸运降临。
他翻看了很久,终于站起来活动身体。
那时她回校期末考试。
在去机场的路上,她始终坐立不安,轻用脸蹭着他的肩膀,等到他终于忍俊不禁低头时,才很纠结地问他:“如果我物理再不过,就不能毕业了,怎么办”
“昨晚做的模拟试卷八十六分,你现在只心理问题,”他握住她的手,把她的中指搭在食指上,教她做祈祷手势,“考前做个fingers crossed,肯定会顺利通过。”
童言噢了声,伸出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很认真地说:
“fingers crossed,物理通过,顺利毕业,领证结婚。”


欠你的再见(2)
和顾平生分开的那年冬天;奶奶癌症复发。
平凡始终在和她沟通各种的协议;她一面要认真避开顾平生给她挖的“陷阱”;一面要掩饰自己长期陪床的精神状态。
幸好;顾平凡很快就要返回美国,正式进入医院实习。
她怕耽误平凡的工作;终于签下赡养费的协议;唯一条件要全部打入和平凡的联名账户里。顾平生当初让平凡办这个联名账户,就因为怕她被父亲的债务拖垮,为她留些不能被近亲占有的积蓄。
所以这样的条件,很快;他就接受了。
到第二年春天,奶奶的癌细胞终于扩散到身体各处;在医院撑了一个多月;就离开了人世。她记得那天晚上,凌晨两点四十三分。
因为长时间不能进食,奶奶走的时候已经瘦骨嶙峋,彻底脱了人形。
最后的十几天,父亲和她轮流守夜。
几乎每天来,奶奶都红肿着双眼。她以为父亲又做了什么事,起先还避开旁人劝父亲如果想要钱,就等奶奶熬过这场大病。后来有一天,她半夜下了节目赶来,正好碰到病房门口的吵闹场面。
奶奶竟然趁着护工和父亲没留意时,只穿着短衣短裤,跑出了病房。
她从电梯间走出来,正看到几个护士都拦不住有些神经错乱的奶奶,围观的人不停低声说着老太太估计癌细胞扩散到脑子,有些疯了。父亲站在大门口束手无策,不停地掉着眼泪喊妈这样的画面,让她瞬间就没了理智。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冲过去,紧紧抱住奶奶,低声安抚。
甚至有护士上前,都被她挥手打了开。 
那个晚上,她也像疯了一样,拽着父亲的手臂,硬把他赶出了医院。
回到病房的时候,所有怜悯的,同情的,感同身受,或漠然旁观的目光,都被她拉上的帘子挡了开。硬拔下来的针头,弄肿了本就已经很难扎入的手背,她轻轻给奶奶揉着,始终笑著说:“怎么这么不听话啊,您真的,越老越小孩儿了。”
怕吵醒同房的人,童言说话的声音始终很小。
她刻意讲了一些节目里的有趣事情,大多年纪小的观众来电,或那些痴男怨女不知所云的话。说到最后,忍不住自己都笑起来。
“言言,”奶奶指着自己的头,哑着声音说,“奶奶这里都清楚,不糊涂。”
童言嗯了声。
“我这么做,就想让你爸爸愧疚,对我们愧疚,”奶奶拍了拍她的手,“我怕我等不到他幡然醒悟最后受苦的,只剩了你。”
她鼻子瞬间发酸,险些就掉出眼泪。
只能努力笑著说:“都十二点了,还不睡?” 
“小顾这次的病,不很严重?”老人家本已经闭上了眼睛,又想起了他,“上次也走了小半年这次,应该快有九个月了?”
“不很严重,就需要复健,”她的语气有些心疼,“他的身体也不很好,走的时候反复叮嘱我不要让您知道您现在住在这里,我也不敢让他知道,否则他肯定会想办法回国”
“对对,”老人家急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们还年轻,他身体这么不好,要紧着他自己的治疗来,没关系,奶奶明白。”
童言抿嘴笑笑:“所以您要好好养病,否则他回来,肯定饶不了我。我呢,就负责拼命赚钱,让你们两个过得好一些,再好一些,”她停了停,又说,“我们领导问我,要不要去早间交通路况节目代班,原来的主持人刚好要生产了,要休息几个月。这样,我又有机会加工资了,起码奖金肯定会加。”
“早间节目?你现在的九点开始,又要往医院跑”
“年轻就要奋斗啊,”童言把奶奶的手放到棉被了,轻声说,“不说了,睡觉睡觉。”
老人家又握住她的手,絮叨地嘱咐:“这几天啊,我觉得精神好多了,都说心情好,癌症自然就好了。千万别让小顾回来,要回来,也要健健康康了再回来。”
童言点点头。她知道奶奶不会计较,计较一个生病的人不来看望。
可如果让老人家知道自己和他分开,恐怕才致命的打击。幸好奶奶早已对他的病心知肚明,经过上次五个月的分离,这样的八九个月,也好应付。
她根本不知道这样的谎话能拖多久。
只想着,多一天一天。
后来,就再没有后来了。
那段时间,她请了自工作以来最长的假期,整整一周,料理奶奶的后世。
后来她没再回家住过,反倒和同事合租了房子。那个家,顾平生当初急着回国,匆匆买来给她和奶奶住的,也分手时,他坚持留给自己的。她拒绝了所有,惟独这房子像帮了她一个忙,给了奶奶一个善意的谎言。
她记挂的孙女会很好,无论如何,仍旧有人当作宝贝来宠。
当谎言的目的结束,她根本就不敢自己去住这么大的房子。因为早间路况直播节目和晚间的节目同时做,白天又要开策划会议,她把房子全权委托给了中介。本以为北京这两年购房政策严苛,房子不会那么快脱手。
据中介吹嘘,这真的风水非常好的房子,看童言也不着急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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